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 191 章
“公主为什么会这样想?”
低垂着睫毛, 散发着丧丧气息的江西糖,实在像一只丧气垂耳的漂亮小猫,惹人怜爱极了。
元归云停下了擦湿发的动作,顿了下, 从头顶往下顺了一遍江西糖的黑发, 直接吸走了发丝上沾染的水分。
他一开始就能这样做, 没这样做,是想跟公主享受互相擦对方头发的时光。
“因为我发现我既做不了舞凜,也无法评价舞凜。”江西糖漂亮的脸蛋充满认真的困惑:“我觉得我没有权利决定任何生命的生死, 会担心害怕他人的生命结束于我手。”
公主在意生命,反过来就被生命辖制。
因为一个不在意生命的人,无法被任何生命威胁。
“公主本就是公主,不是舞凜。”元归云捧起江西糖白皙的脸颊, 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一黑一金, 慵懒的散落在床上,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 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沙哑勾人:“我的公主,何错之有?”
江西糖注视着灰眸:“哥哥,我知道我没错, 我只是担心后面会遇见这样的选择。”
这次月考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月考。
King的身份,七个监考官,死亡的江西糖,暗处的邪神霍从。
自从进入这个考场,江西糖从未停止思考。
哪怕是一件小事, 他也会跟自身联系在一起。
他会观察遇见的每一个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看出他们的优缺点,学习并反思。
“我想比文字狱更了解我自己。”
“我想掌握自己的弱点。”
“哥哥,我不想输,我要赢,更答应了要带你走出去。”
江西糖没有眨眼,他漂亮的蓝眸里燃烧着生生不息的火焰,瞳孔里反射出元归云俊美至极的五官。
进入文字狱后,这是第一次,江西糖告诉自己,他要赢。
任人拿捏的笨蛋美人终于有了自己的锋芒。
元归云没有躲开公主的视线,他对视着,语气平静的诉说结局:“公主会是赢家,文字狱注定会败。”
江西糖仍然看着元归云的灰眸。”这是我给文字狱的批的命运,也是公主给文字狱书写的结局。”
元归云的声音很沉很稳,有种不管会发生什么,他一定能说到做到的平淡霸气。
江西糖蓝眸里的火焰灼烧的更旺了,元归云的存在,让他的心更稳定了。
元归云这段话信公主,更信自己。
因此,江西糖也信元归云,更信自己了。
“如果后面会发生这样的选择,哥哥,我一定会跟着我的心走。”
江西糖已经有了抉择:“我与哥哥的生命是前提,其他生命或许可以短暂挟持我的心,但是绝不能威胁前提,这是我的底线。”
元归云实际有些惊讶江西糖会说出这番话。
柔软的声音,却有血腥味。
“公主,哥哥一直在。”
元归云轻碰江西糖的鼻尖,他怎么会舍得让公主触碰死亡?为了捍卫底线,背负不愿意背负的责任与生命?
元归云不会干扰江西糖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金线已自愿成为公主手中的利刃。
江西糖头发变长后,睡前梳头的工作被元归云承包了。他真的变成金尊玉贵,一直被娇养的小少爷了,什么都不用做。
江西糖把元归云当爱人,最初并不愿意被如此捧着,心疼元归云。但是当他发现元归云是乐在其中,便乖乖的不闹了,只会在一切都结束后,默默伸出手,按摩元归云的小臂跟手指,最后主动落下一吻,说一声“辛苦哥哥了”。
“要睡觉吗?”元归云看出江西糖精神不济了。
江西糖揉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睡吧。”
两人睡一张床,元归云睡在外面,他微微侧身,弯曲的手臂像是封闭住了周围的空间,给予了江西糖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几天时间,江西糖已经习惯在元归云怀里闭眼入睡。
进入考场的第一天,公主的领域已经完全接纳元归云,愿意把床分一半给他。
江西糖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漂亮的脸埋在元归云的锁骨上,声音带上了困意:“晚安,哥哥。”
元归云:“公主晚安,好梦。”
过了几秒,江西糖声音再次想起,有些闷:“哥哥……我想快点到天衍宗……”
元归云一下一下缓慢温柔的抚摸他的后背:“好,知道了。”
江西糖没有再出声,过了一会,睡着了,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元归云听着呼吸声,却没有闭眼。他就像一只凶猛无比的野兽守着最在乎的珍宝一样,哪怕抱在怀里,也丝毫不松懈,灰眸只是半垂着,不需要闭眼,更不需睡眠。
睡眠对他可有可无,他不需要睡眠。
对于元归云来说,抱着公主,闻着公主的气息,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了。
江西糖手腕上的小触手好像也知道主人这个点已经睡着了,刚悄咪咪的动了动身体,习惯性想要亲吻手指,下一秒,就被凭空出现的金线死死的缠住。
小触手扭曲:又来!!!又来!!!
小触手骂的很脏,元归云却连看一眼都不看,只是语气淡淡的警告:“学不会做人,就麻烦滚远点。”
小触手:……
小触手本就不喜元归云,它已经忍元归云很久了,每次香香软软的主人睡着后,它想碰碰亲亲主人,这个臭人类都会捣乱,用金线捆住它!
小触手恼了一下,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挣扎的更厉害……最后,成功穿上了金色的新皮肤,被迫躺尸,不动了。
小触手没有办法,它只是邪神故意留在江西糖身边的一段微小的无主意识触手,作用只是陪伴而已。
元归云不在理小触手。
又过了一会,安静的黑暗里,响起一句低沉的低喃。
元归云没把邪神霍从放在眼里。
因为——
“真正的怪物在学做人,你却学着如何做怪物。”
“公主永远不会需要怪物的爱。”
是夜,南混沌区的魔族领域。
天上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月光。
在月光的照耀下,能清晰的看见一条巨大的触手穿透悬在空中的魔王心脏,残忍的搅动。下一秒,更多的触手缠了上来,包裹住魔王的躯体,魔王的身体很快变成了碎肉,一块一块的掉了下来,最后掉下的是只剩一半的脑袋。
魔王眼眸里的闪烁着紫色的烛光,肩膀那一块肉上的黑色伴生烛,在疯狂的融化。
“轩辕断仙,就算你今天杀了我又如何?你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哈哈哈哈!这邪物今日能杀了我,明日就能反噬杀了你!”
只剩下半个脑袋的魔王瞪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轩辕断仙,眼神充满恶意,他诅咒道:“你也离死不远了,我们互相纠缠了几百年,绝不会如此结束。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哈哈哈哈哈!”
轩辕断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你只剩下半个脑子,果真缺了脑子,整个魔都笨了起来。我们魔族,死后就魂飞魄散了,你以为你是人啊,还能去阴曹地府?魔界没有这个组织!”
奄奄三息的魔王:“……”
他的神色更扭曲了,比起死亡的痛苦,他更恨轩辕断仙的这张嘴!
没有魔知道,这几百年,他是怎么过的!自从轩辕断仙成为魔王,他就再也没有过上舒坦日子,过去的魔王生活,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得恍若隔世!
结果轩辕断仙还在继续输出。
“还有啊,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魔了?我们魔就是世间最邪恶的产物,天地不容,你居然还叫触手兄叫邪物……真是太丢魔脸了。”
奄奄二息的魔王:”……”
轩辕断仙:“你给我道个歉吧,我考虑一下,要不要跟触手兄说说你的好话,放你一马。”
奄奄一息的魔王:“……”
轩辕断仙:“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要杀你,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杀意,毕竟我们都认识那么久,我其实是有点舍不得。只是触手兄需要一具魔的身体,然后碰巧,你自己送货上门,我只能说,你太倒霉了,奢恶魔。哦,你一直都那么倒霉,没有变过。”
魔王奢恶魔已经要没息了。
他忽然之间,没了对生的欲望。
难道要继续拼命抵抗,然后被轩辕断仙嘲讽一番,最后身体被夺走利用?
他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折磨?他真的已经受够了,不如死了。起码,他死后,不会再碰到轩辕断仙了!
自知活不成的魔王放弃了最生的渴求,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燃烧自己的伴生烛,没有丝毫犹豫,烧空了双眼。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轩辕断仙,你害魔如此,我诅咒你的魔生所愿永远不会成真!魔族注定被修仙者与人类践踏!我的最后一丝魔气,会替我盯着你,等着看你的悲惨结局!”
自私的魔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奢恶魔说的时候,心里还在奢望,他对魔族发了如此恶毒的诅咒,不知道天道能不能看顺眼他这个魔,别让他魂飞魄散的干干净净,希望天道能可怜可怜他,留他魂魄去投胎做人。
如果魔有下辈子,他想做人,不想再当魔王了。
因为人间没有轩辕断仙这个奇葩魔。
轩辕断仙脸上的笑容微冷:“好恶毒的诅咒,触手兄,你说这个笨蛋魔的诅咒会成真吗?”
触手兄根本没有理轩辕断仙。
那些触手吞噬了死亡魔王的魔气,一分钟后,幻化成人,成为了新的魔王。
“会。”
新的魔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刚穿上裤子,就不认魔了吗?”轩辕断仙一脸惊讶的表情。
邪神霍从语气清冷的很,说的话,让轩辕断仙心凉凉的。
“因为我老婆是人,不是魔。”
轩辕断仙大惊失色:“你居然都有老婆?!”
第192章 第 192 章
轩辕断仙不愿相信, 他看着吞噬了魔气成为了新魔王的触手兄,及腰的白发,看着纯洁无瑕如雪,实际上挂满了诡异的单眼, 就连俊美的无可挑剔的脸, 也长满了黑线般的裂纹, 不看隐藏在黑雾里的触手,流红的眼眸,触手兄都比魔都像魔, 邪恶至极。
这样的触手兄,还能有老婆?
轩辕断仙又不是不懂人类,他认为不会有人类会爱上邪恶的触手,也不会有人类能爱上触手兄这幅充满邪恶意味的皮囊。
所以他不相信, 触手兄会有老婆!
邪神霍从态度很冷淡,他没有回轩辕断仙的话。
轩辕断仙不依不饶, 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明白了:“触手兄, 你不会是单相思吧?你其实就是变异的魔族新品种吧,那些恋爱脑的魔,还有恋人癖好的魔, 就喜欢在人界当舔魔,然后跑到魔界吹自己有老婆,自欺欺魔。”
轩辕断仙认为触手兄也这样。
“霍从。”
霍从听轩辕断仙一口一口的触手兄的叫,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想主动询问他名字的意思,主动说了出来。
他收起了围绕在身边的黑雾触手, 不喜欢自己的邪神触手,也不想被别人提起。
现在的霍从, 其实不仅仅嫉妒能陪在江西糖身边的元归云。
他还嫉妒,曾经的自己,曾经拥有江西糖,不是邪神,没有触手的霍从。
刚有身体,就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名字。轩辕断仙感觉出霍从对触手兄这个称呼的排斥,反而更确定心中的猜测。
——霍从是单相思,所谓的老婆,不是真心相爱。
轩辕断仙瞬间平衡了。他是恶劣的魔,自己没有老婆,自然也见不得别人有老婆。平日里,他最喜欢看的不是魔与仙的厮杀,是众多魔的爱而不得。
“触手兄——”对上霍从无情冰冷,带着一丝杀意的红眸,轩辕断仙笑了笑,非常自然的改口:“啊不,是霍兄,我想问一下,你不会是为了你单恋的人类老婆,才特意找到我,想跟我合作吧?”
轩辕断仙说话确实不好听,若不是他实力强大,就凭他这张能说更是敢说的嘴,早就被众多受害魔给撕成碎片了。
霍从神色冷漠的看着轩辕断仙。
轩辕断仙不仅不怕还笑眯眯的,魔眸里跳动着紫黑色的伴生烛烛火:“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是恋爱脑吗?”
邪神霍从在轩辕断仙身上寄生了几天,他已经了解轩辕断仙是一个恶劣的魔,唯恐天下不乱,兴趣至上。
现在,轩辕断仙明显对他的老婆,起了兴趣。
“你会死于你的觊觎。”霍从不用说的很明白,轩辕断仙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想杀了我吗?”轩辕断仙歪了歪头,不见怒意只见笑意的语气,让他整个魔听起来有些病娇属性:“真的被刚死的挚友魔王一语猜中了,我是与虎谋皮,今天你杀了他,明天就杀了我。不过,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不然怎么敢寄生在我身上,还敢提出合作一起杀了我的挚友魔王?要与我一起搅动风云?可惜啊,我不怕死,也不怕死在你的手里。”
霍从看着轩辕断仙,相比较刚才死在触手之下的那个魔王,轩辕断仙的气质更温和,眉眼如画,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上会浮现一个仍然带着稚气的小酒窝。
轩辕断仙这个魔王,不像魔王,像夹在未成年与成年之间的弟弟,一张脸,还有气质都极其讨女人的怜爱与保护。
只是,只不过是假象罢了。
轩辕断仙说的话,好像他是完全无辜,被自己欺骗的魔王。
可是,当初提出杀死魔王的人是他。
现在,恶趣味叫死去魔王为挚友的魔,也是他。
霍从能理解为什么最后他感觉到魔王放弃了抵抗,轩辕断仙明知道死去的魔王最厌恶的魔是他,却仍然在弄死他后,恶趣味的称魔气为挚友,太会恶心人了,他都感受到魔王留下的魔气被狠狠恶心到了,有些震动,想离轩辕断仙远远的。
霍从看着轩辕断仙的眼,继续说:“然后魔族也会因为你的觊觎而灭族,世上再无魔族。”
轩辕断仙的笑一下僵住了:“……”
他回看霍从,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谁也不让,最后是轩辕断仙开口,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漂浮:“你叫霍从?我觉得你不应该叫霍从。”
轩辕断仙若有所思,突然摸了摸下巴:“你应该叫轩辕断仙……你知道,我的精神不太正常,你会不会是从我的脑子里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我觉得是,你就是我分裂的新魔。难道我得了想老婆的病?霍从,你老婆是谁?有名字吗?”
轩辕断仙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
这里是混沌区魔气最浓的魔界,他又是最强大的魔王,霍从突然以触手的状态天降,缠在他身上。他觉得有意思,最开始拿魔气喂了一天,感受到霍从的强大,后面生出让霍从跟挚友魔王打一架的想法,没想到挚友魔王真的被霍从杀死了,他还吞噬了留下的魔气。
霍从是不知名的邪物的可能,真不如是从他身上分裂出的新魔的可能性大。
自己做梦都想搞事情。
看,霍从的形象,多么邪恶,注定不会平凡的度过此生。
至于这个“老婆”,轩辕断仙改变了想法,他现在认为是霍从幻想出的人,并不存在。
霍从听懂了轩辕断仙的言外之意,他无法忍受,立即冷声道:“江西糖,我老婆是江西糖。”
本来霍从就在强迫自己暂时忘却老婆宝宝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憋的太狠,就如同一把拉到极致的弓一样。他不容轩辕断仙置疑他老婆的存在。
嗯,居然真有名字?
“江西糖,江西糖。”轩辕断仙念了几遍,舔了舔嘴唇:“好甜的名字,不像是本魔的取名风格。”
极少数的魔,无父无母,直接被魔气孕育,降生既成年。
轩辕断仙就是这样的魔,天生的魔王。正因为如此,他的实力跟天赋都是顶级,一出现,就压奢恶魔一头。
他的名字,是由他自己起的,特别简单粗暴。
轩辕,是传说里人王的姓。
断仙,是他知道仙是魔的对立,作为魔,他无耻卑鄙的想断了人类的仙道。
轩辕断仙合在一起,是个恶毒的诅咒。
轩辕断仙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恶劣的自己,是幻想不出那么甜的名字。
如果让他起,他应该会起轩辕杀仙,轩辕食人,魔杀仙之类嘲讽与恶毒诅咒的意味都拉满的名字。
“所以,我有个命运注定的老婆叫江西糖?”轩辕断仙眼眸一亮:“老天白给了我一个老婆?”
这个魔靠着自己的脑补,已经霸道的霸占了霍从的老婆。
霍从:“……”
命中注定,白给。
白给的老婆。
明明元归云不在这里,但是霍从却好像看见低配版元归云3.0!
霍从的红眸里已经不是一丝杀意了。
“天道最厌恶的就是魔族了,老天你会对魔那么好吗?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霍从,你说的老婆,我们的老婆,不会是别人的老婆吧?只有别人的老婆,天道才会白给我们……江西糖是不是别人的老婆?我们要做小三魔?”
轩辕断仙完全没有羞耻心,说起自己要当小三,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语气反而跃跃欲试。
霍从简直被气笑了,轩辕断仙确实不是一般的魔,他说的每一句话,句句都踩他的雷点,不用等以后了。
“贱人。”霍从用清冷的声音说完,头发上的邪神之眼都睁开了眼,看的让人直到理智值。
霍从骂的第一个贱人是元归云。
轩辕断仙因为他的嘴,被迁怒了,是第二个。
“恼羞成怒的要杀我灭口?”
轩辕断仙看着刚弄死奢恶魔的触手,以迅而不及之时朝自己出手,一点不害怕,还火上浇油,一边躲一边笑:“第一次被骂贱人,不过我不是人,你应该骂我贱魔。哈哈哈,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更贱了。”
霍从没再接话,他对轩辕断仙动手,并没有留情,次次朝着轩辕断仙肩膀上的伴生烛而去。
只是,轩辕断仙实力很强,邪神霍从又刚来这个考场不久,几个小时后,也只能伤了轩辕断仙的皮肉,无法彻底杀死他。
“你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你,咱们别打了吧?”轩辕断仙最后打累了,先低了头,想跟霍从求和。
结果,霍从意识到暂时无法杀死轩辕断仙是停手了,轩辕断仙刚松了口气,就见霍从消失在原地,过了几秒,他的魔宫传来了别的魔的死亡尖叫。
霍从杀不死轩辕断仙,不代表他杀不死其他魔。
轩辕断仙的速度追不上霍从触手杀魔的速度,半个小时过去,他的魔宫就空了。
伺候他的魔,跑的跑,死的死。
魔宫的大门裂开了,罪魁祸首邪神霍从已经消失不见。
什么合作,人都没了。
轩辕断仙站在大门门口,听见外面好多魔大喊大叫。
“断仙魔王觊觎新任魔王的老婆,舔着脸要当小三,结果惹的新任魔王与他大开杀戒,与断仙魔王势不两立了!”
“怪不得断仙魔王喜欢看魔失恋,原来是因为他有当小三癖好!”
好大的声音,好高的音调!
轩辕断仙的那张嘴,暗地里已经惹怒了众魔。
现在出现一个新的刺头,众魔带着私人恩怨,疯狂的败坏轩辕断仙的名声,按了个小三癖在他头上。
轩辕断仙听着听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不在意众魔败坏他的名声,也不在意霍从跑了,更不在意其他魔的生死。
他在意新奇的一切。
比如人间的淫雾,突然出现的触手霍从,还有老婆江西糖。
天道不喜魔族,轩辕断仙却感觉到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实力又增强了。
新生的魔在增多,被天地厌弃的魔气也在增多。
平稳的局面,即将被打破。
轩辕断仙很期待不必一潭死水的新局面。
这其实是奢恶魔死亡的真正原因,他的价值被变化替代了,轩辕断仙没有丝毫犹豫,借助触手杀死了他。
这样——魔界也可以乱起来了,拥有了进入新局面的理由。
“江西糖……”
轩辕断仙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露出个酒窝,自言自语:“我要救回被修仙界绑架到人间的魔后了。”
于是,好不容易到天衍宗地盘的公主,莫名其妙有了个在逃魔后的身份。
江西糖看向元归云,漂亮的脸蛋充满困惑,指了指自己。
哥哥,我,是魔后?
绝了,淫雾在修仙界没有存在感。
在逃魔后江西糖的存在感竟然比淫雾强!
太荒谬了!
第193章 第 193 章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毕竟世界那么大, 江西糖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的专利。
江西糖宁愿相信是同名同姓,也不愿意接手在逃魔后这个称号。
另一边临溪而坐,对酒聊天的两位男子仍然继续聊天,他们高谈阔论, 说话的声音很高, 距离很远也能听清。
“轩辕断仙此魔, 在三个魔王之中,是唯一一个嘴贱触犯魔怒的魔王。只是,这些年, 他一直只祸害混沌区,没有对人间还有修仙界出手,并没有野心。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他的阴谋,他应该确实遇人不淑, 被叫江西糖的凡人骗身又骗心了。魔族一向不要脸皮,能做出死缠烂打, 追着当舔狗要名分的事情。”说话的男人语言带微醺的笑意,颇有些幸灾乐祸。
他不喜魔族, 自然乐意看魔族的笑话。
另一人接话道:“就算是阴谋,又如何?现在的魔族不是几百年前的魔族,实力低微, 闹不出什么风浪。要我看,这就是因果报应,魔族强大的时候,吞噬不知多少凡人精魂?如今,说来好笑, 现在的魔族总是容易痴爱以前他们口中的大补之物。”
魔王的在逃娇妻魔后消息为何传播那么快?
就是因为魔爱上凡人并被嫌弃玩弄的传闻修仙者们已经听腻了,魔王爱上凡人的传闻,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自然喜闻乐见,非常感兴趣,心想,难道爱上凡人的命运连魔王级别的魔也要应命吗?
“在逃小魔后……好像话本子里一样的故事。不知道下一步进展会如何,希望在逃的小魔后能藏的更隐秘些,不要轻易被轩辕断仙找到。”
“你好缺德啊。想要如你所愿,他藏人间肯定不行,只有往修仙界藏。我倒是觉得有胆量并且成功耍了魔王还逃走的凡人,应该能想通这点,没准他已经藏在了修仙界,谁都不知道,没准,有缘我们还能见上一面。我实在很好奇,愿意见他一面。”
想逃脱魔王的追捕,脆弱的人间不行,只有修仙界最安全。
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江西糖耳朵里,并没有什么新信息。
江西糖漂亮的蓝眸看向元归云,微皱鼻尖,压低声音问:“哥哥,你觉得故事里的在逃魔后,真的存在吗?”
他这样隐秘的问,首先是怕谈话的人是修仙者能听见他说的话,其次是带着困惑。
顿了下,江西糖补了一句:“哥哥,考题并没有更新。”
元归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用正常的语气平静的对赶车的马夫说:“阿莫,少爷休息好了,继续上路。”
听到公主名字的那一瞬间,是元归云出声让阿莫停下马车,原地休息。现在听到想知道的信息,自然也该由他来说。
元归云细心至极,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阿莫是个哑巴,无法出声应好。但是沉默寡言的阿莫很优秀,他不会让任何雇主的话落在地上,一路上都会晃动三声马鞭上挂的铃铛作为他的回应。
阿莫知道,哑巴是他的缺陷,不是他人的缺陷。他不能指望别人包容自己的缺陷,他要做的是,拿出填补自己缺陷的方法。
马车轮继续滚动,交谈声慢慢被丢在了身后。
几分钟后,没出什么意外,说明醉酒交谈的两个修仙者并没有在意这辆马车,也不想探究马车上的人。
元归云这才低声,吐出一个名字,灰眸看向公主的手腕:“邪神霍从。”
江西糖瞬间睁大了点蓝眸,忽然不懵了,也没有困惑:“……”
“轩辕断仙。”江西糖一字一句念这个名字,已经有了想法:“两种可能,他整个是,或者是半个。”
整个是,轩辕断仙就是邪神霍从。
半个是,轩辕断仙身体里一半是自己,一半是邪神霍从。
不管那种可能,只要将在逃魔后跟邪神霍从扯上关系,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变得合理起来了。
“公主有想过邪神霍从的结局吗?”元归云忽然出声问,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他的语气影响到了江西糖,江西糖顺着这句话想了想,抿了抿唇,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哥哥,你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想了。但是我仅仅想了一下,又中断了自己的思想。”
江西糖缓缓抬眸:“我不想他的结局,就是对霍从最后的善意期盼。”
邪神霍从会是什么结局,江西糖知道与自己有关。
邪神霍从的结局,皆握在他之手。
如果邪神霍从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结局,那一定代表他已经决定抛弃过去的江西糖,迎来了新的明天,成为了独一无二的新霍从。
公主坚定打败文字狱的信念,却不愿想霍从的结局。哪怕霍从已经面目非全,也仍然愿意给邪神霍从留下一线生机。
元归云为公主的温柔而心动,也知道了公主的态度。
他微眯起灰眸,只是有些遗憾,人类也许会因为公主最后的温柔而选择止步于此,怪物却一定只会选择疯魔般的得寸进尺。
元归云有了爱人,便有了对爱的理解。
爱在人性中诞生。
脱离人性的爱,怪物的爱,不能称之为爱,是谋杀。求爱者,谋杀自己;得爱者,谋杀爱人。
在元归云看来,邪神霍从的结局,只有一种——谋杀自己。
“公主,我之前说过,我出生在下城区,是一路爬上了上城区的王座。”
江西糖不知道为什么元归云突然跳转了话题,谈到了自己,但是他第一反应立是乖乖的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漂亮的五官不自知的拿出最认真的神态去听。
元归云不讲成功的喜悦,也不讲中间吃的磨难。
“成王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曾经孕育我的下城区,我不喜欢回头看走过的路。”
“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如果有机会,我想带公主回到最初的下城区,感恩曾经的自己。”
元归云以前是没有真正“感恩”的意识。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感恩任何人。
毕竟他拥有的一切,全部靠自己,没靠任何人。
所以,他不回头看,也不曾想到要回去看孕育他是下城区。在他眼中,那个下城区,与其他下城区,甚至中城区与上城区,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成王路上的风景。
他思想的改变是因为爱上公主,也因为看到邪神霍从。
邪神霍从完全是反面的例子。
从他身上,元归云意识到了他能学习,愿意拥有人性,是一件多么睿智且幸福的事情。
因此,他愿意感恩曾经不断学做人的自己,也愿意感恩激起他做人想法的下城区。
若是他这团金线怪物生在贵族圈里,刚出生就先拥有了普通人追求一生所追求的权利,那他一定会成为玩弄人性的怪物,而不是拥有人性的怪物。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好,我会陪哥哥回去。”
江西糖没有追问原因,他给出的是完全的包容,还有一颗真心,蓝眸微弯,带着明亮的笑意:“到时候,我还想多带些新鲜的美食,还有可爱小老鼠造型的甜点小蛋糕,分给下城区的小朋友品尝。”
江西糖没忘记元归云之前说,如果小时候他们就能有交集,哥哥会丢弃老鼠与垃圾,带着美食与鲜花去见他。
当时他还没懂自己的爱,现在重新想起这句话,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依旧心疼元归云,也乖乖听话,理解他不舍得自己吃苦的心。只是在这个基础上,他想出了另一个方案,不是害怕老鼠,也不是勉强自己吃,而是愿意做一个小老鼠造型的蛋糕甜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坚定的心。
他依旧所谓的只走了一步,仍然是完整的自己。
只不过,是爱,让他有了更强的责任心与内心。
在江西糖的爱情观里,爱附带着责任。
他没有明确自己爱的时候,谈论截止后他并没有给出结果,只是单纯选择认同元归云说的话,不像现在,本能般的给出了想出的方案,不是继续停留在原地。
“小老鼠造型的小蛋糕?”元归云灰眸带着微醺的笑意,声音低沉磁性:“下城区的小朋友一定会被迷的神魂颠倒,甚至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江西糖眨了眨眼:“其实我没说完呢,最后还要带上一朵最漂亮的鲜花,亲手送给年幼的哥哥。”
元归云灰眸里笑意更深了。
“年幼的哥哥也会为那朵鲜花神魂颠倒吗?”江西糖故意问,突然坏心思的亮爪子调戏元归云。
“嗯,毫无疑问。”
元归云点头:“年幼的我一定会被迷的神魂颠倒,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握住递给我鲜花的双手,成功陪伴在公主身边。”
他说着握住江西糖的双手,弯腰亲吻了一下指尖,俊美无双的面庞隐藏了锋利,只剩下柔情蜜意:“迷住我的不是漂亮的鲜花,而是鲜花代表的意义。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你的机会,我明白,绝不会错过珍宝。”
江西糖调戏不成反被亲,最后脸颊红扑扑,太像诱人多汁的水蜜桃,元归云忍不住又亲了几口,直到江西糖羞到爆,不愿意伸手捂住了他的薄唇为止。
邪神霍从的话题被迫中断后,江西糖暂时抛之脑后,没有继续谈论。
在江西糖心中,他虽然刚开始很震惊,可其实在逃魔后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并不如淫雾。
他最在意的是淫雾。
进了天衍宗的地盘后,天衍宗的高大山头,抬眼就能望见。
不过越靠近天衍宗,路就越不好走,不是凡间之路。
马车没了用武之地,此时成了累赘。
江西糖正想着如何处理马车,阿莫却抢先一步提出了想离开的想法。
第194章 第 194 章
千里马踏云低下头, 以一种很温顺,也很依赖的姿态,主动去蹭阿莫粗糙的手掌心,它半闭着眼睛, 马尾自然的下垂, 浅浅的微风吹散地面的青草, 细碎的草屑躲到马尾的马毛尖尖上。
踏云突然打了个喷嚏,像是在应合阿莫刚刚说的话。
阿莫安抚的摸了摸踏云的脑袋,才比这手语继续道:“我跟它的命都是偷来的。”
停顿了一下, 阿莫又面容平静的接了一句:“这里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
江西糖微微抿唇,他确实没有想好该怎么安排他们,但他可以确定自己不会丢下他们,让他们独自离开, 因为是他将这一人一马从舞州带出来。
“你已经有想法了是吗?”江西糖跟阿莫对视了几秒,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清楚的意识到阿莫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想法:“阿莫, 你准备带着踏云去哪里?舞州已经沦陷,人间没有安全的地方。”
阿莫给出了他想出的答案:“草之源。”
“草之源?”江西糖重复了一遍阿莫的答案,并不是因为对这个地方陌生。他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行路的这些日子,他在马车上并不是无所事事的虚度光阴,那张随身携带的地图一角已经被他给翻烂了。
草之源不在苍国,在游国,是游国的国都, 地理特点是大片的草原,环境好, 野生动物很多。
江西糖想不通,为什么阿莫要背井离乡,略过灵山国,选择这里。只是因为那里适合踏云生存吗?可是苍国虽然山体较多,却也有草原。如果是因为距离淫雾源头洛城比较远,海月国明显更合适。
阿莫像是看出了江西糖的困惑,垂眸看着踏云,主动开口解释道:“在哪里,淫雾就算能杀死所有的人,也杀不死草原的动物。”
一句话便以解释清楚了。
江西糖蓝眸微睁,突然听懂了阿莫的未言之意。很明显,阿莫被舞凛下令诛杀舞州内活畜的命令给弄怕了。阿莫想让踏云在淫雾笼罩阴影的人间活下去,就必须找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主观跟客观都不会出现舞凛这样的人。
游国的首都草之源又有“万物之源”的别称,游国人亲近大自然,在他们传承文化里,动物是有灵性的同类。如果舞凛是游国人,就算他愿意下达命令,下面的人也不会执行,只会阳奉阴违。
“其实我刚刚闪过劝你的念头,毕竟这里距离游国的路,很远。你们又是我从舞州带出来的。”江西糖上前一步,试探性的伸出了手。踏云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态度默许江西糖接近,抚摸自己。
江西糖弯了弯蓝眸,轻轻的摸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但是我转念一想,就跟我有不得不来天衍宗的理由一样,你也有不得不去草之源的理由。仙界或许是淫雾最后才攻克的地方,却不是踏云能长久待下去的避难所。凡人在这里尚且寸步难行,更何况凡马?草之源好,虽有未知危险的远,但是踏云能一直奔跑,而不是被困死在原地。”
江西糖对阿莫的态度一直是平等的尊敬,阿莫对待他的态度却平平无常,与别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此人就如一块顽石一样,唯一的温情只给予了踏云。
可现在,江西糖说完这句话后,阿莫抬头,浑浊的眼眸明显闪过惊诧的光。踏云紧随其后,低吼了一声,主动蹭了下江西糖的手腕。
阿莫等踏云蹭完,拉了拉缰绳,替踏云说话,也是说的藏在心里的真心话:“踏云并不怕死,它恐惧的是跟其他马匹一样,被拴着原地,死在马圈里的方寸之地。千里马的坟墓,应该在路上,而不是屠刀之下。”
为什么非要去草之源?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哪怕死在路上,对于踏云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阿莫看着江西糖的眼睛,已经知道踏云得偿所愿了,他的声音沙哑干瘪,带着长久未发声的涩意:“江少爷,谢谢你。”
江西糖转头要去看哥哥牌翻译的动作一顿,硬生生的转了回去。
江西糖:“???”
刚刚谁在说话?!好像是阿莫?!
可阿莫不是哑巴吗?!
“你能说话了?”江西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幻听,他现在有些怀疑是出现奇迹了。
因为阿莫太想感谢自己,嗓子不治而愈了?
阿莫摇了摇头,继续比手语,他说:“我的嗓子没问题,我用手语,是因为我的亡妻是哑巴。她喜欢养马,立志要养出最优秀的千里马,她走后,我便隐姓埋名成为了她。她把马儿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我也把踏云当做亲子。我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跟外人提起她了,江少爷,你想看看她吗?”
对上阿莫的眼睛,江西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阿莫从胸怀里掏出一块花纹繁琐华丽的圆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副丹青勾勒的双人画像。
健康漂亮的少女,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像神女。可爱的小马驹,憨厚可爱的追着被风吹动的野花咬,充满春天的气息。还有一旁垂眸,伸手去摸少女发丝的富家小少爷,岁月静好,眉眼有几分像阿莫。
画像的画技很好,里面的人与小马驹神韵抓得极其生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岁月吞噬了朱砂的颜色,画像微微褪色,只像存在回忆里的旧物。
江西糖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阿莫,再看看画像,看眼睛确定了,里面的富家小少爷,就是阿莫。
可这个前提是,江西糖已经先入为主,知道画像与阿莫有关系。
如果这幅画像不是阿莫拿出来,他一时半会绝对无法确定。岁月实在太残酷,现在的阿莫与以前的阿莫,判若两人,一个在天的阶级,一个在地的阶级。
“她是我的亡妻林莫。”阿莫的眼神很温柔,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忆起了从前:“就是这天,我们决定相守,叩拜天地,做了一日夫妻……”
一日夫妻?
再看阿莫口中说的亡妻与现在的模样,江西糖突然不忍心听下去了。
种种迹象表明,阿莫的故事就是个悲剧。
事实也是如此,阿莫目光眷恋的看了一会画像,小心翼翼的合上,继续道:“然后我的家族强行冠以我的妻子勾引之名,谋杀了我的妻子。她不让我报仇,担心我弑父弑母后,沦为天地皆不容的畜/生,更怕我报仇后,便放弃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不寿终正寝,直接去找她。于是,我听了她的话,杀死了曾经的自己,给自己取名阿莫,带着她一起,最后定居舞州,成为了一名马夫。”
“他们都说,一个养马的哑巴女儿配不上我,给我当丫鬟都不配。只有我知道,除去家族赋予我的一切,我的精神世界贫瘠的犹如枯木。没有她的存在,高贵出身的我不过是从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继承人,我名义上的父亲不能生,便让我名义上的祖父替他生。有她,我才能枯木逢春。”
“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祖父不是祖父,我不是我。唯有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是我唯一的真实。只是,他们不懂爱,只会用配不配来评价,只会去摧毁。比起恨,我更觉得他们愚昧的可怜。”
“世人也觉得你们是不平等,你们会走我与亡妻的后尘吗?”阿莫最后说:“我不是问你们要答案,江少爷,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回报。我最珍贵的回忆,唯一的爱妻,被摧毁后残缺的爱,现在独身几十载的自己。”
怪不得沉默寡言的阿莫会突然开口说话,提起自己的亡妻,公主愿意真正理解放行,他便想给出回报。
一日夫妻,后念着守了几十载。
“我跟哥哥是平等的相爱。”江西糖语气坚定的说:“世人的眼光,与我们无关。人有眼睛,任何人都有看我的权利,但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没有插手我人生的资格。”
阿莫微微扯唇一笑,收起了亡妻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
“我希望你们能圆满。”
“谢谢。”
阿莫摸了摸踏云的脑袋,丢下了累赘的马车,没有继续牵着马,而是直接上了马。
在他要离开,出发的时候,江西糖蓝眸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把舞凜给的盘缠,塞给了一半给阿莫。
阿莫开始并不准备收,直到江西糖开口说了一句话。
“淫雾追上你,你就会自杀吧?”
阿莫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江西糖笑了,他刚刚想到这点,他就知道。
“你心有所爱,哪怕枯木已经不逢春,却在等春。淫雾对你来说,是剧毒。”
如果是最开始,江西糖不会这样认为。可他现在知道了,阿莫喜欢踏云,是因为爱屋及乌。
在阿莫心里,他挚爱的亡妻排在踏云前面。
“相爱,是守心,亦是守身。”
“淫雾从来未入我心。”
阿莫怕的不是淫雾,他怕的是爱人会伤心。他挥了挥手,第二次开口说话,随后丢下一个背影,骑马离去。
江西糖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喊:“我相信你会比淫雾的追你的速度快,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草之源,我记住这个地方了!”
公主这样说,是不想让阿莫的旅途孤寂。
希望带着他的期许,阿莫能带着踏云好好活下去。
阿莫的亡妻希望他好好活着,即使死亡也许对阿莫来说并不是痛苦,但那绝对是遗憾。他在妻子死后的那天没有选择报仇自裁,就是选择了带着爱人的那一份日子,好好的活下去。
第195章 第 195 章
阿莫出场的时候, 是普通马夫的形象。如果他自己不说,谁能想到他会有不平凡的过往?
恐怕舞凛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阿莫的哑不是身体哑,而是为了亡妻而哑。
江西糖依旧看着踏云离去的方向, 哪里已经没了任何踪影, 他的目光却一时半会收不回来了。
阿莫给公主带来了一点小震撼。
“哥哥, 其实就算没有我们,没有仙界,人间也并非完全不堪一击, 是吧?”江西糖忽然有感而发。
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惧怕淫雾。人间那么大,如阿莫这般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他们看似平平无奇, 实际上,那只是世俗眼光下看见的皮囊。在皮囊之下, 似盲盒般,藏着千万种变化与可能。
元归云伸手拂去偷偷亲吻公主发丝的花瓣, 声音低沉的回道:“人生百态,淫雾只占了一态。就算人间被淫雾覆盖,人间也只是沦陷, 凡人不会灭绝。”
江西糖眨了眨眸:“哥哥是想说,只是换了一种生存规则?”
“公主不会喜欢这种新规则,缺失平衡的淫雾世界。”元归云用不着直面淫雾,就已经知道淫雾统治的新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人的欲望变得无比强势,理性丧失, 失去对□□的掌控权,精神世界半崩塌, 只能清醒的看见自己沦为被欲望支配的畜/生。人是高级动物,与普通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拥有自主选择权——可淫雾却剥夺了这种选择,于是,平衡破裂,做不成人,也当不了真正的畜生。”
在元归云看来,“淫雾”可以是个象征,也可以类指一类人。
在这个世界,那些喜欢逛青楼的男子女子,都是中了淫雾吗?不是,是他们自愿选择了青楼,选择了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人生有百态,人性也复杂多变,多情风流者与禁欲修佛者的存在,都不奇怪。
但当“淫雾”变成一种雾,所到之处肆意剥夺所有人的选择权,把人搞得半人半畜,淫雾就变成了一种剧毒,能毒瘫痪整个世界后,霸道的建立起新的规则、新的世界。而在新世界,人的地位会不如真正的畜生,因为畜生不会思考,它们本就是食物链底端的生灵,没有下降空间,不管世间规则怎么变,都坦然自若,不会有新的痛苦。
江西糖听元归云说话的时候,白皙微粉的脸蛋已经微微鼓起,发自内心的抗拒这种情况。他确实如元归云所说,根本不喜欢这样的新世界。
“我想起了我的室友。他的原生小说,不太正经,意识到这点后,他很不开心,用最恶毒的语言,说自己人人可阅。”
元归云的灰眸看向公主,哪怕是有些跳转的话题,也第一时间自然接了下去,给了回应:“公主是怎么想的?”
江西糖抿唇,表情严肃又可爱:“欲望本身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欲望缺失了隐私保护,个人欲望被强制贩卖后,又被无数只陌生眼睛强制购买。”
元归云微微勾唇,点了点头。公主说的对,就是这样。可看似简单的道理,却是有些人一辈子都参不透的真理。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夸夸而谈,觉得淫雾根本没有危险,不就是跟色/欲挂上勾吗?又不会死人,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只会把自己带入购买欲望的恩客视角,而不是贩卖欲望的妓/女。
如果贩卖欲望就如淫雾的影响下,稀松平常,那妓/女也不会沦落为任何社会的最底层,人人都看不起了。妓/女的孩子,也不会是逆袭剧本的最热初始配置。
天衍宗坐立在山峰之间,想进入天衍宗,首先要爬把八千八百八十一阶台阶,阶梯数在最底层的石碑上刻着,晚霞的光照射在上面,数字也发着光。
江西糖拿出信物玉佩,在石碑面前,晃了晃,光照着他白皙的指尖上,穿透了玉佩。
“这里是天衍宗的山下,我成功到达了。忠仆,如果你有在天之灵,你不必守着我了,可以安息了。”
江西糖觉得应该告知忠仆一声,这是忠仆用命换来的期望。
“剩下的路,不是你的‘江少爷‘要走的路,是我江西糖,要走的旅途了。”
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江少爷”看做是自己。
他是江西糖,不是江少爷。
就算或许原本的江少爷只是个低纬世界的纸片人,那又怎么样?对于忠仆来说,那个江少爷,才是他真正侍奉,愿意付出忠心与性命的主人。
江西糖爱自己,他早已不缺爱,所以,不会偷走霸占这点爱意。
“哥哥,走吧。”
江西糖收回了玉佩,彻底了结了忠仆的心愿后,他先一只脚踏上了第一层台阶,然后才微微偏头,朝元归云伸出了手,漂亮的脸蛋美得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晚霞的光染红了他飘扬飞舞的发丝。
“他们不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我开头遵守。”
“哥哥,我不想做救世主,我要做我自己。”
高纬不是主角光环。
同样是外来者,江西糖却并不想仗着自己可能来自高纬,就去入侵摧毁玩弄这个世界,自觉高人一等。
因为他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在需要使用这种外在力量,用暴力与摧毁来衬托出自己的强大。
那个疑似来自18X的命运之子,陶心桃,很有可能,就是个内心软弱之人。
“我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元归云握住公主伸出的那只手,握着软乎乎,看似没有任何威胁,却不经意的烫了一下他的心尖。
此时此刻,元归云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公主已经彻底成熟,他拥有的魅力值没有上限,这才是刚刚开始。
江西糖对着元归云弯了弯蓝眸,回了一个甜笑。他像熟透了的桃子,挂在树枝上,哪怕是黑夜里,不用光照,像外散的香味已经彰显着他的成熟。
美人跟男人,其实不是对立的词汇。只是以前,江西糖身上的美人标签太重,他自己也懵懵懂懂,思绪也未开化,不知道自己是可以依靠的,只想如同家养金丝雀一样,寻求可以庇护自己的笼子。
现在,他不必如此了。
他自己撑住了自己,不需找精神依靠,自己便是自己的依靠。也不需要惶恐不安,因为他有承担失败后果的勇气。
两只脚都踩在第一节阶台阶上。
江西糖牵着元归云的手,走在前面,一步一步,他无视头上飞来飞去的人影,还有来来往往修仙者探寻的目光,走的缓慢却踏实。
轻舟已过万重山。
元归云在后面,控制两腿之间的距离,跟着公主的节奏,灰眸专注极了,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公主一人的存在。
漂亮似花的少年与气场强大的俊美男子手拉手一起爬登仙梯的凡人组合实在少见,这边两人刚爬了半小时,他们的消息就传到了天衍宗掌门耳朵里了。
掌门听闻,想都没想,第一句话就问重点:“腰间可有什么信物?”
报信的弟子走流程:“有块玉佩。”
“玉佩?”掌门抬眸,比起惊讶,他更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瞄了报信弟子一眼,掌门的下一句话弟子并不陌生,因为每过一段时间掌门都要问这个问题:“这个月第几块了?”
报信弟子记着呢,都不用怎么想,就脱口而出:“第八块。”
掌门依旧面无表情。
报信弟子顿了顿,补救了一句:“掌门,比上个月少了一半呢。”
他仍记得上个月这个时间点,已经快二十块玉佩找上门打秋风。相比较之下,这个月已经不错了。
掌门哪里不知道报信弟子内心的小九九,这弟子是替罪魁祸首说好话,目的却是为了自己。
他警告道:“你可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报信弟子装傻充愣,摸了摸头,憨厚一笑,也不多言语了。
毕竟拿师叔的送出的玉佩数量赌博是不能说的公开秘密。
不过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师叔的逆天操作珠玉在前,他们这些弟子跟在师叔后面的操作都是小打小闹了,掌门跟长老没有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掌门冷静闭了闭眼,他的心早已被糟心的小师弟磨成了顽石,如今是一点情绪也无。谁让这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谁让他这个师兄成了掌门?谁让师父又留下铁保师弟的遗言?
这辈子,他都要栽在小师弟身上,给神经小师弟扫尾。
“无论什么情况,先把人直接带进来,莫要失了规矩跟气度。”掌门最后道,说的话也是老一套。
不管是拿着玉佩寻仇,还是报恩,亦或者是占便宜打秋风,神经师弟只管发不管后续,他都要问清楚前因后果,管好此事。
报信弟子明白,他领命下去,心里还在想,这个月前七块玉佩,四块寻仇的,两块想修仙,最后一块想恩将仇报妄想嫁给师叔的,算一算,也该轮到报恩的吧?
希望是报恩的,这样的快,他就压中赚了。
抱着这个念想,这位弟子登仙梯守在入口,第一眼表现的特别友善,然后耍了个心眼子。
“二位远客可是为寻恩而来?”
第196章 第 196 章
嗯?寻恩?
面前天衍宗门派弟子脸上的期待之意并未遮掩, 眼神先是直勾勾望着脸后,第一时间挣脱向下移动盯着他特意拿出的玉佩来回看,江西糖抬头望向声音来处,一眼便看到, 实在过于好懂。
这个弟子认识玉佩, 并且对此有期待, 是寻恩的期待。
只是如此熟练,又直言不讳专注“寻恩”,莫非还有拿着玉佩来寻仇的吗?
江西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犹豫一瞬,摇了摇头。
报信弟子眼里的光瞬间泯灭:“哦,那就是寻仇的了?”
江西糖还是摇头。
报信弟子知道不是寻恩后,便兴致缺缺。他见过各种奇葩玉佩之事, 探究性已然不强了,如今只是例行公事般问问, 替掌门先把关一下罢了。
然而下一秒出乎预料,面前长着一副绝色美人脸的凡人小少爷, 给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回答。
真的特别出乎预料,带着浓浓的人间气息。
“我不报恩,也并非寻仇。”
绝色美人微微一笑, 湛蓝的眼眸像是蕴藏仙力的天生灵物,漩涡般的吸引魅惑,不可直视。
“我们是从人间而来的凡人。”江西糖牵起元归云的手,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们是浑然一体的,像天与地一样, 无法被分割,江西糖没有拐弯抹角, 一句话真诚的总结来意,他一字一句道:“以凡人的身份,替人间向仙界报个信,仅此而已。”
报信弟子愣在原地,他的视线停在江西糖绝美的漂亮脸上,与最初并未区别,却又有了最大区别——少了仙人高高在上的游刃有余,多了一丝警惕。
为何自己会对弱小的普通人族生出警惕之心?
等到将人带到掌门面前,报信的弟子看向那双白皙纤细手指当着掌门的面依旧稳当又随意的握着的玉佩,才隐隐约约顿悟——原来,他接待过数不清的凡人,只有眼前面容绝色的少年,是这么多年来,没有裹挟着向仙界靠近的欲望,只是单纯把玉佩当做器物媒介的唯一一人。
没有欲望,亦没有仰望,只有借着器物之名,言语姿态,好似自己也是仙界之人一般,只是为了报个信。
修仙者不会警惕一个普通人类,只会警惕能威胁到自己的同类修仙者。
怎么会有这样的普通人族?他们真的是普通人族而不是修仙者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两人肩上的白烛仅是白烛。
报信弟子完成自己的任务后,看似沉默的站在一旁,实则眼眸只是微微垂着,视线一半分给掌门,一半分给不速来客。
“替人间报信?”掌门第一眼看的是元归云,第二眼看江西糖,第三眼是坐下弟子,第四眼才是玉佩,确认是神经师弟的玉佩。
他本以为今日所见之人不过是以往普通人族的复制,结果司空见惯之物放在特殊人族的手里,既变成了这个月最特殊的玉佩的同时,又变成了那么多玉佩中最没有价值的一个玉佩。
“苍,灵,游,海——”掌门一一列举人间四国之名,未曾从两人神色上看到任何波动。事情明显变得更有趣了:“你是何国使者?亦或者四国使者?”
元归云的灰眸闪过不悦。
他听出来,掌门看似平易近人的温和语气里隐藏的是比报信弟子还要深的傲慢。因为他下意识不认为眼前的两个普通人类有资格替人间传话,仙人的傲慢的底线是一个国,上不封底。
掌门对元归云的傲慢,元归云视若不见,却紧盯他这般对待公主的态度。
任何傲慢碰上公主,就该俯首称臣,卑如尘埃!在元归云眼中,傲慢不再试单独存在的傲慢,而是与无礼挂钩,被剥去了姓名。
唯有公主的傲慢是傲慢,其余便是无礼。
掌门接收元归云不悦的眼神,第一反应是看向他的双肩。
只有单边存在的白烛静静的燃烧,微弱的火光且残缺的伴生烛甚至不如幼童,为何能制造危险的压迫感?
江西糖把元归云放在心上,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心爱之人的情绪。他没有扭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牵住元归云的手握紧,抬脚移动身体,用看似纤细娇小的身躯,坚如磐石的挡住了一半来自掌门的视线,也遮挡住了空挡的肩膀。
爱意不用言语,也能开口说话。有情人的肢体在诉说爱意的时候,会变成共生的怪物同体。
他们是一对爱人。
掌门与弟子的脑海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没等大脑做出反应,正主就亲自证实了。
“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注视我的爱人。”江西糖蓝眸如同带着无数镜子碎片的矛盾利剑合成体,直接顶着掌门的威压,坚定射进他的眼眸,无情粉碎掌门眼神里的那一丝看残缺之物的意味深长:“你的眼神藏着不礼貌,玉佩的主人是我,对话的对象也是我。”
江西糖不喜掌门看元归云的眼神。他知道元归云的双肩只有一个伴生烛,这个世界定义这样的存在为残疾。但是他才不接受这种定义,如果必须有一对伴生烛才是正确,那他就认为自己是元归云消失的另一只伴生烛。
掌门的眼神错了,大错特错。
面对这种错误的不礼貌,他要撕碎。
或许人间的淫雾需要仙界支援所以掌门的友好态度很重要,但是元归云更重要。
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天平之上,人间的终点都追不上元归云的起点。
掌门愣住了,他一没想到江西糖坦荡的爱意,二没料到他的眼神,三没意料他的大胆言语。
从未见过这样的普通人类,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数,掌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一个呼吸的时间,自己好像变成了恶毒的仙人,又好像变成了棒打鸳鸯见不得小情侣的无情掌门,还有找不到真正应该对话的蠢人。
掌门有些被江西糖的绕晕了。
江西糖没管掌门晕不晕,他沉着漂亮小脸蛋警告完后,拿着信物玉佩,开始回答掌门的问题,眉眼展现出来的一种沉淀的美丽,语气平静的诉说着江少爷的死里逃生:“苍,灵,游,海,都与我无关。我们不是任何一国的使者,只是一个生存在人间的芸芸众生。不久前,因为淫雾的存在,江家家破人亡。江家只剩下一位江少爷,还有这枚信物玉佩。江少爷的忠仆临死前将玉佩交付于我,留下遗言要江少爷必定要带信物玉佩去天衍宗,好真正逃离淫雾,真正活下去。我是江少爷,所以我带着信物玉佩,活着来到天衍宗,给江家所有人收尸。但是我并不想仅仅只做江少爷,所以我决定归还信物玉佩之后,以凡人的身份,不是江少爷的身份,替人间向仙界报个信,仅此而已,唯此而已。至于报信的内容——”
江西糖语气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玉佩高高举起。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几秒后,掌门眉眼微动,撇了座子弟子一眼,报信弟子立即活过来,走过去,有眼色的接过玉佩。
他检查了一番,对掌门点了点头,并没有退出原位置,直接退出了大殿。
掌门收回看向弟子离开的背影,看着江西糖,顺着他的话问:“内容是什么?”
“掌门您知道淫雾是何物?”江西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掌门语气轻飘飘,像是在说一只藏在树林的兔子,也有可能是狼,因为两者的意义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略有耳闻。”
果然啊。
江西糖竟一点也不意外,高高在上的仙界是知道淫雾的存在,只是他们不在意。人不在意树林的新增死去的动物,修仙者也不在意人间新生亦或者死亡的灾祸。
不管灾祸人,是人祸,还是魔。
只要森林还在,人间还在,死亡与新生的耗损,与修仙者有何干系?
“只是略有耳闻吗?”江西糖追问。
掌门没有因为江西糖的追问而心生怒意,眼神反而多了一丝怜悯,看江西糖的眼神像是成年人看幼童。
漂亮的幼童不会惹人生厌,大人看着小孩因为几颗糖与几碗药发愁的样子,有种让大人想发笑的可爱感。
“你想借助天衍宗之手铲除所谓的淫雾?”掌门定义了江西糖的幼童属性,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展露了大人的威压与无情:“人间事,人间必。如无意外,仙界不会沾染人间之事的因果。”
江西糖自然意识到了掌门弄错了自己的意图,不过聪明的公主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狡猾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修仙界傲慢的底线在哪里:“对修仙者而言,何为意外?淫雾不算,什么算?”
掌门没有犹豫给出标准答案:“魔族灭世,亦或者仙缘断。”
江西糖在心里默念几遍掌门给出的标准答案,隐约抓住了底线。
第一,魔族灭世。与魔族对立的仙族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才会选着插手人间事。
第二,仙缘断。人间发生与仙界有关的事情,导致仙缘断,间接导致仙界发展颓势,或者是理解成与仙界有关,这时候,修仙者才会插手介入。
有因才有果插手,无因无果便袖手旁观。
淫雾不符合第一,也不符合第二。
“我明白了。”江西糖真心感谢掌门,漂亮的蓝眸清风般微弯一下就消失不见:“谢谢您替我解惑。”
美人如画,无关性别,都赏心悦目。再加上江西糖声音动听,说话有礼貌,掌门内心深处忽然没了之前被凡人质问冲撞的不喜,看着是刚几成年而已,不知有没有行冠礼的凡人崽子,经历了家破人亡,虽冒犯却何必计较?
眼下看好好说,不是挺乖的吗?而且想一想之前的持有玉佩凡人,已是天壤之别。
掌门这样想,竟心生一丝怜悯恻隐之心。
如此看来,这块玉佩是托孤玉佩了。
只看师弟如何了……如果师弟愿意留下托孤玉佩,他也不会阻拦。若是师弟不愿意来,他便直接做主,而后再跟师弟说一声就行。
掌门想通后,想着跟江西糖说清楚玉佩真正的主人是自己的小师弟,江西糖却抢他一步,掌握了下一轮谈论的节奏。
掌门:“其实——”
“其实您误会了。”
“一开始我便说了,是报信,没有求救。人间事,人间必。仙界愿不愿意插□□雾,与我无关。我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位物归原主,祭奠江家。二位遵循自己的意志,替人间给仙界报信。”
“谁都看不起淫雾。但是淫雾不需要任何存在的看得起。”
“今日沦陷的人间,会是明日沦陷的仙界。”江西糖与掌门对视:“我要抱的这封信承载着江家无辜的亡魂,由我江西糖代送,爱人元归云互送,送到了仙界了,最终由天衍宗掌门接收。信不不信,皆在天衍宗的一念之间。”
掌门:啊……?
掌门傻了,忽然之间,天衍宗就被拉了下来。
今日沦陷的人间,会是明日沦陷的仙界?就凭所谓的淫雾?哈哈哈!
什么淫雾,凡人愚昧无知,他们连低级兽类都惧怕,更别说诡谲的淫雾。
掌门憋不住的想笑,他看江西糖的蓝眸,实在美丽,却又实在蠢笨,如井底之蛙。
“哈哈哈!”
掌门以为自己没憋住笑出声,下意识想收回去,收到一半,才后知后觉这笑声很熟悉,不是自己的,而是神经师弟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崽子,你说修仙界要完蛋了?!”
男人大步靠近,浓香的酒味立即霸占周围的空间,江西糖扭头,看见了一张大笑着的、苍白如面的脸。
灿烂至极的笑配着瘦弱如竹的身躯,死夹生,生附死的既视感,甚是诡异,而男人俊俏若女的眉眼又给这层诡异加了一层柔光,最终看起来似鬼非仙,简单几个字概括便是……不像好人。
“太好了,我竟然要梦想成真了!”
随着男人慢步下来靠近,他的身形完全展露,右脚脚坡的缺点暴露无遗,一点也不掩饰。
江西糖第一眼直接忽略了男人的腿,目光精准的看向他腰间围着的一圈由玉佩围绕的特殊腰带。
他在看玉佩,其余是虚无。
“小师弟!”掌门出声制止,很好,他现在感觉自己笑不出来了。
笑容成功从他心里,转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经小师弟脸上。
坡脚小师弟根本不搭理自己的师兄,他停下脚步,打量江西糖一番后,又笑咪咪道:“小崽子是叫江西糖是吧,我记得你,当年你母亲生你的时候,还是我接生的!后来我抱你的时候,你可喜欢我了,还送我第一泡婴儿童子尿,让我记忆犹新,永生难忘呢!”
掌门努力想抽搐的嘴角,视线不敢看江西糖。他感到尴尬,更觉得丢人。
江西糖惊诧地微微瞪圆蓝眸,脸颊控制不住渐渐粉红了:“……”
接生?喜欢?第一泡童子尿?!
而且多少年没听过我抱过你这样的发言了!
第197章 第 197 章
“不信吗?当时你只有那么大一点, 小猫崽似的……”
男人并不是一个能慷慨他人之苦的人,他只想顾自己的情绪,无视了尴尬的气氛,松开玉佩往空中抛去, 趁着这个时间间隙双手比划了小猫崽的大小, 眼眸仍是笑眯眯的样子。
几秒后, 他接住玉佩,指尖抚摸玉佩上刻的鬼字:“刚出生那么小就能送我一尿,长大了还得了?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才留下了鬼佩,这么多年,一直期待你的到来。果然,你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甚至高于我的期待!行善作恶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想要的报应!爽!”
……行善作恶?一边行善一边作恶?鬼佩又是什么意思?
江西糖站在原地被动听男人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听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竖起隐形的炸毛猫耳朵, 装作一副倾听的模样,实则无声的小碎步后退,牵着元归云的大手想离男人远一些。
这个修仙者, 明显精神有点问题的样子,有危险,就该离远点。
男人微微挑眉看出漂亮崽子的动作,明明知道为何,依旧恶趣味的抬起坡脚, 主动靠近了两步,嘴上还温柔道:“后退离我那么多远做什么?既然拿着鬼佩来到这天衍宗, 就不该怕我。糖崽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接生了你,而你出生第一个尿的人不是你亲爹,而是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关系,比你跟你亲爹还要亲密。来,叫声云爹,听听?”
江西糖:“……”怎能突然多了一个爹?
“小师弟!莫要胡言乱语!”掌门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猛然提高音量出声。虽然开口制止丢脸,但是沉默只会让天衍宗更加蒙羞。
“掌门师兄,你居然……莫非也想?可叹,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师兄弟。”神经小师弟扭头,装模作样语气带着遗憾,神色认真道:“若是变成父子,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掌门深呼一口气,差点气了个仰倒!
师兄弟变父子?神经师弟不仅想认眼前的人崽当干儿?还胆大包天也要当他爹?
“云非命!”掌门沉下脸,直接叫了神经小师弟大名,使出杀手锏:“师父不在了,你就是这样欺负我?我看你是不怕师父入梦,找你念经了!”
云非命瞬间安静下来,神色收敛起来。
掌门不意外,这个混账师弟,只有师父能制得住!只可惜,师父去的早,把这个烂摊子,交付到了自己身上。
师父啊师父,你可害惨了弟子!
掌门心里已经决定今夜继续去师父灵牌前,撤去掌门的身份,哭诉自己内心的苦闷。谁还不被偏爱,谁还不是个崽崽?在师父面前,自己永远是个爱哭红眼的崽。
“非命师弟命运坎坷,宗门偏宠了些,性子有些顽劣,他说的糊涂话,莫要放在心上。”
掌门拉回跑神的思绪,习惯性给讨债的师弟擦屁股。只是他看着江西糖那张修仙者都修练不出、集齐天地钟爱灵气的绝色面容,说完后知后觉想补上名谓时,神色却一顿。
他耳边一点一点回忆起前面的话。
【我要报的这封信承载着江家无辜的亡魂,由我江西糖代送,爱人元归云互送……】
嗯?江……西糖?江西糖?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云非命看见掌门神色僵住,瞳孔放空,陷入沉思,勾唇微微一笑。掌门师兄马上才注意到的事情,他在偷听的时候,只用了三秒就联想到了。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
掌门一半犹豫一半震惊:“等等你叫江西糖?轩辕断仙的在逃小魔后?!”
云非命:“掌门师兄,现在知道为何我想当爹了吧!占便宜点事,不当白不当啊!”
两双眼睛,四只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个是复杂的震惊,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着,江西糖秀气的喉结微动,顶着视线,牵起元归云的大手,十指相扣,大大方方给师兄俩看:“我是江西糖,但我的爱人名为元归云,不是轩辕断仙。”
虽然心里知道这个轩辕断仙可能跟霍从有关,在逃小魔后可能是自己,江西糖却不愿承认,也不会承认。
凭什么他要顺着外人定下的剧本走?
什么小魔后,不是他!除非,元归云是魔王。
小魔后按理说是魔王的老婆,不该有其他爱人。可是,若是没有,又怎么逃跑?
——有爱人的凡人魔后,被魔王强取豪夺,于是忍辱负重,趁魔不备,带着爱人逃跑了。于是,愤怒的魔王放出消息,要捉拿小魔后回混沌区!
故事这样就通了。
掌门想,虽说眼前的“江西糖”不承认,但是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逃跑的小魔后绝不敢回凡间,最大可能往仙界躲。
他看向不着调的师弟,从师弟神色中,读出了认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师父的“天算”本事,几个师兄弟里,唯有小师弟得到真传。
“……既用真名,何必又遮遮掩掩?”掌门没说话,云非命直视江西糖清澈的蓝眸:“难道是因为怕假名骗不过我吗?其实,我只记得你的样子,并不记得你的名字。”
这话,承认了,便是承认了小魔后的身份。
江西糖摇头,再次强调:“我不认识什么轩辕断仙,也不是魔后。”顿了下,他又补了一句,反问道:“难道因为魔后叫‘江西糖‘,所以天下所有的江西糖都要改名吗?没有这样的道理,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难道天衍宗有这样的道理?”
公主自觉没有说谎,所以一点也不心慌。哪怕掌门说他的小师弟会什么天算,能谛听天命,他也不心虚,反而想到天道,蓝眸被逗出了笑意,微微月牙弯了一下。
天命?如果云非命真能谛听,那就意味着他们是同事了,都要为天道做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天命是绝对正确,天道又何须走投无路求助外来的“天选之子”呢?!
云非命见漂亮糖崽子不承认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视线转到一直当背景板宛如哑巴的元归云身上,突然道:“你有没有可能是轩辕断仙呢?”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认定了传到仙界耳朵里的在逃小魔后,就是眼前的江西糖。
周遭的空气瞬间染上预谋的气息,掌门师兄瞳孔微颤,视线随机也转到元归云身上。
几天前刚传来的小魔后传闻,又恰巧现身的江西糖姓名,带着残疾的伴生烛。世人是天生鄙视残疾的伴生烛,可是伴生烛想残疾也绝非是易事,这个还要看天赋缘分呢。
所以眼前的男人有没有可能是魔王借助法宝,偷天换日遮掩魔的伴生烛成了一个残疾的凡人?!
掌门虽然一直没怎么搭理看似无害的凡人元归云,可他的第六感一直戳太阳穴。那种微妙的感觉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却因为神经师弟提出的阴谋论,被他刻意放大捕捉了。
“你们才是轩辕断仙的走狗吧。”元归云灰眸微抬,眼眸下只注视心爱的公主殿下。其他人,例如掌门与云非命,只有视线接触时,留下几秒淡淡的影子,很快就会消失,他顿了下,语气淡淡的说出爆言。
诶?江西糖有些惊诧的扭头,他察觉到哥哥有些生气了,不然不会骂人。
“哦?好神奇,说来听听,我跟师兄如何变成魔的走狗了?”云非命的好奇之心大过一切。
云非命觉得有意思,便能忽略所有无趣之处,辱骂也不在意。
“相爱之人站在你们面前,你们看得见却只偏信魔王之言。”是瞎也是蠢。
元归云没有动手,还纵容他们叭叭叭说到现在,全靠公主一直牵着他的手。
否则,当着面被抢老婆,谁受的住?
在逃小魔后只不过是怪物的妄想。
元归云:“如此这般不是走狗是什么?”
掌门师兄、神经师弟一时间都沉默了:“……”
为何沉默,因为无法用言语解释。
魔王的话与凡人的话,他们信谁?绝对是魔王啊。有头有脸,仙界皆知的魔王,还能放出这样让修仙者嘲笑的事情闹着玩吗?毕竟魔后跑了,是丢脸的事,并不值得炫耀啊。
最后再加上先入为主,还有云非命的感知……一切便顺其自然到现在了。”哥哥。”甜心的公主等元归云说完,立即垫脚,当面奉献一个爱的亲亲,声音也甜丝丝:“无论有多少虚假谣言,我的爱都只会在你身上寄生。其他真假爱与被爱的传言,没有我的意志,都只是空壳。我不会在意生气,哥哥也不要在意,好不好?”
“好。”元归云伸手安抚的摩挲了视线里微红的耳垂。
公主知道自己一个吻便可直接拿下元归云。可是他依旧捧出自己的真心,彰显自己对元归云的偏爱。
这恩爱秀的,秀到掌门与云非命了。
“玉佩已经物归原主,淫雾之危我也已经提醒。原本我还想求助天衍宗,测一下自己是否有仙缘,现在看来,不必了。”
刚才还是小甜包的江西糖转脸变成冷漠矜持的小猫咪了。该说的他说了,该做的他做了。掌门并没有因此感激他,反而隐约的在嘲笑他。
他都知道。
知道掌门与云非命不过是整个仙界的缩影。能上天入地,排山倒海,自称为仙的修仙者,怎么会在蝼蚁凡人的恐惧之物?
可是,恰恰相反,井底之蛙不是他,是掌门,是云非命,是仙界。
天道救助了他,天道管辖之下的仙界自然也逃脱不掉。
这段关系,上位者不是仙界,应该是自己。
江西糖冷下漂亮的脸说了道别的话,然后拉着元归云的手往外走。他心里却很清楚:他不要上下位,他只要尊重与态度。
他愿意委屈自己,却不他人得寸进尺揪着在逃小魔后不放,愿意委屈了爱人!
要离开的态度必须拿出来!
元归云灰眸浮现宠溺的笑意,他丝毫不怕公主把眼下的局势搞砸,只是特意缩小了迈开的步子,跟在后面往外走。
一,二,三……
三秒后,小情侣心有灵犀伴随着一道声音停下脚步。
“且慢。”
下马威成功了。
江西糖转头看出声拦住他的云非命。
云非命当面将鬼佩捏成粉末:“我走南闯北多年,总见人间新婚的甜蜜夫夫会度蜜月。天衍宗有山有水,美景如画,是绝佳蜜月的好地方。何必刚来就走?”
“最重要的一点,天衍宗剑仙多,是仙界最安全的地界。绝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小三小四小五看见绝色美人便想着撬墙角,强取豪夺破坏夫夫感情。”
“掌门师兄,即使是你见色起意,也干不过天衍宗那么多剑仙,踏不平天衍宗的规则,百分百会被凛权剑尊制裁废掉。是吧师兄?是吧?嗯师兄,你说句话啊,师兄?”
掌门:“……”说话说话,说什么话,他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混蛋小师弟要留下这俩人崽子,为什么一定要吊起他这个可怜师兄当鱼饵,让他变成了好色之徒!
第198章 第 198 章
“咳咳咳。”
掌门不服, 他跟混蛋小师弟对视,僵持着了一分钟左右,最终还是败下,低头伸手抚摸下唇的唇边, 露出和善的微笑, 道:“二位人间来客, 听我师弟一言,且慢……且慢!虽说不可随意插手人间因果,但是若是有修仙者想插手, 其他修仙者也不会闲着没事插手不是?江少爷,如有仙根,一切都不同了。没准,根本不用仙界出手, 淫雾就会断在你手。”
听听天衍宗掌门眼下说的这番话,谁说他不懂凡人之心?之前说话不中听, 恐怕只是因为没想低头,也不愿将凡人放在心上。
现在态度的转变也有他信任自家师弟的原因。
江西糖看的明白, 却并不在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身为考生的自己,在考场里, 不会是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
云非命是天衍宗掌门的小师弟,那么大的门派,说明他肯定不是花架子。他愿意花时间在他身上纠缠,并且坚定抓着“魔后”的名称不放,很可能是受天道影响, 感知到了什么。他又对自己很感兴趣,必定不会允许掌门轻易放自己。
事态发展如他所料, 为了留下他,他们的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度。
江西糖踩了递过来的台阶,蓝眸微弯,笑容纯真无邪,漂亮的让人惊艳不已:“人有逆鳞,愤怒之言并非我本意。天衍宗愿意再次施恩,是我与哥哥之幸。”
云非命当面毁了当年的玉佩,放弃了恩人的身份。公主却在这之后,真诚对其鞠躬,奉上了两份感恩之心——一份因江家,一份因自己。
掌门师兄跟云非命肉眼可见脸色回温,沉默几秒,双双看公主的眼神有了不一样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像被萌物小猫崽的毛绒喵垫轻轻烫了一下心脏。
因为是猫崽自带的体温,不是人造的烈火,所以分外特殊。
等待测仙石的时间,掌门越江西糖越顺眼,最后看元归云的眼神,自然而然变成了“你小子,凭什么?”
洛神之貌虽罕见,可更罕见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之心。
清澈,坚韧,千人看见的是千面,宝石之心却仍是自己。
很明显,江西糖身上拥有这两大罕见特质。
掌门生了惜才之心,内心开始期待起江西糖的仙根。他已做出决定,只要江西糖有仙缘,不管多差,他都敞开天衍宗的大门。
至于预备关门弟子想着淫雾?简单,满足亲亲弟子的愿望,作为入门礼物,谁敢多话?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砍一对。
掌门想的很美,嘴唇弧度比AK都难压。
一旁的云非命都不想看自家的蠢萌师兄偷笑,他黝黑的眼眸,一直盯着江西糖,像是在看一颗洋葱,随着眼眸闪烁,想把洋葱一层一层扒开,直面洋葱之心的强烈渴望越来越强。
测仙石到来的时候,云非命眼里的这种渴望,到达了巅峰。
云非命的双手控制不住抚摸腰间的玉佩:会是什么结果?这么多年,送出的玉佩,是否将迎接终结的一天?!
江西糖屏住呼吸,神色平静的结果测仙石,握住,然后等待仙根的出现。
几双眼睛盯着,测仙石却如同被恐吓住的死鹌鹑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掌门皱眉,小情侣神色平静,唯有云非命露出明显的诡谲笑意。
“或许是这颗测仙石品质太高,换一颗。”掌门不愿相信,又递过来一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侧仙石过于纯净,劣质的仙根越不过激活的门槛。
三颗测仙石,第一颗品质最好,现在换的这颗品质最差。
江西糖知道结果,却仍然接过掌门的好意,又测了一次,没出意外,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掌门哑然:“……”竟是一点仙根也无,没有半点仙缘!
此时,云非命却突兀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太激烈,胸膛颤抖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成为一只即将落地的飞蛾。
“非命师弟!”掌门用眼神与语言制止,都未果。
是嘲笑吗?江西糖觉得不是,他从云非命的笑声中听出了癫狂的悲凉与喜意。
好怪。
江西糖垂了垂蓝眸,突然把测仙石塞到元归云手里,等了几秒,他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云非命为何发笑。
元归云根本不意外测仙石没反应,他看着公主,只道:“仙界被放弃了,不被允许得到公主的偏爱。”
此话何意?
掌门听不懂,云非命却笑出了一滩血,低头的瞬间,染红了腰间的玉佩。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云非命动作粗鲁的扯下挂满玉佩的腰间,任由骨头清晰可见的胸膛赤/裸。明明是强大的修仙者,瘦弱干瘪的身体,却不如被饥饿咀嚼折磨的无名破庙乞丐。
十几个玉佩破碎的声音,伴随着掌门惊诧的叫喊。
云非命闭眼,晕倒的时候,视线死死盯着江西糖:“师父,我等到了……”
后面的发展变得混乱起来。
慌乱的掌门瞬间接住云非命倒下的身体,喊人,江西糖跟元归云对视一眼,做了一个口型,只有两个字。
江西糖:“天道?”
元归云认同点头。
就是天道搞的鬼。
在舞州的时候,江西糖没想清楚,还抱着能修仙的想法。不想靠仙界,想靠自己。只是,这种想法,在路途中,又被他自己杀死了。
外来的天命之子能修仙吗?
天道许下谁能帮助命运之子就帮谁直接得道成仙的誓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天道又怎么会允许外来者开通修仙通道?
唯有关闭修仙通道,只留下一种可能,双方才会互相被制约。
所以,他绝不会有仙缘。
看着晕倒被抬出去的云非命,江西糖透过虚妄的皮囊,看见了云非命的强大。
云非常明显知道什么,他的谛听,不是假把式。
【师父,等到了……】
云非命的师父早就算到他的存在,然后让云非命等着他吗?
只在进入考场的时候露过面的天道,再次有了踪迹。现在不仅是云非命盯上了江西糖,公主也盯上了云非命,想来一场双向奔赴,从他口中挖出隐藏起来的信息。
为此,江西糖坚持要等云非命醒来。
因为云非命的晕倒昏迷明显跟江西糖有关,掌门并没有强硬拒绝。
元归云垂着灰眸,一直爱不释手的把玩公主白皙的手指。
江西糖则看似沉默,实则在沉下思绪,梳理目前的考题,回想这一路的遭遇,试图发现之前忽略的线索。
“杜师弟,怎么样?是何原因?”
掌门见医师收了手,立即焦急的询问。
“大喜大悲之下,小师弟身体里的仙灵之气逆流,心脏负重过载,便晕倒了。”医仙朝云非命身体里注入了浅绿色的仙灵之气:“最多半刻钟就醒了。”
掌门听闻,终于松了口气。别看他表面表现出厌烦给小师弟擦屁股的活,实际上,如果师父宠云非命是第一名,他毫无疑问是第二名。
如果没有他溺爱小师弟,小师弟怎么会在师父坐化后依旧过的如此潇洒肆意?!
“大喜大悲。”掌门琢磨这个词,看似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大喜大悲?”
杜医师一脸冷漠,没接掌门师兄的话。他不知道,就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几个师兄弟,杜河是最无趣、寡言,情感淡漠的师弟。他只对医道感兴趣,心无旁贷。在他眼中,病与医,比人重要。
掌门自然知道这个师弟是什么性格,他说的这句话,也不是说给他听。
其实掌门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直接询问江西糖也可以。只是现在不同于刚才,掌门意识到小师弟晕倒与已故师父有关后,便不敢用轻率的态度对待江西糖了。
现在,最好保持现状,等小师弟醒来。
杜医师提起他心爱的小药箱,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了,准备离开。他本来在处理灵草,要不是掌门急召,他绝不会留下处理一半的灵草过来。
杜医师告知了一声,掌门摆了摆手:“杜师弟,半个时辰后,若是云师弟没有醒,我会在叫你,回去吧。”
杜医师应了后,脚步急促了些。他要赶在半个时辰前,将那些灵草处理好,时间紧迫。他正想着,跨步离开房间的时候,一朵散发着寒气的雪花与杜医师擦肩而过。
杜医师脚步一顿,想到雪花的主人,脸色变难看了。他没有回头看,大步离去了。
冰雪花如被射出的利剑一般,嗖的一下,射到掌门眼前。
看到这朵雪花,掌门就知道凛权剑尊已经知晓。
这朵雪花,是告知。
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凛权剑尊。
……小师弟与师父的秘密,凛权剑尊是否知晓?
掌门伸手触碰雪花,凛权剑尊的残影随着雪花的破碎出现。
空气的温度一瞬间降低,江西糖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雪山之上。
掌门低声道:“师叔。”
“等他醒来,带他来见本尊。”冷漠低沉的声音响起。
江西糖没有看见凛权剑尊的正脸,但是只见背影,就能看出这个凛权剑尊,是冰雪孕育的高岭之花。
一秒后,【03】考题跟随而至。
【03:悬赏的赐福】(金标:MKing)
凛冬已至,雪花应化。
天怨悬赏,亦愿赐福。
罪恶雪花,第二心脏。
他人之死,利己复生。
winter come,snows die。
wow,money。
badly,lives。
snow die,you lives。
江西糖看见考题的瞬间,有些头疼。他怎么没想到,七位监考官里,还有监考官会以诗的形式出题。
不仅如此,还是中英双版本!
好大的恶趣味!
第199章 第 199 章
有一瞬间, 江西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考场。
木头与石墨气味的交织,清晰却不刺鼻。
MKing监考官,是一个陌生的监考官。他这种中英诗文的监考风格非常特别,江西糖一下子对03考题记忆犹新。
第三次月考, 与上两次月考难度系数明显不一样。第一第二次月考的考题, 明面上都是独立存在的题目, 不像这次月考,考题是活的。
03考题出现后,01与02考题跟着也有了变化。
考题01是角色集, 从一开始的3个角色变成6个,现在又增加4个,一共成了10个角色。
7:云非命
个人信息:男,天算之子, 父母双亡,羸弱之心, 残疾之身,父控。
语录留言:师父亦是父, 父喜欢乖孩子。
8:轩辕断仙
个人信息:男,天魔魔王
语录留言:吾名轩辕,断仙。
9:杜河
个人信息:男, 医道庸才。
语录留言:凛权剑尊?凛权剑尊!凛权剑尊。
10:凛权剑尊
个人信息:剑尊
语录留言:无忧之剑,无忧之尊。
考题02是鲜花榜:原本前三是殷神乐、闻道清,陶心桃。现在第一名变成了云非命,公主自身的排名也由59名变成了50名。
这些变动让考试试卷的内容大变样。
凛冬将至,凛冬?凛权?凛权剑尊与雪花。
这么多变动, 江西糖思考了一瞬,抓住了他最想抓住的变动。
很明显, 凛权剑尊的出现,才引出03考题。02考题多出的4个角色,唯有凛权剑尊最独立特行,个人信息只剑尊二字,都没有性别显示。
再看天衍宗掌门叫凛权剑尊为师叔……凛权剑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江西糖看着凛权剑尊的虚影消散成无数多小雪花,有几朵甚至飘到了他的脸上。他不由地伸出手,漂亮的蓝眸盯着看,一直看到所有雪花消散。
“他……是云前辈口中说过的凛权剑尊?”有了云非命之前的言语铺垫,江西糖可以没有顾忌的出口试探:“凛权剑尊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凛权剑尊是仙界第一剑尊,唯一的定海神针。只能仰望,不可心生妄念。”掌门看了江西糖一眼,瞬间警惕起来,加重了语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凛权剑尊是天上仙,就连想靠近凛权剑尊的想法,都是一种大逆不道、庸人自扰的妄念。
怕江西糖年纪太小听不懂,顿了下,掌门又补了一句:“凛权剑尊是仙界唯一的太阳,靠的越近,被阳光烧成灰烬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崇拜,远观即可。只有远观感受的阳光,才是温暖的。无数不知天高地厚的修仙者已经用无数条性命无数次验证了这一真理,莫要试图想叛逆推翻。”
凛权剑尊用着雪花的寒气仙法,掌门却将他比如成太阳。
江西糖能感觉到掌门散发的善意,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是这样吗?怪不得凛权剑尊的气质如凛冬的冰雪降临,是因为他一直一个人,只能一个人。”
凛权剑尊一直一个人?
掌门下意识想点头,下一秒却想到一个例外的存在,动作卡住。
以前这样说,没有错。可是现在,凛权剑尊有了例外。
想到好命的奶娃娃,掌门看着江西糖问道:“你想靠近凛权剑尊?”
江西糖诚实的回答:“我只是好奇。”
好奇?好奇就是想靠近的开端。
掌门知道小年轻最爱幻想,不知天高地厚。他立即无情道:“我知道像凛权剑尊这般的高岭之花很有挑战性,很多人为了成为特殊的例外,性命也能抛弃。只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好命。”
“凛权剑尊已经有了例外,收了命中注定的关门弟子。就算小师兄是个奶娃,其他人依旧再无可能!”
掌门并不想浪费口水在这叭叭叭,但是谁让在师叔这里,他见过太过为“爱”疯狂的人?就连天衍宗内,男弟子基本都是凛权师叔的迷弟,女弟子大多都对凛权师叔怀有涟漪之丝。
一句话,凛权师叔就是仙界美强冷的万人迷!
之前不是没有拿着玉佩报恩,意外见到凛权师叔,瞬间得了失心疯,想要以身相许的凡人。那凡人直接跳过小师弟,要服侍凛权师叔。未果后,直接自刎于仙门前,妄想只为再见凛权师叔一面,最终遗憾离世,死不瞑目。
掌门不敢小瞧凛权剑尊的魅力。
江西糖根本没在意警告之言,精致小巧的耳朵只听见了两个字:奶娃。
江西糖跟元归云心有灵犀对视一眼。
奶娃?奶娃!
江西糖蓝眸一亮又一亮,隐形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就知道凛权剑尊能让监考官单出一题,绝不是一般角色!
“凛权剑尊的关门弟子是个奶娃?那么小就展露绝好的仙根了?”江西糖垂眸,睫毛微颤了颤,看似是为自己没有仙缘而伤心,成功骗过了掌门。
凛权剑尊在一年前,收了个三岁小奶娃为关门弟子,早就成为仙界公开的秘密。一年前,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整个仙界都沸腾了,不知道那个凡人奶崽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如此好运!
一年过去了,奶娃娃还时不时被众人提起。由此而见,凛权剑尊在仙界的绝对地位。
不是秘密,自然不用警惕,没有防备。
反正等待小师弟清醒的时间也没办法做什么事情,掌门就把奶娃师兄的事情跟江西糖聊了聊。
一年前,凛权剑尊没有任何预兆,带回了只有三岁,脖子上还挂着奶瓶,泪眼汪汪的奶娃娃,震惊众人。
结果更让众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凛权剑尊不仅宣布要收徒,收的还是必须要举行盛大典礼的关门弟子!
无人阻止,亦或者是无人能阻止。
于是,凛权剑尊就在天衍宗举行了收徒典礼。
一个三岁奶娃娃,身高还没到凛权剑尊的膝盖,那肉嘟嘟如莲藕一般的两条小腿,如何走的了登仙梯的八千八百八十一阶台阶?不出众人所料,奶娃娃只走了个开头,后面实在走不动,最终是被凛权剑尊抱着怀里走完的登仙梯。
就这样在收徒典礼后,三岁小奶娃一越成为天衍宗年龄最小,辈分却最高的存在!三岁奶娃无法低调,也注定低调不起来,身为凛权剑尊的唯一弟子,他的身份来历被扒的干干净净。
小奶娃从凡间而来,身份也不简单,是苍国的太子殿下,生母是苍国皇后。苍国皇后是苍国皇帝的挚爱,即使十年未曾开怀,苍国皇帝依旧不减爱意,日日将皇后捧在手心里,宠冠后宫。不过谁也没想到,皇后十年未孕,突然一朝有孕。苍国后宫动荡,阴谋诡计如同迷雾一样笼罩着苍国皇帝的后宫。
最终博弈的结果是,皇后成功生下了中宫嫡子,皇帝大喜,嫡子刚出生便被封了太子!只可惜事难两全,皇后虽成功生下太子,却是早产,生产时伤了身,只得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转。皇后不愿离去,吊着一口气,强撑了三年后,撑不住依旧去了,最终留下三岁的小太子殿下苍无忧。
苍国皇帝本就因皇后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忧心忡忡,皇后离世那日,他怒急攻心,悲伤过度,吐血晕倒。醒来后,苍国皇帝虽依旧喜爱妻生下的太子,却无法再见太子一面,因为他只要看见太子,便想到爱妻,会心痛难耐。
这个时候,苍国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苍无忧因仙缘强大,天生克母,喜爱变成了厌恶,一怒之下,下旨将小太子苍无忧囚禁于冷宫之中,并且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丝毫不顾帝王脸面,留下恨意满满的一大段话,怒斥小太子道:“你拥有了母亲的全部爱意的那日,朕却失去了唯一的挚爱!苍无忧,苍无忧,你的母亲希望你一生无忧的前提是朕的后生凄苦丧失所爱!为什么?凭什么?你该降生于仙界,而不是人间!如果可以,朕根本不愿做你的父亲!苍无忧,你让朕如何不恨你?朕永远不会废弃你的太子之位,但是从今往后,苍无忧永久是苍国的太子殿下,却不再是我苍雾涯的儿子!朕要你永远记住,在你永久失去亲生母亲的那一刻,也永久失去了亲生父亲!”
刚刚三岁的苍无忧根本不懂来自亲生父亲的恨意。
他只知道,香香软软的母亲闭眼之后,父亲就变了,一切都变了。
哪里有被废弃冷宫的太子殿下?!
满朝文武拦不住发疯的苍国皇帝,关键时刻,是凛权剑尊从天而降,说带走了苍无忧。
苍国皇帝不在意苍无忧走不走,他只在意一点:“苍无忧,随便!凛权剑尊,我只要复活爱妻!”
得到否定答案之后,苍国皇帝冷笑不已,随着眼泪一同流下的是他最后的一点慈父之心。
“仙人………呵呵,也不过如此。”
“苍国太子去仙界修行,弱冠而归!”
“苍无忧,你记住,加冠之日,朕若是等不到你,你的母亲便不再是朕的皇后,而是后宫任意一个女人!”
故事说完,掌门还有些意犹未尽。
在他看来,小师兄苍无忧的人生,与普通人不一样,有种戏剧化的波澜壮阔。
十年不曾有孕的皇后突然有孕,是向死而生。
亲生母亲死后徒有太子之位被亲生父亲厌恶,是向生而死。
最终被凛权剑尊收为徒弟,又变成了向死而生。
苍无忧的命格,千变万化,独此一份。
江西糖听完故事却陷入困惑,垂眸,心想凛权剑尊的弟子苍无忧怎么会是这样的命运?
好奇怪,苍无忧既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亦不能决定母亲的生死,苍国皇帝对他的恨意,实在没道理极了。
第200章 第 200 章
江西糖这样想, 自然也敢说出口。
掌门同样认同不是苍无忧的错,只是他认同的原因不在世俗公理的对错,只在仙命。
“小师兄跟凛权剑尊有天定的师徒缘,无人可斩断。”掌门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对凡人生命的无视与对苍国皇帝的不满:“苍国皇帝能做小师兄的父亲, 是他三生有幸。可他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居然因皇后之死憎恨小师兄?他的皇后能以凡人之躯孕育仙胎, 本是走了大运。只是命薄,没能承受住仙胎的偏爱,才会早亡, 与他人无关……苍国皇帝就是仗着血缘关系挟持小师兄罢了,也是小师兄年纪小,还留恋人间,不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江西糖听着听着沉默了:“……”
掌门又说了几句, 江西糖算是弄懂掌门怎么想的了。
在掌门看来,凛权剑尊是仙界的神, 苍无忧是受天道偏爱的仙胎。仙胎愿意借助苍国皇后的肚皮出生,是仙界的恩赐, 苍国皇帝就该感恩戴德,恪守好父亲的本质,给予苍无忧无上宠爱。
而苍国皇后的死, 是她命薄留不住福气。
人间至高无上的皇权,血缘亲缘,沾上仙缘,都应自觉成为仙的养料,禁止越位。
所以苍无忧绝不会有错, 错的是苍国的帝后。
作为没有仙缘的人,江西糖意识到掌门的逻辑后, 自然心情复杂。明明是同样的答案,可用来推理结果的公式却截然不同。
“掌门前辈,我想问一个问题。难道仙界的的修仙者生来便是修仙者吗?”江西糖看着掌门,困惑道:“据我所知,仙界的很多修仙者最初都来自人间,只因有仙根,才从凡间来到仙界。”
这是事实。
掌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点头,还没意识到江西糖要说的是什么问题。
“那人间不该是赋予仙界生命的母亲吗?没有人间的生命繁衍,仙界也会不复存在。”
修仙者之间的结合,很难孕育出下一代生命。
这么多年,仙界的延续,全靠人间。
“为什么您看不起苍国皇帝、苍国皇后与苍无忧之间的血脉亲缘?”江西糖漂亮的蓝眸眨了眨,他真的不理解,比起不理解苍国皇帝,更不理解掌门。
退一步来说,苍国皇帝对苍无忧的恨意没有道理,却符合人之常情。苍国皇后十年未曾有孕,苍国皇帝也不在意,依旧宠爱皇后,说明他并不在意是否跟皇后拥有生命的延续,甚至没有期待。
或许在苍国皇帝心中,皇后比子嗣更重要。结果因为苍无忧的存在,挚爱皇后去世,苍国皇帝接受不了,也承受不住,才自私将痛苦附加放在了苍无忧身上。
说到底苍国皇帝只是因为失去挚爱自愿沦陷放大自身人性劣性的可怜又可恨的普通男人,算不上大恶之人。
苍无忧摊上这样的亲生父亲,就像苍国皇帝对他的恨意一样,都没有道理,无法用外力更改。
听故事的听客可以替苍无忧打抱不平,如同自己,也能因为同情苍国皇帝失去挚爱而理解苍国皇帝的行为,亦或者理智站中间,只说命运捉弄,不做评价。总之不管给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该是掌门这般,只把故事里的苍无忧当“活人”,只将苍国帝后视作仙的养料。
“我不是看不起。”掌门语气平静:“只是凡人如蜉蝣,仙生却漫长。就算人间源源不断给仙界输出新的生命又如何?仙凡之别,就是云泥之差。”
江西糖没接话,他不认可。不过眼前的情况,明显他说不服掌门,掌门也说不服他。
顿了下,掌门看着眼前自己曾心动的弟子人选,语气柔软了些:“我知你觉得我傲慢,那是因为你这辈子无缘仙根。若是你有仙根,不用任何人教,便能无师自通成为傲慢的仙人。人间对修仙者来说,是需要断情绝爱的龙门。你想一想,仙生漫长,如果下辈子你在人间的爱人寿命终了,死了,身为仙人的你该如何?殉情?还是在漫长的仙生一直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之中?唯有断情遗忘,了结因果,才是正解。”
一旁沉默的元归云没想到掌门看起来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却喜欢暗戳戳夹带私货。他跟公主跟没有仙根,掌门却幻想公主拥有仙根拜入他门下,而他下辈子仍做没有仙根的凡人,还要死在公主前面,被公主遗忘。
什么仇什么怨?
元归云灰眸落在掌门身上,都有些想笑了。师父还没当上,没影的事情,竟然就开始看不惯自己这个“师徒媳”了。
“公主。”元归云突然开口,最懂公主的他一击必中,声音低沉:“在掌门看来,人间就是生育仙人的活子宫。云端的掌门连人间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人间里的一位凡女,那位苍国皇后的子宫?”
掌门眼神闪过不解:???
什么子宫?怎么突然说上人的器官了?
掌门听不懂元归云在说什么,江西糖却懂的不能再懂了。为什么他会在意起掌门的观念?他为什么想说服掌门?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大道理,也不是因为他想替人间争口气,只是单纯见不得一条生命被无视。
哪一条生命?
故事里,苍无忧得到仙缘失去了父爱,苍国皇帝拥有了子嗣失去了挚爱,都是人性的爱恨情仇,唯有苍国皇后尽管失去了性命却仍没什么姓名,还要承受嘲讽。
活着的人拥有无限可能,未来的命运线可以复杂成蜘蛛网的模样。死去的苍国皇后却无法争取基本的尊重,她好像幻化成了一只寄生虫,寄生在了苍国皇帝与苍无忧身上,不再是独立的人。
江西糖宁愿掌门对苍国皇后表达出来对苍国皇帝同样的不满,而不是那两个字——命薄。这让他觉得苍国皇后在掌门连蜉蝣凡人都不是,只是能孕育生命存在的一件工具——好好生下苍无忧是本职,没有就是命以命薄之名的失职。
江西糖闭了下眼,说到底,他感受到了掌门的善意,想以真心回馈真心,所以才会对掌门有所期待,希望能说服掌门。
只是哥哥说的对,掌门连人间都不在意,又怎么能看见苍国皇后?!
他们的思想不是一路人,甚至背道而驰。掌门只是对自己好感,仅此而已。
每一份善意都应该得到回应。
江西糖是回应了,但可惜,仅能如此了。
江西糖不抱有说服掌门的想法了,几秒后,他只是语气平静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我想成为一个傲慢的人,一定是因为我自愿拥有傲慢,而不是因为所谓的仙根。如果我想成为一个拥有仙缘的人,也一定是因为我想与仙有缘,而不是仙与我有缘。我,江西糖,不盼成仙,唯盼以我意志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
以前江西糖的目标是成为人,现在成为活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目标。
他已看不上。
赤子之心的公主也有自己的野心。
他坚定走着自己的道路,其他人只能成为红毯两侧的风景。哪怕元归云都不会例外,天衍宗掌门又算什么呢?
说起傲慢,其实公主拥有比掌门更高级的傲慢。
掌门笑江西糖是只漂亮又蠢笨的井底蛙,结果他这只真井底之蛙麻了。
他不明白元归云只是说了几句奇怪的话,为什么江西糖对自己的态度就微妙的转变了。对话是需要双方有来有往,有一方不愿意继续,对话就断了。
不懂,但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那几句话的原因!
掌门开始盯着元归云,元归云完全不为所动。他有什么好心虚呢?不仅不心虚,灰色的眼眸轻飘飘瞥了掌门一眼,低声道:“我亦不盼成仙,公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江西糖蓝眸立即笑成了漂亮的小月牙,他主动蹭了蹭元归云俊美的脸颊,语气充满甜丝丝的笑意:“我当然愿意啦!”
元归云灰眸也弯着,眼睫暧昧垂着,语气温柔:“如果我问几遍呢?”
“那每一遍我都会认认真真回答,说我当然愿意啦!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哥哥满意为止。”在元归云面前,江西糖不是King,只是个散发甜丝丝小蛋糕味道的可爱猫猫爱人。
“已经满意了。”元归云低头,轻轻碰了碰公主娇气的额头,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不是贪心的人。”
掌门:“……”总觉得被骂了。
不是,他没有感觉错,自己就是被阴阳了!
自从元归云不在隐藏,掌门很快就明白了他为何阴阳自己。之前没想明白,只是因为掌门没想到,他一个不过仅仅外貌出众的凡人,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反抗自己。
对,在掌门看来,元归云能成为江西糖的爱人,只是因为容貌出众!仅靠这点,还有什么?没有强大的力量,又如何护住洛神之子?
掌门心里已经笃定,他们的爱情,只能是悲剧。天衍宗愿意护着江西糖,元归云注定是多余的人。
“……师兄。”
掌门的袖子突然被抓住,云非命睁开眼的瞬间,立即紧紧抓住掌门,红着眼眶,沙哑着声音道:“玉成师兄。”
掌门来不及欣喜小师弟醒来,就陷入了迷茫,眼神恍惚起来。玉成师兄是谁?好熟悉,哦,想起来了,玉成师兄是自己,自己名叫玉成。
小师弟多久没有称呼自己为玉成师兄了?记不清了。记忆里,好像只有孩童时期才能听到这样的称谓。小师弟长大叛逆后,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玉成师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师父坐化前跟我说了什么吗?为什么留下让你事事顺着我的遗言?你不用想了,现在我告诉你,只因为……咳咳……只因为我是他跟一个魔孕育的仙魔杂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师父根本不是我的师父,是我的亲生父亲!”
掌门瞳孔地震,他想捂住混蛋小师弟的嘴巴,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更想一袖子把听到秘密的凡人杀人灭口,最后却只能瞪大眼眸看着小师弟的嘴巴飞快的张开闭口,说出惊天之言。
“……玉成师兄,我要明日就跟人崽子成婚!否则,我不仅要将这个秘密昭告仙界,还会转身背叛宗门,投身魔族!除非,你能现在立即杀死我!”
云非常瘦弱的手指一指,指向了无辜的公主。他根本没看江西糖,只是跟掌门对视,红通通的眼眸里燃烧着偏执的火焰,试图灼烧一切。
“……”
江西糖猫猫歪头,哈?
跟谁成婚?我吗?
“云非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吗?”掌门反应过来要疯了。
掌门话语落下,江西糖没有犹豫,转身就牵住元归云的手腕,起身往门外跑。
——别人都要强取豪夺自己成婚了,还等什么?!立即跑!
云非命余光瞥见想成婚的美人逃跑,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他知道,掌门师兄绝不会让他们离开。
果然,掌门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出手阻拦。
实在欺人太甚!
“哥哥!”
掌门仙力封住的门,被两根金线无情剪开,尘埃落定后,以云非命的大笑结尾。
云非命好像真的疯了。
因为他虚弱的半趴在床边,转头就对冤种掌门,语气无辜道:“师兄,你怎么能对人崽子出手呢?师父曾经占了一卦,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崽子,是能决定仙界生死的人崽子,天上地下,唯此一人呢。”
冤种掌门:“……”
他眼下恨不得直接伸手将混蛋小师弟给掐死!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是吧?!他是动手了:但是又是为了谁?!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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