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莫广对着面前明显是喝醉酒的博安, 艰难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抱着酒瓶的博安歪着脑袋望着他笑了笑,然后慢吞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习惯了博安平日里百依百顺样子的莫广:“……”
他回想了一下白日里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一下奇怪的话,但是想了好一阵子, 发现自己今天说得最奇怪的话, 可能就是说自己从小特别招兔子的喜欢。
还是公兔子。
目的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博安挠着脑袋含糊嘀咕道:“痒……”
面前人氤氲的酒气浓重, 莫广拿起一瓶酒瓶看了看,发现酒瓶都是透明玻璃, 雕刻着精美的浮雕, 但瓶身完全没有酒精浓度。
他又伸手拿起之前拆开的包装袋,找到了产品信息介绍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到了酒精浓度。
白酒的酒精浓度五十二度。
博安一人干掉了八瓶。
干掉八瓶白酒后也没有任何难受的反应,还乐呵呵地跟他表演自己的耳朵会动。
莫广眼皮狂跳,深吸一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博安咕咚咕咚将怀里的酒瓶喝了个干净,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眼睛亮晶晶地跟他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
说个屁说。
莫广一股脑将桌上的酒瓶全部装进袋子, 然后打了个死结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给莫家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打完几十秒的电话,莫广一回头就看到亢奋的博安蹲在地上翻垃圾桶找着袋子里的酒瓶,他眼疾手快地将人薅了上来,咬牙道:“你干什么?”
亢奋的博安开心道:“长耳朵。”
莫广:“……”
他看着博安亢奋地抓了抓自己的小金毛,朝他笑嘻嘻道:“尾巴也会有。”
生化人又怎么样。
该醉还是得醉。
醉起来说话颠三倒四比人还要疯。
莫广冷静地将博安的手薅下来道:“别抓了。”
“再抓头发掉光就没有了。”
被抓着两边手的博安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话,歪着脑袋好奇望了他一眼, 然后圆溜溜的眼睛跟动物一眼忽闪忽闪,朝他手腕舔了一口。
莫广被舔得差点腿一软, 手腕间的触感温热滑腻, 他嗓音不稳, 试图严肃起来道:“博安——”
脸颊红彤彤的博安朝他笑眯眯,看上去乖得不得了的样子蹭了蹭他的手腕。
莫广瞬间心就软了下来,他低声道:“饿了?”
博安又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一双大眼睛水润明亮,露出两颗小虎牙朝他笑。
莫广心更软了,刚想放下抓着的手,却被博安叼住了手腕,他红着耳垂,想伸手将博安的脑袋揉下去。
下一秒,对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博安对着他的手腕用力咬了下去。
两分钟后。
博安老老实实坐在长椅,抱着酒瓶打了个酒嗝,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含糊说着什么,他面前的莫广半蹲在地上,抬着博安的下颚,伸出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虎牙。
还挺尖。
怪不得说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这会不止会咬人,还能咬出一大圈压印。
脸庞红红的博安还在神神秘秘地跟他叨咕着耳朵要出来了,那边莫家的车就已经停在了能够停车的位置,司机下车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一贯性情漠然,有着深度洁癖的莫广,半蹲在地上低声跟长椅上的青年说着些什么,那抱着酒瓶的青年满是酒气,看上去醉得不清。
司机连忙伸手要将满身酒气的博安扶上车,毕竟喝了酒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身上的酒味也浓重。
但没想到他刚伸手,就看到莫广已经将人扶了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嗓音很低也很轻像是哄人般:“我们先回去,回去再喝行不行?”
博安晃着脑袋听话道:“好……”
司机立马就明白了莫广是不想别人触碰到这个浑身酒气的青年。
他快步走到车前将车门打开,看着莫广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然后回头朝他道:“开慢点。”
司机恭敬地点了点头,赶紧回到了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后座升起了隔板,莫广拿了瓶水递到博安面前道:“想喝水吗?”
博安抱着酒瓶,严肃着脸摇了摇头,然后含糊嘀咕道:“去霄总家……”
耳朵要冒出来了。
莫霄家安全。
博安将脸庞贴在车玻璃上,一张脸被挤得变形,他咕哝道:“找霄总……”
莫广拿着水瓶的手一顿,他低声道:“回莫总那里不行吗?”
博安打了个酒嗝,严肃地摇了摇头道:“不行。”
莫广垂下眸子,他将水瓶盖子扭紧,然后轻声道:“为什么不能回莫总那里?”
博安没说话,只将脑袋收了回来,专心致志地用脑袋蹭着车后座的皮质沙发。
莫广却还在翻箱倒柜,想找出点什么东西将人哄回去,却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零食能够将人哄回去。
博安还在专心致志用脑袋蹭着车座椅,莫广怕博安晃得头晕不舒服,他伸手将博安脑袋摆正,然后生硬诱哄道:“回莫总那里,有胡萝卜。”
博安动作一顿,然后头也不抬继续专心致志地蹭脑袋。
莫广试探道:“青草呢?吃不吃?”
博安这会倒是抬起了脑袋,不过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旁的人,他望了望车窗外,然后严肃道:“掉头。”
“左拐。”
超过莫霄家了。
清清楚楚认出了调头、左拐的方向是莫霄家的莫广:“……”
看着司机还在往前行驶,博安犹豫了一下,将怀里宝贵的酒瓶给他莫广,看上去依依不舍道:“掉头。”
“左拐。”
莫广:“……”
他头疼地按下升降板,对着司机道:“改位置,去莫霄家。”
他将博安宝贵的酒瓶放在一旁,一抬头,又看到了博安在蹭着脑袋,他伸手将博安脑袋摆正道:“这样胃容易不舒服,会吐出来的……”
博安愣了,他迟钝地望着面前人,舔了舔小虎牙,然后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
莫广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博安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他胸膛里,欢快地蹭了起来。
操。
莫广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夏季的衣服单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前传来的感受,脑袋的头发柔软,有一些发丝抵着他的喉结,传来毛绒绒酥酥痒痒的感觉。
莫广好一会才声音道僵硬:“你先起来。”
“回去再蹭……”
怀里人只发出一阵像是动物的呼噜声,然后蹭得更加欢快,好像恨不得能够直接在车上打个滚。
莫广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仿佛一下一下震动在耳膜上,然后耳垂烧红了一片,整个人呼吸都似乎放轻了很多。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怀里人放松地蹭着他的胸膛,像是某种小动物般黏人,好像连接着心脏也跟着都充实了起来,涨得有种不切实际感。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眉眼不自知地柔和了下来,弯着唇角,低头很慢很轻地环住怀里的人,他弯唇低低道:“回去给你买胡萝卜。”
“买最好最贵的胡萝卜……”
车内灯光没有开完,只有暖色灯光轻柔地覆盖在车上,一片岁月静好中,莫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喉结那一处的触感像是某种毛绒绒的柔软耳朵,还时不时抖动着蹭他的喉结。
下一秒,博安从蹭地一下他胸膛里抬起头,神神秘秘道:“长出来了。”
什么东西?
莫广低头,看见趴在他胸口的青年歪着脑袋亢奋望着他,浅金色头发上顶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见他望过来,还特别开心地抖了抖,看起来特别有弹性。
博安抖了抖耳朵,朝着他自豪道:“大吧?”
只有高等级实验品的生化人能够在人形时化形那么完美。
莫广没说话,他看上去很冷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的。
面前人的耳朵欢快地抖动着,还坐在车座椅上神神秘秘道:“待会给你看尾巴……”
莫广迟疑地伸手碰了碰博安那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触手温热,并且十分敏感,碰一下就抖动得特别厉害。
他不信邪,伸手扒拉了一下博安的头发,发现那耳朵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长出来的,那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博安歪着脑袋冲他笑。
可爱到爆炸。
莫广看上去特别冷静,只不过拿着手机打开相机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五分钟后。
他手机里原本完全空白的相册多了两千多张照片。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朝车窗外面看去,到了莫霄住所处。
车后座的人却迟迟没有下车,直到好一会,莫广才揽着博安下车。
在车门外等候的司机用手垫着车门,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满身酒气的博安脑袋上缠绕着自家老板的外套,整个脑袋都包裹得很好。
莫广一边揽着人一边哄道:“耳朵等会再到抖好不好?我们先回去莫霄那里。”
博安下颚处打着外套的结,闻言将耳朵立了起来,将外头撑起了小小的凸起。
莫广伸手将凸起盖住,然后回头对司机道:“你先回去。”
司机恭敬地点了点头。
到了莫霄门前,莫广打了个电话给莫霄要了门口密码,进门后将博安扶到了沙发上,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外套,然后将博安宝贵的酒瓶放在博安手上。
他半跪在地毯上,忍不住揉了揉博安的耳朵,爱不释手地轻轻摸了又摸,好半天才弯唇道:“我去给你倒点蜂蜜水,你在这里抱着酒瓶自己玩一下。”
博安看上去特别乖地点了点头,果真抱着酒瓶在沙发上不动了。
莫广走过去泡蜂蜜水的时候,回头了好几次,都看博安乖乖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像是要去翻垃圾桶的样子。
等他泡好了蜂蜜水,过程不到两分钟,端着蜂蜜水给博安时,发现沙发上没人了,只有几件博安的衣服。
莫广心猛然一跳,他喊了好几声博安的名字,却依旧毫无收获,偌大的客厅没有人回应他。
几分钟后,莫广将冰箱里所有的胡萝卜都搜罗了出来,一边拿着胡萝卜,一边在莫霄家各个地方叫着,他甚至连玄关处藏酒的柜子都打开,却依旧没瞧见博安的踪影。
二楼的洗漱台,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用爪子摁开了面前按压式水龙头,还特别讲究地将按压式水龙头的开关移到了有热水的那一边。
看着出水口哗啦啦的水冒着热气后,小豹子才满意地一头扎进了水流下,冲洗着满身的酒气。
几分钟后,外头传来脚步声,博安耳朵尖警惕地立了起来,他一爪子把水龙头给关了,然后敏捷一跃,跃到了洗浴室的玻璃门框上。
莫广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推开门,看到了洗漱台上水流的痕迹。
同时,他头顶上“唰”地一下飞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甚至还把水溅到了他身上。
莫广立马追了出去,看见一只浑身湿漉漉,看样子像是猫的动物蹲在栏杆上,抖动着身上的毛,耳朵跟刚才在车上博安的耳朵一模一样。
莫广低头望了望手上的胡萝卜,然后沉默了两秒,若无其事地将胡萝卜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小心翼翼哄道:“博安?”
抖动着毛的小豹子动作一顿,然后警惕地望着他。
又是一个揉了他好久耳朵的人。
博安严肃地想着,绝对不能被抓回去被揉。
于是小豹子敏捷一跃,跃到了离男人好几米远的栏杆出,继续专心致志地抖着身上沾满水的毛发。
刚在还在胸膛里蹭着欢快的人,这会变成了猫就跟六亲不认一样。
莫广噎了噎,他只好又轻又慢地朝着栏杆上的小豹子走去,小豹子只当没看见。
但是没走几步,莫广就倏然道:“你过来,你身上怎么回事?”
“你去哪里沾了生石灰粉?”
那只趴在栏杆上的小豹子浑身冒着白气,脑袋也冒着浓浓的白气,看上去就像是生石灰粉碰到水因为高温而蒸发一样。
莫广看过莫霄给的资料,知道生化人对痛感也不似平常人一样,疼痛阈值早在实验中提得很高。
他声音越来越紧道:“你别动,我就过去看看你。”
谁知他一过去,那冒着白烟的小豹子就十分警惕地撒开腿四处逃窜,莫广一边叫一边跟在他后面追着,整个屋子热闹异常。
没过多久,大门被推开。
逃窜得不亦乐乎的小豹子从二楼一跃而下,身后伴随着莫广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停下!身上冒那么多烟你还他妈那么虎!”
从二楼到一楼沙发一跃而下的弧度看得人心惊胆战。
莫霄站在门口,对着落在沙发上完美一跳的博安吹了个口哨,他乐得夸赞道:“牛逼。”
沙发上的小豹子昂着头,特别骄傲,脑袋上冒着白烟变得更多了。
莫广眼皮狂跳道:“这就是你他妈说养了三年的猫?”
莫霄淡定走向客厅茶几,拆了一块狗狗磨牙棒丢给沙发上的小豹子,优雅道:“不可以吗?”
沙发上的小豹子抱住磨牙棒,专心致志地开始磨着牙。
五分钟后,被逮到的小豹子一爪子凶巴巴地立起耳朵,警告着面前人别碰自己的耳朵,身上的白烟也冒得特别凶狠。
莫广将小豹子放在自己腿上,摸好几下确定没有什么事后才道:“怎么回事?”
莫霄懒散地从玄关酒柜里开了一瓶酒道:“应该是喝酒了。”
“酒的纯度应该还不低,酒的纯度过高,他身上消耗不过来,身体的保护机制就在兽态时将酒精蒸腾出来。”
“跟我们人身体的保护机制一样,在喝了过多的酒身体接受不下,就会吐出来。”
莫广望着还在源源不断冒着白烟的小豹子,微微皱起眉头道:“怎么可能……”
莫霄挑了眉道:“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不可能。”
他意味深长道:“地下研究所研究了十几年都还没有研究清楚他们,用那个女人的话来说,其实他们才是“神”的馈赠。”
“颠覆我们现有认识的,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十多分钟后,小豹子身上的白烟终于冒完了,趴在莫广腿上晃了晃脑袋,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找莫霄家的玩具玩。
用爪子扒拉着一个小球玩得不亦乐乎。
莫霄靠在沙发上,长腿搭在茶几上,手里端着一碗葡萄,闻言啧啧啧道:“好几年了,一个破球玩都玩不腻。”
莫广坐在地上,跟小豹子玩着球,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冷漠道:“几个破项目合同,好几年签都签不下来。”
莫霄:“……”
那几个项目合同签不下其中原因自然因为莫广,但在他履历完美的商业战绩上极为刺眼,堪称是污点。
莫霄眼皮子跳了好几下,于是叫了一声:“博安。”
小豹子昂着头望着他。
莫霄抛出了一颗葡萄,小豹子立即抛弃掉自己心爱的球,十分敏捷地一跃接住了那颗葡萄,囫囵咽了下去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望着莫霄。
莫霄乐了,醉酒的小豹子就是好逗,他抛了一颗葡萄,小豹子接得不亦乐乎。
一旁的莫广却难以自控道:“你把他当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不是狗?”
博安这样乖乖巧巧的猫,怎么能够活得像个虎虎生威的小狗一样到处莽?
莫霄又抛了一个葡萄,看着扑腾葡萄的小豹子看得津津有味道:“我懂他不是狗啊。”
他理所当然道:“他是豹子,当然不是狗。”
听到豹子这个词,博安也昂着脑袋,目露凶光,气势看上去格外可怕。
如果他不是小小一只的话。
莫广重复了一边道:“豹子?”
“他是豹子?”
博安在地上凶狠地叫了一声,迎合他口中的豹子。
莫霄乐了道:“来来来,再嗷呜一声给他听听看。”
小豹子不理他,只继续目露凶光。
莫广沉默了一会,他面无表情将小小一只的博安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走去厨房洗葡萄。
洗好葡萄后,他又带着一次性手套将葡萄剥好,看着水晶碗里一个个圆滚滚的葡萄,他又怕这葡萄圆滚滚容易卡着喉咙,便把葡萄切成了对半。
莫霄走过来放水晶碗,看到莫广切着葡萄,他嘴角一抽强调道:“他是豹子。”
豹子。
是他妈食肉的猛兽,骨头都嚼得碎,那汁水充沛的葡萄怎么就还要对半切?
莫广眼皮子都不掀道:“关你屁事?”
莫霄:“……”
他又强调道:“这是我家。”
莫广端着水晶碗,递给了肩膀上的小豹子,亲昵道:“明天我们就把这破小区给买下来。”
莫霄:“……”
七八年了。
他再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面前人是真他妈脑子有病。
他望着莫广将小豹子放到沙发上,然后拿出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地拍照。
拍完照开始录视频,一边弯唇一边用手指逗着小豹子。
最后还用他家的钢制衣架做了一个简易的手机支架,摆在小豹子前,满意地开始拍摄视频。
然后自己开始跟小豹子玩着幼稚到家的滚球游戏。
莫霄开始怀疑十几年前,那个疯女人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切开莫广的脑子,被称作“神”的馈赠的脑子里面就装着这玩意?
他想了两分钟,依旧想不通,只觉得莫家真他妈是除了他都是脑子有病,身为最好一个正常人的他不打算再想,施施然上楼洗澡。
沙发那边,莫广一边滚着球,一边对着面前的小豹子斟酌着词汇道:“我今天不是说,我从小就特别招兔子喜欢吗?”
他将球滚了过去,咳了咳道:“我更正一下,其实不是特别招兔子喜欢。”
小豹子扒拉着球,一爪子推了过去。
莫广面不改色道:“其实我从小特别招小豹子喜欢。”
小豹子愣了愣,爪子前的球都忘记推过去。
莫广小声道:“特别是公的小豹子,特别招他们喜欢。”
他完全不怕博安会觉得不对劲。
博安成绩不好,别说是知道到底是非洲有小豹子还是兰州有小豹子,他说不定连南半球与北半球都分不清。
果不其然,小豹子推球的动作开始有点犹豫了,好半天才将球推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他说话有点点奇怪
欧耶欧耶,又是成功日六的一天嘿嘿嘿(骄傲挺胸膛)
第52章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醇厚舒缓的男声,巨大的电视壁上画质异常高清, 将非洲大草原的石头子都播放得清清楚楚。
洗完澡的莫霄挑起眉, 他穿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往客厅走去, 一边懒洋洋道:“博安,你是不是又乱窜把电视给踢开了……”
等他走去客厅, 发现沙发上莫广抱着小豹子,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
莫广还时不时指着电视循循善诱道:“以前说喜欢我的那只小豹子跟刚才在河边喝水的小豹子就很像……”
“它老是围着我打转。”
怀里的小豹子歪着脑袋,望着电视机里那只小豹子,又抬头看了看一眼莫广。
莫广矜持淡然道:“我没接受。”
“我是一个热别有原则的人类。”
说完,特别有原则的人类还面不改色地捏了捏怀里小豹子的脚垫。
莫霄站在沙发后,面色一言难尽,像是不知道面前到底是什么玩意一样。
好半晌,他才神色复杂地给莫家私人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觉得有必要告诉那心理医生,需要改变一下心理研究的方向。
莫霄拎了一瓶酒,坐在阳台的靠椅上,成熟气质显得格外有魅力优雅,然后伸手将阳台圆桌上的毛球玩具给收了起来,拨给了莫家私人心理医生。
当电话那头的人接起电话时,莫霄就嗓音带笑, 不轻不重地丢下几句话:“你们最近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开始犯癔症了。”
“怎么在你们的汇报里,他最近的情况是偏向于良好?”
莫家私人心理宋医生有点楞, 连忙解释着说最近莫广的情况确实是不错, 通过一系列的测试也能够得出精神状态趋于稳定。
莫霄嗓音莫测道:“那感情方面呢?”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比如嗜好开始逐渐不正常, 开始偏向于人兽恋。
宋医生道:“这个方面暂时还没有看出莫总有什么变化。”
莫霄挑眉道:“下次试探着问一问。”
宋医生有些惊喜道:“您是指……”
莫霄只是懒洋洋道:“别逼得太紧,慢慢来。”
他强调道:“他嘴比谁都硬,能撬就撬,撬不了下次再撬,反正有的是时间……”
客厅里,小豹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耳朵立了起来,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莫广胸膛上的衣服。
莫广低头,捏了捏爪子道:“怎么了?”
小豹子没动作,只特别矜持地从他怀里跃到了旁边沙发扶手上,趴在沙发扶手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动物世界。
莫广也跟着坐到了沙发扶手旁,看着小豹子的尾巴一晃一晃,然后渐渐低了下去,脑袋也歪在沙发扶手上渐渐睡了过去。
外头的莫霄正好打完了电话,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就看到客厅的电视已经被关掉,那摆着死人脸的莫广正在认真地拍着沙发扶手上小豹子的背。
他唇上还做着无声的口型,严格地按照一二、一二的节奏轻轻拍着背部。
莫霄:“……”
他走到沙发前,然后拎起沙发扶手上小豹子道:“洗完澡再睡觉。”
小豹子的耳朵动了动,装死听不见,脑袋也歪到了一边。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了要变回人形再洗澡。
莫霄啧道:“真不洗?”
还没等他说话,莫广就不大高兴道:“不洗怎么了?”
“他干净得很,少洗一次怎么了?”
“他晚上跟我睡又不是跟你睡。”
博安这会连死都不装了,倏然睁大眼睛盯着莫广,看起来有点惊吓。
莫霄则是挑眉,他拎着小豹子轻飘飘道:“还洗不洗?”
十几秒后。
小豹子连滚带爬地蹿了浴室里,又连跳带蹦地踢开了花洒,制造出了异常大的水流声。
莫广:“……”
莫霄坐在沙发上,闲闲道:“洗好了抖完毛上的水再出来。”
十多分钟后,莫广拿着毛巾和吹风筒,在浴室门外蹲着等待。
他想,他帮不了人形的博安吹头发,他还帮不了兽形的小豹子吹毛发吗?
只要兽形的博安对他有了好感,人形的博安对他的好感必定是低不到哪里去。
结果浴室门被蹦跶开后,小豹子熟门熟路地窜进了大厅角落里的宠物电动烘干机。
那宠物电动烘干机四四方方,空间非常大,莫霄将摁下触屏按钮,一扭头就看见了手上拿着毛巾和吹风筒的莫广。
他对着莫广轻飘飘道:“本来他吹毛很乖的,不吵也不闹。”
“但是我给他吹了好几年,这几年都是我照顾他。”
莫霄甩了甩手臂,慢悠悠道:“所以手有点累了,选了这个玩意。”
最后,他对着莫广故作惊讶道:“你不会是一次也没给他吹过吧?”
莫广:“……”
面前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真可怜这几个字,施施然地拎着杂志往二楼走去。
电动烘干机里的小豹子打了个哈欠,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一抬头就看到透明烘干机罩子面前凑得很近的脸。
博安吓了一跳,蹲着的男人一动不动望着烘干机,近得几乎能够看清楚他的睫毛。
而且眼神看上去十分复杂。
博安凭着自己阅读理解从来没有得过满分的能力,谨慎地分析出了男人眼神中,对烘干机带着三分不忿,三分不屑,三分羡慕。
至于还有一分。
他分析不出。
但好像那一分是给他的,看上去怪奇怪的。
小豹子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莫广——
凌晨三点。
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莫广从二楼悄无声息地下来,他手上拎着一张毛毯,又悄无声息地来到沙发上。
借着外头的月光,能够看清楚沙发上的小豹子蜷缩成一团,睡得十分安稳,还小声打着呼噜。
莫广半蹲在地上,拿着毛毯给小豹子盖上,他认真地裹好毯子,然后一气呵成地将毯子里的小豹子裹起来,偷到了二楼。
毯子里的小豹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莫广心下一凝,但下一秒,小呼噜声又响了起来,两只耳朵也放松了下来。
莫广放下心来,将小豹子放在了大床边的另一边。
大床的另一边用四个枕头围成了一个窝,将小豹子放上去后,小豹子立马舒舒服服打开了四肢,睡得香甜。
莫广也上了床,他侧卧着眼眨都不眨地望着枕边的博安,只觉得不管是人,还是小豹子,只要是博安,他看见了心里都柔软得厉害。
那感觉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样,但他丝毫不抗拒这种陌生的情绪,甚至放任这种情绪像是春日里藤蔓般一点点细密缠绕住整个心脏。
几个小时后。
早上七点。
莫广只觉得心脏有点闷,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他在睡梦中蹙了蹙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他有着轻微的起床气,眉眼带着点被吵醒的阴沉。
然后几秒后。
莫广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胸膛上搭着一只白皙的手,手腕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淤青,身旁一具温热的身体黏他黏得很近,脑袋凑到了他肩胛处,歪着头睡得很香甜。
甚至还踹了他一脚,力道不大,但把莫广给踹回神了。
两分钟后。
莫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认真地想着如果他以后跟博安在一起,家里到底要不要买一个电动宠物烘干机。
认真思考后,莫广觉得这玩意就不应该买,这玩意存在的意义就是剥夺他跟博安宝贵的互动时间。
五分钟后。
莫广依旧一动不动,他盯着天花板开始琢磨,要是以后跟博安在一起了,博安成了莫霄的弟妹,是不是这两人就绝无可能?
莫霄这玩意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可能对弟妹下手吧?
要是对弟妹下手,他明年清明就去拜一拜那疯女人,叫她赶紧把莫霄带走。
对了,小豹子的磨牙棒要买什么味的?
百度全科上写着豹子喜欢吃藏羚羊和鸟,不对,藏羚羊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临近濒危。
他好像给博安买不来。
小羔羊的味道好像也行……
博安醒的时候也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鼻子动了动,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他迟钝想着,莫霄家的被子怎么从柔顺剂的味道变成了这个味道?
他踹了一脚被子,将被子被踹开,小腿落下时却搭在一条温热的大腿上。
“博安。”
忽然,一道略哑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博安愣了愣下意识道:“啊?”
那道嗓音认真道:“以后我们家的床单买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博安迟钝道:“什么蓝色绿色?”
那道嗓音又认真分析道:“你玩了很久的玩具球有两个,一个蓝色,一个绿色,你喜欢哪个颜色?”
博安愣愣地抬起头,望见了男人专注望着他的眼神,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没了往日的淡漠,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甚至能够瞧到男人眼里带着几柔和。
博安低头望了望自己。
从兽形变为人形,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光溜溜的只有被子盖着,一条白得快反光的腿还搭在男人的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假(羞涩)容许关长长出去玩快乐一天,我知道各位宝贝肯定会说可以的(大声)谢谢各位宝贝(超大声)我爱各位宝贝(超级无敌霹雳大声)
第53章
卧室房间里异常安静。
博安靠在床头上, 上半身赤、裸着,他大腿上盖着条被子,神色木然地抽着烟,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像事后烟。
莫广则是躺在床上, 侧着脸认真地看着他, 眉眼的额发散落在鼻梁,增添了几分温和的气息。
博安偏头望了望那看上去甚至能称得上是安静的男人, 又木着脸吸了一口烟。
为什么一觉醒来他会躺在自家老板的枕头边?
为什么自家老板耳垂会那么红?
为什么他要问以后的家里面床单要买什么颜色?
还有为什么自家老板会知道他那两个玩具球是什么颜色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早饭?”
一道声音打断了博安乱七八糟的想法, 莫广替他拉了拉大腿的被子,认真想了想道:“还是说你还想再睡一下?”
博安被烟呛得心肝脾都抽了抽,他神色带着几分扭曲称得上是惊恐道:“睡什么?”
“谁和谁睡了?”
莫广:“……”
他缓缓地将博安搭在他大腿上那只白得发光的小腿放在床单上,几乎都不用说话,只凭着这一个动作就足够回答面前人问的问题。
还能有谁跟谁睡了?
卧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
博安:“……”
莫广平静道:“床单什么颜色?”
他不吭声将自己的小腿缩进被单里,僵硬着小声道:“蓝色。”
莫广他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披在了博安光着的上半身身上,继续道:“买不买宠物电动烘干机?”
博安愣了道:“什么?”
莫广穿鞋, 他若无其事道:“不买?”
他点了点头道:“好,不买。”
博安:“……”
莫广见到床上的人身上披着白色床单,刚睡醒的浅金色头发蓬乱,神情带着点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平常井井有条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弯起唇,不动神色慢慢道:“骗你的。”
博安下意识松了口气, 又听到面前人装作不在意道:“可以买电动烘干机。”
这好像不是电动烘干机的问题。
博安想开口,但是见到面前人替他去拿裤子, 又将口中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先穿到裤子再说。
但是没过几分钟,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莫广去开了门,门口是莫霄拎着一套衣服,极其自然地走进了卧室门。
走进卧室后,第一眼就看到博安在床上用被子裹住上半身,见到他疯狂朝他使眼色。
莫霄啧道:“内、裤都没穿?”
莫广接过他手中的那套衣物,十分矜持道:“他没穿。”
莫霄忽然发现了点不对劲,他看了看大床上被单皱褶的痕迹,又看了看莫广身上不合身的衣物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博安眼疾手快蹦出个词道:“豹子!”
他快得语序颠三倒四道:“我豹子睡的!”
莫霄意味深长道:“懂了。”
半个小时后。
一楼餐桌上,莫霄饶有兴致道:“什么时候一起睡的?”
“谁爬谁的床?”
博安:“……”
莫广不说话,只用手机搜了一首歌,然后将手机摆在桌面上,没过几秒,手机传声筒里就传来清脆欢快的儿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莫广专心致志给面包抹着果酱,并不抬头。
等好几分钟后儿歌播放完,莫广才抬头,他补充着儿歌里没有的歌词冷不丁道:“弟弟的妻子叫什么?”
“……”
他抹着面包片平静道:“弟弟的妻子叫弟媳。”
莫霄:“……”
博安:“……”
莫广抬头,望着博安道:“懂了吗?”
博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莫霄则是幽幽道:“记得带他去看病。”
“宋医生,下午三点。”
莫广眼皮子都没掀,他伸手将手机上的那首儿歌又放了一遍,并且还点了一个单曲循环。
整个一楼的餐厅回荡着清脆欢快的童声——
下午三点。
心理咨询室门外,博安坐在座椅上,他脸上摊着本杂志,双手抱在胸前。
他开始沉思昨晚上到底发了什么事情,才让一开始睡沙发的他跑到了莫广床上,莫广为什么一大早又对他慈眉善目。
难道是长耳朵长尾巴太过于惊世骇俗,让莫广惊为天人眼前一亮,从此对他和颜悦色?
博安脸色有点古怪,想起了早上的电动宠物烘干机。
这玩意不会是给他买的吧?
他转头望着身旁的林艺道:“林哥,莫总以前养有狗吗?”
林艺一愣,然后直摇头连连摆手道:“不养,莫总怎么可能会养狗。”
“莫总他对动物毛发轻微过敏。”
“整个莫家都不会出现宠物。”
博安一愣:“过敏?”
林艺点了点头道:“对,不严重,但总归会不舒服,管家也不会让莫宅出现任何动物的毛发。”
“……”
博安不说话了,他只拉上杂志盖在脸上,回想起昨晚在浴室里待了快两个小时的莫广,神色古怪。
心理咨询室內,宋医生面色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他笑吟吟地在记录本上记录最近面前人称得上是良好的状态。
面前椅子上的男人照旧是双手交叉在腹前,但回答问题的频率相较之前已经高了很多。
到了最后,宋医生斟酌着词汇,不动声色地提起了莫霄昨天说的那个话题。
莫广的感情问题。
心理咨询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莫广没有任何回答。
宋医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面不改色微笑着打算把这个问题圆过去,以防触及到面前人的心里防线。
但莫广只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眸子出神,一向淡漠的气息在此时此刻收敛了起来,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面前宋医生后面说的话,意识只停留在前面那句。
——“莫总,您最近有没有在某个人身上情绪波动特别大?”
他本想说没有。
但窗外午后的阳光中漂浮着微小尘埃,澄澈的光束透亮得带着点琥珀色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博安的眼睛。百扇窗的窗沿爬满了碧绿茂盛的大片大片爬山虎,看上去很适合小豹子在上面打滚扑腾。
窗檐的风铃被微风吹动,发出清脆的风铃声,像是平静的池塘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陌生得不受控制。
发着亮的。
温暖的。
这些通通都跟博安有关。
宋医生也停了下来,他望着莫广出神,然后微微抬眼,敛眉轻声对他道:“有。”
他像是在不想惊扰某种警惕的小动物,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想象,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嗓音很低很轻道:“有的。”
宋医生怔住,他知道面前人的心里防备有多深,已经做好了拉长线旁敲侧击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面前人能够跟他说。
确实有一个人。
宋医生斟酌着词汇,轻声询问道:“我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吗?”
莫广没说话,整个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但宋医生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上面那一句就是已经称得上是今天巨大的收获,他刚想换了一个换题,就看到莫广忽然起身,拉着椅子朝他走过来。
宋医生一愣,看着莫广将椅子搬到了他面前,单手撑在他的办公桌,面色淡然道:“你想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宋医生下意识点了点头,听到面前人矜持道:“行,你顺带拿笔记一下。”
宋医生有点惊喜,难得看到面前人有如此强烈的表达欲,他忙点头道:“您说。”
莫广点了点头淡然道:“我就浅说一下。”
一个小时后。
宋医生甩了甩手,对着面前还在说的莫广欲言又止,他望着已经写满了好几张记录纸,又抽出了一本记录本,握着笔记录下来。
两个小时后。
彻底写不动的宋医生神色有些复杂,他放下笔,开始聆听莫广说的话。
两个半小时后,莫广停了停,忽然道:“你怎么不记了?”
宋医生:“……”
他委婉道:“莫总,笔已经没墨了。”
莫广点了点头,然后从西装的衣领处抽出了一支钢笔,放在桌面上道:“我这有笔。”
“下面这段是重点,你记录一下。”
“他在这段最可爱,比之前都可爱,因为他跟某个黑心奸商断了联系。”
宋医生:“……”
三个半小时后。
外头的博安打了个哈欠,他扯下遮住脸庞的杂志纳闷道:“莫总怎么这个点还不出来?”
林艺也望了一眼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奇怪道:“不应该啊……”
按照莫广以前的习惯,咨询时间一到就会踏出心理历咨询室,有时甚至会提前出来,大多数都是意思意思做个场面而已。
心理咨询室內,莫广微微蹙着眉头,他用笔盖敲了敲桌面道:“你这段写得不够好。”
“第三行漏了一个成语,第八行倒数第三个字写错了。”
“算了,我继续说,刚才说到了他特别喜欢玩球……”
宋医生:“……”
四个半小时后,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黄昏,莫广完美地给自己的叙述收了个尾,他喝了一口水,优雅补充道:“我就浅浅说了一下,你看着来参考。”
宋医生也喝了一口水,微笑僵硬道:“好的。”
心理咨询室安静下来,宋医生不动声色地甩着手臂,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面前人忽然道:“他的其他方面你有没有想了解的?”
“……”
但是似乎是想到什么,莫广又顿住,想了想道:“算了,下次再说。”
说罢,他心情不错地起身,跟办公桌前的人道了个别后,便施施然地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望见了歪着脑袋抱着手快要打瞌睡的博安。
察觉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博安打了个哈欠,偏头望向出门的莫广,起身跟着莫广朝着外头停车的地方走去。
另一头公寓,萧平面无表情地靠在椅子上,他带着头戴式耳罩,神色难看。
白驰将文件丢在他桌前,望着萧平从四个半小时前脸色就一直难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萧平冷笑了一声,他将头戴式耳罩丢在桌面上,面无表情道:“我在莫家那个私人心理医生的心理咨询室里装了个窃听器。”
“就他妈脑子有病的那个莫广。”
“我这个月要弄死的目标。”
白驰微微一顿道:“博安保护的那个?”
萧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他今天在心理咨询室说了一下午。”
白驰道:“不挺好的吗?”
能根据在心理咨询室说的那些话,分析目标罕见的弱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们也能将那弱点撕裂放大。
萧平冷笑了一声,重复道:“挺好的?”
“他在心理咨询室说了一个下午自己喜欢的对象,四个小时三十八分钟,没有一句是废话。”
“从头到尾都他妈地在说他喜欢的对象有可爱。”
白驰淡淡道:“那就从那个对象入手。”
萧平咬牙切齿道:“他说的对象是小豹子。”
“……”
白驰沉默了两秒,然后迟疑道:“他们在一起了?”
萧平没说话。
白驰:“留他一条命。”
萧平猝然抬头,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就听到白驰继续道:“拿去哄小豹子。”
萧平面无表情道:“还没在一起。”
白驰话锋一转,面不改色道:“算了,别留了。”
“给小豹子换个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被厌弃的一生
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大家短短明天一定变长长
第54章
听到白驰说给博安换个好的。萧平脸色缓了缓道:“这还差不多。”
他靠在靠椅上脸色依旧臭得难看道:“生化人那么多, 在里面找就行了。”
“人类最好碰也别碰。”
说到最后,萧平一贯痞气的眉眼甚至带了点戾气,白驰站在他面前, 神色淡漠, 并不说话, 但却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首先,我们需要在这条边上做一条辅助线, 使得A点与B点连接……”
书房明亮, 干净整洁的书桌面前,已经开始进行补习的秦然抬眼望着撑着脑袋的博安道:“这个地方能听懂吗?”
博安撑开眼皮子努力认真道:“听得懂。”
秦然点了点头,然后从善如流道:“好,我再重新给你讲一遍。”
博安:“……”
他确实是听不懂,但是面前人是怎么发现他听不懂的?
以前白驰都会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蒙住,从来没怀疑过他真的没听懂,怎么秦然一看他就知道他没听懂?
秦然用铅笔划出了一条线,他耐心道:“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画辅助线?”
“我们上道题就已经做过了相同类型的题目, 这两个题目画辅助线的原理是一样的……”
半个小时后。
秦然望着草稿纸上极其努力照猫画虎的解答过程,沉默了两秒。
博安伸手拽着草稿纸的一角,摸了摸鼻子道:“是不是又写错了?”
“要不我还是多抄几遍?”
秦然将草稿纸塞到最下面,他偏头看着博安拽着草稿纸小声说话的样子,想到了曾经班级里那些被老师打击自信心的同学失落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道:“没事,肯定是你一上来就学数学还不太适应。”
他翻了翻手旁整齐堆放的卷子,抽出了语文卷子镇定道:“我们先从语文开始。”
“你先写作文看看。”
八百字作文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 但凡是跟题目沾点边的文章,都能得到不低的分数。
秦然想得很简单, 到时候改作文, 他把题目的标准放得低一点, 好让博安分数高一些,这样就能顺势夸奖夸奖在书桌前蔫吧了一天的博安。
十分钟后。
博安在桌面上,低着头认真地从八百字最后一行开始写结尾,他一个一个格子数着,然后在念叨叨地对应着句子,硬生生将一句话满满当当塞进了倒数一行。
他十分专注地踩着结尾线,精打细算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多出来。
秦然神色复杂地望着倒着写作文的博安,态度端正且认真努力,在努力方面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老师说过有个词叫做笨鸟先飞,刚开始他以为博安就是那只小笨鸟,但是他好像发现博安可能不是那只笨小鸟,他连扑腾两下的翅膀都没有。
他是压根就飞不动。
秦然捋了一把脸,他双手撑着下颚,忧心忡忡地开始替博安想办法。
半个小时后。
博安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绞尽脑汁写着作文中间那一段。
一个半小时后,博安彻底蔫吧了,他趴在桌子上,望着开头空白的作文纸,神情郁郁寡欢。
其他的豹子威风都在凛凛打架斗殴抢夺底盘,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写“爱与和平”为主题的八百字作文?
想不通。
博安神色忧郁地将方框里写错的字划掉,开始想念之前在莫宅的日子。
不用解方程式画辅助线,还不用写爱与和平的八百字作文。
这么看莫广那样的冤种老板似乎都顺眼了不少——
傍晚的落日昏黄,秦家楼下停着一辆纯黑色轿车,车后座的莫广蹙眉,频频望着腕表。
雾蓝色腕表上的时针足足转过两分,车门才被拉开。
莫广望着要坐到副驾驶上的博安,眼疾手快出声道:“等一下。”
博安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回头望着他。
莫广刚想说坐后面来,却在看到面前人时愣住了,口中的话没能说出口。
面前的博安头发蓬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耷拉着,鼻子上还塞着一团纸巾,无精打采道:怎么了莫总?”
莫广迟疑道:“你去干嘛了?”
去秦然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活脱脱像是被妖精折腾得吸干了精气一样。
博安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道:“去做题了。”
“……”
莫广狐疑道:“那你鼻子怎么回事?”
博安憋出句干巴巴话:“做题弄的。”
补习快结束时,不死心秦然带着他死磕上午那道题,谁知道磕着磕着,博安一边画着辅助线,鼻子就流出了鲜红的血滴在草稿纸上。
差点没把秦然给吓死。
莫广看上去不大相信,只微微眯起眸子,想起了前几天秦然带着博安喝酒的事情。
博安从前被他折腾成那样子,都不见这一副蔫吧萎靡样,如今只坐在书桌面前写写题就成了这副模样?
博安望着面前人仿佛并不相信,他干巴巴念道:“方程式的解法有两种……”
话没没有说完,莫广就亲眼看着博安那堵着鼻子的纸巾渐渐变成了红色,看样子像是又出血了。
莫广:“……”
两分钟后,平稳行驶的车内,博安坐在后座,鼻子塞着团干净的纸巾,安详地躺在车椅靠背上。
莫广则是扣着他的下颚,垂着眸子看着他的脸。
面部上没有重创击打的痕迹,应该不是偷偷跑去了地下拳场。
可能真的是做题做出来的。
莫广轻轻松开扣住博安下颚的手指,就听到面前人含糊道:“莫总,您明天早点来接我行吗?”
莫广眉毛一动,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行云淡,然后翘起二郎腿道:“为什么?”
博安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心想,为什么?当然是早来一点就能少写一点题,早来半个小时说不定就能少写一套选词填空!
想到这,他腆着脸真诚道:“因为我怕莫总您忙起来又忘记吃饭。”
“您早点来,我们早点回去吃饭。”
莫广极力压下往上翘的嘴角,他神色看起来淡漠,嗓音肃穆道:“真的?”
博安转过头,竖起了四根手指虔诚道:“真的,我发誓。”
莫广也转头,他望着博安真诚发誓的样子,然后伸出手认真地将他发誓多出的一根手指摆了下来纠正道:“错了。”
“发誓是三根手指。”
说罢,莫广矜持道:“你现在手势对了可以再说一次。”
博安:“……”
他僵硬一笑,举着手,哼哧哼哧地憋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莫广满意了,他道:“明天提早一个小时去接你。”
顺便再跟秦宇谈一谈。
博安眼睛一亮,下一秒却被莫广扣着下颚微微抬起了头。
莫广皱眉道:“怎么刚才鼻子流了一次血,现在又开始流血?”
博安鼻尖的洁白纸团渐渐被殷红氤氲,他揉了揉鼻子含糊道:“没事。”
“鼻子不痛也不痒,可能就是上火……”
莫广耿耿于怀冷声道:“肯定是之前你跟莫霄吃那些垃圾外卖弄的。”
博安:“……”
他委婉道:“莫总,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莫广松开手,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只不过余光还瞟着博安又塞了一团纸进鼻子里,含糊朝他道:“以后我跟霄总不吃就是了……”
反正天高皇帝远。
莫广又怎么管得着。
博安将鼻子里的纸巾塞好,看看样子格外淡定——
秦宇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某家高级俱乐部和最近的心头好如胶似漆,眉眼带着笑,看起来惬意极了。
直到他接到莫广的电话,脸色从刚开始的轻松惬意,到后面开始渐渐变为凝重。
到了最后,他甚至坐直了身子,连最近的心头好都顾不上,神色凝重对着电话道:“你说的那玩意真有那么严重?”
莫广靠在座椅上,他一边滑动着网络购物页面,一边眼眨都不眨地往购物车里加着各种各样的毛球玩具。
听到秦宇的话,他嗓音淡淡道:“对。”
“下雨那天,那个开着悍马H6的男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天如果不是碰巧带上了博安,你现在就能够在莫宅灵堂前看到我躺在前几年定制的那款金丝楠木棺材里。”
秦宇拧眉道:“查不出来那玩意是哪个地方的人吗?”
莫广开始给豹子形态的博安挑选毛茸茸的小衣服,他一边挑一边心不在焉道:“只有一点线索,还得往深挖。”
秦宇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心不在焉,他额角青筋暴起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你他妈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是不是打完这通电话,你要给老子说你的遗嘱了?”
连棺材都在好几年前打好了,是不是现在就等着一个顺理成章的死亡借口?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寂静得没有几乎像没有任何人。
秦宇在盛怒下也回了点神,他狼狈地抹了抹把脸,嗓音哑道:“莫广,你他妈别干什么糊涂事……”
“甭管这几年是怎么稀里糊涂地活过来,能活下去就好好活。”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秦宇心越来越沉,他深呼吸,沙哑的嗓音有些颤道:“我告诉你啊,你别故意顺着那玩意,往他刀口上撞脖子……”
这事情莫广干得出来。
“你得想想其他好的事情,别不想活……”
秦宇都拎起外套要朝着门外赶,就听到电话那头的莫广终于出声,莫广从网络购物页面上分给他一点注意力随意道:“什么不想活?”
秦宇深呼吸怒道:“你他妈别跟我装,除了你还有谁?”
莫广将挑选好的毛绒绒套装付款,他奇怪道:“我不想活?为什么不想活?”
他还要得给小豹子的博安挑好安居下来的家具,还要陪着博安去做每个月都要做一次的注射,顺便防着莫霄那个老狐狸将博安给顺走。
最后还要把半死不活的公司顺带救活,好在博安面前树立一个高大形象,对了,还有博安爱掉毛的问题他也要研究研究。
他有那样多的事情要做,为什么不想活?
等莫广解释清楚后,秦宇仍有点不大相信,狐疑道:“那你调查不到那玩意,你怎么一点都担心?”
莫广在研究着博安想要的蓝色床单,闻言漫不经心道:“他要来就让他来。”
他语气很淡,却带着浓浓的戾气。
秦宇听到这句话,稍稍放心了一点道:“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莫广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几乎是紧接着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道:“有个忙。”
秦宇已经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接着最近心头好递上的酒水道:“什么忙?”
莫广:“我想要把博安要回来。”
下一秒,高级俱乐部包厢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秦宇被呛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道:“你要博安?”
他嗓音已经带着点惊恐道:“秦然能哭到住院你信不信?”
莫广眼皮子都不掀平静道:“没有博安,你下个星期就能直接来奔我的丧,你信不信?”
秦宇:“……”
他艰难道:“怎么就突然说要回他了?那个秦卡你不是用得挺好的吗?”
莫广啧了一声,嫌弃道:“我什么时候用他用得挺好的?”
“他也就在打石膏这方面不错。”
秦宇冷笑道:“甭管他是打石膏打得好还是其他的,你给我说说你把博安要回去的理由。”
“我上次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有人说过,不可能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掉价事。”
莫广:“……他能打。”
秦宇坚定道:“秦卡也能打。”
莫广:“他能打得过那个玩意。”
秦宇继续坚定道:“你怎么就知道秦卡不能打得过那个玩意?”
莫广:“……那玩意秦卡打不过。”
压根就不是一个物种的。
半个小时后。
听着莫广的解释,秦宇沉默了一会,然后头疼道:“问题不在于我不是非扒着博安不放,我上次还对小然打了包票……”
上次他就跟秦然说过莫广绝对不可能会把博安要回去。
秦然继续头疼道:“上次那件事后,他对博安特别依赖,我从没见他对谁那个依赖过,还为博安去练了拳击……”
莫广幽幽想,练拳击算个屁。
老子都他妈学会下厨了。
随时随地拿出个两菜一荤吓死你。
秦宇叹气道:“我回去好好跟小然说说,给他做做心理准备。”
秦宇也知道,再怎么心疼秦然,他也不可能把博安强行留在秦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莫广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人给乱刀捅死。
乱刀捅死是莫广亲口对他说的。
说博安要是不在他身边守着,那他的下场不是被乱刀捅死就是被悍马H6碾死。
挂断电话后,莫广心情愉悦,他搭着腿,抬头对着书房内某个隐形监控器做个动作。
椅子上的男人一个伸出两指,轻轻抵在脖子上,然后朝着脖子大动脉割了过去。
下一秒,公寓那头投放着莫宅监控画面的视屏中断,变为黑屏。
最后一个画面是男人慢条斯理朝着他们做出割喉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在逐渐变长!
第55章
电脑屏幕上的购物页面显示完全清空, 一百二十多样东西显示未发货,莫广满意地关闭购物软件。
他抬眼望了一眼时间,想起了这个时候正是博安值班的时候, 他想了想, 便装模作样地拿了一个杯子下楼接水。
凌晨十二点多的大厅很安静, 只有几盏亮着的灯光。
沙发的人很安静的靠在在沙发上,看上去睡得很沉的样子。
莫广微微一怔, 他很少看见博安会在值班的时候睡着, 面前人抱着手,脑袋微微歪着靠在沙发上,看样子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莫广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一旁,上了二楼拿了一张毯子。
他知道生化人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高,也知道在这个晚上虽然有夜风,但那夜风把人吹感冒的机率并不大,但是他依旧还是选择上楼拿了一张毯子。
似乎莫霄给他的那沓报告把生化人描述得再怎么强悍厉害和无所不能,他似乎都没有办法跟面前的博安联系起来。
在他眼里, 博安似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常人。即使他见过小红凌厉悍然的模样,但依旧不妨碍他会在这个时候。上楼拿毯子盖在他身上。
几分钟后,下楼的莫广拿了毛毯附身盖在博安身上,博安依旧闭着眼沉睡看上去没有任何知觉。
直到莫广目光忽然停在了博安脸颊旁,他看到博安有一根睫毛掉落在眼睑下。那根睫毛在白皙的眼睑处格外显眼。
莫广垂眸,他轻轻屏住呼吸轻轻伸手想着那根睫毛摘下来,但是就在即将触碰到博安脸庞时, 博安眼睫动了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大厅很安静, 被夜风浮动的窗帘轻轻晃动, 沙发上的博安怔然地望着面前的莫广,面前的人离他离得太近。近得似乎都能够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那淡淡的味道萦绕着在鼻尖,仿佛好像回到了那天清晨,他埋在面前人的肩胛处,整个人都好像被这个味道包裹。
博安怔住,面前男人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反而垂着眸子,伸出冰凉的指尖,在他眼睑下碰了碰,然后抬头望着他,并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的情绪不明。
博安咽了咽口水,他试探道:“莫总,怎么了?”
面前人大半夜的举动太过反常,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是如果博安是正常社会环境下生长的普通人,那么在他过去2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他肯定会在暧昧涌动的青春期看到过这种眼神,也知道这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再不济,如果博安生活的地方动物群体,那么在某些特定的季节中,比如春天,那么他也能在各种地方,比如树丛,草堆,洞穴里看见这样的眼神。
但可惜他生活的地方是地下生物研究室,过去2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此时此刻的博安正在努力琢磨着被老板发现摸鱼了,该怎么糊弄过去。
虽然他感觉最近的莫广不是很好糊弄,不再像以前一样眼眨都不眨地夸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现在的夸奖要往德智体美劳这几个方向发展。
但是还没等博安想好找个什么借口糊弄面前的人,他就听到莫广对他低声道:“明天调一下你的排班,晚上就不需要来值班了。”
博安听到这话,他想了想,然后试探道:“您是不是又要恢复日日笙歌?”
莫广。“……”
他面无表情对面前人道:“你知道什么叫日日笙歌吗?”
博安点了点头,认真道:“知道,今天跟秦小少爷学的。”
莫广起身,他坐到沙发上冷着脸道:“我什么时候日日笙歌了?”
博安诧异道:“那您以前天天去声色场所,这个不叫日日笙歌吗?”
莫广:“ ……。”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遇到博安那时,自己一个劲往声色场所跑的傻逼行为。
莫广沉默了一下,然后试图挽回自己形象垂死挣扎道:“我在那个地方不怎么喝酒。”
博安更加诧异道:“您以前不是说您一晚上能干七八瓶吗?您还对我说,有本事我就去跟霄总告状去。”
莫广: “……”
他沉默了几分钟道:“我以前还说过什么?”
博安想了想道:“您以前还说过,您就是那样的人,一晚上不仅要干七八瓶酒,您晚上还能换三个男朋友。”
莫广: “……”
他咬牙道:“不可能,我以前绝对没说过这句话。”
能干出这样事情的只有秦宇。他怎么可能会说这种傻逼话?
博安坚称道:“您绝对有说过,您还要我当着您的面,打电话给霄总,然后逼着我把这段话重复给霄总听。”
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博安绘声绘色道:“您不记得了吗?您那天晚上喝了三瓶酒,满身是酒气,我打电话给霄总后,您还叫我开了免提。”
莫广艰难出声:“接到电话的莫霄说了什么?”
博安想了想道:“霄总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两个字牛逼就把电话给挂了。”
此时此刻的莫广也终于在大片大片的描述中回想起了这件事。
当初他这么干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那天的博安穿了一件白衬衫,那件白衬衫偏宽,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锁骨。
那个样子跟他第一次见到博安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第一次见到博安的那天,博安是蜷缩在沙发上,下半身几乎什么都没有穿,等着莫霄来把他接回去。
然后在喝了三瓶酒的那天,莫广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在车上将博安叫到车后座,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然后对着面前人就说了一大堆牛鬼蛇神的话。
那堆鬼话话的人设参考对象来自于秦宇。
好像只有那样,望着面前人惊讶的目光,那时的莫广才感觉好几年前。自己在二楼看着面前人被莫霄抱走的挫败感消失了一点。
但是莫广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连方程式解法都背不出来的博安能够兴致勃勃,一字不落地将他那天的话完整复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热衷于各种八卦,并力求实事求是,绝不添油加醋的博安兴致勃勃:“莫总,我应该没说错吧?”
莫广不说话了,他只偏头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的吊灯,好像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但是几秒钟后,当莫广假装不经意地将眼神移到博安身上时,却发现博安两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仿佛小学二年级回答了老师,然后期待着老师的表扬一样。
莫广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没有。”
他强忍着丢脸暴露自己那点狗屁不通心思的风险,假装镇定地跟面前的博安解释了那天的人设来源并不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秦宇,那些话都是喝醉说的胡话。
为了增加可信度,莫广还硬邦邦道:“俱乐部里没人敢靠近我。”
博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到后面他忍不住:“您没交过女朋友?”
莫广摇了摇头。
“那男朋友呢?”
莫广也摇了摇头。
博安不可思议:“那您从来没跟人约过会?没跟人去看过电影?没跟人吃过烛光晚餐?也没送过人花?”
莫广点了点头,但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花,送过。”
他有送过花。
店里最大最贵的那种。
博安这才想起来面前人有给自己送过一束花,他没在意,只继续不可思议道:“那您这20多年都在干什么?您居然什么都没干过。”
莫广望着博安迟疑道:“所以你是什么都干过对吗?”
博安:“哦,那倒没有,我也什么都没干过。”
毕竟白驰萧平他们管得严,别说是干这些事了,他就是有那个念头,都会被嘲笑说连八百字作文都写不出来,以后恐怕连情书都写不出来。
莫广:“……。“”
他试探道:“所以你也没有跟其他人去看过电影,去吃过烛光晚餐,也没有送过别人花,对吧?”
博安想了想道:“跟秦小少爷去过一次。”
莫广追问道:“除了那一次呢?就没有跟其他人去吃过烛光晚餐什么的吗?”
博安摇了摇头道:“没有。”
莫广眸子动了动,他放轻声音道:“那你现在有没有想要一起去的人?”
“比如说,经常跟你聊天的,跟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的。”
“你说过他长得最好看的,你也天天说他最好的。”
“这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要跟他一起吃烛光晚餐的想法?”
他差点没把“就是我”这几个字刻脑门上,循循善诱地给面前人提示。
说完些句话后,莫广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紧紧盯着面前人,心脏开始跳得很快,仿佛即将接受什么审判一样。
博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烛光晚餐太贵了,”
莫广:“ ……”
他不折不挠继续道:“如果是对方出钱,不需要你付任何的费用,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博安耿直道:“不行,我哥他们说了,要是遇到喜欢的人绝对不能那么扣扣搜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跟各位宝贝们说声抱歉,睡了一觉然后睡过头了QAQ然后试图催眠大家忘记之前关短短关于某个日某个六的雄心壮志(小声催眠)
第56章
这是抠抠搜搜的问题吗?
莫广有些急, 他坐直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面前人道:“我是说……”
博安望着他,等着他的话。
“如果现在有个人, 他对你说, 他想跟你去干你说的那些事。”
“看电影、烛光晚餐, 还有送花,或者其他什么事都行”
“如果这样的话, 你愿意吗?”
面前人的神色认真, 问出的问题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博安一怔,没说话。
大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窗檐下的米色帘子被微凉的夜风浮动,也浮动着三角钢琴上的琴谱,天际一弯冷月堆砌在厚厚云层里。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会,博安开口了。
他说:“不愿意。”
大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
“为什么?”
莫广抿着唇,微微哑着嗓音低声道:“你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博安坐在沙发上, 他只道:“谁都一样。”
不管是谁,都是一样。
他连自己能不能挺过K4药剂研发出来都不知道,如果挺不到K4药剂研发,又或者是在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跟他在一起的那个该怎么办?
他听说,如果人类的爱人去世,那么那个人类就会被称为他爱人的未亡人。
他不希望他以后跟他在一起的爱人, 要时时刻刻担忧着这些。
莫广沉默下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绷得很直。
“为什么谁都一样?”
他抬起头, 盯着博安, 似乎是不想放过面前人眼神中任何的情感变化。
但面前博安的眼神不躲不闪,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坦然地与他对视,然后蹦出一句无厘头的话道:“因为不想演电视剧。”
不想像电视剧一样到后头全是生死离别的戏码。
这句无厘头的话认真到了严肃,却让莫广愣了下来。
好半晌,他才愣愣道:“什么意思?”
博安只摇了摇头,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道:“很久很久以后可能会考虑。”
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眉眼弯弯轻快道:“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如果我还能考虑的话,那我就好好考虑。”
莫广垂着眸子,他松了一口气,他想着虽然要很久很久以后,但是没关系。
如果他一直陪在博安身边的话,那么很久很久以后,那个人也会是他。
莫广微微弯起唇角,他抬起头,却忽然愣住,下一秒,他的嗓音发紧道:“博安——”
博安也闻声抬起头,在感受鼻腔下的温热后一怔。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鼻子,指缝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滴落下来,甚至蜿蜒地流淌到手腕,触目惊心。
短短几个呼吸,大片大片的血沿着他手腕留下来,指缝血迹蔓延到了胸前白色衣服上,血迹斑斑。
莫广快步拿来了医用棉球和冰毛巾,博安将医用棉球塞进鼻腔里,他拇指按压鼻翼处压迫止血,但却依旧没有什么用。
莫广直接给莫家私人医生拨了个电话,语气急促将人叫过来。
十多分钟后,大厅零零总总站了一群人,博安坐在沙发上,鼻腔里塞着医院棉球,额头上敷着冷毛巾,他一边按着鼻翼,一边茫然听着周围人出的各种土法子。
因为往常的方法已经止不住鼻血,这时候的莫广把能叫来的人都叫过来,这会个个开始说着自己老家的土法子。
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慎重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个流鼻血不止的说法……”
莫广坐在沙发上,他替博安换了一条冰毛巾后,抬眼道:“什么说法?”
老管家有点迟疑道:“不过是针对三四岁到七八岁的小孩子……”
莫广想起博安变成小豹子的模样,他眼都不眨道:“说。”
老管家道:“说是小孩子被什么话被魇住了,说不出来火急攻心,就一直流鼻血。”
“莫总,刚才小博有没有听到什么接受不了的话?”
“……”
听到什么接受不了话?
莫广沉默下来。
除了他问博安,愿不愿意跟他去看电影,吃烛光晚餐送花外,博安还能听到什么话?
难不成是被他的话给魇住了?
他的话有那么可怕吗?
莫广抿唇,他迟疑地望着还在不断流血,额头上听话敷着冷毛巾的博安。
博安并不在意,只觉得是最近吃东西上火或者是跟脱毛一样的季节性毛病。
他完全没有往抗排斥反应现象那个方向想。
因为他曾亲眼目睹过抗排斥的现象,那个场面极其惨烈可怕,所有的生化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在极端痛苦的折磨中发狂。
那么惨烈情景,在他身上决然不可能是那么轻轻松松的流鼻血。博安甚至还能抽个空抬头,朝着面前人轻松一笑含糊道:“没事。”
身旁的佣人保镖七嘴八舌地说着家乡的土方子,十分钟后,博安被灌了一肚子的红糖水。
十五分后,博安鼻子里的血依旧没有止住,垃圾桶里的血迹斑斑的医用棉球大团大团地红得触目惊心。
明明知道可能没有什么用,但莫广手上还是拿着两个土鸡蛋,对着某个佣人口中的穴位,低着头在博安的手腕上穴位滚动着。
博安鼻子里塞着新的医用棉球,鼻子有点痒痒,刚想挠一挠,就被莫广瞪了一眼。
博安:“……”
没过多久,莫家私人医生拿着医疗箱赶到,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检查没多久,博安鼻子里的血慢慢地停了下来,莫广跟着那群医生,在大厅另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检查报告和结果。
他对那群医生不断强调着这个问题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将面前的医生弄得诚惶诚恐,反反复复确定着数据确定着博安的饮食。
十多分钟后,望着面前的医生们激烈地讨论着这个症状,莫广沉着眉眼,决定明天带着博安去做一次全身检查。
他拿着检查报告,走向博安,却看到鼻子上塞着两个医用棉球的博安正在专心致志地剥着刚才滚动穴位的鸡蛋。
他看着博安兴致勃勃地剥一个鸡蛋放进嘴里,另一个放进面前的红糖水里,滚了好几圈才蘸着红糖水一口咬了下去。
莫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讨论激烈的医生,又完了一眼腮帮子鼓起的博安。
应该不是被他那些话吓到的吧?
莫广有些迟疑,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替博安把冷毛巾拿了下来。
大厅没过多久就安静了下来,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直到凌晨两点十分,博安发起高热陷入昏迷,整个人浑身滚烫几乎像是从水打捞出来的一样。
凌晨两点半,整个大厅都亮起了灯,莫广没给任何人靠近沙发。
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已经到了顶点,在昏迷中的博安心跳异常剧烈,跟上一次的高烧完全不一样。
莫广哑着嗓子给莫霄打了电话,整个人半跪在沙发前,一遍又一遍地替着博安擦拭着额头。
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垂着眸子,但手却轻微发着抖。
体表温度超过五十八度,没有任何征兆地陷入昏迷,生化人这种未知的物种与未知的能力都仿佛像一个巨大的鸿沟,将他毫不留情地拦截在另一头。
他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人类所有的降温方法似乎在博安这里都是车杯薪水。
半个小时后,莫宅大厅外亮起车辆的远光灯,花园喷泉前一辆纯黑色汽车停了下来,没过多久,随意套着一件风衣的莫霄疾步走了进来。
他看着所有的佣人都不被允许上前,沙发前只有莫广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垂着眸子一遍又一遍地替博安擦拭着额头。
莫霄走到沙发前,看到浑身发烫的博安,他眉眼沉了沉,刚想伸手抱起博安,却没想到下一秒,莫广已经附身将博安抱起,朝着哑着嗓子道:“去你那里?”
莫霄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凌晨三点寂静无人,一辆纯黑色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着,莫霄打着方向盘沉声道:“他今晚有没有什么异样?”
莫广伸着手垫着博安的头,嗓音很低道:“有。”
“前几个小时他突然流了很多很多鼻血,我叫私人医生检查了一遍,他们说没什么事。”
他抬头盯着面前的莫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霄没说话,只沉着眉眼踩下油门提高了速度。
十多分钟后,莫霄没将车子开去莫家私人医院,而是开去了郊外某个僻静的私人别墅。
外头已经有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人员等候,黑色汽车一停,移动病床也跟着停在了车门旁,不到几分钟,那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就熟练地将人放在担架推进门。
那幢私人别墅更像是一个小型私人医院,设备齐全,但是越到里面,空调就开得越低,防护门更是一层接着一层,全是加厚的钢化防弹玻璃。
“锵——”
坐在沙发上的莫霄神色淡淡,他摸出根烟,坐在长椅上点了起来。
莫广盯着面前的门,喉咙动了动道:“这是哪里?”
莫霄弹了弹烟灰,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道:“他前三年待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回事。”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跟你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莫霄抬起头,眼里情绪平静无波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他在里面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
莫广瞳孔猛然一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裂,似乎在那瞬间所有的血液都从后脑勺冰到了脚底又像是瞬间被一击重拳迎面直打在太阳穴,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过了好一会,莫广嘶哑缓慢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前几个小时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你凭什么说……”
莫霄打断他漠然道:“凭什么?”
“就凭他是生化人。”
他盯着莫广一字一句平静道:“就凭能救他的K4药剂项目被人拦了一个多月。”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下来,将那些杂乱没有理清楚的在刹那间都全部都摆放了清楚,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也在此时此刻浮现出清晰的脉络。
但是莫霄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急促地跑过来焦灼道:“莫总,二十毫升的K3药剂现在没用,可能要加大剂量。”
莫霄咬着烟蒂,骤然起身道:“给他上第二层束缚带,先输入十毫升观察半个小时。”
那研究人员点头匆忙急促跑去,莫霄也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转身对着跟上来的莫广冷淡道:“我劝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跟我来。”
莫广没说话,只脸庞毫无血色,眸色如漆地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起来格外渗人。
莫霄掐灭了烟,将烟蒂丢在垃圾桶里,带着身后的莫广进了进去。
冰冷阴森的里面不是手术室,而是一个全玻璃的观测室。
莫广脚步忽然不动了,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珠子慢慢渗出了血丝,仿佛好像有双手在活生生扒开躯体里那块血淋淋的心脏,仿佛要将人逼疯。
全透明的玻璃观测室里,铁床上意识不清的青年四肢被沉重的铁链铐着,口中是为了防止咬掉舌头的止咬器,铁链疯狂挣动着,发出剧烈的晃动声。
铁床上的人似乎是痛苦至极,用力地挣动着铁链,一双鎏金色额眸子在刺目的照明灯下颤动着,他额发已经完全湿透,贴在颈脖上,浑身似乎止不住地剧烈发抖。
“锵——”
铁床上的博安像是感受到剧烈的痛苦一般骤然弓起身子,像是四肢被人砸裂,骨头渣子嵌入了皮肉中,他口中的止咬器发出微弱的呜咽,一双鎏金色的眸子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是被抽筋拔骨般一动不动蜷缩在铁床上,时不时重重抽搐几下。
他额前的金发贴在脸庞边,眸子中生理性的眼泪随着头偏向另一边时流淌了下来,脆弱到了极致。
莫广眼眶瞬间就赤红起来,唇抖动着,脑子仿佛被人活生生砸裂,翻涌而至的崩溃情绪能够将人逼疯。
面前的博安偏着头,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无意识半睁望着他,额前湿透的金发黏在惨白脸庞,带着止咬器的血迹斑斑的唇动了动,好像在呜咽哀求,救救他。
救救他。
他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逐渐向长长靠近,努力向日六进化(扭扭屁股)
第57章
后半夜, 观测室里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铁床上的博安心跳微弱,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幼兽安静蜷缩着。
很安静。
死寂得仿佛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铁床上的博安眼睫缓慢地动了动, 涣散瞳孔在强光下毫无动静, 像是每一次在地下生物实验是做完电击后的恍惚。
透明的观测室, 沉重的铁链,头顶刺目的强光, 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群。
四肢都像是被活生生杂碎般痛苦, 只能像个牲畜一样被锁在铁椅上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实验。
太疼了。
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铁床上幼兽般的博安血迹斑斑的指尖动了动,瞳孔涣散恍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鹅黄色碎花裙的小女孩。
她是研究所某个高层领导人的女儿。
在春日里,那个小女孩捧着一大簇野花,穿着鹅黄色的碎花裙,眼神明亮稚嫩。
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牢房前,遇见了年幼时的博安,心生怜悯, 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两块饼干。
她软声软语说这个很好吃。
但是年幼的博安没有得尝上一口,因为很快那小女孩就被从研究人员抱起来哄走,那两块饼干也被其他的研究人员碾压得粉碎。
他们在等着年幼时的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干净。
毕竟兽化程度越高的生化人,越需要驯服,不然遭到反噬受罪的还是他们。
年幼的博安抿着唇,没有吃, 后来他偷偷跑到白驰那边,在白驰怀里带着鼻音问为什么那个女孩手里有花, 还有饼干。
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做了电击实验才能被奖赏吗?
当时十四岁的白驰没说话, 只抱着他, 沉默着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他们是一出生就注定孤独的物种,站在正常与异化的分界线,同时被两者抛弃。
神不爱他们。
命运之神对他们从未有过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在他们这里也没有尽期。
要逃出去。
要逃出去。
不能再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像牲畜一样被关起来压榨——
“他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莫广嗓音很轻很轻,嘶哑得几乎快听不到。
莫霄在休息室,沉默了一会哑声道:“差不多。”
莫广掌心里血迹斑斑,眸子赤红,神色却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恐怖。
他想着,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博安对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不是博安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经历着这些事情?
仿佛是双手活生生将裹着血肉筋肉的回忆剥开,逼着他一点一点去想象着年幼的博安,也是这样手脚被拷着铁链发出哀鸣。
但是在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器骤然响起,充斥着整个耳膜让人心头只发慌。
莫霄脸色瞬间就变了,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猛然推开门的研究人员满是血,神色惊恐道:“莫总,K3药剂好像失效看……”
药剂失效意味着抗排斥反应失败,抗排斥反应失败后会彻底丧失意识,完全用野兽思维去思考。
“博先生挣脱了铁链,砸碎了防护层的玻璃逃了出去……”
莫霄心头重重一跳,身后的莫广却已经踉跄地朝着观测室跑去,拽着满是血的研究人员带路。
由防弹钢化玻璃打造的观测室碎了一大片,铁链子全部被挣断,血迹斑斑地散落在地面上,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浑身都是血迹。
都是博安身上的血。
凌晨四点三十八分。
莫家所有能使用的人力全部被集中起来,撒网式以郊区为中心发散向整座城市,黑色商务车一排接着一排疾驰地掠过寂静公路。
凌晨五点零八分。
街头升起白烟,炸油饼,蒸包子的小摊支了起来,一条街上已经有着零星的人走动。
清晨的风凉得厉害,街尾深巷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一个佝偻着腰的阿婆慢慢支起小小的摊子,她眼球浑浊,看东西很勉强,摊子前也只摆着几把野菜。
忽然,阿婆伸手摸索着摊子,蹒跚地朝着不远处走去。
血迹斑斑的博安蜷缩在角落处,浑身高热,一动不如,鎏金色的眸子是兽态的竖瞳。
那蹒跚的阿婆从怀里掏了个热气腾腾的小红薯,放在了他旁边,跟他嘟哝着说要回去的啊。
博安警惕地竖起尖牙,却发现面前的老人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不断告诉他要回去。
她跟他说,她的小儿子走丢了后就没有回来。
她摸着他的头,手掌很粗糙,满是皱纹,劣质的银镯子还带着点挖野菜的泥土。
她看不见他满身是血,看不见他鎏金色兽瞳,她不知道他是异类。
博安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
冷透的小红薯放在了堆满野菜的摊子上,阿婆摸了摸满是野菜的摊子,愣了愣。
天际的朝阳露出一大半,晨曦的露水渐渐地消散。
博安浑浑噩噩赤脚走在深巷,浑身血迹斑斑,神色茫然恍惚,思绪迟缓,像是一只野兽。
他模糊地记得,有人说让他回去。
“小豹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柔和,让人熟悉得厉害。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深巷前,身旁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遮住了他大部分脸,只剩下苍白的下颚。
男人薄唇弯起,摘下了手中的黑色手套,朝着面前血迹斑斑的博安走去。
博安茫然地望着他,只觉得有些熟悉。
男人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眉眼深刻,眼眸是浅灰色,望向人时看上去无端地带着几分温柔。
他轻叹道:“找到了。”
博安却动了动唇,出不来声,他望着面前男人浅灰色的眸子,无端觉得有些难受,心脏像是被大手死死攥了一样。
下一秒,博安的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怔怔然地望着面前男人。
男人倏然弯起唇,微微附身,笑着轻声道:“他可真是没白疼你的啊——”
身后冒出几个生化人,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给面前的博安注射了一针药剂,最后拖着博安上了纯黑色汽车——
“给他注射强化剂。”
“一针不醒就注射两针。”
椅子上的黑发男人双手交叉在下颚,他微笑道:“他要是醒不来——”
男人转头望向身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轻声道:“把你丢进去怎么样?”
研究员打了个寒颤,几乎不敢抬头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疯子。
丧尽天良几乎没有任何人性的疯子。
面前人活生生创建了几年前堪称炼狱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当外界所有的人都以为面前人在那场骇人听闻的爆炸中死亡的时候。
但是面前人依旧活得好好的。
晏柏弯唇微笑道:“还不去?”
研究员立马满头冷汗地转身朝着配备室走去。
晏柏坐在椅子上,浅灰色眸子盯着床上昏迷的青年。
好半晌,他神色奇异地伸手放在心脏前,自言自语道:“果真听话了不少。”
他招一招手,对着身旁人玩味道:“去把白驰他们叫过来。”
身旁人微微一愣,就听到面前晏柏慢条斯理柔声道:“就说,给他们介绍介绍新朋友……”
面前人立马点头,朝着外头走去。
半个小时后。
白驰一行人走在长廊上,萧平眉宇间是少见的戾气,身后的几个人同样也是面色冷淡。
领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件观测室,但玻璃材质的观测室四周却围上了黑布。
晏柏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用着皮鞋尖逗着跪在他面前的小狗。
那时一个人形兽耳的男生,脖子上挂着项圈,匍匐在地上,十分乖巧。
见到白驰一行人,晏柏玩味地抬起头,浅灰色眸子带着点兴趣道:“人都到齐了吧?”
白驰那行人没说话,过来一会,白驰抬头,嗓音没有什么情绪道:“到齐了。”
晏柏看上去挺满意,他勾唇道:“很好。”
“既然我们最近都和和睦睦的,那我就送给各位一个小礼物。”
男人拍了拍手掌,微笑道:“不对,是各位的新朋友。”
玻璃观测室前围着的升降黑布缓缓上升,观测室里床上沉睡的青年依旧很安静地闭着眼。
他白色衬衫破破烂烂,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玻璃渣子与划痕分布在□□的四肢,浅金色发色搭在眉眼上。
晏柏望着白驰一行人,玩味道:“刚给他注射的两针强化针。”
“各位不介意吧?”
白驰拳头骤然紧了起来,萧平胸膛起伏了几下,身后的几个人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强化针顾名思义,是针对生化人在抗排斥反应中强化排斥,利用兽化基因中的自我保护机制使得兽化程度加深,用另一种方式熬过抗排斥反应。
这样做虽然能够获得暂时的缓解与恢复,但只会让生化人兽性越来越深,到了最后人性丧失,真正变成一头野兽。
不久后,白驰嗓音冷淡道:“随便。”
晏柏笑了起来,他望着观测室里的青年,歪着头道:“挺可爱的是不是?”
他用皮鞋尖逗弄了一下身旁兽耳的男生,漫不经心道:“比你可爱多了。”
那匍匐的兽耳男生只微微颤了颤身子,然后柔顺地蹭了蹭男人的鞋面。
晏柏像是忽然没了兴致,他朝面前白驰懒懒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一块长大。”
“也算不上是新朋友。”
他微笑道:“下去吧,等他醒了再叫你们来看看。”
似乎想到什么,晏柏又道:“至于他什么时候醒——”
“得看你们什么时候把莫家那二少爷给做掉了。”
他语气不轻不重,甚至带着点兴味盎然,说完这句后,便不再看白驰那行人的脸色,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
观测室很安静,晏柏摸了摸心脏,发现心脏一直都很平息,不再沸腾不止,像灼烧般疼痛得厉害。
“锵——”
铁链晃动的声音响起,晏柏诧异抬眼,似乎没有想到打了两针强化针的生化人那么快醒来。
他起身,用指纹打开观测室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博安神色愣怔,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晏柏勾唇,走到铁床面前,然后神奇地缓慢道:“小豹子——”
“他是这样叫的吧?”
博安脸色苍白起来,他死死盯着面前男人的浅灰色眸子,动了动唇,却发现嘶哑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晏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轻笑道:“没错,这是他的眼睛。”
他微微附身,嗓音温柔道:“心脏也是哦。”
“他代号叫灰蛇是吧?”
博安不动了。
他听着面前人一字一句温柔道:“你就是他死之前还一直惦念的小豹子吧?”
“他可是被活剥取下心脏时都还叫着你的名字呢。”
“小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丢丢的刀(小声)
第58章
面前男人有着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 像是月光下莹莹的灰色宝石,又像深夜柔和涌动的海平面。
博安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
那双眸子原来的主人也会叫他小豹子。
他不仅拥有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还拥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掌, 常常给生气抓着自己耳朵滚成一团球的博安梳理毛发。
他知道他不喜欢读书, 但每晚都会给他念睡前故事。
他告诉他,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自由就是能够在阳光草坪上打滚, 想吃多少块小饼干就能吃多少块小饼干。
他不喜欢温度太低的地方, 所以经常会将毛茸茸暖洋洋的博安抱在怀里哄睡。
他会说,小豹子,今天又长大了一点啊。
他还会说,小豹子,等出去了,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月亮。
一起去完完整整地去看一次月亮。
博安双手被铐着,半跪在铁床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晏柏勾唇, 他微微附身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不对劲的人。”
他语气带着深深的疑惑道:“明明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器官。”
“怎么认出来的?”
他的躯体早在前几年的那场爆炸中受到严重损伤,当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却忘记了晏柏双腿残疾,有着严重的心脏病,这样的他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想活得更久更舒适的疯子。
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生化人,早就将生化人做成了自己最后一张王牌。
那群生化人就是他的器官库,他运气不错, 在那群高级实验品中,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正好跟他匹配上了。
只不过将那个代号叫灰蛇的人心脏换过来后, 晏柏这几年很难摆脱着强烈的排斥感。
那颗心脏自始至终都在排斥着他。
无论服用什么药物, 进行什么样的催眠冥想, 晏柏都无法拜托这种强烈的排斥感,被硬生生折磨了好几年。
直到晏柏想起了那个生化人临死前叫的名字还有手心里攥着的东西。
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男人,被他挖了眼,挖了心脏,肝脏脾肺都被他换得差不多,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手心攥着的东西。
后来的晏柏叫人掰开来看,才发现他手心里攥的是一颗穿了红绳的乳牙。
于是他尝试着将那颗穿了红绳的乳牙戴在身边,发现心脏灼烧一般的排斥感有所缓解。
但是最近来自心脏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那颗排斥他的心脏不分昼夜地剧烈跳动着,宛若翻腾不熄的岩浆沸腾,已经折磨得晏柏怔将近一个月没有闭眼睡觉。
晏柏又想起了那颗乳牙,想起了名叫博安的小豹子。
但他从未想到,那个没见过他的小豹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愣住在原地,然后望着他,眼泪不知觉地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像是某种未知的哀鸣。
晏柏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心脏,会在见到博安那一刻,彻底地安静下来。
那个心脏在这个叫博安的青年面前,温柔地,舒缓地跳动着,以至于让他不知不觉地对着面前的青年,都下意识心生怜惜起来。
明明这颗心脏只是一个器官。
明明这个器官的作用只是通过机械地收缩、舒张心机,为人体提高氧气和营养物质而已。
晏柏神色奇异,他研究过太多太多东西,科学的,伪科学的,现实的,不现实的。
上帝给他了一具残缺的躯体,却给了他运转速度快到恐怖的大脑。
但是他显然没有预料到面前这种情况,在他看来,那群拥有着兽化基因的生化人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牲畜。
牲畜能有什么感情呢?
特别是高级实验品,实验品越高级兽化程度越高,潜在基因的兽性也越深。
兽化程度那么高的牲畜羁绊会那么深?
晏柏兴趣浓重,他抓着面前青年的头发,逼迫面前人仰起头看着他,然后勾唇道:“为什么不说话?”
博安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颈脖的青筋暴起,被铁链捆住的手痉挛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铁链猛烈晃动。
“滚……”
嘶哑的嗓音仿佛要渗出血来。
灰蛇的心脏。
灰蛇的眼睛。
灰蛇的肝脏脾肺。
半跪在铁床上的青年跟疯了一样挣动着铁链,赤红着眸子仿佛想要将面前人给撕碎,像是一头疼得发狂的野兽。
在剧烈挣动中他的手骨已经弯折成扭曲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会活生生断了双手双脚挣脱铁链,将面前人弄死。
晏柏微微蹙了眉头,他歪着脑袋掐着面前人下巴轻声道:“不是都一样吗?”
“心脏是他的。”
“眼睛也是他。”
他倏然一笑,浅灰色的眸子看上去温柔道:“你想杀了我?”
博安只赤红着双眸盯着他。
晏柏微笑道:“你舍得吗?”
他叹息般:“他可是在死之前都在叫着你的名字,博安。”
他在告诉面前人,他就是灰蛇。
灰蛇就是他。
博安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滚……”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坠落,他朝面前人仇恨嘶哑着:“滚……”
“锵——”
铁链发出剧烈晃动,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浑身血迹斑斑的人硬生生折断了铁链朝着面前人扑去。
“轰——”
晏柏摁下电击键,沉着脸望着铁床上的青年重重跌落在床上,颤动着。
因为警报声响起,外头大批研究员涌了进来,面色惶恐地望着晏柏。
晏柏冷若冰霜,将电击键丢给其中一人,神色阴鸷道:“再给他打两针强化针。”
他就不信,再打两针强化针,面前人还能挣脱铁链。
平缓跳动的心脏在这时候一抽一抽地犯起疼来,晏柏神色越发阴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把两针换成一针。”
面色惶恐的研究人愣了愣,但是还是匆忙地点了点头。
晏柏深吸一口气,望向脸色惨白,浑身血迹斑斑的的博安,那双鎏金色眸子瞳孔涣散,像是失去了意识,眸子却还一直在固执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像是幼兽的哀鸣。
他在高强度的电击中失去了意识,只有模糊微弱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代号叫灰蛇的桑月,而是只有这个桑月心脏和眼睛的晏柏。
他凭着模糊微弱的本能反应向着桑月哀鸣。
就像无数个从前,在做了电击实验难受时,那个浅灰色眸子的男人会将他抱在怀里,嗓音温柔地哄着他。
晏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手指忍得有些痉挛,但是到了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地伸手去碰了碰面前人那双鎏金色眸子。
下一秒,心脏缓缓地平和跳动起来,像是注入某种温柔的力量,让灼烧感趋近于无。
晏柏有些怔,像是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情,这种感情甚至比某个实验的数据超出预料还要来得让人心里舒服。
两分钟后。
他对着重新将博安手腕拷上铁链的研究员冰冷道:“动作轻点。”
那研究员脸色更加惶恐,小心翼翼地托着昏迷青年的手腕放进了铁铐里,身旁的几个人闻言动作也默不作声地小心翼翼了许多。
十分钟后。
晏柏沉着脸道:“去那些绒布将手铐最里层那边包起来。”
几个研究员愣然抬头,好一会匆忙地往外面跑去——
“两针强化针,白驰,你他妈比谁都清楚强化针那玩意是什么东西。”
“他现在就躺在里面,注射了两针强化针。”
萧平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白驰一字一句道:“四年多了。”
“全部人都听你的,没人敢去找他。”
“他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敢见,年年三月份就跑到地下生物实验室被炸毁的地方坐着,一呆就是一整天。”
“自己就孤零零地在那片废墟坐着,自己跟自己说话。”
萧平眼眶彻底红了,他喃喃道:“白驰,我有时候真他妈怀疑你根本没有心。”
身后的那群人沉默,几个抽着烟的人哑声道:“白哥……”
白驰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盯着桌面上的文档。
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了下来。
萧平嗓子也哑了,他疲惫哑声道:“所有人都是为了他好。”
他嗓音越来越低喃喃道:“但是他不知道。”
小豹子只知道,一觉醒来,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人手握屠刀,站在他面前,沉默无声看着他一次又受着一次的折磨,但手中的屠刀却不曾落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没有人告诉他,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也没有人告诉他,等再熬过一阵子,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的。
“叮——”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沉寂气氛,白驰漠然抬眼,望向了铃声来源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莫家的人。
只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但就是那几句话让白驰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才抬头望着面前的一群人道:“我考虑考虑。”
萧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谁的电话?”
白驰没说话,好半天才道:“有人愿意淌这趟浑水了。”
而且是不计成本,甚至是不计后果疯子式的搅乱这趟浑水。
半晌后,白驰站了起来,嗓音不带什么情绪道:“准备一下。”
“给晏柏回礼。”
声音很轻,却裹挟着浓重戾气,仿佛即将撕裂开伪装已久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晏柏:我是变态
莫广:好巧:)
晏柏:我是个不要命的变态
莫广:我棺材已经打好了:)
晏柏:……
第59章
博安失踪的两天后。
巨大的牢笼中困着一只血迹斑斑的小豹子。
它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肉, 蜷缩在角落中很安静,不吃也不喝。
那是一只快要死了的小豹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了兽态, 露出了原生态兽形。
晏柏用力地将文件砸在面前的研究员身上, 脸色阴鸷到恐怖, 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
牢笼里的博安在前两天受完电击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注射多少剂量的强化针都没有反应, 并且发生了强烈的抗排斥反应, 不受控制地化成了兽形发狂了好几次。
因为上次博安挣脱了铁链,晏柏已经将玻璃门的观测室换为巨大的牢笼来禁锢兽形的博安。
因为强化针的失效,高级研究人员对博安进行采样研究后才发现,强化针对博安没有用。
因为博安跟白驰那批高级实验品不一样。
即使博安跟白驰那行人是同一批编号的实验品,但当初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孕育博安的胚胎足足晚了好几年才开始发育,博安出生的时间也比白驰他们晚了好几年。
没有人知道当初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博安的胚胎那几年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正是因为博安的特殊性, 导致了他们研发的强化针对博安没用。
强化针没用,这就是意味着博安如今只能在越来越严重的抗排斥反应中等死。
晏柏一动不动地盯着牢笼里的豹子,想起那天奄奄一息的青年,瞳孔涣散哀哀地望着他,似乎在透过他这双眼睛看向另外一个人。
当他伸手轻轻盖在博安额头上时,发现意识模糊的青年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像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幼兽, 在朝着极其依赖的人哀鸣。
晏柏喉咙动了动,他甚至在那一瞬间有种错觉。
他想, 为什么面前人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 会把他当成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
椅子上的晏柏垂着眼摸着心脏, 这几年他看着博安被抗排斥反应折磨得痛不欲生,看着一针又一针的强化针打下去依旧毫无反应。
看着博安被逼出兽形浑身是伤蜷缩在角落,意识逐渐沦为野兽等死。
半晌后,晏柏偏头望着柔顺匍匐在地上的兽耳少年,用皮鞋尖勾起少年的下颚,望着少年眸子里懵懂像是兽类的神情。
那是被彻底改造的生化人。
这类生化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但是思维已经彻底转换成了兽类,所以即使智商会比普通的兽类高,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但整个人的思维方式依旧跟野兽无疑。
这类生化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再有抗排斥反应的发生,也不会濒临死亡。
因为注射的药剂加快了抗排斥反应,使得兽类基因彻底地占据大脑,人体意识不会再产生排斥反应。
是一个极其一劳永逸的方法。
博安既不会死,又能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到了后面,他再亲手驯服,将博安驯服成一个真正属于他的生化人。
晏柏浅灰色的眸子半阖着,他望着面前的兽耳少年,单手支着下颚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了。”
这个叫博安的小豹子,带有人类意识的自我反应还是挺有趣的。
不管是强烈的恨也好,无意识的依赖也罢。
这些情绪都下意识地让晏柏的心脏发生不一样的跳动。
甚至到了后面他有种错觉,仿佛那个叫代号就灰蛇的生化人的回忆就储存在心脏那一处。
他分不清这样的情绪到底是属于那个生化人,还是属于他自己。
兽耳少年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裤脚,看上去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晏柏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微微偏头道:“准备一下。”
“给里面的那个做生化改造。”
似乎是想到什么,晏柏顿了顿,他用皮鞋尖挑了挑乖巧的兽耳少年,神色玩味道:“先给他注射十毫升的化形剂。”
“等他变成人形的时候,再给他做生化改造。”
男人嗓音越发意味深长:“到时候再录下来给白驰他们看看。”
注射药剂进行生化改造的过程极其痛苦,那样痛苦的过程,自然不能浪费。
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跟博安的羁绊都那么深,那博安跟白驰那群人的感情又会浅得到哪里去?
除非白驰那行人真的能够忍住按兵不动。
晏柏歪着脑袋,勾唇对着眼神懵懂的兽耳少年道:“反正又不亏,对不对?”
从前几年地下生物研究所爆炸那件事开始,他就怀疑那场爆炸是白驰那群人的手笔。
但是这些年来,白驰那群人极其能忍耐,在他和研究高层面前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但是倘若能够在这次找到白驰那行人的破绽,摸清楚白驰那群人的底线。
晏柏笑吟吟,将那匍匐的兽耳少年一脚重重踹翻在地,他站了起来,优雅地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朝着外头走去。
倘若能够找到,那群牲畜这辈子都要被他拴在手心里。
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莫家老宅。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悦耳的铃声在不断响起。
圆桌会议室围坐的人眼神全部集中在了白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莫霄淡淡道:“这时候不接,你们还在忌惮什么?”
“你们要弄死的人就坐在你们面前,没有带任何防护用具,你们还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前几日,莫广就通过一些手段联系了这些同样在生化人,胆子大得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完全不在乎面前这群人曾经想要他的命。
仿佛只要能够知道博安的下落,哪怕枪指着脑门上,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听完博安下落。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批生化人选择了接受合作,甚至不要任何利益,单枪匹马地就来到了莫家老宅进行商讨。
圆桌会议室最前面的莫广眉眼深刻,唇色寡淡,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情绪不明,周身带着深重戾气,脸色惨白到带着几分阴森。
萧平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最终还是伸手越过白驰,摁下了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
他们这些年对晏柏的警惕心极其强,早就将防护滴水不漏,每个人手机IP地址早早就改成了虚拟地址,不会有任何暴露的危险。
当萧平摁下接听键后,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听筒那头只有隐隐约约的衣物摩挲声,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对方说话的声音。
直到秒钟悄然转到十二时,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几乎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痛楚到了极致,控制不住身体痉挛地惨叫出声。
那个声音是博安的。
刹那间,会议室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一窒,莫广僵硬地动了动指尖。
没过几秒,电话被挂断。
接下来每隔一个小时,对方都会拨来一个电话,不说话,等过一会后,手机听筒里就会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对方就会挂断电话。
到了第三个电话,博安的声音明显已经虚弱了很多,更像是一种哀鸣。
第四个电话,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
这场游戏一样的电话才停了下来。
足足四个小时。
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动,只有在电话拨打来那一刻,铃声响起,会议室才会有人去接听电话。
圆桌最前面的莫广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只有白到病态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上显得格外渗人。
他慢慢摩挲着手指,动作很轻,身体却一动不动,眼睫很缓慢地动了动。
眼珠子。
心脏。
还差多少样?
还差两样——
第二日清晨。
M国。
肃穆的庄园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摘下帽子,苍白得病态的肤色,还有那双漆黑的眸子,让前来迎接带着怀表的管家愣了好久。
莫广望着面前人,并不说话。
但是下一秒,管家却是红了眼眶,躬身将他迎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时,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楞在了原地。
莫广只望着他,用M国话叫了一声外公。
老人望着他,拄着拐杖,手都有些发抖。
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将自己的小儿子送上手术台,又差点将自己亲生骨肉的大脑给解剖掉,但那时的他却一直为小女儿说情,导致了莫家人从此以后对他们家族的人严厉禁止探望。
老人也带过年幼时期的莫广一段时间,但在女儿与外孙这两个选择中,他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女儿,为女儿求了情。
老人吃斋念佛那么多年,也知道自己小女儿干的时候到底有多丧尽天良,但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待女儿死后,年老之后更是只有两个外孙。
对于这个小外孙,老人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能够再从他口中听到一声外公。
管家将老人扶到了座位上,老人颤颤巍巍想要扶着面前男人的手,抖着手想让面前陌生的外孙再叫一声。
老人这时候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心狠手辣,宛如一头日暮西山的雄狮,又仿佛只是一个想要颐享天年的普通老人。
莫广只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轻声道:“外公。”
“我的小豹子被抢了。”
“还差两样东西。”
四个小时。
四样东西。
心脏,眼珠子有了。
还差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努力挣扎,来自关短短的忏悔
看到很多小宝贝说时间线不太清楚,蠢作者连夜爬起来修了修文OZR小豹子没有被抓走好几年的OZR
第60章
博安失踪的第三天。
晏柏所在的地方收到了一份来自来历不明的包裹。
他们所处的地方极其隐蔽, 几乎是爆炸后第二个翻版的地下生物实验室。
但那份包裹送达的时间跟昨日电话响起的时间分毫不差,仿佛有人在背后将时间掐得死死的。
没人能够想到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直到晏柏打开包裹,看到包裹里的东西, 脸色在刹那间就恐怖到了极致, 头一次在外头维持不住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暴虐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 胸膛剧烈起伏,眸子赤红盯着拆开的包裹。
包裹盒子里面是一个小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一颗眼珠子。
一颗用特制的高渗透和高钾保存液泡着的眼珠子。
没有谁比晏柏更熟悉那颗眼珠子。
那是他费了巨大心血与时间精心培养的备用器官之一, 几乎跟他完美匹配,不会像那个叫灰蛇生化人的器官产生排斥反应。
如今眼球移植的神经修复和微血管的修复技术已经完善,器官也已经准备好,晏柏只等待着身上这套器官报废后再换上新的。
但是面前包裹的眼球却随意地摆放在了木盒里,仿佛只是一块冰冷没有生命的腐肉。
晏柏暴怒,喘着粗气,脖子上爆出了一条又也一条的青筋,他望着木盒里的眼珠子, 给实验室的地方发了消息,得到的消息却是那眼珠就是他的备用器官。
他的备用器官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换走了。
晏柏像是一头被扼住咽喉的困兽,猛然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掀翻。
但是事态并没有就此停息。
此后的每隔一个小时,晏柏所在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就会收到一个包裹。
包裹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晏柏其他的备用器官。
第二个小时的照片是储存在灌注机的心脏,另一头干细胞疗法连接到灌注机,用于修复细胞死亡, 但对方随时随地都能将灌注机给拔掉,让那颗心脏死亡。
没有任何对话, 也没有任何信息, 只是如同那天拨打的电话一般, 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分毫不差地降临噩耗。
四个小时。
四样器官。
没有人知道那几样器官的存活情况,也没人知道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短短时间里将那些备用器官拿到手。
直到第五个小时,临近黄昏时分,这场堪称是噩耗的游戏迎来了第五个包裹。
但是这一次的包裹里没有照片,只有一段录像。
录像只有短短几十秒,开头是一片灯光明亮的开阔庭院,庭院看上去很安静,鹅卵石铺砌的小路蜿蜒曲折,两扇巨大的刺绣屏风华丽精致。
庭院的中心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黑发,肤色苍白,神情平静,手上拿着一支鱼竿。
庭院的中心有个人工活水池塘,池塘四周用四四方方的黑曜石瓷砖面砌着,流水声潺潺。
人工池塘中清澈的水中是一群游鱼群聚在男人鱼竿四周,仿佛在被什么吸引。
下一秒,钓鱼线从池塘面甩起,一个湿漉漉的小瓶子挂在鱼饵处,赫然就是装着一颗眼珠子的小玻璃瓶。
那是他的备用器官之一。
晏柏猝然起身,仿佛是被人咬住伤处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录像里的男人。
他看着录像里的男人微微抬头,遮瞳下的瞳仁漆黑平静,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头皮发麻感,仿佛在看一滩没有生命力的烂泥,望向他的目光森冷到了极致。
画面到这里截然而至,录像黑了下来。
晏柏双手撑着办公桌,脸色恐怖阴鸷,他从来没想到莫广就是这些天忽然搅乱局面的人。
怪不得今天那些明面上的合作伙伴都不吭声,没有一个肯向他透露信息。
所有人上面有个制药巨头莫家压着,谁还敢铤而走险地去协助他调查那些器官的去向?
甚至M国还有股不知名势力,将本来就搅乱的局面搅得更天翻地覆,短短一天时间,地下生物实验的其他高层就不断地警告他,不要把手伸得太长惹怒明面上的人。
本来他们就是在灰色地带游走,倘若有人跟他们鱼死网破,损失惨重的只会是他们。
莫家就像是铁了心要淌这趟浑水,事态在短短时间内变得越来越严重,不断有为了保身的研究所高层朝晏柏施加压力,晏柏以往四面八方像是触手一般的势力在此时此刻
窗外黄昏的余晖渐渐消失,办公室被砸得一片狼藉,办公室所有能砸碎的东西全部被砸碎,案桌被踹翻在地,气氛死寂。
晏柏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浅灰色的眸子晦涩不明,几乎用着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桌上那张带着器官的照片和录像带。
晏柏心里很清楚,倘若那批培养了好几年的器官出现问题,他没有第二条命再等到一个灰蛇。
老天不会那么仁慈,再降临一个跟他匹配度那么高的生化人给他。
半晌后,晏柏眼神晦涩道:“把人带上来。”
身后的人没问要带谁,只匆忙低着头往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穿着防护服的人带上来一个双手铐着铁链的青年。
他看上去很安静,脸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浅金色的发丝搭在脸颊旁,鎏金色的眸子微微垂着,纤长睫毛下瞳孔涣散有焦距。
晏柏神情阴鸷将他的下颚抬起,他盯着面前经过一个疗程生化改造的博安,忽然轻声道:“想不想去见桑月?”
博安站在原地,很安静,哪怕是听到了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大部分自我意识已经在第一个疗程改造中消失。
但晏柏生性向来多疑,他拽起博安的头发,微笑轻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还没有反应,我就直接把他的骨灰喂狗吃。”
紧接着,他嗓音轻柔像是诱哄道:“但是如果你老实一点,跟我说一声,我还能让你去见见他的骨灰。”
一片沉寂。
博安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呼吸也不曾紊乱。
晏柏松开拽着他的头发,然后偏头朝着身后的下属慢条斯理道:“把那个代号叫灰蛇的骨灰拿去喂狗。”
“混一点肉,要让骨灰全部进狗肚子里。”
下面的人应了一声立马去照做,晏柏盯着博安,似乎不打算放过面前人任何眼神的变化。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微微垂着头,像是一头被驯服的野兽,但没人知道,他脖子后的电击环已经失效。
晏柏慢慢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知道他的骨灰为什么要被拿去喂狗吗?”
“因为你有个好老板。”
他微笑,嗓音却是满满恶意道:“我因为那套器官不敢动你,但是我能动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
“我让他死了都不得安生,这辈子活着的时候当别人眼里的牲畜。”
“死了还要被真正的牲畜吃到肚子里。”
“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别清醒。”
不然清醒后,只恨自己还不如就此死去。
说完后,晏柏偏头,朝着身后人阴鸷道:“把他带回去,看好。”
在第五个包裹后,莫家提出了要求。
要求很简单。
在约定的时间里,他放人,莫家也会将他的备用器官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在晏柏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毕竟博安那条命,怎么能够比得上他的那套备用器官?
哪怕只是一颗眼珠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博安拿去换了回来——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观测室里的浅金发色生化人很安静地躺在铁床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喝了一口咖啡,身旁的同事也伸了一个拦腰,两人似乎都要些困倦,没注意到铁床上的青年后颈上的电击环已经不见踪影。
下一秒,控制室的控制板面冒出了火花,刺啦响了两声后,观测室里的灯骤然黑了下来。
短短几秒后,灯光又重新亮起,但两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已经趴在控制版面上,昏迷不醒。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脸色苍白,赤着脚的青年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后颈上的电击环此时此刻正插在控制面板上,冒着黑烟,看上去已经彻底报废。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地下生物实验室骤然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光警示灯分外骇人。
地下一楼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全部被打碎,所有的实验室控制台也被砸了个粉碎,空荡荡的没有人。
赤着脚的青年浑身血迹斑斑,他站在原地,垂着眸子,将点着火的打火机丢在了地面,火苗映骤然跳动起来,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席卷着一切。
博安很安静地站在原地,然后在下一秒,朝着研究所二楼走去。
晏柏为了研究,吃住都是在地下生物实验室。
他丝毫不将那群自己研究出来的牲畜放在眼里,毕竟那群生化人能救命的药还在他手里,为了活命,那群高级实验品只能忍气吞声地为他卖命。
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一个高级实验的生化人本来就快死了。
他的药对他没有任何用。
那个人也没有抱着任何人来救援的想法。
那个青年只想着,这个地方要像前几年那场爆炸一样,彻彻底底消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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