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气逼人。
云无尘如期而至。
简陋的屋内只燃着一支烛火,勉强照亮四周,它横贯在两人中间,发出微弱的光。
云无尘的表情在绰约的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他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指尖微微收紧。
沉默须臾,他终于道:“岁谣你太不懂事了,明知你师姐身有旧疾,还一路给她惹事。若非她顾念与你的情份,几次三番救你而伤了根本,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连体内剑魂都无法压制。”
岁谣垂头,视线落在足尖,暗道云无尘放在现代一定是一顶一的pua高手。
岁谣顺着他的话,露出一脸愧疚的神色,喃喃道:“连师父这么厉害都无法医治师姐么?”
云无尘审视着她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什么?”岁谣面露欣喜,猛地抬起头来,“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师姐。”
见云无尘表情凝重,她顿了顿,才道:“是这法子很难么?还是需要什么奇珍异宝,或是珍惜药材?师尊你尽管说,我去替师姐寻来。”
云无尘凝他一眼,面上一闪而过一丝纠结,但太过短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眨眼后,便又恢复了清冷的神色。
他难得避开岁谣的视线,沉声道:“如今你师姐的伤久久难愈,皆是因为体内剑魂作祟。她本命剑的剑魂本就霸道,若她剑骨无损,本是能轻易收服那道剑魂,可偏偏……”
说及此,他面上的痛色再也压抑不住,像是回忆起什么,冷清的眸子里溢出浓郁的温柔。
都是为了救险些走火入魔的他,才会伤了她的天生剑骨,这是埋藏在他心里永远的痛。
灵绯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作为她的师尊,如何能不为她筹谋?
脏污的事便由他来做,她只要静静等待,等待着有朝一日恢复那个天之骄女的身份。
还好,当初重伤的她被画桑派弟子带回了宗门。若非如此,他可能会永远与她错过。
云无尘压下心中的悸动,冷冷看向岁谣,叹了口气,“你可知,虽你的资质差些比不得灵绯拥有天生剑骨,但你的灵脉却不比她弱。”
灵脉强度往往决定了一个修士的修炼速度,岁谣的灵脉坚固,这是云无尘早知晓的,所以他才敢直接往她灵脉里输入远超于她修为的灵力,以此在短期内达到明显的提升。
岁谣抿了抿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师姐如今重伤,凭她自己已经无法再蕴养剑魂,只有将那道剑魂暂时封印在一位灵脉足够强悍且至纯至净的宿体内,以修士本身灵气温养剑魂,彻底消除剑魂上的暴虐之气,才能救她。你可能不知,为师曾经险些走火入魔,若非如此,为师便可亲自为你师姐蕴养那道剑魂。”
说到这,云无尘停了下来,他微眯双眸,仔细注意着岁谣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岁谣面上显出几分茫然,
最初得以拜入卿竹峰,成为云无尘的亲传弟子,似乎就是因他赞过一句“罕见的灵脉”。
确实罕见,毕竟她也曾是拥有天生剑骨的人,天赋丝毫不比上官灵绯逊色。
只是因为救他,全然毁了她的一身剑骨。
原著写过,直至岁谣离开画桑派,云无尘都不曾得知她曾经救过他的真相。
她突然有些好奇。
若他知道了呢?
他还能如此狠心么?
岁谣心底嗤笑,脸上却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愣在原地,像一株飘摇无依的野花。微圆的眼睛瘪下去,眼角溢出几滴晶莹。
那畔毫无血色的唇被她咬了又咬,半晌,才低低问道:“师尊的意思,可是以我的灵脉为宿体,将师姐体内的剑魂引进来,便能救她?”
云无尘的视线落在她的眼角,有些恍惚,复又很快恢复清明。
他像是在宽慰对方,“我会将你的修为提至金丹期,这样对你的伤害便会更小些。”
“而且,只是暂时帮她温养剑魂,你的灵脉强悍,不会有太多损伤。”
岁谣笑了下,抬头看向云无尘,眼中全然是信任,“真的么,师尊,不会有损我的修道路么。”
“您知道的,我一直以来有多努力。”
的确,从前的原身岁谣心中除了云无尘,其他的的心思全在修道之上。
她能每日挥剑万次,只为了能让自己更强,让自己出现在某个人的眼中。
因为在乎,等真相揭开那日,曾经的伤口,才愈发鲜血淋漓。
这一瞬,云无尘突然说不上话来,在岁谣诚挚的目光下,他甚至悄然后退两步,直到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他才重新恢复思考。
他狠狠攥紧负在身后的拳头,温和承诺道:“不会伤害你的灵脉,更不会影响你的修道路。”
这句话像是说给岁谣听,更像是说予自己听。
得到承诺,岁谣的表情松缓下来,一脸单纯毫无顾忌,“既如此,徒儿没什么不可应的。我也想救师姐,而且,我也不想让师尊失望。”
“况且,师尊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拒绝您。”
云无尘松出一口气。
*
他离开岁谣的院子,抬眼看向头顶的明月。
镰刀似的一弯,终究是缺憾。
云无尘往前走,远处的的人像是等候多时。
他收起脸上复杂的神色,露出一贯的温和,“灵绯,你怎么在此处?”
他只当对方才来,抬脚迎上去,露出几分欣喜,忍不住想将能治愈她旧疾的好消息告诉对方。
只是还未待他开口,先是撞上一道寒意十足的眸子。
“你同师妹说的我都听到了。”
云无尘蹙眉,继而笑道:“你知道了也无妨,此事本就瞒不住你。”
月光下,青衣少女淡粉色的唇畔微扬,“真的不会伤到师妹么?”
云无尘顿了下,温声道:“自然,你还不信师尊的话么,师尊何时骗过你?”
眼见上官灵绯点头,他才咽了咽有些憋闷的喉咙。
上官灵绯发出一声极轻的叹喂,她看向面前风清明月的人,笑了,“总感觉,比起对待师妹,师尊待我也太好了些。”
云无尘满眼温柔,他呼出一口气,带着回忆往事后的笑容,“这是师尊欠你的,我曾对自己发誓,若能找到你,便会待你胜过自己。”
“为什么欠我?”
“傻徒儿,因为你曾救过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纤长的眼睫垂下,沉默半晌,才道:“是么……若我不是师尊想找的人呢?”
云无尘满不在意的笑起来,“是你,只是你忘记了。”
他怎么可能认错人。
同一天,他险些入魔,被人所救。
他虽不记得救他的是何人,可那地点在画桑派山脚下无疑,而对方身怀剑骨,便是用最为纯正的剑骨正气唤醒了险些入魔的他。
虽然他醒来后未在身旁见到人,可当天下午便有画桑派的弟子在山脚下救回一位身怀剑骨,且不知何因重伤昏迷的少女。
而她体内的剑骨也正是在当日受伤,种种痕迹皆能对上。
上官灵绯便是那日救了她后又无故消失的人。
他怎么可能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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