到了晚上,柳鱼的好心情也没消散,哼着歌铺床。
李青山倒了洗脚水进来,撇着嘴,说话酸酸的,“穿新衣裳就那么高兴!”
一路上有些不长眼的汉子看了柳鱼两眼,都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柳鱼呵呵笑,等大狗子上来,赶紧主动去抱他哄他,“我是因为别的开心嘛!”
柳鱼跟李青山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他是如何把王好儿气得当场捏了糖果子而后吃席的时候也没出现的。
当然他略去了王好儿抹眼泪的部分。
大狗子这才开心起来,努力想矜持几分,但那唇角翘的怎么都能让人看出几分得意来,“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哼!”柳鱼瞪他一眼,伸手揪了揪他下巴,“不在乎你,在乎谁?”
......
第二日便是斋戒日,不仅不能吃肉,连葱、椒、蒜、薤、荽等这些辛辣的东西都不能食,实在折腾人。
早上便喝的熬得浓稠的大米粥,配的咸菜疙瘩,吃得烙饼。
烙饼不放葱花、猪油和花椒叶就没那么香了,但一家人都是过过苦日子的,根本就不挑嘴,吃得还是很香。
这三日说是为祭祀祈福而斋戒,其实更像是人们争相踏青出游的日子。
不过,农家人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的,该干的活一样不落。
吃过饭,李青山便叫上了大庄、李青江和李青河跟他一块去县城铺子里,帮他搭骡棚。
先前几日,李青山便断断续续的将搭棚子的木材和谷草等都送到了铺子里,就是想等着这日大家都得闲才动工的。
三个汉子也都被他早早知会过这事,一早就吃过饭等他来叫。
“你如今可是出息了,大马骡买上了,铺子也开上了!”大庄锤了锤李青山的肩膀,笑骂道。
“哎呀,说起来都是泪。”李青山这样道,三个汉子都哄笑,争着抢着今天要做赶车的人。
李青山摊手由着他们。
奈何这骡子太倔,不听他们的使唤啊......
柳鱼他们在家也没闲着,把家里仅剩得那点黄豆都倒到了笸箩里,挑黄豆。
三月三了,到了做大酱的时候,做一次吃一年的。
要先把那些坏掉、干瘪的豆子都挑出来,以免影响将来豆子发酵。
“我一看家里粮食袋子都空荡荡的,心里一下可不踏实。”丛春花这样说是因为家里上月从李青山大爷爷家买的那一石麦子,又不剩下多少了。
不止如此,谷子也少,如今豆子也都要用光了。
农家人啊,就是在粮食窝上长起来的,他要是家里粮食不够,睡觉哪儿能安心。
柳鱼宽慰丛春花,“娘,等铺子开起来了就好了。”
近来在铺子上花用了不少钱,他们手头有些紧了,得等开起铺子,盈几日利后,才能拿出钱来给家里补粮食。
选铺子时,两人都慎之又慎的将铺子周边考察过,是很有信心一日能卖出去两头猪的猪肉的。
“我明白。”丛春花道:“就是这个心啊,总是......”
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儿子如今要飞出去了,步子还迈得这么大,她什么都不懂,临到头了难免心要悬着。
柳鱼挑了一颗坏豆子出来,笑了笑跟丛春花说:“娘,万事咱们一家人一起担着。”
他这样说,叫丛春花有几分眼酸,眼酸的同时又给她鼓了劲儿,丛春花笑了一下,很是响亮地应了句,“嗳!”
豆子挑好后淘洗干净便上锅煮,煮到手轻轻一碾就能碾碎的时候便好了。
加炒香炒干炒熟的小麦和粟米,跟煮好的豆子一起拌匀了,和在一起攥成球放在瓷盆里,用布蒙上,先叫它发酵七日。
那时候的酱是最嫩的,取出豆干来擀碎加凉开水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段时间,酱便做好了。
眼下,将攥成球的豆干放进瓷盆里用布蒙上,这活就告一段落了。
这时候四个丫头一个时辰的绣活课也上完了,其他三个丫头跟丛春花和柳鱼道了别回家去,巧姐儿也跟丛春花和柳鱼说了一声,回家找恬姐儿玩了。
坐得有些久了,关老太太出来走走活动活动。
丛春花问她累不累。
“不累。”关老太太道。
三个丫头加一个巧姐儿都是听话省心的丫头,且教完一种针法之后还得丫头们多练,她也就是帮着把把关,提醒提醒,属实是很轻松的。
柳鱼笑了,回屋给关老太太和丛春花搬了板凳,又取了家里的一些花生红枣,提了一壶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叫丛春花和关老太太坐这歇歇,晒会儿太阳。
他自己则拿了扫帚去打扫家里的骡棚猪圈和鸡圈,扫的这些粪堆起来,日后当肥料用。
到了下午,李青山搭完骡棚,从县城回来了,回家后头一件事便是去问显虎讨了两张麻纸还借了笔墨。
这三日斋戒,学堂也放假。
正在刘桂英和林氏监督下努力写大字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的显虎一听他小叔要向他借纸笔,顿时高兴得不成,立刻就摸了摸他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小手一挥,叫他小叔拿走了。
李青山拿着纸笔回家很是开心的样子有几分孩子气,柳鱼失笑,问他:“借这个做什么?”
方才李青山只匆匆说要去找显虎借东西,也没说清楚到底要借什么。
“做个纸鸢!咱们三月三出游的时候放!”
他说的出游其实不过是那日去山上的桃园赏赏开得正好的桃花,再去田间踏踏青。这是他与柳鱼商量好的,一年难得有几天空闲的时候,那日便什么都不干,好好松快一天。
柳鱼眼睛弯得更厉害了些,说:“你把纸笔借来了,可是叫显虎高兴了。”
“那臭小子!”李青山想想他刚刚看得那副写得跟狗爬似的字道:“他写那字还不如我当年念书的时候写得好,一看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那日挨了那样一顿狠揍,也没将这小子的读书态度纠正过来,据说整日在学堂里上蹿下跳的,气得老夫子瞪眼吹胡子。
柳鱼抿嘴乐了,“那你还借笔墨来做什么?”
“画个画啊!”李青山得意道:“那样做出来的纸鸢才特别嘛!”
就他雕狐狸簪子那个手艺,柳鱼对他的画工不敢恭维。
李青山不服,哼哼唧唧地,待到柳鱼帮着他一块将麻纸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他将要落笔的时候,才顿了又顿,跟柳鱼道:“要不,还是你来吧?”
柳鱼闷笑不已,接过毛笔先在他鼻尖上点了一笔,“你不是很能吗?”
李青山斜瞪他,满眼宠溺地示意他快画。
柳鱼笑眼弯弯,坐了下来紧挨着李青山,托腮思索:“画什么好呢?”
“反正不准画狗!”李青山强烈要求。
柳鱼笑出了声,略一思索,提笔画了只小猪崽。
李青山刚要开口问为什么画小猪崽,便见柳鱼接着在小猪崽左边画了一只更高更壮的大猪,在右边则画个只稍苗条一些的。
李青山立刻就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唇角翘着说:“猪爹爹,猪阿爹和猪儿子嘛。”
柳鱼偏头看了他一眼,歪头微微依靠在李青山肩膀上叹气,“也不知道咱们的猪儿子什么时候来。”
“这有什么好急的?”李青山摸柳鱼的小腹,“咱们心思放宽些,顺其自然,就是等上个三五年也不打紧。”
他想了想又很轻声地跟柳鱼说:“要是实在怀不上,那就咱们两个人过。”
柳鱼眼睛有些酸涩,瞪他:“别说这样丧气的话。”
“那你还叹气!”李青山直接道:“咱们开始要孩子连半个月都不到!”
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个做什么!
柳鱼嫌弃的不行,提起毛笔来要在李青山脸上画两笔,反被李青山将毛笔夺了去,给他画了两笔猫胡子。
“啊!”柳鱼捂着脸跳起来,这样丑的样子,他不想被李青山多看,赶紧打水洗脸去了。
李青山朗声大笑,提笔蘸了蘸墨,又颇有兴致地在另一张麻纸上认真涂画了一番。
不过他画出来得与他想得是两码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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