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吃的水芹炒木耳、拌平菇,烙饼和米粥。
秋日里,家里和门前的菜园子里是收了不少菜,但多数都是准备晒干菜过冬用的,这会儿就尽量不吃了,多挑着不耐放、不能晒制成干菜或者外头还鲜嫩的野菜来用。
水芹就是上上选,长在吴白河分流出来的各种小池塘或者沟渠的旁边,隔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的,现在也能吃到鲜嫩的。
水芹脆生、木耳柔嫩,吃起来清香无比。拌平菇是平菇焯熟后加辣椒面、葱花、芝麻、蒜蓉淋上热油,和酱油、香醋一起调拌的,非常香辣下饭。
柳鱼都一次吃完了一整张烙饼,家里不同的饮食习惯互相影响着。
丛春花喝着前阵子李青山买来的大米熬成的米粥道:“这大米粥是挺好喝的哈。”
香甜醇糯,米香味儿十足,喝下一碗,身上热腾腾的。
可惜稻米在他们北方米价贵,听说因为南江府的水灾,这阵子都快涨到二三十文一斤了。吃完这些,家里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吃用不起了。
饭后,李青山趁着今天天不好,村长家不用忙谷子的事,请了他来给家里的谷子过称。
外头地面还湿着,直接就在粮仓里过称。
称粮食得用大杆秤,从秤毫中穿上一只木杠,李青山和李青河两个人抬着,稍稍脱离地面一点,村长就拨秤砣读数,他大儿子在一边帮着记下。
忙活了有半个多时辰,这些粮食才算都称完。零头不算,一共两千一百斤,合计要交一百零五斤的粮税。
青州府的粮食种植基本就是“割谷种麦、割麦种谷”,麦子是冬小麦,这一时间段里不必再种苎麻和棉花。
今年四月底十亩地的麦子产了有一千四百斤的粮食,他们青州府的人饮食习惯多是麦面为主、粟米为辅。因此,这一千四百斤的小麦当时是都没卖的,原是他和他娘一年的口粮。
但现在家中多了两口人,这点麦子显然是不够了。李青山算了算,预备留下四百斤的谷子。年后,粮不够的时候,就买麦子自己磨面和稻米混着吃。
过完秤,柳鱼带上镰刀、背篓和李青山一块出门去。
昨个儿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正是土好挖的时候,李青山想趁着这个时候把新分的那五亩地要用来堆肥的坑挖出来。柳鱼跟他一起,帮着割点青草、收点落叶,堆肥的时候用。
这五亩地还是太荒了,播种了已有七八日了,旁的地里早已出了小麦苗,一眼瞧过去绿油油的一片,这五亩地却出的极稀疏。
对比之下,略显凄凉。
李青山想得开,牵着柳鱼的手往地头上走,“不打紧,精心伺候几年总会长出好庄稼来的。”
这人就是这般,凡事都爱往好的一面想。柳鱼一下笑了起来,觉得也是,至少有总比没有要强。
李青山在地头上挖坑,柳鱼就在地附近割青草,他的活轻快且不急在一时,累了便坐在坑前歇着,给李青山递递水擦擦汗,叫李青山觉得劲头满满的。
日暮而至,两人回到家,关老太太和丛春花早已经包上饺子了,两口大锅里也烧好了热水,备着他们回来用。
这个天气,柳鱼只洗了洗澡,没敢洗头。而李青山洗完头后,还敢湿着头发大喇喇地走出来。
柳鱼从晾衣绳上取了条布巾给他,温声细语道:“天冷了,头发要擦干,不然容易得头风。”
李青山弯下身子,头伸到他跟前,意思不言而喻。
柳鱼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帮李青山拭发。
李青山美滋滋的,脸上好不得意。
柳鱼咬了咬唇,把布巾糊到李青山脸上去了。
李青山以为他是不小心弄上去的,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再有动作。李青山自己取下布巾,才发现那小坏蛋早已经跑远了。
李青山咬牙切齿,心想晚上定不叫他好过!
地皮菜肥嫩,在锅内微炒断生后,放上一小把韭菜,和炒熟的鸡蛋一起调拌了,再滴上一些麻油,味道就极鲜美,想必是今天桃源村家家户户都会做的饭。
饺子蘸醋,配上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吃的人身上暖烘烘的,心里也热乎。
饭后,李青山去后院打理菜地,柳鱼喂完鸡之后洗了洗手,接着去堂屋帮关老太太和丛春花一块编草帘子,日子便是这般平常的过着。
又过了一日,天放晴了,地面都干了,家家户户都把还没碾完的谷子搬出来晒。
李大伯、李青江、李青河帮着李青山一起,四个板车拉了一千七百斤的粮食去县城卖。丛春花和柳鱼跟着,路不好走的时候就从后面帮着推。
粟米市价是斤四文,粮商收购新米价格在三文七分左右。因为出米率的问题,粟谷要比粟米便宜许多,粮商收购价是两文钱一斤。
农户们通常都会选择直接卖粟谷,因为几十亩地的粟谷舂完不仅耗力,还耗时,等舂完了粟米都快卖不上新米的价了,实在是不划算。
一百零五斤的粮税单独放着的,其他的都卖了,一共得了三两又一百九十文。
丛春花直说种谷子实在不划算,不仅收拾起来比麦子费劲,价格也比麦子一斤要少上一文。可惜了,青州府麦子不能一年两熟。
李大伯他们先回村去,李青山三人排队去交秋税。
秋税要交三种,一是粮税,二十税一,李家要交一百零五斤的粟谷;二是绢税,按亩征收,李家要交二两的棉花和一斤半的苎麻;三是人头税,每人六十文,李家要交二百四十文。
县衙的官吏一一验过之后,给一张加了大印的契书,算是该户已经交完秋税的凭证,将来衙役下乡抽查的时候没准能用到。
交完秋税后,一身轻,剩下的二两九钱又五十文便是这趟所得了,丛春花喜滋滋的,揽着柳鱼道:“一会儿把那点秕子和那只老母鸡卖了,娘领你扯布去!”
李青山心头也热乎,家里事忙完了,明天他就能出去做工了,得多挣一些银钱回来,叫娘和夫郎高兴。
虞朝营商环境宽松,铺子可开在任意的地方,摆摊便就更随意了,只要你想,东西往那一放,就地吆喝都成。
但考虑摊租的问题,县城里的集市慢慢就划分开了,单辟出了一个草市,用来供农家人偶尔卖些蔬果、柴火等细碎的东西,这类小生意是不收取摊租的。
当然你也甭想浑水摸鱼,每天都有衙役巡逻着,若你常在草市摆摊逃避摊租是要挨板子的,一般人都不敢这么干。
李青山在草市寻了个空地,把板车一停,将半袋子秕子和那只绑了腿脚的老母鸡放在板车上,就开始吆喝,“卖秕子了,能做枕芯的秕子。”
他吆喝完,丛春花便吆喝老母鸡的事情。
来草市的人大多都是图便宜,蔬果肉禽是最好卖的。那只老母鸡很快就被人问了价格,“这鸡怎么卖?”
“十八一斤,这只鸡两斤四两,四十三文。”丛春花道。
鸡肉是比猪肉要贵的,出了草市,老母鸡的价格能在二十文以上。那人一听价合适,就叫李青山称给他看。
李青山过了秤给他看,那人便开始还价,“四十文行不行?”
丛春花笑道:“大兄弟,我这本就是便宜了卖的。”
那人也明白这个理,看了看旁边的秕子道:“那我买你十斤秕子,便宜两文行不行?”
秕子价七分,十斤是七文。
丛春花爽快应了,一共收了他四十八文,买方和卖方都很高兴。
来一趟县城不易,李青山自己看着剩下的秕子卖,叫丛春花和柳鱼四处逛逛。
丛春花只拿了半钱银子,又给了柳鱼四十个铜板,其他都叫李青山好生装着。毕竟集市上鱼龙混杂的,这银钱还是李青山装着让人放心。
草市上没什么好逛的,卖的东西家里基本都有。
丛春花领着柳鱼直奔布庄。
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客官,您要什么布?”
“棉布,做冬衣的,小哥儿穿的。”
丛春花回答之后,店小二高喊一声,柜台那边的掌柜就已迅速挑好布匹等着了。
李青山是个小子,穿好穿孬的都行,根本就不用她打扮。这会儿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小哥儿,丛春花可是称心了,拿着布匹挨个比量,问柳鱼喜欢哪个。
“都行。”面对这样的关怀,柳鱼始终有些不适应、不知所措。
丛春花沉吟了一下,又比量了一遍,高兴道:“那娘给你做主了!”
柳鱼点了点头。
丛春花给他挑了翠蓝和天水碧两个颜色做上衣小袄,下裤就着黑色,一共三个颜色。
套棉衣的里面儿就用自家织的棉布,到时候家里那匹花钱找人染了色再跟村里人换布就行。因此只裁了棉衣外面要用的布料,上衣裁了各四尺半,下衣做两条裤子,裁了七尺。
翠蓝和天水碧两个颜色是十三文一尺,黑色是十一文一尺,合计一百九十四文。
丛春花讲价,绕去了五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