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青山带上了丛春花和柳鱼做好的凝成块的猪血。
到了地方交了摊租,立马就围上来了客。
“小兄弟,来两斤板油,回家炼猪油吃。”
“我要排骨,今个儿家里买了萝卜。”
“来斤五花肉,回家包饺子。”
李青山笑道:“一个一个来。”
说着有人指着那一盆猪血块问了,“这是什么?”
旁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他,“猪血啊,这你都不认得?”
那人动了下嘴唇,不服气的想他家又不吃这等低贱的东西,他怎么会认得这个,心里想着他也嘟囔出来了,“这能吃吗?”
“能的。”李青山解释,“我夫郎说放豆酱辣椒面红烧了或是放把韭菜加酱油炒了都行,我昨日吃的蒜苗炒的味道也很不错,这个还补气血。”
那人见李青山这般好脾气温和的解释,抬着下巴看了一眼刚刚鄙视他的那人道:“那怎么卖?给我来一块!”
李青山说了一文钱一块,那人直接道:“那我要两块!”
一头猪有个五斤猪血,加水后能做十五斤的猪血块,按斤卖的话,比直接卖猪血多十文的利润。
倒还真有不少买的,就一文钱买了回家就当添个菜。
连广老板都抱着试试的心态买了一块回家,结果没想到回家婆娘按李屠户的法子放蒜苗炒了,还真的鲜香滑嫩,贼入味儿下饭!
他决定明天再买一块,不,买两块,中午晚上各炒一盘!
说来也巧,李青山和柳鱼昨个儿晚上还谈论起李青河和吴桐这对夫妻的趣事,今日上午柳鱼就听到了吴桐有了身孕的消息。
他成亲三年一直未有身孕,这一下有了,可是大喜事。
柳鱼提着肉去看他,他眼睛还有些红肿,想来是已经高兴的哭过一场了。
“我...我还以为我不会有孩子了。”
哥儿开怀是比女子要晚一些,但像他这般晚的不多见。他一直以为是未出嫁前在家操持生计累伤了身子,于是抓着柳鱼的手道:“你平常可要注意些,冬日里凉水能少碰就少碰。”
家中的井水在冬日里温温的,至于洗衣裳,自打那日李青山从县城回来去河边清洗出摊时用的工具后,觉着河水太冰就不叫他再去河边洗衣裳了。
近几日小件的衣裳在家用井水就洗了,大件的便等李青山回来去河边挑些水,掺着家中烧的热水一起洗,倒冷不着他。
尽管肚子平坦还瞧不出一点有了身孕的迹象,吴桐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一脸的欣慰、幸福的模样。
柳鱼想,到底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为他心甘情愿到这种地步呢。
他突然想到了李青山。
柳鱼苦恼得很,明明早起的时候他再三提醒自己要远着李青山一些了,可李青山回屋让他装钱的时候见他冷着脸就咬他耳朵还说他下了床不认人,他实在没忍住瞪了李青山一眼。
李青山就亲他还说他这样最好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脸皮这么厚!
但不知怎的,他一点也不讨厌他,也对他生不出一点气来。
收摊后,李青山去了张铜匠那里付了五百文买了两个汤婆子,张铜匠手艺好名气大,为人也硬气,是一点价也不许还的。
两个汤婆子花掉了好几日的利润,但李青山一点也不心疼。之前刚成婚的时候,家中银钱不多,他都没给柳鱼买过什么东西。
现在家中日子好一些了,他要将以前缺的都给柳鱼补上。李青山计算着手中的银钱,又买了两斤蜜饯果子回家。
那个小狐狸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李青山推着板车回村,现在村里可再没有说他家地少过得穷的声音了。
这几日,那大肥猪一头头的杀,还都能卖的一点不剩,谁还敢吱声!就算不知李青山一日能赚多少文,只看这方圆十里但凡有手艺在身上的人哪家有过得差的!
赚多了钱再置办上几亩地,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有人心里都开始泛酸了,“这青山家是又要起来了啊。”
心眼正的人就骂:“酸什么酸!旁人过得好那是本事,青山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日日去县城碰运气找工,只要不是农忙是一天也不落下,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吃得了这份苦吗?”
“再说了,人家没给你便宜啊!除了第一日人家第一次杀猪做生意没便宜外,后头哪次咱村里人去买肉不便宜个一两文或者送点添头的,做人得有良心!”
桃源村的人除个别如何氏那般的恶人外,多数还是很纯朴的。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也好,单说李青山家这几日都收到好些酸菜或者大酱了,还有见他家地少种的菜少,直接送鲜白菜和萝卜的。
平常丛春花、关老太太和柳鱼出去捡柴或者磨面的时候也常有帮着搭把手的。
李青山回到家,第一时间先将汤婆子拿给柳鱼看。
簇新的,外头好似还刷了一层什么,亮亮的。
瞧着就叫人喜欢。
李青山道:“张铜匠那里还卖汤婆子外头的布套,但一个还要三十多文,瞧着也不是很好看。我想不如你裁布做个自己喜欢的。”
柳鱼眼睛弯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青山心中也跟着高兴。
丛春花在灶房里喊,“鱼哥儿,快!装点热水试试。”
这两个汤婆子虽都不是买给她的,但是是家里添的大件了,一下能添俩,也说明家里的日子起来了,她怎能不高兴。
再者,这段时日的相处,柳鱼恭敬孝顺,关老太太性子温和平日常能听她唠叨家常、陪她说话。她心里是真将这祖孙俩当家人看待的,所以一点介怀也没有。
柳鱼将两个汤婆子的盖子拧下来,丛春花拿着水瓢舀了热水往里倒。倒满了后又把盖子拧上,把手放上去一小会儿就觉得烫人了。
家里四个人轮流都抱了一下,又试汤婆子漏不漏水。当真是极好的呢,怀里抱着一个是真暖和。
他这是新的,若不是李青山告诉他丛春花手里那个是以前他爹在世的时候买给他娘的,不然柳鱼是很想叫丛春花用这个新的汤婆子的。
李青山又说了猪血都卖光了的事,丛春花更高兴了,直夸柳鱼聪明!一日多得十文呢,一个月就能把一个汤婆子的钱挣回来。
等手里再攒攒银钱,到时候她再给一人买上一个。这样夜里睡觉的时候,脚下踩一个,怀里抱一个,可是更暖和了。
试完汤婆子后,李青山要推着板车带着杀猪、卖猪肉时用过的东西去河上游洗干净。以往割肉的时候常见肉铺子不讲究,墩子上脏兮兮让人瞧着就犯恶心。
所以他自打干这个后,是日日都要洗涮干净的,让人瞧着心里敞亮。
柳鱼本是没想跟他一起去的,因为前几日柳鱼说要跟他一起去帮他的时候,李青山嫌弃那些东西油腻粘手不叫柳鱼插手。
今日柳鱼自然默认不用他去,但这次不,李青山叫了他,美其名曰陪着他。
亏他说的出来!
但柳鱼还是跟他一起去了。
李青山跟他说些今日出摊的趣事,柳鱼知道了“包租公”广老板,知道了买个东西都能跟人掐尖儿的小强,还知道了特爱跟人说媒的张大娘,柳鱼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之间气氛融洽,一片温馨祥和下。
突听有人啼哭,柳鱼和李青山齐齐转过头,眼见小树林那边走出来了杜玉兰一家三口。
杜玉兰好面子,平日在外头是很注重穿着打扮的,这会儿头发散乱着,肩膀那处的衣裳都叫人撕破了一个洞。
李柱子和李全胜更惨,脸肿的老高,嘴唇上还有点血丝,瞧着就是刚跟人打完架。
李青山皱了皱眉,虽是放狠话以后再不与杜玉兰家往来了,但到底叫了那么多年的叔和婶子,全胜小时候又好跟在他身后跑。他见着这场景,心里还是有些波动。
而李全胜瞅见了李青山更是像小时候挨欺负告状那般哭着朝李青山跑来了,“哥!”
李青山喉咙动了动,问他:“这是怎么弄得?”
李全胜抹了下眼泪,说:“刁大厨子接了要给梁庄的梁秀才办喜事的活,日子冲突了,他不愿意给我办了。我娘上门去找他,他只肯退两斤肉。”
杜玉兰可是提了一只家里最肥足有二斤五两的鸡去的,况鸡肉价还比猪肉要贵,她哪儿能同意,当即跟刁大厨子一家吵嚷起来。只是没想到,刁大厨子的娘子一口咬死了,就说杜玉兰那日提的鸡二斤都不到,还倒打一耙说杜玉兰是想讹他们家。
不仅如此,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杜玉兰偷偷摸摸去买边角料肉的短以此来证明她哪儿舍得拎一只肥鸡上门。这下杜玉兰是被她一番话弄得里子面子都不剩了,当场就和刁大厨子的娘子撕扯起来。
李青山一听,心里也憋气,要在往常他大概直接就领着李全胜上门找刁大厨子了,但今天他只道:“你去找村长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请他出面。另外,也将这事告诉梁秀才,梁秀才人品贵重,知道这件事,不会坐之不理的。”
“哥。”李全胜声音还略带些哭腔,看着李青山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李青山一句话没说转过了头,李全胜原地站了一会儿跑开了。
李青山沉默地刷着木盆。
柳鱼偏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他:“你心软了?”
不笑的时候冷着脸瞧着唬人,内里却是极软的。
“没有。”李青山低低地说,他刚刚帮李全胜出主意和他原谅杜玉兰是两码事。
柳鱼微微笑了下,过了一会儿,手掐着手中的皂荚玩儿,低着头道:“我新给你做了一条帕子。”
李青山狐疑地看着他:“不会又是大傻狗的吧?”
真是的,就那一次,总揭他的短。
柳鱼举起双手故作大老虎的凶猛状,吓唬李青山,“大老虎的!”
他鲜少有这么调皮的样子,李青山的笑声怎么也止不住,刚刚的郁气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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