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月十五原本是有灯会的,镇上虽然不算富裕,但是每年十五都会有灯会,规模小,却是难得的娱乐活动了,村里人往往会在这天结伴而行,镇上的小客栈总是住满了人,今年因为国丧,办不了灯会,所以人们都选择买了东西回家庆祝。
时间不早,两人选择雇牛车回去,好在今天也有村人到镇上采买,还有不少光顾季仲远铺子的,正好一起雇车回去,可以分摊车钱。
秀芝也来了镇上,和她家男人来买些熟食回去吃,见着田小野,秀芝勉强笑了笑,就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她曾排挤田小野,说人家嫁得不好,早晚被家暴。但事实上却被打脸,田小野过得好不好,从他这几个月长的肉就可以看出来,原本瘦瘦的脏兮兮的小少年,如今肤白貌美,亭亭而立,颜值飙升,甚至整个镇子都找不出这么漂亮的人儿了。
更何况,季仲远还在镇上开了铺子,一下子成了村里最出息的人,这些日子,大家家长里短说话儿时,季仲远都是他们议论的中心。
多少人说田小野有福气,羡慕不来,秀芝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然后默默干自己的活儿。
她冬日里小产,身子不太好,婆母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总觉得她不能再怀了,整日里阴阳怪气,甚至刚出了小月子,就让她跟着出来采买,全然不顾她畏冷怕风。
她垂眸,田小野举手之间,外衣下露出簇新的棉袄来,那是樊雨花给他做的新棉衣,这般婆婆,真的让人好生羡慕。
田小野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为了点心的事情发愁,双手托腮苦思冥想,要怎么把点心做出花儿来。
季仲远看着觉得好笑,车子开起来,有丝丝缕缕寒风穿过门帘落入车厢,季仲远裹了裹衣服,又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取出一件外衣给田小野披上,说:“你也别太为难,看看这路上的风景,再看看天空,聊聊天,总能找到灵感的。”
田小野把那件外衣拉紧,偷偷看了眼车厢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看他,脸上就红了起来,心说季仲远也太不讲究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好给他披衣服。
太难为情了。
心中却是暖的,甜的,好像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瞧啊瞧啊,我男人对我最好了,我嫁了全世界最好的人。
两种声音在心底打架,田小野忍不住笑出声,而后立刻清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季仲远见他可爱,也情不自禁染了笑意。
两人只沉默着坐在车里,已经是全车的焦点了,几个妇人交换了热辣的眼神,这趟出行,为他们提供了新的八卦热点。
马车到家,天还没黑,季仲远还没走到门口就吆喝起来:“阿娘,大哥大嫂,云朵,我们回来了!”
与这天降的亲人们相处这么久,平日里不觉得什么,这一别数日,还真是万分牵挂,万分想念。
狗子第一个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季云朵和季伯山,见了面都满脸笑意,季伯山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阿娘从早晨就盼着你们回来,这会儿都该生气了。”
说是这么说,樊雨花自然不可能生气,笑眯眯地招呼两人:“回来就好,就等你们回来吃饭呢。”
季仲远应了一声,说:“阿娘,我可想你们了。”
樊雨花笑意更浓,说道:“你还有时间想我们,都是季掌柜了,赚钱还不够你忙的。”
全家人都跟着笑,樊雨花见他们拿了不少东西,说:“自己家过节还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们铺子刚开张,本都没回来,东西还是要拿去卖才是。”
田小野轻声说:“阿娘,我把铺子的点心每样包了点,嫂子那边能用上吗?”
樊雨花笑道:“你嫂子好多了,已经不太吐了,就是不太吃得下饭。”
季仲远在盆里打了水,边洗手边说:“今天过节嘛,阿娘你放心吧,铺子生意好着呢,今天汇缘酒家的贺老板来跟我说,要把我们家的点心介绍给他县城的表哥,他表哥开客栈的,用的点心可多。”
“真的?那可太好了,你们得多用心,做些城里人能看得上的东西。”
季仲远笑道:“你放心,这事儿交给小野,他准有办法。”
樊雨花惊奇道:“小野这么厉害了?”
“厉害着呢,这些可都是他做的,卖得可好。”
田小野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心里确实有了些主意,想好了要做什么样的点心,只等和季仲远商量呢。
樊雨花见他们都精精神神的,心里就亮堂,对田小野说:“小野,趁着天亮,带几样点心先去看看你四婶。”
“好。”
田小野便包了几样点心,送去了周婶家,季仲远自然陪他一起,等回来时,饭已经摆上了桌,樊雨花去煮汤圆,季云朵在摆碗筷,常小惠也从屋里出来了,她头有些晕晕沉沉,但还是出来见人,发髻上插着季伯山送她的那根簪子,微微笑着。
她看起来苍白又单薄,田小野连忙扶住她,让她先坐下,常小惠咯咯笑道:“我看上去有那么虚弱吗?”
田小野用眼神告诉她,真的有。
就连季仲远也说:“嫂子你坐着歇息,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弄。”
季伯山端着一盘子炸鸡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头还晕不晕?要是不舒服,就给你端屋里吃。”
常小惠娇嗔地瞪他一眼,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她又拉着田小野笑道:“你别被他们吓到,阿娘这些天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吃,我已经好多了,这会儿能吃下饭了,也开始长肉了,就是之前瘦了太多,所以一时半会儿没长回来而已。”
其实季仲远和田小野才离开几天而已,家里人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拉着他们不停说话,也不让他们帮着干活,直接让坐在桌边吃。
季仲远由衷感慨回家真好,家人给的爱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
汤圆很快煮好,端上桌来,这才是真正开饭了。
樊雨花做了四菜一汤,炒了大葱鸡蛋,蒸了腌羊肉,这就是难得的丰盛晚饭了,再加上季仲远带回来的烧肉和炸鸡,他们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都尝尝这个炸鸡,可真是好吃。”樊雨花边吃边说。
季伯山给常小惠也夹了一块,常小惠咬了一口就爱上了,一口气吃了四块,却是不敢再吃了,怕少盐少油很久的肚子会受不了,再吐了出来。
樊雨花高兴极了,说:“能吃肉就好,这些天变着法地做肉,也吃不这么多。”
季仲远见了,说:“等我把方子给娘,在家也能做。”
“那是好。”
一边说着家常一边吃饭是最惬意的,季仲远和田小野最近吃了不少烧肉和炸鸡,反而更想念樊雨花烧的菜,怎么都吃不够,还添了米,可把樊雨花心疼坏了,以为他们在外面受了苦,都没吃上饭呢。
吃完正餐,大家的肚子都饱了,这才拿起小碗,慢悠悠地吃着汤圆,就当作是夜宵了。
樊雨花边吃边夸田小野手艺好,又说他那个弟弟田小池可太差了,什么都不会,连衣服都洗不好。
田小野默默听着,心里奇怪樊雨花为什么突然提前田小池,却听常小惠轻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朱婵儿不知怎么搭上了咱们村的老徐,听说就要进门了。”
“老徐?哪个老徐?”
“徐屠户呗。”
“那徐屠户不是有老婆?”季仲远震惊了。
“他老婆比他大七八岁呢,哪比得上朱婵儿年轻貌美?听说徐屠户已经要休妻再娶了。”
“这……这也太荒唐了!”
“朱婵儿好手段呢,不过,老徐的老婆可不是好欺负的,我估摸着休不了的,里正也不会让,顶多就是再娶二房,咱们村还没有娶二房的呢,真是让人笑掉牙。”常小惠说着话,就吃了四个汤圆,她今晚吃得多,有点儿顶,季伯山就带她回房溜溜,消消食。
她走后,樊雨花对田小野说:“小野,朱婵儿定是要进徐家门的,那时候田小池就要改姓徐了,以后他和你可半分关系没有了。”
“嗯,我知道的娘。”田小野应声道。
只要朱婵儿进了徐家门,那么他们母子就和自己再没有半分瓜葛,无法用任何名义牵绊自己,他就真的是自由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被褥都是提前烘过的,又暖又软,季仲远本以为田小野会说朱婵儿的事情,却不料他开口却道:“仲远哥,我想到了个点子?”
“什么点子?”
“就我们的点心啊。”
季仲远乐了,侧过身躺着,好奇地问:“你想怎么做?”
说起自己的想法,田小野也觉得有点兴奋,他也侧过身,面对着季仲远,说道:“你让我看看路边景致,看看蓝天,我就好好观察了下,我发现没有什么是纯色的,天空有白云,是蓝色和白色,树叶有黄色和绿色,而我们的点心颜色却很单一,所以我想把多种色彩揉合在一起,让我们的点心呈现出斑斓的颜色来。”
季仲远眼睛一亮,这少年还挺有艺术感。
田小野继续说:“我可以做云朵状的米糕,在蒸制时点上一点蓝,这样等蒸好了,就是蓝天白云的感觉了,你觉得好不好?”
季仲远点点头,赞道:“这个主意好,做出来的点心赏心悦目,就会更容易吸引顾客购买,还可以做成绿叶形状,浓淡深浅各不同,桃花酥可以配上鹅黄的花心,甚至每片花瓣都可以按你说的,做成斑斓色彩。”
他越说越有精神,忍不住又调整了姿势,这下两人离得更近了,季仲远抬头,想调整一下枕头,却不料头一仰,直接触碰到一片温软。
霎时间,两人都僵住了。
第42章
双唇相触,两人都仿佛触电般本能躲开,而后在黑夜里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却也都知道对方心里同样难安,也知道另一个人的脸颊一定和自己一样滚烫。
季仲远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小野……我……”
田小野在黑暗中抿了下唇,将脑袋缩进了被窝……
季仲远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唇,身体变得燥热起来,他披上衣服下了床,含糊道:“我去趟茅房。”
他在院子里吹了一分钟冷风就被冻回来了,心里想的是糟透了,竟然吻了人家,但是又说不出哪里糟,他又下意识地摸摸唇,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嗯……有些欣喜?
他便不知所措了,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暗暗骂自己见色起意。
再回去房间,田小野已经一点动静都没了,像是睡着了,但是季仲远知道,他肯定没睡,只是缩起来避免尴尬而已,于是他很配合地钻进被窝,一声不吭,默默无语到天明。
天明之际,有鸡叫把季仲远叫醒,他起床洗漱,正好遇见季伯山也在院子里洗漱,随口问道:“谁家养了鸡?”
季伯山:“周婶,他家前些日子来亲戚了,送了两只鸡,周婶不舍得吃,养起来了。”
季仲远便说:“哥,咱家今年也养几只吧,嫂子需要鸡蛋,孩子出生后也需要营养。”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天就在做窝,等过几日去东山村买鸡苗。”
“给我也买几只吧,我养在镇上的院子里。”
“行。”
说着话就洗好了,田小野也从屋里走出来,他已经在房间的洗脸盆里洗好了,出来倒了水,然后就去帮樊雨花做饭去。
吃过早饭季仲远和田小野就得走了,镇上铺子一天都不能撂,赵吉祥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临走前还得去老谭家一趟,有些东西需要他去采购。
老谭家也已经吃过早饭,见着季仲远来,便说:“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原来是采购的事,老谭家有好几个孩子,不缺人种地,便想让自己家的老二跟着季仲远干,老二平时跟他跑商很多次,对这些门路都很熟,他去给季仲远干采购,便能给季仲远省下一笔跑腿费,季仲远只要付给他工钱就行,还能让他干点别的活。
季仲远笑,说:“谭叔,按照镇上的工钱算,你倒是不亏。”
如此一来他付给老谭儿子的工钱可是要按月给的,固定份额,比每次给老谭的跑腿费要多。
老谭也笑:“我家二福干活勤快,你用着不亏。”
他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是想接着你季二哥的东风,让孩子去镇上扎根,咱们几辈子的人都在村里种地,没个出头之日,这有个孩子能走出去,把家里后辈们往外带带,家族才能兴盛不是。”
季仲远点点头:“谭叔倒是很有远见,行,我铺子里确实也缺人,让二福跟着我干吧,只要勤快能吃苦,该有的不会少了他。”
老谭这就开心了,拍着大腿说:“仲远呐,我看你小子行,铺子一定能红火。”
“借您吉言。”
老谭登时就把谭二福叫了出来,问季仲远那边能不能住人,季仲远说能住,但是被褥什么的得自己带。
老谭笑着说:“那肯定自己带,还能让东家出吗。”
他让自己的老婆给谭二哥收拾了包裹,打好了铺盖卷,就让谭二哥跟着去,又送了一小篮子鸡蛋给季仲远,告诉他尽管使唤,要是谭二福干得不好,就告诉自己,他去收拾他。
谭二福今年二十三了,已经成家,有了一个儿子,还被自己爹这样说,十分难为情,红着脸争辩了几句,说自己肯定干得比亲爹好,几人都笑了笑,就上路了。
季仲远先把鸡蛋送回了家,然后才回了镇上。
赵吉祥正在铺子里忙得团团转,今日季仲远和田小野不在,铺子里没有吃食,但顾客却不少,一个个都需要他来应付。
季仲远进了门,就有客人笑着打招呼,问今天什么时候能有吃的,季仲远拱手道:“各位乡亲,感谢对小店的支持,昨日过节,我们回了家里,所以今天的小吃要晚点,一个时辰后咱们的蛋糕就能出,下午出烧肉,今天就不做别的了,明日咱们照旧哈。”
大家都笑着应下,又为了买吃食来的就离开了,有的逛了逛,又带走些日用品。
田小野放下东西就去洗手做蛋糕、炖烧肉去,季仲远让赵吉祥带着谭二福去安顿下来,谭二福放下铺盖,草草铺了下就下楼了,说是睡的时候再整理也来得及,这会儿铺子里忙,先干活。
季仲远跟他说了几样货物,谭二福就出门采购去了,他要跑几个村子,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季仲远给他十文钱,让他中午在路上买些包子馒头吃。
铺子里客人渐渐少了,季仲远也不着急,今天正好休息下,这些天他们起早贪黑,可都累坏了,人不能一直忙啊累啊的,得劳逸结合才行。
田小野做蛋糕轻车熟路,很快就蒸了一锅,今天也不做多,就这一大块。
三人坐在店铺里得以休息,喝了些水后,季仲远起身出门,去旧书摊上待了一小会儿,草草看了两本话本子,知道了目前行情,就回家了,他要准备写小说了。
到了中午,有客人来买了些蛋糕,铺子里就渐渐没人了,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季仲远让田小野去睡觉,他和赵吉祥开始着手准备竹盐的事情。
原打算在赵吉祥家附近做个陶窑,试着烤竹盐,但是因为季伯山不能来铺子,赵吉祥成了主力,无法脱身,所以只能改了主意,在附近寻找合适的地方。
地方还真不好找,不过因为功课做得早,所以他们还是找到了一处地方,就在他们铺子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附近,这户人家每年都会烧炭来卖,有一个烧炭的窑,这会儿正好闲置,季仲远想要租用,那家主人却是杂货铺的老客户,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季仲远先用着,用完给维护好就行,也不收钱了。
如此,季仲远便买了他家的炭来做燃料,万事俱备了,只差竹筒,这个不难,他们这边产楠竹,只找到郊区一片楠竹林,砍了些三年生的竹子回去,切了些大小相近的竹筒就可以,第一次做,季仲远没有做很多,只做了五十支筒。
到了傍晚,谭二福回来了,他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除了铺子里要补充的货物外,还有季仲远让他采购的少量纸笔、一些白灰和大量食盐。
铺子没有顾客便打烊关门,后院里却没闲着,季仲远先带着谭二福和赵吉祥把食盐装进竹筒,又用黄泥巴封了口,后面天黑,就让他们两个去休息,告诉谭二福,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揉面,又让赵吉祥跟他说了店里的卫生规定,每天必须洗脚刷牙,换整洁的衣服等等。
季仲远洗了脚,在房间里点起油灯,把纸裁成小册子大小,铺平了,开始写他的狗血小说。
田小野为他挑了灯芯,好奇地坐在一边看,问他想写什么故事。
“那必须写代嫁庶女手撕豪门贵妇。”季仲远道。
田小野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季仲远见了便问:“你不喜欢?”
田小野摇摇头:“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更喜欢白娘子。”
“白娘子不够狗血。”
“但是真的很感人啊!”
季仲远笔尖悬在纸上,顿了一下,思索一番,说:“那就写白娘子吧。”
“咦?”田小野惊诧不已,坐直了身子,“你不是说代嫁庶女会更好?”
“也不能这么说,白娘子的故事也很精彩,既然你很喜欢,那么很多人应该都喜欢,我写哪个都一样,既然你喜欢,就写白娘子吧。”
“嗯。”田小野欣喜地看了一眼季仲远,目光落在他的笔尖,看他在纸上写下一个个方块字,羡慕不已。
村里识字的人可不多,镇上也有许多不识字的,能写书的季仲远在他看来就是超厉害的。
季仲远却在头疼,故事不能照搬,要根据目前的时代特点进行改变,比如白娘子不能叫白素贞,因为当朝皇帝名字里有素字,要避讳的,也不能写官府银子被偷,这样显得官府无能,会惹麻烦,各种事情揉在一起,写写改改,只能选择最真善美的部分。
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季仲远只写了一个时辰便去睡了,田小野在床上睡不着,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
季仲远发现了,问:“你在比划什么呢?”
田小野不好意思道:“在学你写字。”
季仲远低低地笑了,问:“你想学认字吗?”
田小野道:“想。”
“那我教你便是,明日也给你一枝笔,慢慢来。”
“我……我能学字?”田小野兴奋不已,“可我都这么大了,能学会吗?”
“怎么不能,多看多写,怎么学不会,你常看咱们铺子的牌匾,现在不也认得杂货铺三个字?”
田小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高高兴兴地将手收进被窝里,甜甜地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做火腿炒蛋!
季仲远的烧肉方子:五花肉,葱姜香叶桂皮八角酱油冰糖,少许猪油炒冰糖,熬出糖色后放五花肉炒均匀,再放入葱姜,翻炒后加入香料继续翻炒,而后加入酱油,加水没过五花肉,炖到酥烂,加一点盐,肉色鲜亮,酱香扑鼻,咸甜适中,酱汁浸入到每一块肉中……没牙的老太太也能吃……
哎呀,我干嘛要分享这个……
第43章
天不亮,所有人都起床了,季仲远给每个人分配了工作,赵吉祥去清扫杂货铺,整理货架,清点货物,收拾门口,准备木柴等等,谭二福在后院收拾鸡,按照要求把鸡切成块,洗干净,焯水之类的,他则和田小野在厨房忙活,不得不说,有了谭二福分担,每个人的工作都轻松了些。
很快蛋糕出锅,枣糕出锅,小甜饼和竹筒饭也出了锅,又炖上了肉,谭二福的鸡肉剁好了,焯了水,足足有三个大盆,他惊讶地问季仲远:“季二哥,这么多鸡,卖得出去吗?”
“嘿,你刚来不知道这炸鸡有多好吃,每天卖得最火的就是它。”赵吉祥拿着苕帚经过,正好听见他问。
“等炸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季仲远接过盆子,把大碗调味料掀进去,抓匀腌制,等待的过程就去找田小野。
田小野在尝试他的新思路,把不同颜色的面团混合,使点心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荷花酥可以多做几层酥皮,每层酥皮颜色不同,你觉得如何?”季仲远提议道。
田小野眼睛一亮:“对,你说的对,我得试试,唔,那就按照荷花的姿态来,从外到里,一点点变淡,从红色慢慢变成粉色。”
“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田小野手上飞快做好不同颜色的面团,糅合到一起,他们试了好几种搭配,最终选了两个颜色的荷花酥,双色桃花酥,还有七彩米糕。
两人一直忙碌到天光大亮,才把想要做的糕点做出来,赵吉祥和谭二福见了都赞叹不已,说着不像是吃的,倒像是什么贵重的珍宝了。
季仲远却觉得还差点创新,他让赵吉祥带着谭二福去开门经营,自己则和田小野商量起了新的甜品。
可以做的甜品真是太多了,季仲远不打算一下子都拿出来,还是要做长远打算。
他思来想去,教了田小野双皮奶和基础面包。
双皮奶做法简单,只要削了半截的竹筒,牛奶蛋清和糖蒸上就行,最好加蜜豆,或者说,他们这个时代条件限制,只有蜜豆可以加,蜜豆做法简单,田小野做豆沙包本就需要煮豆沙,顺便就把蜜豆做了。
他们先蒸制了两小碗,尝过之后确实不错,季仲远对双皮奶很有信心,让田小野蒸了些卖着试试。
面包就更容易了,跟做馒头似的,只是揉得更筋道些,烤制的罢了,吃起来口感比馒头蓬松,加了牛奶鸡蛋白糖和油,味道也更香一些,只看后期如何创新花样,有着无穷的发展空间。
田小野在厨房练习面包和他的几样花色点心,顺便做炸鸡,季仲远见前面不忙,就去了烧窑,他亲手摆上了竹盐的筒子,又放了木炭进去烤。
竹盐的烤制十分麻烦,不仅要求高温,不能熄火,而且一次要烧五个时辰,之后取出,将里面的盐块敲碎,再次封口进行烤制,一共要反复九次,才能出来合格的竹盐。
季仲远看了两个时辰,赵吉祥过来接班,回到铺子里的季仲远也没闲着,胡乱吃了两口饭,去后院调制了白灰,开始刷墙。
他们的卧室实在太简陋了,两人太忙,到现在也没定制柜子,床是旧的,墙壁也是斑驳的,恍若鬼屋。
白灰刷墙要刷好几遍,每一遍都要等前面的干了才能再刷,季仲远没打算一天干完,铺子里活多,他得时时盯着些。
下午田小野就不做吃食了,开铺子已有数日,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让一切变得有条不紊了,所以季仲远会尽力让所有人劳逸结合,只是无形中会更偏心自家夫郎,每日都让他休息一个下午。
田小野可做不到别人干活他自己躺着,于是便拿了锄头修整院子,他们打算在院子里养些鸡鸭,还要种些蔬菜瓜果之类,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动手,如今他闲下来了,自然要勤恳工作才行。
院子是砂石地面,看得出原主人十分爱惜这间院子,特意铺了砂石,如此可以避免下雨天把院子冲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田小野把零碎的杂草拔掉,重新将砂石院子铺平,在靠墙根的地方用小篱笆围了一小块院子,而后把这部分的砂石扫开,把下面的土翻新,又从外面推了两车土,把菜园子铺得厚实又松软。
季仲远则在铺子柜台里坐着,如有顾客来买东西,他就负责算账收钱,没有人的时候,他就教赵吉祥和谭二福学用账本,还要学着写字认字。
不是每个人都有学习的机会,赵吉祥和谭二福都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学得很认真,谭二福底子比赵吉祥好许多,他跟着父亲常年跑商,多少认得些,赵吉祥就不行,他需要从最简单的字开始学,时常还得谭二福帮他。
杂货铺子里每天都刮着十分与众不同的学习风。
傍晚打烊,季仲远让谭二福和赵吉祥各自记了一本账,自己也记了一本,通过三本账的比照,给他们具体讲解一些简单的生意经。
回去自己房间,能闻到淡淡的烟熏,原来是田小野白天在屋子里点了艾草,祛除抹墙带来的湿意。
季仲远拿出写了几页的白娘子传奇,坐在油灯下继续写,田小野就坐在他身边,也拿了笔纸,笨拙地学写字,季仲远每天教他两句三字经,要他会背会写,虽然只有十二个字,但是对于初学字的田小野来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写了一页,累得满头是汗,也只写了两遍,递给季仲远看,季仲远却说写得不好,让他继续练,田小野擦擦汗,应承了一声,就闷头继续写。
季仲远看他吃力的样子,便把自己写的小说给他看。
“你读一下这一句。”
“啊?我不认得呀。”
“仔细看,会多少,读多少。”
田小野睁大眼睛在那句话上搜寻两遍,指着一个字道:“我认得这个字,这是‘相’。”
“没错,白娘子称呼许仙为相公,这个‘相’和‘性相近,习相远’的‘相’是同字不同音。”
田小野兴奋极了,他已经能认得书中字了,于是他雀跃着又在那页纸上寻找,不一会儿就说:“这是‘人’。”
“很对。”季仲远笑了,趁机给小朋友打鸡血:“你瞧,你已经能认得两个字了,等你把三字经学完,就能认识更多,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自己读了。”
“真的?”田小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季仲远看他燃起斗志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鸡血十分有效,他笃定地点点头:“是,而且等你学了更多,就能把自己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啊?”
“所以,继续练习吧,小孩。”季仲远揉了下他的脑袋,微笑着说。
田小野低下头,羞涩地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笔,只是这次他的笔要比之前拿得稳了些,再多写几遍也不会觉得累。
季仲远见状唇角挂笑,转过头去,在昏暗的灯光下继续写自己的小说。
日子过得艰难,朴素,平淡,有那么有滋有味,这就是季仲远对人生的全部追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仲远铺子小糖饼做法:面粉+开水,将面揉至温热柔软不沾手,分成大小相等的剂子,擀成饺子皮,包入馅料,馅料白糖面粉3比1,随便放点芝麻。把包好的小饼擀平,平底锅放油,大火两面烙到金。
小糖饼松软香甜,撕开有浓浓的糖浆流出,十分好吃。
我常做来吃,怎么都吃不够OvO
第44章
清早鸡还未叫,杂货铺子的后院已经炊烟袅袅。
微寒的晨风裹挟着可口浓香飘去四方,是季家独一份的美味。
季仲远把做好的食物摆上货架,赵吉祥清扫了铺子,整理好日常杂货区的东西,清点数目,他走了两圈,对季仲远说:“哥,咱们进点雨伞吧?”
眼瞅着春天就要来,雨水开始变多,确实需要雨伞了,更何况小镇的春极短,来不及感受就到炎炎夏日,夏日里暴雨滂沱,三天两头地下,更是离不开雨伞。
季仲远同意了,说:“二福,明天去进些雨伞,再弄点蓑衣回来。”
谭二福应了一声,又问:“进多少呀?”
季仲远道:“雨伞十把,蓑衣十件。”
“好咧!”
说是明日去,是因为今日谭二福要去看着烤竹盐的窑,一整天都不回来。
田小野煮了两个鸡蛋,又拿了一筒竹筒饭给谭二福,这是他中午的干粮,谭二福道过谢,把食物紧紧裹进了棉衣中,搓搓手,打开门就要外出,却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哟,大清早就来要饭啊!”谭二福叫道。
门口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看上去年纪不大,手里抱着一个半截子的陶碗,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中尽是畏惧,他被谭二福的大嗓门吓住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碗伸出去。
这时候赵吉祥出来了,他以前就是个混混,可没有谭二福的好脾气,一见那乞儿就皱起了眉,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大清早来找晦气,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乞儿被吓得屁滚尿流,赵吉祥拍拍谭二福的肩:“路上慢点兄弟。”
又朝着那乞儿的方向啐了两口,骂了几句晦气,这才回屋。
季仲远在楼上收拾他的办公室,听见赵吉祥一早就在骂骂咧咧,探出头来问:“吉祥,怎么了?”
赵吉祥道:“哥,没事,就一个乞儿,大清早的蹲门口了,让我赶走了。”
大清早乞讨确实讨厌,镇上乞儿也不少,有时候会跟着人走缠得人心烦,季仲远便没有多问,继续收拾他的办公室去了。
铺子二楼有四间屋,原来是四个雅间,这会儿一直没有很好地利用起来,一间给赵吉祥和谭二福做员工宿舍,一间做了仓库,还有两间闲置,季仲远选了一间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给自己做办公室,另一间可以做集体宿舍。
他准备等铺子回春,开始盈利时,就招些员工来,主要是给田小野打下手,或者说是让田小野监督他们做好后厨的活。
他不想让田小野承担那么多,首先,田小野作为东家夫郎,去给所有员工做饭,这事儿就不对,后世确实不少小作坊的老板娘会负责做饭,节约成本,但是这里是阶级社会,就算是小铺子里也分尊卑,田小野是东家夫郎,地位仅次于季仲远,又怎么能让他给伙计们做饭,折了他的威严呢。
另外,既然准备了要去县城发展,就要提前选好人手,早起跟着自己的员工不论是忠诚度还是业务熟练度或者是对铺子的归属感,都会更强烈一些,季仲远打算在去县城之前就培养一批给力的手下,为日后之路打好基础。
他摆好了桌椅,田小野提着一桶水上来,要给他拖地。
季仲远赶紧接过水桶,说道:“你怎能干这个活,抻着胳膊怎么办,在楼梯上摔了怎么办。”
田小野笑笑:“我又不是泥做的,哪有那么不堪。”
他拿起拖布蘸了水,就给季仲远拖地,季仲远还想说什么,就听楼下有动静了,第一批来买吃食的人已经到了,他得下去帮忙,等过了这个高峰期,他就可以把铺子交给赵吉祥,自己上来写小说了。
现在客流量基本稳定了,他们也对每日的销量有了数,不像刚开业那会儿,要守在厨房里,随时补货。
因此,季仲远和田小野只在每天清晨起来做好食物,摆上货架,便不再开火,只有一口锅里炖点烧肉,给傍晚那一拨客人就行,现在大家也都知道,想买杂货铺子的蛋糕米糕,就得趁早,酥皮点心倒是不用,那个卖得少,做一锅能卖两天。
早餐的客人很快买光了蛋糕枣糕,雪里红也只剩半袋,赵吉祥见着没人了,对季仲远说:“二福说最近山楂不好买,咱们这雪里红怕是卖不了几天了。”
季仲远点点头:“土豆快下来了,到时候卖薯条吧。”
赵吉祥笑道:“哥,你都从哪儿看来的新奇吃食?”
季仲远:“这还用看,我告诉你,甭管是什么,炸了就好吃。”
赵吉祥恍然大悟。
季仲远让他好好看着铺子,自己去了办公室。
田小野已经拖完了地,开着窗通风,季仲远见了,就去搬了个火盆进来,眼下还是冷,火盆不能断。
办公室摆一张桌子,桌前两把椅子,季仲远坐着写小说,田小野就在旁边学字。
桌子对面还有两把椅子,中间放个小茶桌,是待客用的。
这会儿也没有客人,两人关上门窗,屋里寂静无声,只有木炭在火盆里偶尔蹦出哔啵声,也吵不到专心致志的两个人。
就这么又写了十页纸,已经写到雨中相遇借伞,赵吉祥敲了他办公室的门,在外面说:“哥,贺掌柜带着客人来了。”
季仲远立刻想到贺掌柜说过要把他家点心引荐给他的表哥,赶忙道:“快请进。”
说着,就起身迎接,田小野也不能再写字了,也跟着起身迎接,他心里又好奇又有些畏缩,心想着这可是县城里的贵人,那得多气派呀。
贺掌柜进了门,身后跟着他的表哥,他笑着给几人作了介绍,才带着表哥坐下。
贺掌柜的表哥姓张,与贺掌柜的气质完全不同,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精明,反而长得白白胖胖,喜气洋洋,他见人就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季老弟,我表弟说你这里有可好的点心,在县城里都排得上号,我那个客栈,平日里住宿的人不少,到了,常有些人爱吃点心,特别是那没赶上饭点的,就想吃点垫垫,所以我来你这看看,要是合适,今天就定些。”张掌柜笑道。
季仲远一拱手,先说了句张老哥生意兴隆,又说:“我这确实有几样点心,货架上正好卖没了,后厨还有些,我让夫郎给您端来。”
他们的点心一直有余量,但是并不都摆出来,而是放在烤炉里,这样会干燥些,拿出来的点心酥脆香甜,和刚做出来一样。
田小野很快拿来了一盘点心,桃花酥、荷花酥、米糕和蛋黄酥,还有双皮奶和渐变色的点心没拿出来,这是季仲远早就和他说过的,不能一下子把家底都拿出来,先把这些常做的拿出来,要是人家不满意,才能把好的拿出来。
张掌柜见了那盘点心,眼睛一亮,惊喜道:“这可做的漂亮,能比得上福寿斋的东西了。”
他伸手取了小刀,把每样点心切了一半,放进嘴里尝,季仲远等他一个一个吃完,才问:“味道如何呀?”
张掌柜点头道:“味道好极了,特别是这蛋黄酥,我在县城里可没见过这种点心,酥皮包甜豆沙,再包咸蛋黄,这可真是巧思呀。”
季仲远心中石头落了地,对方满意就好,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
“老哥与我有缘,是咱们店里头一位贵客,我给您个最低价,论斤算,桃花酥一两一斤,荷花酥同样,蛋黄酥一两五钱一斤,米糕八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他给的价格确实不高,批发点心本就是走量,所以是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可是张掌柜却犹豫了,这让季仲远刚刚放下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老哥有话可以直说,是这点心不合意,还是价格不合意?”
张掌柜略一思忖,说道:“季老弟既然是我表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咱们朋友之间不说暗话,我实话跟你说,你这点心卖得不贵,甚至有些便宜了,不说这蛋黄酥是新奇点心,就说米糕,满大街常见的糕点,一般卖价在一两银子一斤,做得好的,可能卖到一两一钱,也有人冲着铺子去买,比如福寿斋,他们点心贵一些,但是买的人也不少。”
“这是市场价,要是卖得高了,就没人买,要是卖得低了,其他商家就不会让,你抢了别人的饭碗,这人家肯定要联合起来抵制你的,那么我们说回你家点心,不得不说,味道是真的好,就算是福寿斋,也没有这么清新的点心,多是甜腻的,所以你们家点心就面临着一个问题。”
“就我那铺子,若是卖得便宜了,其他铺子肯定不干,咱们这又好吃又好看的东西卖得比他们便宜,那他们还卖得出去吗?要是卖得贵了,我就卖不出去,我那都是住宿的客人,吃点点心垫垫就等着吃饭,又多是商户,精打细算,花钱买好看的,不如少花点钱买些实在垫饥的绿豆糕白糖酥,所以这不好弄啊。”
季仲远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提醒他不得扰乱市场秩序,不然必定会被市场所淘汰。
他说的是实在话,季仲远在屋里踱步,他眉头紧蹙,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老哥,有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第45章
“既然老哥说我家点心甚是好,能卖出好价钱,那我们就把价格提上来,您也不用担心您卖得少,不划算,我也不按照常规卖,而是做成礼盒,我设计几款点心礼盒,包装精美大气上档次,就摆在您店里,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高端礼盒。”
“既然来往都是商人,总有需要送礼做人情的时候,提上这样一份礼盒去,也是有面子的,礼盒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一些,这样也不会妨碍到同行,您觉得如何?”
张掌柜眼睛一亮,立刻就懂得了季仲远的意思,他摸着肥肥的下巴,点点头道:“倒也是个主意,县城多的是贵人,也有不少官家,多的是来求人办事的,礼盒应该有销路。”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说道:“礼盒的设计我来找人做,我认识个做纸品的朋友,他懂行,做的样子保证合县城人的品味,你看这样如何,礼盒我给你联系了你们自己定价进货,你做好礼盒,我直接购入礼盒,价格你自己定,如何?”
季仲远道:“这样很好,您放心,我给您的价格绝对公道。”
张掌柜笑道:“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县城,等礼盒样子做好我让人捎给你看,到时候你给我拼个礼盒样子带回来,我在定数。”
“行,没问题。”
“哎呀,就是这来来回回跑太麻烦,我说老弟,你干脆去县城开家铺子,就卖点心多好。”
季仲远笑着说:“是有这个打算,县城啥都贵,这不攒家底呢。”
“好好好,真是不错,年轻人就是要往高处走,我等着你搬到县城的那一天,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咧!”
说了一会儿话,张掌柜就要走了,站起身来随意一瞥,却看见了季仲远尚未完成的小说,他刹住脚步,惊讶地说:“老弟还会写这个?”
“嗨,闲来无事写着玩玩。”季仲远拿起那半截小说,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粗粗扫了几页,赞道:“妙啊!”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你这小说可卖?”
季仲远一怔,回答道:“实不相瞒,就是想写了印成册子卖的。”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你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这篇小说很长,我打算分成几卷来写,这是第一卷,还没写完。”
“原来如此,老弟呀,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您说。”
张掌柜拿着书爱不释手:“我给你联系书局,保证以最低价给你印出来,但是你能不能在印出来之前先给我一份?”
“您爱看这个?那简单啊,我印出来给你送一本不就行了?”
“不不不,老弟你不知道,各个酒肆客栈里常年有卖唱的小班子,平日里让他们唱些个时兴的曲儿助兴,但是都是些老调子,少有新鲜的,我想把这个给我铺子里那个小伶儿唱,定能脱颖而出。”
原来如此,是想第一时间获得最新资源,抢占市场,吸引顾客,这倒也没什么,而且他们铺子里小伶唱出来了,就是把故事推广了,他的书也会更好卖。
于是季仲远便答应了,两人约好和礼盒一起送过去。
又谈了些具体事宜,季仲远才把贺掌柜和张掌柜送走,他一路送到大门口,看见两人走远了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田小野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会儿才好奇地问:“我们还有双皮奶和渐变色点心,怎么不拿出来?”
季仲远笑着说:“一口汤就能满足的人不需要给他肉吃,不然他吃够了肉,还想要更好的,你该给他什么呢?”
田小野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就是说我们不要一下子把家底拿出来,要有所保留。”
“不错嘛,这么聪明。”季仲远笑笑,一转头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铺子外墙角一个偷摸探出的小脑袋。
“那是个乞儿吗?”季仲远说。
“好像是,脸脏脏的。”田小野道。
见着被发现了,那乞儿把头缩了回去,喘了几口大气,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下定决心般又钻了出来。
季仲远早就料到他会出来,正等着呢,只见那小乞儿拿着个破碗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季仲远向屋里喊道:“吉祥,拿个饼子出来。”
赵吉祥应了一声,拿了一个杂粮面饼出来,一见那个蓬头垢面,亲娘都不认得的小乞儿,就道:“怎么又是你?”
季仲远疑惑地嗯了一声,赵吉祥便说:“就是他,一早就守在铺子门口,净添晦气。”
那小乞儿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很害怕,季仲远便对赵吉祥说道:“算啦,你看他还是个孩子,大冷天的也不容易,咱们做买卖,要与人为善才能攒下善缘,去给他舀一勺烧肉的汤汁蘸着吃吧。”
赵吉祥应了一声,说:“哥你就是心善。”
他进屋舀了一勺肉酱汤倒进那乞儿的破碗里,那乞儿拿着饼端着汤,连连鞠躬,却是连句话都没说,只眼睛一直瞟赵吉祥。
“原来是个哑巴。”赵吉祥提着汤勺说,“哥,哥夫郎,快进去吧,门口冷着呢。”
季仲远便回去了,他得抓紧时间写小说,在礼盒出来之前要完成稿子,还要润色修改,然后再重新抄一遍才能拿去送给张掌柜。
小说作者赶稿真的太不容易了!
下午客人更少,谭二福看着竹盐烧好了,回来路上去了一趟常采购的地方,回来之后苦着脸对季仲远说:“没有活鸡了,老板说以前没有人这么频繁大量地买鸡,所以他没准备那么多。”
也就是说,做不了炸鸡了,店铺里就少了一样收入。
而且是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季仲远想了想道:“你明天出去采购雨伞的时候,顺路看看乡下有没有养鸡的,买些回来,价格就按照咱们平日采买的价格,再低一点更好。”
村里人什么东西都比镇上的便宜,可以不用花那么多钱就买到鸡。
谭二福应下了,眼瞅着已经要天黑,季仲远就让他们都歇了去,铺子目前还是亏本状态,前期的投入还是没有挣回来,季仲远把大头放在了礼盒上,躺在被窝里和田小野商量礼盒要怎么做才会显得贵重又精致。
他心事多,压力也大,这晚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到铺子里静坐,看着这小小一间杂货铺,井井有条摆放的货架,厚重的桌椅,无一不散发着朴实的古代气息。
这就是他过日子的营生。
季仲远蜷缩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无端笑了,想到从小就有个开小卖部的梦想,没想到如今阴错阳差,竟然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命运有时候还真是淘气。
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感恩,他拥有了健康的强壮的体魄,又有了梦想中的产业,还有了最好的家人,和……
田小野举着油灯走进来,昏黄灯火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担忧。
“仲远哥,你怎么不睡觉?”
季仲远站起身,接过油灯,说:“在想如何经营铺子,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我醒来见你不在……担心你……”
少年清秀的一张脸微微扬起,眼中闪烁着烛火的光,看上去像是哭过了一般。
他是真的爱哭,好像还时时活在随时会失去一切的恐惧中。
季仲远正想说他几句,就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响声,他赶紧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田小野意会,一动不敢动站在旁边,死死盯着门口,不自觉地抓住了季仲远的袖子。
他有些怕,这半夜前来的,多半是贼,贼人多凶狠,随身带着家伙呢,要是正面对上可凶险。
好在有季仲远,田小野攥着季仲远袖子的手紧了紧,季仲远高大的身躯带给他强大的安全感,总觉得有他在就一定没问题。
季仲远感觉到田小野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指指楼上。
田小野会意,轻手轻脚地慢慢离开,上楼去叫赵吉祥和谭二福。
季仲远遮了油灯的光,站在铺子里静静等着,随手就拿起了货架上的长擀面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做好了干仗的准备。
他确实没带怕的,他以前有多混啊,跟许多二流子干仗都没吭过一声,也没有败绩,这镇上,比他强壮的人还真是没见过。
就是怕打坏了货架子,还要费劲修。
赵吉祥和谭二福被田小野叫醒,立刻就知道铺子里可能要遭贼,谭二福要下楼去帮忙,赵吉祥却不着急。
他悄悄打开一条窗缝,借着月光往下看,就见一个黑色身影在店门口忙忙碌碌,不知在干什么。
赵吉祥以前可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身子轻,胆子大,登时就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落地才发出重重的响声,把那人吓了一跳,赵吉祥却不拖泥带水,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给了他一拳,趁那人踉跄,一脚踹进了铺子里。
来人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三个男人围住,季仲远用擀面杖把人死死压在地上,谭二福举着油灯凑近,照亮来人的脸。
……
其实也照不亮,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脏了,头发乱蓬蓬的,六亲不认的模样,正是白天来的那个乞儿。
第46章
赵吉祥看着就来气,撸起袖子就要打,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白日里给了你吃食,还让你给惦记上了!”
季仲远也皱了眉头,大半夜的在别人门前鬼鬼祟祟的乞儿,怎么看都不对劲。
眼瞅着赵吉祥的拳头就要落下,那乞儿突然惊吓得缩成一团,哀声乞求道:“别打我,别打我,吉祥哥……”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吉祥的拳头停滞在半空中,愣是没能挥下去,他疑惑地看看季仲远,说:“是个女的?”
季仲远:“认得你?”
他收起擀面杖,敲敲地,让人坐起来说话。
那乞儿颤颤巍巍坐起来,身子还在发抖,她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赵吉祥的身上。
“你认得他?”季仲远问。
“不……不认得……”
赵吉祥双手叉腰,说:“哥,你别听她迷糊人,定是白日里你叫我名字被她听见了。”
季仲远点点头,又问:“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铺子门口做什么?”
“我……我想看看他……”乞儿可怜巴巴地说。
季仲远:“……”
特么的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大半夜爬墙看一眼心上人?这也太yue了。
赵吉祥更是火冒三丈:“什么狗东西,脏了老子的眼。”
那乞儿见他发火,更是害怕,以为他又要打,连忙架起双臂挡住脸,情急之下大喊道:“赵如意,赵如意……”
听到这个名字,赵吉祥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如意如意,正是他失踪的妹妹的名字!
他一个大步上前,揪起乞儿的领口,也不嫌她脏臭,狠狠地将人拉到自己眼前,急切地问:“你认得如意?”
乞儿一边发抖一边点头。
季仲远知道事情不简单,上前拉开赵吉祥,又让谭二福去后厨拿了个杂面馒头放在手里晃。
那乞儿立刻死死盯住杂面馒头,季仲远坐到椅子上,说:“把赵如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的真说的好才有赏。”
赵吉祥也站到旁边,他心里激动难安,但是还是要强装镇定,不然那乞儿若是用个名字骗他,他总不能白白上当。
乞儿咽了口口水,依旧盯着那个馒头,说:“我认得赵如意,她让我来找你的。”
原来,赵吉祥进了牢狱,没几天他的母亲就去世了,妹妹无人养,就一路乞讨来到了镇上,结果被人拐了去,送进了镇上的窑子里,她年纪小,还不能接客,鸨母就让她在窑子里打杂,做些苦累的活计,等养大了再推出去赚钱。
有一天,赵如意在后门做活时见到了这个乞儿,这乞儿年纪也不大,只十二三岁,要饭要不过他人,抢地盘也总是挨打,还有老流氓垂涎她的身子,只能各种逃,最后停在了窑子后门外。
赵如意给了她半碗杂粮粥,两人便常来往了,也是赵如意让她把脸弄脏,浑身臭烘烘,也不让她开口说话,这样旁人就不会发现她是个女孩,动了歪心思。
乞儿常把外面遇到的事情说给赵如意听,赵如意也常跟她说窑子里的事情,有时候也说她以前,说她的哥哥。
后来有一天,赵如意匆匆忙忙找到乞儿,哭着求她帮忙去找自己的哥哥,说是她在外出采买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很像哥哥的人,进了一家杂货铺子。
镇上杂货铺子不止一家,乞儿找了好几天,才找到季仲远的杂货铺子,在角落里听见季仲远喊赵吉祥的名字。
于是她为了确认赵吉祥的身份,就在今日清晨守在门口等着赵吉祥,没想到却被赶走了,她又等到了中午,才看清了赵吉祥的模样,又确认了一遍,但当时赵吉祥太凶,她有些怕,就想着回去把赵如意偷出来,让赵如意来认。
回去后她找到赵如意,描述了赵吉祥的长相,赵如意说那就是她的哥哥,但是她现在被看得很紧,出不来,所以又求乞儿让哥哥来找自己,这才有了乞儿半夜在杂货铺子门口磨磨蹭蹭的事情,她是想找个地方进杂货铺子找赵吉祥来着。
“如意说她昨天流血了,鸨母说可以接客了,就等她流完血……”
赵吉祥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怒火中烧,大声吼道:“窑子在哪?”
乞儿抖了一哆嗦,指着镇子西面说:“在那——那边。”
她也说不出个街啊巷啊的,季仲远把馒头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说:“带我们过去,就到了人,给你馒头,还给你肉吃,要是你说的有假,就打死你。”
乞儿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看上去冷静温和的男人是个更狠的,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我不敢骗人,不敢的。”
季仲远让谭二福陪着田小野留在店里,自己去后院把狗叫了起来,狗子长了几个月,吃得好喝得好,膘肥体壮,已经是成年大狗的模样了,它是猎犬,从小见过血,更是凶神恶煞的气势,一出现就差点把乞儿吓晕,她乞讨多年,没少被狗撵。
季仲远又抄上两根长的粗的擀面杖,给赵吉祥一根,两人把棍子别在腰后面,赵吉祥已经准备走了,季仲远却叫住了他。
季仲远让田小野取了些银子揣在怀里,说:“咱们先走流程,要不是不行再来硬的。”
赵吉祥眼中含泪:“哥,这,这怎么使得,铺子还没开始盈利……”
“那就让你妹妹来干活,你俩给我使劲挣回来。”季仲远拍拍赵吉祥的肩,“走吧。”
赵吉祥连连点头,田小野担心地将他们送出门,季仲远回头看到他的不安,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干老本行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你回去烧点热水,准备两身衣服,姑娘回来了用得到。”
田小野依旧担忧,他想让谭二福也跟着,季仲远却执意让谭二福留下护着他,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毕竟狗都带上了,一个双儿在家确实很危险。
季仲远赵吉祥带着狗和乞儿一路来到城西,乞儿绕了好几条巷子,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看上去和别的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门口点了一盏小小的红灯笼,给懂行的客人们一点提示。
季仲远伸手敲门,里面有个矮小的男人开了门,伸出头来问:“贵人面生,有何贵干呀?”
季仲远道:“来你们这儿寻个妞。”
男人眼珠一转,把门打开了,陪着笑说:“咱们这四个姑娘,三个今晚已经睡下了,还有个小红儿,您看看……哎呦,怎么这么大一条狗。”
季仲远摸着狗头,望向这间平平无奇小院子,院子里和村里人家住的差不多,就几个厢房隔开,十分简陋,是最低等的风月场,或者说没有风月,只有脏污的场子。
“把鸨母叫出来,有事和她商量。”说是商量,季仲远的语气可不善。
男人畏惧他的身高,也畏惧恶犬,只能把他们带进门,等看清后面还有个乞儿,就更嫌弃了。
鸨母也没有大房间住,就在正屋坐着数钱,见着季仲远一行人,本来还陪个笑脸,结果男人在她耳边一番嘀咕,就变了脸。
她皮笑肉不笑地坐下,说:“来我这儿赎姑娘的,也不是没有,多大点事,只要银子给得够,我还能不放人吗?您说说,想赎哪个?”
“后院打杂的,赵如意。”
“哎呦,这可不行。”鸨母一听就瞪了眼,“咱们这儿的姑娘年纪都不小了,好不容易养个青葱的丫头,还没开始赚钱呢,怎能让你们赎了去。”
赵吉祥登时就要干仗,被季仲远拦住,季仲远指指赵吉祥,说:“这是赵如意的哥哥,人家好好的妹子被你们拐了去,他要是去官府告上一状,你可知道拐卖良家少女是何罪?”
死罪,五马分尸,王朝律法严苛,细微的可能不为人知,但是比较惨的那几种一定是被人口口相传的,其中一条就是拐卖人口,无论拐去做了什么,一律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鸨母冷笑道:“哪儿冒出来的哥哥,既然有哥哥,那丫头又怎么会在街头乞讨,要不是看她无亲无故,我怎么会把她带回来,你可知道我养她快一年了,费了多少银子!”
季仲远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她乞讨是因为她哥哥犯事儿进了牢狱,这不刚出来,就来找妹妹了。”
鸨母心中一惊,又抬眼看赵吉祥,她不知道赵吉祥犯的是什么罪,只知道进过牢狱的都不是善茬,她也只是个小老百姓,经营点皮肉买卖,在这镇子上根本没地位,也不赚钱,靠不上大树,所以并不想惹麻烦。
于是她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改了口风:“原来是这样,那也不能怪我,我可是把她捡回来的,你想啊,去年冬天那么冷,要不是我收留她,她早就冻死了,你们这一来就说要带人走,我……我可亏大了啊!”
季仲远点点头,有一说一,镇上每年都冻死几个乞儿,要是鸨母没把赵如意捡走,她是真的有可能冻死,只是鸨母并不是纯粹善良罢了。
他说:“你开个价。”
鸨母思忖一下说:“这些年吃的喝的,还有我们的损失,少说也得十两银子。”
季仲远冷笑道:“镇上一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差不多十几两银子,你养个丫头,还让人给你干活,就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他的手暗暗拍了狗子后颈,狗子立刻狂吠起来,这深夜小屋,愤怒的狗子的声音足以把所有的客人惊起来,立刻就有人喊道:“怎么回事?”
矮小的男人连忙挨个房间安抚,季仲远又一拍狗脖子,狗子心领神会,嗖的一声蹿了出去,速度快成虚影,在整个院子里乱跑乱叫,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他的脚步声和吠叫声。
屋里的客人醒了,却不敢出门,只能骂骂咧咧,狗子长啸一声,隔壁的邻居也惊醒了,开始对着院子骂娘。
鸨母一看这还得了,刚想发作,狗子又跑了回来,蹿上桌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鸨母:“……”
第47章
最后花了六两银子,鸨母在契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这契书也被季仲远修改过,写明了只是把人带回来做杂活,并没有接过客人,这是为了赵如意的名声和未来着想。
赵如意被从后院带了出来,一见到赵吉祥,她就发疯似的哭喊着扑了过来,投入哥哥的怀抱,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一个劲儿地喊着:“混蛋哥哥,带我走。”
赵吉祥哭成一滩泥,乞儿也在旁边抹眼泪,季仲远心中也被触动,却更理智一些,他推着赵吉祥往外走,低声说:“快走,先回去再说。”
赵吉祥连忙拉着妹妹狂奔,后面跟着季仲远和狗子还有乞儿。
跑出窑子两条街,几人才稍微停下,赵吉祥捧着妹妹的脸左看右看,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自责,这时候,狗子突然叫了起来。
季仲远警觉起来,对着痛苦的二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吉祥也是混过的,立刻就捂住了妹妹的嘴,站在了季仲远的背后,两人背靠背,又有狗子提醒,很快就发现了几个黑影。
赵如意惊恐地说:“哥哥,他们来抓我了。”
赵吉祥目露凶光:“别怕,谁敢动我妹妹,我让他脑瓜子开花!”
季仲远从背后抽出擀面杖,啐了一口,道:“老娘们不地道,想偷摸再把人抢回去,到时候契书都签了,她只要把人藏起来,咱们可没处说理去。”
“好恶毒的婆娘。”
“吉祥,这婆娘恶毒,却也蠢笨,你想想,既然她不敢明着来,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情她肯定不敢承认是自己的手笔,只能算是街头斗殴,既然是街头斗殴,那咱们就可以放开了打,今晚什么时候打得尽兴了,什么时候回去!”
赵吉祥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疯狂的光,他竟然笑出了声:“他们肯定没被你打过。”
季仲远也笑,原主打架从未败过,那股狂劲印在了身体的每个细胞里,就算换了灵魂,身体也没有遗忘。
对方来人也不是好东西,一句话不说,抡着棍子就来,季仲远拍拍狗子狗子嗷呜一声蹿出来,跑到了赵如意身边,赵如意和乞儿抱得紧紧的,跟着狗子一步不敢离。
季仲远和赵吉祥抡起擀面杖就上,他家擀面杖可是谭二福亲手选的,是最重最硬的木头,擀面的时候省力,打人的时候也足够给力。
来人只有四个,季仲远一人掀翻两个半,他力气像是用不完,每一下都是全力,混混手里的棍子被打折,想跑,却被狗赶回来继续挨打。
两个人把混混全部打趴下,大街上哭爹喊娘,附近住户有听见的,却没人敢出来。
季仲远上前补棍,将两个混混砸地血花四溅,回头看见赵吉祥对着一个混混狂踹,那混混像是被套了麻袋,一声也叫不出。
季仲远喊道:“行了,别打死了。”
赵吉祥恨恨地停手,他还没有红眼到那个地步,打死人和打伤人可不一样,死了人可是大事,官府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赵如意和乞儿都被吓了个半死,两个姑娘抱在一起,看着两个暴躁的打人的男人,瑟瑟发抖。
两个男人扛着擀面杖,带着两个姑娘和狗不紧不慢地回了铺子。
田小野一开门,就看见满脸是血的季仲远。
他吓了一跳,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季仲远,声音中打打着颤,问:“仲远哥,你这是怎么了?伤哪儿了?”
说着就哽咽了。
季仲远连忙安抚道:“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别怕。”
田小野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确认他脸上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季仲远看在眼里只想笑,眼底的血腥散去,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温柔来。
几人进了屋,谭二福从里面把门闩上,铺子里昏黄的火光让两个姑娘暂时安下心来。
季仲远三两句说了前因后果,对两个姑娘说:“你们不用怕,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有危险,去洗洗休息吧,明日再商量其他的事。”
赵如意躲在赵吉祥怀里轻微地点点头,季仲远又说:“二福,去拿两床被褥,两个姑娘今晚现在二楼空置那间屋子里打个地铺,记得搬个火盆。”
“好,我这就去。”谭二福说着就走,他们其实并没有多余的被褥,说是拿两套,其实就是从他们自己的被褥里分出两套来。
安排好了这些,乞儿却是一动不动,季仲远见她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馒头,笑道:“忘不了你的,吃吧。”
他又让田小野去后厨割了点烧肉给她,乞儿一手馒头一手肉,狼吞虎咽。
季仲远问赵如意:“你要吃东西不?”
赵如意抬头看赵吉祥,赵吉祥便看季仲远。
季仲远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野,再去给她们拿点吃的。”
田小野飞快地拿了几个杂面馒头,又切了一块肉过来,还给每人倒了一碗清水。
两个姑娘坐下来就吃,季仲远他们索性也坐下来了,季仲远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如意道:“我跟着我哥。”
赵吉祥也说:“她还得把赎身的钱还上呢,哥,就让她在这干活吧,也不用给工钱,让她跟着我就行。”
季仲远正想点头,赵如意却抢先说道:“我不想干活了,哥,你既然把我找回来了,就得养我,我在窑子里天天干苦活,我干够了!”
季仲远表示大为震撼,他来这里之后所遇到的人,无一不是勤勤恳恳努力向上,奔着过好日子去的,就像季云朵,虽然还是个小女孩,也想着为家里挣钱,还想攒点私房钱,让自己过得爽一点。如此摆烂不求上进的,还是第一个。
赵吉祥也大为震撼,他急道:“说什么胡话,有几个丫头能在镇上找到活计,真是给脸不要脸,再说了,季二哥给你赎身的钱,你不得赚了还人家?”
赵如意不愿,嘟着嘴说:“你不是在这儿干活吗,你挣的钱慢慢还就是了,我一个姑娘家,出来干什么活啊!”
“你……”
赵吉祥还想说,被季仲远拦了下来,在赵如意第一次拒绝的时候,他就不想要她了,正如赵吉祥所说,在镇上找到活的人真的太少了,村里能来镇上做工的人更少,见谭老头那么努力地想把谭二福塞给他做伙计,就知道这份工作有多让人眼热了。
赵如意这姑娘有些不知道好歹了,他也只是看在赵吉祥的面子上才问她一句,若真是要雇人,他不如去村子里吆喝一声,就算不给工钱只管饭,也有许多姑娘媳妇大嫂大婶抢着来干,他何必要她一个小姑娘。
更何况,能直接说出“你养我”,又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就算留了下来,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干活也不会是把好手,不如不要,季仲远现在可不想要额外的性价比极低的支出。
赵吉祥被他一拦,就说不出话来了,他跟着季仲远这么久,对他的脾性很是了解,季仲远义气归义气,但是对于不是自己人的人,也是半分情面不留的,何况赵如意到现在都没有和季仲远说过一句谢谢。
季仲远依旧温和,说道:“你不想在这,我当然尊重你的意思,不过我这里不提供免费食宿,吉祥,明天一早你就得去寻住处了。”
他说得温和,语气却不容人反驳,赵吉祥自知理亏,也没脸求收留,只能点点头,惭愧说道:“哥,是我没好好管教妹妹,我明天一早就去寻房子去。”
赵如意在一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嘻嘻地说:“哥,咱们以后就能在镇上住啦!”
赵吉祥给了她一眼刀,但终究是刚从虎口寻回来的妹妹,没舍得说什么。
季仲远不再去理赵如意,转而问那个乞儿:“你打算怎么办?”
乞儿一听,不顾得手上的馒头,扑通跪下来给季仲远磕头道:“大爷,我能吃苦,能干活,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留在铺子里干活,我不要工钱,凭您使唤,给口吃的就行!”
季仲远点点头,又问赵如意:“你觉得应该怎么弄?”
赵如意颇为惊讶,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季仲远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不再与她说了,一旁的赵吉祥气道:“要不是她来找我们,我能找你吗,她救了你,你好歹说声谢谢!”
赵如意更不解了:“我以前也施舍过她啊!她给我跑腿不是应该的吗?”
她说这些的时候,季仲远始终盯着乞儿,那乞儿一直保持着伏地的跪姿,听见这句话,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季仲远在心里叹气,之前那乞儿可是说过,她们是好朋友的,如今看来只有乞儿这么想而已。
田小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那乞儿单薄的破衣印出瘦瘦的脊骨印子来,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就坐在季仲远身边,这时侧过脸轻声问道:“仲远哥,把她交给我行吗?”
季仲远会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浅笑道:“本来就是给你问的,你每日里里外外操劳,我早就想给你寻个帮手。”
“啊?”田小野微微讶异,而后把脸转过去,微微脸红,心里完全没想到季仲远竟然是给自己招的人,现在铺子还没有开始盈利,招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所以大家都在尽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苦些累些,也在咬牙坚持,他自己都没觉得什么,而季仲远却早就对他的事情上了心。
第48章
季仲远对乞儿说:“我看你心地善良,人也算朴实,既然你愿意,那就留下来吧,你就跟着我夫郎,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自己长点眼力见。”
“哎好的,谢大爷,哦不,谢东家,谢东家!”乞儿感激不尽,跪在地上直磕头,她从六岁开始乞讨为生,已经饥寒交迫衣不蔽体了五年,这五年的苦涩生活,到此终于有了终结的转机,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伺候好东家夫郎,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
等吃完饭,田小野把两个姑娘带去洗漱,赵吉祥才找到机会给季仲远道谢又道歉。
季仲远拍拍他,说:“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帮你是应该的,今晚我没有生气,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家务事,你自己要多费心了。”
“是啊,明日一早就找房子去,唉。”赵吉祥叹了口气,虽然他的工钱不低,季仲远给自己人向来大方,但是也没有特别高,在这镇上租了房子就得花去大半,还要负担妹妹的吃饭穿衣,各种开销可真是捉襟见肘了。
季仲远也没有提要帮他,他对赵吉祥已经足够仁义了,没理由去养他全家,更何况,在这次夜战中,他们两人也不是一点伤都没受。
赵吉祥右边胳膊挨了好几棍,这会儿还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季仲远让他赶紧去休息,又让谭二福给他上药。
他自己则回了房间,田小野让两个姑娘在那洗澡,自己跟着季仲远回了屋,快手快脚地打了水给季仲远洗脸。
季仲远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干净了,田小野出门把水倒了,那水都是粉色的,看着都心惊。
一回屋,就见季仲远光着膀子坐在床边对自己笑:“小野,帮我上点药。”
田小野立刻被吓到,连忙走过去问:“伤到哪儿了,重不重?”
季仲远笑笑,说:“肩膀后面,挨了一棍子,不是很重,就是我自己够不到。”
田小野举着油灯凑过去看,就见一条紫红的粗粗的血印子,登时就慌了:“怎么不重,我得找郎中去!”
季仲远连忙拉住他,安慰道:“真的不重,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肉伤,抹点药几天就下去了。”
田小野将信将疑,但还是取了跌打损伤的药膏,给季仲远轻轻地抹在了伤处,药膏清凉,季仲远的伤火辣辣地疼,这一抹上,他忍不住嘶了一口气,田小野立刻就不敢动了。
过了一秒钟,更加轻柔的手指摸上了季仲远的背。
一直触到了季仲远柔软的心底。
上完药,田小野又取了纱布给他包上,细白的小手在他胸前背后来回穿梭,看得人眼热。
季仲远忍了忍,没忍住,在某一次的穿梭中,抓住了那只手。
田小野吓了一跳,心中又开始小鹿乱撞,他怯怯地抬头看季仲远,只见季仲远把他的手翻了个个,仔细看了看,说:“养回来了。”
“咦?”
“你刚嫁给我的时候,手心好多茧子,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了。”
田小野还从未留意这个,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比之前白嫩了许多,想想自己嫁人后的日子,不禁幸福地说道:“你又不让我干活,哪来的茧子。”
季仲远笑道:“你也没少干活。”
说罢,他放开了田小野的手,任由他给自己系好绷带,又看着他取了干净的衣服帮自己换上,蹲在身前系衣服带子,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了自己,就好像自己这个粗糙的一米九的大汉是个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瓷器摆件,一碰就碎。
换好了衣服,谭二福在门外敲门,说是两个姑娘都出来了。
季仲远便带着田小野去了前屋,就见赵如意坐在椅子上打哈欠,她身边站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
原来蓬头垢面不觉得什么,如今洗干净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挽起了头发,所有人才发现这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还不能被称作女人,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季仲远有点吃惊:“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低着头,小声说:“我娘叫我丫头,我娘死了,我就没有名字了。”
“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
“知道,我十一岁了。”
“你这倒是记得清,我看你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确定没记错?”季仲远打趣她道。
“没有,我就是十一岁。”乞儿的坚定出人意料,“我六岁的时候娘死了,爹娶了后娘,后娘把我赶出家门,我就开始要饭,那时候有老花子和我说过,等我长到十四岁,就能去窑子里了,到时候就有饭吃,有漂亮衣服穿,还有钱花,所以我一直数着呢。”
她童言无忌,屋子里的人却集体沉默,所有人都因为这短短几句话陷入沉重的悲痛中,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生活之苦让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进窑子,为了一口饭,出卖自己的底线,该是多么可悲可怜。
“你现在还想去窑子么?”季仲远问道。
乞儿摇摇头:“不去了,我那时候老想着去窑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就总是在外面转悠,后来就懂了,还看见后门有时候会有人裹着草席子被抬出来,我听老花子说那是被玩坏的女人,死了,我就不想去了,我不想死。”
唉——
季仲远走过去摸摸乞儿的头,心中充满怜悯。
乞儿比季云朵还要小,他以前觉得季云朵就挺辛苦,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童年,帮着家里干活,也少有新衣服穿,如今对比乞儿,季云朵的日子真的是不错了,至少没有饿过她,也没有打过骂过她,还有娘护着爱着,哥哥嫂嫂有好吃的也会想着她,小小年纪天真可爱,还是樊雨花刻意带着她经历一些事,才能帮着她认清社会,慢慢长大。
他看着瘦不拉几的小乞儿,温和地说:“你以后就叫飞燕吧,希望你能像燕子一样飞跃苦难,一往无前,你跟着我夫郎干,只要好好干活,别动歪脑筋,有你吃喝。”
“好,我一定好好干活。”飞燕坚定地说道。
“但在这之前,你得处理一下你的头发。”
飞燕在乞丐堆里滚了五年,身上脏臭或许可以洗掉,头发里的跳蚤虱子可不好洗,季仲远向来对卫生要求高,店里还经营着饮食业,无论如何都容不下一个满头虱子,浑身跳蚤的人。
“我明天去广济堂买些去虫的药水,给她好好洗洗。”谭二福提议道。
季仲远点点头,说:“大家都回去睡吧,今晚折腾一宿,明天晚半个时辰开门。”
赵如意舍不得离开哥哥,非要赵吉祥陪她睡,但是赵吉祥和谭二福一个屋,总是不方便,几番争执,谭二福主动抱着铺盖去了楼下,在铺子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这才得以消停。
季仲远悄悄放下后门门帘,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田小野跟着季仲远回了房间,轻声吐槽:“吉祥的妹妹有点不懂事了,现在天还那么冷,二福在一楼地板怎么睡得好。”
一楼地板是石板地,也没有火盆,谭二福这一夜必定不好过,但是赵如意压根没有为他考虑过,只一味的人性,赵吉祥向来机灵,办事细致,不可能没想到这点,但是他还是纵容了妹妹。
这让这对兄妹在田小野心里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季仲远也陷入了沉思,他坐在床边低声说:“吉祥是个混混,有案底的,人虽然机灵,却不是个忠厚的,我信他对我忠诚,但不信他的人品,二福是个敦厚的,话少能干活,却少了机灵和活络,做事总是一板一眼,没有创新,这两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就看我们怎么用。”
“我不懂。”
“小野,咱们是开店,又不是娶媳妇,要懂得取舍,他们现在都住在铺子里,我们隔得近了,所以你会觉得有各种问题,但是你抛开私生活想想,他们两个人都对铺子忠诚,都肯吃苦,能下力气,从不抱怨,这样的员工已经算可以,另外,做掌柜的做东家的,对员工本就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和依赖,还有对他们的监管责任,以及取舍,合理安排等等,吉祥心思活泛,我打算让他多对外跑,做销售拉生意,二福敦厚老实,我想让他做财务,他必定不敢贪一丝一毫。”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觉得开铺子累,不仅仅是干活累,还有心累。”田小野嘟囔着。
季仲远笑了一会儿,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也得长点心,别让这些江湖老油子骗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记着给你找帮手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厨房活多,我们总要半夜起来吗?”
“有这方面原因,但也不完全是,小野,你要记住,你是东家夫郎,你的地位在所有人之上,你可以平易近人,可以和蔼可亲,但是绝不能忘了身份,去做伙计们做的活,甚至为他们服务,比如煮菜做饭,这本就不该是你干的活,只是店铺里实在太忙,所以才暂时让你干,既然飞燕来了,以后就让她干吧。”
“我煮菜也不累呀。”
“不是累不累的问题,是身份,你是东家,他们可以敬你爱你喜欢你亲近你,但是也必须要怕你,不然你怎么去管他们,如何让他们服气?”
田小野愣住,他把这番话在心里琢磨许久,突然代入了婆媳关系,樊雨花待他好,所以他亲近她敬爱她把她当亲娘看,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也很怕她,怕她那张嘴,也怕她发脾气,更怕她把自己赶出家门,因为她有那个权力,所以他很听樊雨花的话,甚至还会很想去讨好她,让她觉得自己有用些。
原来,东家对伙计,也是如此啊!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就让飞燕做吧,我明天就教她”
季仲远笑笑,说:“你是不是还想去给谭二福送个火盆?”
田小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季仲远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好啦,睡吧,火盆不用送,东家不管这么细,对伙计有三分好就可以了,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田小野缩进被窝,睁着眼想季仲远说的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第49章
快要天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不算大,细如牛毛,一直下到天明也没有停。
铺子照常开了门,赵吉祥抄着手站在门口,抱怨了一声太冷。
谭二福不能去进雨伞了,也只能待在铺子里,帮忙铺子,而因为下雨,今天铺子里也没多少人,有几个忠实粉丝过来买了点蛋糕和烧肉,就再也没有人来。
所有人都在雨天得以短暂的休息。
铺子里没人的时候,飞燕从楼上下来,头上包着一块布巾,怀里抱着一包什么东西。
田小野见了,奇怪道:“飞燕,你包着头做什么?”
飞燕低着头,咬咬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东家夫郎,我把头发剃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季仲远连忙走上楼梯,停在飞燕身边,关切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剃了头发?”
飞燕说道:“老花子跟我说过,虱子是洗不干净的,要想彻底摆脱,就得把头发剃了重新长。”
季仲远让她跟着田小野干,日后活动区域基本都在后厨,头上有虱子可不行,飞燕说自己懂事,不给东家添麻烦。
季仲远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为了除虱子,还以为她是想不开要出家,他拍拍飞燕的脑袋无奈笑笑:“行吧,反正你平时也不需要见外人,剃了就剃了,你这丫头,也够虎的。”
赵吉祥看了飞燕一眼,就跟季仲远告假,他得出去找房子,好在今天铺子里活不多,竹盐也因为雨天无法开窑煅烧,少他一个人其他人也能忙过来,甚至绰绰有余。
趁这个功夫,田小野带着飞燕在铺子里转一圈,把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她说,她一个小花子,从来只有乞讨吃饭的份,哪里进过这样的大铺子,又能这样转,更不知道怎么盈利,如何卖货等等,学起来很慢,也挺费劲。
季仲远原本想去写小说,但是赵如意还在楼上睡觉,他一个大男人上去很不方便,便跟着转了会儿,听田小野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颇为惊讶,没想到这小孩不经意间已经这么有小掌柜范儿了。
介绍完铺子,田小野就要带飞燕去后厨,却被季仲远叫住了。
“你们先去给飞燕置备些生活用品,把后院靠铺子那间小屋收拾出来,以后飞燕就在那儿住。”季仲远说道。
二楼是赵吉祥和谭二福睡觉的地方,两个大男人在,飞燕自然不好在他们隔壁住下,不方便的,所以季仲远便让她住后院,后院空置房间多,靠近铺子墙根下就有一间小屋,大概有二十平多点,做宿舍是绰绰有余的。
田小野这才想到这层,连忙说:“那好,我们得去买些被褥,衣服,其他的东西铺子里都有,用铺子里的就行。”
季仲远点点头,朝田小野笑笑,田小野一下子就想起来昨晚季仲远说过的,对员工不能十分好,心中有数了,被褥不用买特别好的,厚实就行,衣服也不用很好的,粗布两套换洗着穿,对于飞燕这样的小乞儿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大好处了。
他想出门,又被谭二福叫住,他憨笑着说:“哪有让东家夫郎去采买的道理,我去吧,我知道哪里的东西便宜又好。”
田小野脚步顿住,回头看季仲远,只见季仲远还在微微笑,这才知道,季仲远提醒他的不仅仅是对员工的分寸上,还有自己的身份,他一个东家夫郎,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可不好,容易被员工看不起的。
他讪讪地跟谭二福说了几句,然后踱着小步子去到季仲远身边,被像小宠物那样摸了摸头,心中就柔软温暖了起来。
他把飞燕带去后院,给她指了房间,就让她自己去收拾去了,房间本就是空置的,除了一些灰尘,没有别的杂物,不难收拾,只是没有床,要等谭二福和赵吉祥都回来,帮她搬一张。
留下飞燕收拾房间,田小野就来到了铺子里,伙计们都忙去了,就剩他和季仲远两人看店,两个人静静坐在铺子里,看门外细雨绵绵,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有泥土清香丝丝缕缕,带来些清爽寒意。
“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场雨下完了,天就要变暖了,家里的地就可以种了,咱们得回家一趟,跟大哥商量雇人的事情。”季仲远开口道,他的声音也因今日的闲暇染上一丝慵懒,像极了夏日门口摇着蒲扇晒太阳的老大爷。
“嗯。”田小野只是淡淡地回应。
“天暖起来,铺子里生意也会好些,不过在热些可就要注意食物不要变质了,特别是那些酥皮点心,像这样的雨天,很容易受潮,受潮了就容易坏。”
“好,我以后雨天少做点心。”
“这雨下不长久,等停了我再去把小菜园子整理下,对了,你寻些石头木板来,我们在院子里搭个鸡窝,大哥之前答应我帮着买些鸡苗,估计很快就用得上。”
“行呀。”
“今日不能刷墙了,会长毛的,等天好了我再刷。”
“嗯。”
“铺子最近挺平稳,每天都能挣点,我才最迟下个月,咱们的本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去订柜子桌椅,再订一张新的床,咱们的床太小了,睡着挤,有好几次我晚上翻身都翻地上去了。”
“那得花很多钱呀。”
“有什么呢,挣钱不就是为了花,花钱不就是为了自己过得舒服?”
“……”
两人一说一和,聊的是琐碎日常,如春雨般轻柔缠绵,田小野甚至有了一丝丝困意,想就这样睡在平淡日子的烟火气里。
就在这时,楼上响起脚步声,两人同时往楼梯看去,就见赵如意打着哈欠下来,揉着眼睛说:“仲远哥,有没有早饭?”
季仲远:“……”
田小野:“……”
见过不懂礼貌的,没见过这么不懂礼貌的,更没见过这么没有数的,季仲远转过头没说话,田小野对她说了一声:“早晨吃的杂面饼子和面片汤,厨房还有,你去吃吧。”
“啊?”赵如意一听是这个饭,就不太愿意了,嘟着嘴抱怨道:“怎么不吃烧肉了,你们不是每天炖烧肉吗?”
“烧肉是卖的,我们平时不吃的。”田小野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但是季仲远却知道他不太开心了,他还小夫郎一向热情心善,对人说话都是温温和和带着笑的,他不笑的时候,就是不开心了。
“那你们卖我一块呗,就从我哥工钱里扣。”赵如意趴在楼梯扶手上笑道。
季仲远听不下去了,将手轻轻搭在田小野的肩头少做安抚,冷冷地对赵如意说:“你哥为了还你的赎身钱,已经欠了我大半年的工钱了。”
“那也不差这一块肉。”
“行。”季仲远没有和她争辩,起身去割肉,田小野有些不悦,却听季仲远小声说:“反正是卖,卖给谁不是卖呢。”
田小野就不说话了,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也不知道赵吉祥知道了后会怎么样,有这么一个妹妹,他以后的日子还不被搅得天翻地覆。
赵如意正一口肉一口面片汤吃得香,赵吉祥风风火火跑回来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进门就笑容满面地说道:“哥,我运气真好,找到房子了。”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妹妹在吃烧肉喝面片汤,脸一下子就青了。
“如意,你这是才起床?”
“对啊。”赵如意鼓着腮帮子说,“哥,我买了块烧肉哈,你记得付钱。”
赵吉祥:“……”
他偷眼瞧见季仲远脸上憋笑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跺了一脚,这丢人现眼的妹妹是绝不能再在铺子里待下去了,他指着赵如意,气急败坏地说:“快吃,吃完就跟我搬家去!”
赵如意莫名其妙:“你凶什么凶,搬家就搬家呗,我还得吃会儿呢,要不你先把被褥什么的买了?”
赵吉祥:“……”
折腾好一会儿,赵吉祥才把赵如意从铺子里拎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是太阳还没有出来,赵如意一出门就喊冷,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
等赵吉祥把赵如意安顿好了,谭二福也买好了东西回来了。
他不仅带回了飞燕的铺盖和衣服,还冒着雨去进了些伞和蓑衣。
“等天好了再去就是,这下雨天的,也没人出门。”季仲远把伞和蓑衣放到架子上。
“早进一天就早卖一天,反正我是要出门的,多走几步路就是了。”谭二福笑道。
飞燕给他端来了热姜汤,这是她第一次煮东西,姜丝切得有粗有细,歪歪扭扭,好在煮出来的水都是一样的。
她又抱着自己的铺盖卷和衣服回了房间,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出来,田小野有些担心,过去一看,小丫头正一头扎在被子里嗷嗷哭。
“你这是怎么了?”田小野坐到床边,轻轻抚摸飞燕的后背。
飞燕呜呜哭着,扑进田小野的怀里,小小的身躯一个劲儿地抽搐着,田小野害怕她哭背过气去,连忙给她顺气。
飞燕哭了许久,心情才稍微平复,她扬起一张被揉搓地通红的脸,呜呜咽咽道:“东家,我一定好好干活,一定报答你们——呜——”
田小野神奇地理解了她所说的意思,就像他当年加入季家,一日一日不可思议的爱和关怀,让他无数次在深夜里悄悄抹泪,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多多干活,好好照顾家人,千万不要被赶了出去。
他轻叹一口气,唇角又染上笑意,轻声哄道:“好的,飞燕要认真学习,赶紧上手,帮我分担呢!”
第50章
赵吉祥的房子选在了铺子不远处的居民区,有对老夫妇去世,孩子们分家,大房分到两套房子,如今要出租一套,赚些房租贴补家用。
房子不大,一进门左右两边各一间小屋,正好赵吉祥和赵如意兄妹俩一人一间,后面有厨房,前面有小院,左右都是本地住了数十年的的邻居,有事吆喝一声都能听见。
赵吉祥觉得这间房子相当不错,赵如意却很不满意,嫌房子小,院子里还有杂草,房顶也没有修过,虽然不至于漏,但是看上去灰扑扑的,很没有生气。
赵吉祥被她吵得不耐烦,直说道:“爱住住,不爱住你就回村里去,咱家房子还在那,我还省一笔租金。”
赵如意一听就尖叫起来:“哥,你让我一个人回村子?你不怕半夜有人爬咱家院子来?”
赵吉祥拉住她拖进屋里,气道:“你瞎咋呼什么,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歪话,你就在这住着,每天晚上回来陪你,你先把屋子里收拾收拾,我去买些被褥碗筷之类的,以后你就在家做做饭,绣绣花。”
“这么大一个屋子,我怎么收拾啊,到处都是灰。”
“你刚不还嫌小……算了,你选一间屋子,收拾自己的吧。”
赵吉祥烦不胜烦,一出门就跑出去两条街,然后又叹了口气,心说是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妹妹,这些年受了苦,娇气些就娇气些吧。
他去铺子里拿了些碗筷杯子苕帚盆子之类的日用品应急,季仲远没说白给,让按照成本价给他记着,从每月工钱里扣。
赵吉祥道了谢,就赶紧去纸板被褥了,被褥得提前拿回来哄着,不然晚上没法用,还有整个房子都要用艾草烧了熏一下,还要早早点起火盆,驱散寒湿,不然人住在里面就容易生病。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妹妹会不会做这些,赵吉祥想想就头疼,只能向季仲远请了一整天的假,先把妹妹安顿好再说。
雨停后,铺子里陆陆续续有几个客人,但也不多,谭二福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季仲远便去了楼上写小说,飞燕跟着田小野在厨房学做饭,小丫头第一次摸到白面,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小心翼翼,生怕弄撒了,弄坏了,这可是珍贵的粮食。
她学得非常慢,好在肯下力气,揉起面来十分地不惜力,能把面揉得十分劲道,只要在慢慢熟练起来就好。
为了给她练习,晚饭就由她来做,田小野教她揉了杂粮面,又告诉她要如何发面,传授了快速发面的小技巧,比如将面盆坐在温水锅里等等,飞燕一边听一边记着,丝毫不敢马虎。
到了傍晚,面粉发好了,就能上锅蒸馒头了,田小野又教她烧火技巧,怎么样才能让馒头蒸出来又圆又饱满,怎么样能避免瘪掉等等。
这边蒸着馒头,那边锅里就要炒菜,飞燕要学着切白菜,切小葱,还要学着下油翻炒,初次入厨的她笨拙地摆弄着大勺,锅里刺啦刺啦的油声都能让她紧张不已,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好歹把白菜叶子弄进锅里,翻炒了几下,田小野让她从旁边烧肉盆子里弄些汤汁来倒进去,这些汤汁是特地为炒菜留的,不管是什么菜,加上这样的汤汁就会带着肉香,十分抓人胃口。
飞燕一边擦汗一边做饭,肚子也跟着饭香叫了起来,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碗冷掉的肉汤的鲜味,这会儿又被勾起了馋虫,感觉更饿了。
天快黑的时候,一顿饭才做出来,赵吉祥今天不在店里吃,只有他们四个人,一大盆肉汤炖白菜,六个杂面馒头就足够了。
谭二福和季仲远每人能吃两个馒头,田小野和飞燕一人一个,馒头比脸大,吃起来香喷喷,白菜浸了肉汤,油亮油亮的,很是好看,虽然边边角角有些糊了,切得也大小不一,但味道还是可以的,作为第一顿饭,飞燕能做成这样已是不容易。
季仲远让她去切了一盘烧肉就着吃,又让她从咸菜坛子里弄了些豇豆来,这下餐桌就变得丰盛起来,有肉有菜有饭还有小凉菜,在普通人家就跟过节似的。
“今天是飞燕第一天入职,在咱们铺子里工作,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咱们得庆祝一下。”季仲远笑着说。
谭二福一边吃一边点头,说道:“飞燕,你就跟着东家好好干,我跟你说你命好,季二哥是全镇都难寻的好东家呢。”
飞燕点点头,捧着馒头吃得小心翼翼,却不敢去夹别的菜,田小野见了,给她夹了块肉,飞燕小口小口咬着吃,季仲远见了说道:“飞燕,你得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干活。”。
飞燕应了一声,却还是不好意思吃,季仲远也没再说什么,知道她是认生,等熟一些就好了。
吃完饭大家都各自回屋,季仲远在房间里点起油灯,准备再写几页小说,却见窗外一个身影走过,他仔细看了看,奇怪地对田小野说:“飞燕端了盆什么?”
田小野走过去看看,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说:“是泥土吧,白天她和面好几次兑水加面,费了不少面,当时她说过一句可以用泥土当面练练手来着。”
季仲远笑道:“泥土和面能一样吗,这丫头,罢了罢了让她去吧,是个勤快懂事的孩子。”
田小野也掩着嘴笑,原本是寻思赵如意在这干,跟着她哥赵吉祥更给铺子省不少心,毕竟都是熟人,却没想到赵如意不愿,却是阴错阳差地收了飞燕这样一个好孩子,也算无心插柳了。
赵吉祥今晚是不回来了,或者说从今晚起,他就不在铺子里住了,他得回去陪着赵如意,不然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住确实不安全。
也因此,赵吉祥不会在铺子里吃早晚饭,他妹妹早晨起不来,起来了也不会做饭,还得他做好了热在锅里,等妹妹起来吃,至于午饭……那也得和早饭一起做了放在锅里,赵吉祥斥责了这个不会做饭还懒惰的妹妹,但是赵如意根本不当回事,他也只能惯着她。
又过了两日,谭二福采购回来,兴高采烈地说又买到了鸡,铺子里又可以做炸鸡了,大家都挺开心,这样铺子里就能多一份收入,并且午饭的时候也能吃到炸鸡,季仲远的铺子不苛待自己伙计,每日都能沾到油腥,这才是最让伙计们高兴的。
季仲远要去后厨帮忙剁鸡,却没能去成,因为县城里来了个人,说是张掌柜介绍的,带了几份礼盒的图纸来。
季仲远连忙把人请到了办公室,仔仔细细看了那几款图纸,图纸设计的都是老样子,牡丹芍药喜鹊画眉,取花开富贵、喜上眉梢等等好寓意,能看出来画得不错,却没有季仲远想要的在众多商品中脱颖而出的效果。
季仲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贵店都可以做什么材质的包装?”
来的人是南丰纸货铺的伙计,虽然不是掌柜的,但是看着机灵,是个能做主的。
伙计说:“您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做,牛皮纸,油纸,甚至雪花白也可以。”
雪花白是用来画画的好纸,一刀价格不菲,听到这,季仲远颇为惊讶,笑道:“哟,雪花白可贵,怎能用来装点心。”
“您说的是,雪花白用得少,都是往京城里送的才回来做雪花白的包。”
“我想做牛皮纸的,但是要硬纸板。”季仲远说着,来到桌前,取了纸笔简单画了下。
他说:“做成十六宫格的样子,每一个大概放下一个蛋黄酥,或者摞着放四块桃花酥,比照月饼大小就可以。”
“这些都要硬纸板,做得挺阔些,棱角要分明,外盒却是不要这样的图了,你们能画图不?”
“能,咱们有专门的画师,您想画成什么样?”
季仲远道:“送去做礼物的点心果子多是送去了内宅,我想画些夫人小姐和老太太们喜欢的。”
“目前我打算出四款礼盒,分别针对四种人群,一种是给年轻小姐夫人夫郎们的,上绘团扇掩面美人图,并牡丹祥云,写‘花容月貌’四个字。”
“第二种是个少年郎,家中有男孩读书,外绘朱笔金榜,写‘金榜题名’四个字。”
“第三种送长辈,要的是子孙满堂,万事顺意,因此外绘几个年画胖娃娃,要胖要笑地开心,娃娃怀里抱着开口石榴,取多子多福之意,写‘金玉满堂’四个字。”
“第四种大众款,送谁都可以,外画柿子树,金黄柿子挂满枝头,也落几个地上——像这样,柿子都要圆也要大,外题‘柿柿如意’四个字。”
“这四种盒子都不要牛皮纸原色,第一种做成粉白交错,第二种有墨色晕染,第三种大红配金,第四种则是金黄一片,再配合这样的图案,文字,完美。”
季仲远收笔,差点脱口而出一句“over”,他侧头看伙计,只见伙计已经呆若木鸡。
许久,伙计小心翼翼说:“您这要求我还是头一回见,不过我觉得能做,这样,我回去与掌柜商议一番,能行不能行十日内都给您个话。”
“成。”
“不过季掌柜,我可得提醒您,要真按照您的想法做出来,这成本可不低,怎么说也得百文起了。”
哎呀,县城就是县城,动不动就百文起步,一个纸盒子而已,就算加上画师的设计费,也是贵了的。
但是没关系,多花的钱总能从消费者身上赚回来不是。
季仲远眨眨眼:“无碍,你先去做吧。”
第51章
既然礼盒已经开始准备了,那么就要准备礼盒里的东西了,季仲远送走伙计后,又坐在了桌子前,取出一张纸,绞尽脑汁想他会做的东西。
首先是已经在卖的桃花酥、荷花酥、蛋黄酥、绿豆糕只定了这四样,其他的点心因为经不起存放,又有像米糕这种,要现蒸才好吃的,都不在考虑范围。
所以他至少还需要做十七八样点心才行,这可是够头疼的。
必须要有的肯定是柿子形状的点心,要有状元糕、定胜糕、石榴酥等等,还要有一些特色的,别的地方可能买不到的东西。
季仲远快把笔杆子咬烂了,才写出一串名单来。
花容月貌礼盒中有:桃花酥、荷花酥、猫爪饼干、狗狗饼干、兔子酥、雪花酥、奶油夹心饼干、达克瓦兹、花朵马卡龙、纸杯蛋糕、坚果太妃糖、姜饼屋饼干、小圆面包、手指饼干、曲奇饼干、提子奶酥。
金榜题名礼盒中有:定胜糕、状元糕、坚果曲奇、提子奶酥、雪花酥、纸杯蛋糕、小圆面包、姜饼屋饼干、蛋黄酥、绿豆糕、达克瓦兹、凤凰糕、杏仁脆、手指饼干、枣泥糕、荷花酥。
金玉满堂礼盒中有:抹茶酥、石榴酥、小圆面包、纸杯蛋糕、姜饼人、达克瓦兹、曲奇饼干、坚果太妃糖、绿豆糕、提子奶酥、花朵马卡龙、桃花酥、手指饼干、雪花酥、荷花酥、蛋黄酥。
事事如意礼盒中有:柿子糕、如意糕、纸杯蛋糕、铜钱蛋糕、银子形状的坚果脆、小圆面包、提子奶酥、绿豆糕、桃花酥、荷花酥、枣泥糕、蛋黄酥、凤凰糕、抹茶蛋糕、雪花酥、定胜糕。
如此,每个礼盒里面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但是又不可能一盒买足所有的款,季仲远嘴角露出一个短暂的坏笑,而后就苦了脸,制定计划容易,做起来可难,像各种酥、各种饼干蛋糕其实都好说,很多都是要染成不同的颜色,做成不同的形状,口感大同小异,关键是一些新品,比如提子奶酥、太妃糖、雪花酥等等,都需要从头琢磨,而且还要列出原料,甚至有些原料可能不好买,需要其他产品替代。
还有奶油,他们要想办法买到奶油,季仲远不确定是否能买得到,如果不能,达克瓦兹就做不出来。
所以这些也只是暂定,还要看原料采购之类。
他又花了不少时间把需要的原料列出来,汇总成一张长长的单子,连午饭都没吃,等单子列好了,他把谭二福叫了过来。
“你看看这张单子上的东西,能买到吗?”季仲远把长长的清单递给谭二福,心中颇有些于心不忍,想想谭二福这几天的工作量就觉得自己在杀人。
果然谭二福一看单子就一脸要抽过去的表情,他按捺心中的崩溃,说道:“季二哥,这里面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说过。”
什么奶油黄油奶粉,闻所未闻。
季仲远也不为难他,说:“我给你四天的时间,你去县城也好,其他镇上也好,想办法制备单子上的东西,每样东西都要好品质的,四天后你回来,到时候买不到的东西我们再商量。”
谭二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毕竟他干的就是采购,这是他的本职。
季仲远起身笑着対他说:“知道你辛苦,自己去柜上支银子吧,这一路吃睡都要好些,不要苦了自己。”
谭二福应了一声,说:“那我尽量,县城那些铺子多跑跑,我也去点心铺子看看,只要他们有用奶油的,那就肯定有卖。”
“不错不错,很聪明嘛。”季仲远笑着点头,“等你这趟回来,要是差事办得好,以后铺子里的财务都归你管了。”
“啊?”谭二福惊诧地指着自己,“我?”
他対自己有清晰的认识,知道自己并不机灵,也不太聪明,办事一板一眼,是个好伙计,但是却挡不了帐房啊!
那帐房都得会做账啊!
“你看咱们几个现在谁会做账?”季仲远鼓励道,“从头慢慢学吧,谁也不是天生就会。”
谭二福头重脚轻地飘走了,他明日一早就得出发,想先回家告诉父亲自己要当帐房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又觉得回家耽误采买时间,误工可不好,于是这个老实人就决定等休假的时候再回去说。
打发走谭二福,季仲远又把田小野和飞燕叫过来,把自己列的点心清单给他们看,无奈两人都不太识字,还得季仲远一个个念给他们听,然后做出解释。
田小野听着各种饼干,各种做法,头都炸了,他揉着额角,痛苦不已:“这太难了,我记不住,我觉得我也学不会,仲远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才正常呢!”季仲远伸出手替他抚平眉心的结,又说道:“我们就是要卖别人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才能有我们自己的特色,让顾客记住我们,小野,这一个礼盒,我准备批发价定在十两银子左右,你想想这会为我们挣多少钱?”
田小野惊呆了:“十两银子?”
“対,张老板対外卖的话,应该要十五两以上。”
“这么贵,够我们租一年房子了!谁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盒点心呢?”
“这点心本就不是面向大众,只针対那些有钱的有权势的人,我们卖出去的数量不会很多,但是赚的银子不会少,我不想总是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因为咱们这里人太少,薄利多销挣得少挣得慢,还要花费大量的功夫,所以我想走高端线,这样,也能帮我们认识一些权贵之类的,対我们有利。”
田小野听他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摇着头说:“你说的我听不懂,我就觉得我做不出来这些东西。”
季仲远温柔笑笑:“这不是还有飞燕帮你?也没要求你立刻就做出来,这包装还得许久才能到,你们先慢慢练手,这里面有些方子我也记不太准,特别是各种原料的比例以及烘培时间,都需要我们慢慢尝试,不急不急。”
田小野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到是飞燕什么都不懂,看着长长的一串字,还有点热血沸腾,心说自己终于要干大活了。
季仲远虽然安慰田小野的时候看上去一套一套的,胸有成竹,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并且还有一个问题还很担心。
那就是,张掌柜要是嫌贵不订他们的点心怎么办?
季仲远有些头疼,他又找来赵吉祥,让他出差去趟县城。
“你要去和张掌柜碰头,定下宣传方案来,更重要的是要说服他订购咱们的产品,而且你要摸一摸县城人的喜好,咱们这东西不便宜,每套做多少要根据市场来定,做多了,卖不出去,可就赔了。”
赵吉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喜欢干这个活,也擅长这个,更何况县城他去过,虽然是去坐牢的,但是也见识过县城繁华一角,早就想再去看看,这正好是个机会。
季仲远给了他三天时间,也是负责吃住,直接支了银子给他,让他与谭二福商议是否要通行。
赵吉祥看着银子又犯了愁,他出门了,妹妹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也没有脸让季仲远收留他妹妹几日,只能带上妹妹一起去,只是这样,公费就不太够,还是要贴上一部分存款,唉。
养妹妹真的太费钱了,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娶媳妇,娶了媳妇又养不养的起……
赵如意出现之前,赵吉祥发愁的事情只有找妹妹这一件事,赵如意出现之后,他发愁的事情更多了,天天苦哈哈,恨不能有干不完的活。
这是令人崩溃的一段日子,田小野在厨房里脑袋撞墙,赵吉祥带着妹妹去县城,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谭二福租了一匹瘦马,一路上风驰电掣,就怕耽误时间凑不齐东西……
季仲远花了三天时间,写完了白娘子传奇第一卷——在火窑旁边写的,他一个人看着火窑烧了三天竹盐。
店铺里的一切几乎都交给了飞燕,这个小姑娘第一天手无足措,差点哭出来,到了第三天就能淡定地游刃有余了,颇让季仲远刮目。
三天后,赵吉祥回来了,他只休息了一晚,就又被叫走了,季仲远的竹盐烤出来了,他要和赵吉祥去找广济堂的掌柜朱大夫。
赵吉祥甚至只能在路上跟他汇报工作情况。
“张掌柜给了准话,进货没问题,只是价位确实有些高,所以每种先只订五套,城里的路子我摸了一遍,哥你猜怎么着,四月初朝廷恩科,县城是个考点,到时候会有不少学子前去考试,我猜咱们的金榜题名绝不愁卖。”
“如此就太好了,这是难得的机会,不能只盯着考试前,这些学子来自四面八方,无论是否考中,都会在县城带些礼品回去,到时候少不了给老人女人带,你别听张掌柜的,五套绝対不够,咱们得照着四十套以上准备。”
“这么多,那不发了?”
“出息,这么点东西就让你找不到北了,以后怎么干大事。”
赵吉祥嬉皮笑脸,满面春风:“是我眼界窄了,哥,我得跟你学,淡定。”
“去你的,等会儿把嘴皮子给我磨锋利了,把朱掌柜搞定,咱们的竹盐要想卖出花来,必须得有郎中鉴定。”
“您瞧好吧哥。”
第52章
朱掌柜尝了一口竹盐,又在牙齿上抹了抹,点点头道:“此物确有凉血解毒之效,用作刷牙之物极为合适,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嗨,也没有什么,就是一到了秋天牙花子老出血,就想着能不能从盐上面做文章,又想到竹子清凉解毒,或许可以一试,所以就做了点,您这么一说我就有数了,这是好东西,我敢放心用了。”
朱掌柜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坏处,你们除了自己用,可还想卖?”
被他一眼看穿心事,季仲远也不遮掩,真诚地说道:“我们确实是想卖,但是又不敢把这东西随便拿出来卖,怕害了人,所以先给您瞧瞧,您点头了,我们才敢卖。”
朱掌柜道:“你们这是对的,入口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这东西你们尽管拿去卖吧,刷牙还可以的,至于能不能吃,我还得再看看。”
“我们也没想卖了吃,就用做牙盐,您看这东西既然有此功效,您铺子里是否摆上点?”
朱掌柜:“……”
季仲远微微一笑,赵吉祥咧着嘴上前,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朱掌柜便同意了。
他这里是药铺,常接触些牙齿有问题的人,推销起来确实容易,季仲远便送了他十个,说是这是感谢他的,卖得好再进货,如此,朱掌柜也不会赔。
朱掌柜推辞了一番,但季仲远坚持要送,说大家都是街坊,这点盐不算什么,朱掌柜也在杂货铺子买过烧肉,本就脸熟,这下子更推辞不了了,只能收下。
回去的路上,季仲远就让赵吉祥去找地方盖烧窑,说:“找个大点的地方,一定要把烧窑修得结实些,千万不能漏雨,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炸了。”
“您放心哥,我把通风做好了,就不会炸。”
“竹盐的制作是秘方,不能让人知道,你去雇些临时工,砍竹子的、和泥巴的、看烧窑的,不能是同一批人,而且都做短工,看上一两天就换人,烧窑盖好之前,你再用那个炭窑做五十个,等科考完了,咱们再拿去卖。”
“没问题哥。”
两人说着就回到了铺子里,简单吃了点东西,赵吉祥就去忙了,建一座烧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先得去和里正商量,拿到一块地皮才行,这里面的手续就很复杂了。
傍晚时分,谭二福也回来了,他气喘吁吁跳下马,拉着一大马车东西,见着季仲远,第一句话就急得不行:“季二哥,没买到奶油,也没有黄油和奶粉。”
季仲远:“……”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点难过啊。
飞燕给他倒了一碗水,他咕嘟咕嘟灌下去,又说:“杏仁也不多,我买了些榛子,你看行不惜?”
季仲远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把奶油饼干的夹心用榛子馅代替,达克瓦兹也可以考虑豆沙馅或是榛子馅,这样试试也行。”
时代不同,食材不同,想做出完全一样的东西几乎不可能,但是却可以在已知的美食上找到灵感,做出新的东西来,或许口感不同,但新奇本身就是一种优势。
飞燕帮着谭二福把东西卸下来,他竟然还没忘记回到镇上顺路把牛奶带回来。
“季二哥,牛奶就这么多了,量怕是不够。”
“这几天你留心下其他地方,找到好的奶源也可以买点。”
“行。”
“接下来就是不停地尝试了。”季仲远叹了口气道。
这几天田小野几乎要在厨房生出根来,恨不能夜以继日研究那些糕饼点心,都不太和他说话了,搞得季仲远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或许不该弄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只改良几款酥皮点心就行了。
他挠头,如果不是这么一忙被忽略掉,他还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还挺依赖田小野的。
他开始在厨房磨磨蹭蹭,想多说几句,但田小野根本听不进去,总是敷衍地嗯一声了事,除非他对点心配方提出意见,田小野才会认真听。
于是季仲远为了有人理,只能绞尽脑汁去改良糕点,这么一来,倒是让进度提升了不少,算是意外收获。
又过了几日,南丰纸货铺的伙计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了几个礼盒样子,季仲远接过一看,不仅有贴着四张漂亮画的牛皮纸盒子,还有一个锡皮盒子。
“这是?”
“我们东家说了,给您也看看这个锡皮盒子,他说若是用纸盒子,那人家吃完了就扔了,怪可惜的,要是用锡皮盒子,那这盒子就能在家长久地保存下去,您想啊,这么好看的盒子,谁家会不想凑一套呢,这样也能带动您的点心大卖不是?”伙计笑着说。
季仲远一想,也是这个理,便说:“那这样,四张算一组,我先订六十组牛皮纸盒子,再订二十组锡皮盒子。”
“那是好,您要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能跟您签契书,铺子的印章我都给带来了。”
季仲远没意见,问道:“这样得多少钱?”
伙计算了算说:“您订的量大,又是张掌柜的朋友,我们东家说给您最低价,六十组纸皮盒子,每张八十文,一共一万九千两百文,二十组锡皮盒子,每个一百四十文,一共一万一千两百文,两样一共是三万零四百文,给您撇去那四百,收个整数,共三十两银子,您付我一半订金,剩下的一半等交货的时候补齐,一共给我十五两就行。”
这伙计居然还随身带了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季仲远在心中泪奔,十五两……大出血啊!
包装过度果然坑人。
他和伙计签了契书,随口问道:“你就这么给我抹零了,不用问过你家东家?”
伙计笑道:“不瞒您说,东家是贱内表舅,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跟着他干了十几年了,这些都有数,咱们这就成交了,我给您加班加点,十天后给您送过来。”
季仲远笑道:“那就辛苦了。”
送走伙计,季仲远让谭二福把账本拿出来,一看果然家底要掏空了,直接撞墙。
“做生意不容易啊!诸位,我可是孤注一掷了,这笔单子要是不成,咱们都得回家种地去。”
赵吉祥信心满满:“哥,你放心,我就算拉着礼盒大街小巷叫卖,也绝对都给你卖出去。”
季仲远呵呵一笑,打趣道:“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咒我东西卖不出去呢,怎么还得大街小巷拉着叫卖呢。”
众人笑成一片。
笑过之后又是忙碌赶工,十天后纸货铺伙计如约而至,季仲远检查过了所有包装盒,都没有问题,付过了剩下的十五两,就开始让田小野加班做点心了。
他们的方子已经试地差不多了,唯一做的改动是纸杯蛋糕,原本他们是用蒸的,但是为了口感,也为了节省纸杯的钱,季仲远雇了个附近的壮汉,专门打发蛋清,把蛋糕改成了烤的。
烤制的蛋糕比蒸出来的蛋糕口感更加松软细腻,入口即化,而且因为体积膨大,会比较省材料。
季仲远和田小野两班倒,昼夜不歇,加班赶制各色糕点,飞燕在旁边帮忙,瞅空就去睡,也是十分疲累。
等到八天后,所有盒子都做好了,季仲远要亲自去县城,让赵吉祥把所有的礼盒都带上。
“哥,那张掌柜可只订了五套,你这带去八十套,能行吗?”赵吉祥有些担心。
“有什么不行,就给他五套,让他卖两天,同时,咱们自己也在街边摆摊叫卖,什么都光等着别人,那岂不是要饿死。”季仲远笑道。
“哟!我怎么没想到,咱们自己也得卖!”赵吉祥高兴地说,“哥,这算咱们第一次在县城卖货了哈。”
“是啊,万事开头难,你去雇两辆马车,咱们明天一早出发,早些去,节省保质期。”
“好嘞!”
这次远行只有赵吉祥和飞燕跟着,留下谭二福在家看店,如此车上只有季仲远和田小野以及飞燕,赵吉祥驾车就行,甚是宽敞。
陪季仲远出行,赵吉祥是不肯带着妹妹的,他多少有点数,任凭赵如意哭闹,也不肯带她去,最后还是狠狠地表示她去了自己工作就没了,才堪堪把赵如意安抚住。
田小野知道要去县城后,很是激动,又很是不安,他真的没想过会这么快进城,从前一天就开始紧张了。
季仲远笑他:“你看人家飞燕多淡定。”
飞燕啊了一声,小声说:“我是个要饭的,在哪儿要都一样,所以没什么感觉。”
季仲远道:“以后可不能说自己是要饭的了,你是我们后厨的大厨,重要得很。”
飞燕就脸红了,她可不敢把自己当作大厨,酒肆里的厨子可都是人人羡慕的好工作,风光着呢。
远行得和家里说一声,季仲远叫上田小野,两人得趁着上午村里一趟,吃顿午饭,下午再赶回来,才能不耽误第二天的行程。
季仲远早有规划,所以各色点心都留了些散的,用包袱包起来,挎在胳膊上,这样的好吃的,一定要给家里人尝尝,这是季家家风——有好东西先想着家人。村里这样的人家可不多,有许多人家都会把好东西留着,等到有客人来的时候拿出来,面子上有光,但樊雨花不让这样,她始终坚持好东西要吃到自己家里人的肚子里,那才叫好东西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路程也显得不那么漫长。
一到家门口,季仲远就看见季伯山带着两个人在门口忙活着盖什么东西。
季仲远招手道:“哥,你们干什么呢?”
季伯山从泥堆里抬起头,见着自家兄弟,立刻笑出了声,说:“娘说让盖个猪圈,弄头小猪养着,等孩子满月杀了办酒正好。”
他又介绍道:“这是你嫂子两个兄弟,快来见见。”
季仲远跟常家兄弟打了招呼,又互相寒暄了一番,就见樊雨花从院子里走出来,见着他们高兴极了,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进屋坐,云朵买豆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中午给你们煎豆腐吃。”
“好嘞!”
季仲远回来了,季伯山就停了手头的活,常家兄弟也跟着停了,都是一家人,洗洗手回家坐着说话。
田小野去看常小惠,她现在已经好多了,只几天的功夫就觉得脸色白了,不像之前那么黄,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在厨房帮着切葱,一见田小野就说:“我可算是好了,不吐也不恶心了,这些天可把娘累坏了,我总算能帮上忙了。”
田小野关切道:“以后也不会难受了吗?”
“娘说不会了,再难受也没有这么难受了,都好了。”
田小野听了也高兴,只是常小惠的肚子还是很平,看不出来怀孕,田小野只盼着孩子平安健康,等着见到小婴儿的那天。
季仲远打开包裹,说:“来,我铺子今天才出的新鲜点心,大家都来尝尝。”
包裹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所有人都看呆了,樊雨花甚至感觉无从下手,道:“这都是你们做的?”
“是啊娘,快尝尝。”季仲远捏起一块糕点递过去,“蛋糕,我们改良了的,又香又软。”
樊雨花惊叹不已,还没尝到嘴里,就听门口有人喊:“是不是我二哥回来了,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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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季云朵跑过来,一见这般多的点心,又做成这样精美的模样,当时就被征服了,她捏起一块狗爪饼,歪着头说:“这不可能是你做的,哥,你是不是去县城了?这样的东西肯定只有县城才有。”
季仲远笑着捏妹妹的鼻子,说:“你知道为了这些,你哥和哥夫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觉嘛!”
樊雨花惊奇道:“还真是你们做的?”
季仲远道:“是啊娘,有一点云朵没有说错,这东西确实只有县城有,我们准备明天去县城走一趟,就卖这个点心。”
“啊,哥,你们要去县城?”季云朵叫道,“我也想去。”
“别闹,你哥是去做生意的,带你去做什么。”樊雨花连忙拉住季云朵,关切地问道:“你们真的要去县城?那可远。”
“娘,我们一车人呢,没事的,这次是机缘巧合接了县城的大单子,不然我也没想着这么早去,但是机会来了就得抓住,这笔单子对我们很重要,关乎杂货铺的存亡。”他半开玩笑说道。
季伯山却听懂了,问:“你没钱了?没钱和哥说,我那还有点。”
大哥憨厚朴实,待自己是一万分的好,季仲远感动不已,说道:“现在还能撑住,哥,没那么严重。”
季伯山还是担心,想出点钱资助一下弟弟,季仲远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我想等这次回来,要是卖的好,你们就拿出钱来入我铺子的股份怎么样。”
“股份?那是什么?”樊雨花问。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出钱赞助我的铺子,等铺子盈利了,我给你们分红。”
“那不行。”季伯山说,“铺子是你经营的,我们一点活都没干,还能拿你的钱,那不成了不要脸了吗?”
“哥,不是这么算的,你们出钱我出力……”
“那也不行。”季伯山坚决反对,因为他知道,季仲远本身并不需要这样做,有这样的点心,还有县城的单子,他的杂货铺完全可以运转起来,并不缺本钱,若是一开始开店季仲远就这么说,他或许会同意,但是现在明显是季仲远赚到钱了,想要帮他们一把,他就不同意,他们是亲兄弟,但是不能当吸血鬼,拿兄弟的东西。
季仲远确实是想带一带家人,原本说好有钱大家一起赚,都去镇上一起干活发家致富,结果没想到,因为常小惠怀孕,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铺子成了他自己的,哥哥还在家种地,而且没有他的带动,哥哥几乎没有额外收入,他有些不忍心。
却没有想到这个念头被季伯山看穿了,而且对方坚决不肯拖累自己,拒绝了提议。
樊雨花也想明白了,她为两个儿子的懂事明理感到欣慰,她劝道:“仲远,伯山说的对,你刚开铺子,手里紧张,家里人可以帮你,但是我们不能白白拿你的红利,什么力都不出,就我们那点钱,对你的铺子来说还不是毛毛雨,能有多大用处呢,你放心,娘以前也能养得起你们,现在你们都出息了,难道咱家还能过得差了。”
季仲远一摊手,说:“行吧,你们不爱投铺子就不投吧,不过我还有个火窑,最近刚让吉祥着手弄,那个是真的缺钱,要不,你们投火窑?”
樊雨花觉得不可思议,儿子能做出精美的点心这件事已经让她感到震惊了,却没想到他还弄了个火窑:“你弄火窑做什么?”
“烤竹盐,我们已经做出来了一批,给广济堂的朱大夫看过了,说是好东西,能卖,主要是刷牙用。”
“哎呀,你们在镇上都干了些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心惊?”樊雨花再泼辣,也只是个农村母亲,在村里她战斗力爆棚,能护住三个儿女,一旦出了村子,她就失去了超能力,去趟镇上赶集都能让她紧张,如今儿子在镇上开了铺子,又弄了个火窑,直接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怎能不让她担心。
纵然如此,最终,她还是决定拿出五两银子资助儿子,她倒不是为什么红利,就知道儿子缺钱了,她当娘的就出了,这么简单。
季伯山也拿出了五两,季云朵跑回屋,把自己的小钱袋子拿出来,倒了五十文钱出来。
季仲远全部笑纳,都记在了帐上。
常家兄弟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等吃过了午饭,常家大哥找了个机会悄悄对常小惠说:“你怎么不看着点伯山,他把钱拿出来给了那个刺头,那刺头转眼就给花了,你可怎么那么傻。”
常小惠不以为然,说:“哥,二叔已经改好了,就这些钱,还是他带我们挣的,他不会坑我们的。”
“哎呀你这傻妹子,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以前就是个混子,现在有钱了,只会混得更厉害,你信他个鬼。”
常小惠笑出声来:“那哥哥你可千万别发财,要变坏了可怎么办,好啦好啦,我有数的,不会被人坑了的。”
常家兄弟就不再说话,又去帮着砌猪圈去了,他们也只是提醒妹妹,其实并没有特别反对,毕竟妹妹这些年过的日子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季家对妹妹好,不曾亏待她,这就够了。
季仲远和田小野在屋子里陪樊雨花说话,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告诉她,尽管他已经省略很多苦苦的情节了,樊雨花还是心疼不已,直说两个人都瘦了,憔悴了。
季仲远好一阵子安抚,又说自己缺人,道:“这次要是顺利,我们的本就回来了,还能赚一笔,到时候我想雇一些人,但是也不敢随便找人,咱们家的手艺,不能让他人学了去,所以想让娘在村里给我寻几个靠谱的人,不分男女双,只要健康壮实勤快可靠就行。”
“行,你得几个人?”
“七八个吧,娘,要找几个最可靠的,给我烧竹盐去。”
食物还好说,点心总能玩出新花样,但是竹盐就不一样了,竹盐烧制是他们的独门技艺,而这个技艺并不难学,关键是几个点,比如竹子的年份、温度、黄泥的选择以及烤制次数,这些都是小秘密,必须得最可靠的人来掌握才行。
“行,娘给你寻摸着,村子里想去干活的人可不少,我给你挑挑。”
“嗯,交给娘我放心。”季仲远喝了口水,又突然想到一个八卦,问道:“朱婵儿的事怎么样了?”
田小野一直静静旁听,听到这个,也好奇地看向了樊雨花,樊雨花看他一眼,见他一脸听八卦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已释怀,于是就轻松地跟他们讲了。
“朱婵儿好手段,硬生生逼走了徐屠户的老婆,自己带着孩子住了进去,谁提起来不得说一句佩服。”
“那徐屠户休妻了?”季仲远惊讶地问。
“没有,徐家娘子回娘家了,朱婵儿现在没名没份,就住在人家家里,不像样子呢。”
季仲远第一次听说这么狗血的事,又多问了几句,打算添油加醋写到自己的小说里。
田小野则是为他爹不值,又想到了娘,略有些伤感。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得走了,他们得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要早起呢。
樊雨花恋恋不舍,拉着田小野叮嘱道:“小野,你是个稳重的,你得看着那混小子,莫要让他在县城惹出麻烦来。”
“你们再累也别忘了吃饭,要吃好的,瞧这瘦的。”
两人走出去十多步,樊雨花在门口又叫住季仲远:“好好待你夫郎,人家陪你吃苦了。”
“娘,你就放心吧!”
两人越走越远,樊雨花才叹了口气,心说孩子大了,留不住了,当娘的只能倚门相望,再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季仲远也满腹心事,想他的家人,想温暖的家,不知不觉,就握住了田小野的手。
田小野也没说话,就让他这么静静地牵着,手上的热度蔓延到脸上,烧出一朵朵红云。
季仲远握着那双小手,心中便踏实了,他想告诉田小野,在日夜相守中,他已经喜欢上他,想和他做真正的夫夫,但是又觉得就这么说有些突兀,得寻个更合适的时机才行。
两人回到铺子里,飞燕已经准备好了白粥咸菜,两人吃了点就洗洗睡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吉祥就驾着马车出现在了铺子门前。
季仲远带着伙计们把所有礼盒都搬上车,礼盒虽然不重,但是要小心翼翼,不能压了挤了,碎了就没法卖了,也因此搬完东西,季仲远身上就出了一身薄汗。
田小野带了布巾,在车上给他擦着汗,伴随着赵吉祥响亮的吆喝,马车缓缓驶动,赵吉祥驾着车走在前面,后面是雇来的车夫,拉着一车价值不菲的点心。
这一路走到天大亮,季仲远叫停了车,所有人都下车伸展,喝点水,歇歇屁股。
季仲远揉着屁股叫苦连天,这马车也太颠簸了,而且真的很硬,坐马车简直是对身体的严峻考验,难怪古人这么怕长途,那些官员到遥远的地方上任,就坐几个月这样的马车,没有病也颠出病来了。
赵吉祥见他一脸痛苦,笑道:“哥,还得一天路呢,你这就受不了可怎么办?”
季仲远立刻垮了脸,为了保护那些易碎的点心,他们走得很慢,估计到了县城就得傍晚,那屁股岂不是颠成了八瓣?
他又看瘦小的田小野,那屁股上肉更少,下意识脱口而出:“小野,上车你坐我腿上吧。”
第54章
田小野当然没有坐到季仲远的腿上,别说飞燕还在车上,就算飞燕不在,他也没有那个脸皮。
马车一路吱吱呀呀,季仲远坐一会儿走一会儿,终于在日头将要西沉的时候,来到了县城脚下。
县城的城墙比想象中的还要高还要厚,肃穆庄严的城门上书“丰羊县”三个字,因为年代久远,这几个字有所磨损,却更加显得厚重。
城门外就有人在摆摊,这会儿大多在收拾摊子要回家了。田小野从车窗探出头来,新奇地到处看,奇怪地问道:“仲远哥,怎么还有人卖菜呢?难道还有人家里不种菜吗?”
季仲远道:“城里人不是家家户户都种菜的。”
“那他们就买菜吃?那得花多少钱啊?为什么不自己种?”
季仲远被他噎了一下,思来想去,最后说:“因为他们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比起工作挣的钱,买菜花掉的不过是毛毛雨。”
“啊?他们没有院子吗?有院子自己种菜不是能省钱嘛?辛苦挣来的钱不容易,能不花就不花。”
季仲远:“……”
他有预感,自己这个夫郎将来管家可严,断不会让他奢侈花钱的。
城门口不仅有卖菜的,还有卖小玩意儿的,卖种子调料的,甚至还有买鸡仔的。
“县城东西可真多啊!”田小野叹道。
季仲远道:“这才只是城门口,进了城才是真的繁华。”
“城里的摊子比这里还要多吗?”
“根本无法相比吧。”
季仲远虽然这么说,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但其实他当了这么久的乡下人,面对陌生的古代城市,也是有点忐忑和紧张的。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随着马车驶入城内。
城门处检查并不严,问问是哪里的人,来做什么就放行了,踏入县城的一瞬间,城中的喧嚣就差点把季仲远的耳膜穿破。
田小野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句话费了许多劲才从喉咙里挤出来。
“这……这都是什么呀?”
此时正赶上晚饭时间,县城里大大小小的酒肆开始吆喝着招揽客人,路边架起了无数摊子,滚烫的白色蒸汽把人间烟火演绎到了极致。
季仲远从电视里见过古代的城市,却也没想到县城竟是比电视里的那些还要大还要热闹。
他不停地看向路边各个摊子,喃喃道:“小野,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开店过日子吧。”
田小野的手微微发抖,揪住季仲远的衣服直摇头:“不,仲远哥,我们回去吧,我害怕这里。”
季仲远理解他的恐惧,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咋一来到繁华都市,首先感受到的不兴奋和激动,而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他害怕这样的繁华,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纵然他们在村里已经是被人羡慕的家庭了,但是和县城里的人一比,他们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是最底层的小屁民,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连同周身的气质气场,都与这繁华喧嚣的城市格格不入。
“不怕,咱们也能成为这里的人的。”季仲远安慰道,“城里人也不是都是贵人,咱们只要勤劳肯干,一定能在这里立足。”
县城虽然大,但是县令很有作为为人公正,所以一切都井然有序,作奸犯科一律严惩,断案也不偏不倚,无论富人还是穷人,都能得到法律的公正对待,这简直是最好的生存环境了。
“仲远哥,你看,好大的点心铺子!”
季仲远被田小野的惊叫拉回现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一家人气极旺的点心铺子,上面写着福寿斋三个字,季仲远恍然,这就是张掌柜口中县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了。
“小野,这就是福寿斋。”
“啊,这么大,比咱们铺子大多了。”田小野惊叹道。
福寿斋的店面确实很大,比他们的杂货铺大三倍不止,而且装潢漂亮,门口伙计热情洋溢,笑脸迎客,看着就一副生意兴隆的样子。
他静静伫立,看了福寿斋好一会儿,又往前走了几步,看了别的铺子许久,最后开口道:“小野,我错了。”
“?”田小野莫名其妙。
季仲远说:“我本打算给张掌柜五套点心礼盒,然后其它的自己摆摊卖,现在看来真的大错特错。”
“我们的卖价高,纵然包装精美,点心样式好看,但是摆在摊子上,终究是让人心生轻视,不会有人从小摊上买这么贵的点心的,咱们要想卖出去,就得放在张掌柜的客栈里,才能显得礼盒高档,这叫借势。”
“可张掌柜只要了五套,咱们可带了八十套啊!”
要是卖不好,或者张掌柜不想再多卖了,他们该怎么办?
季仲远也有些后悔,他的定价确实高了,如果不算人力,一盒点心成本只有三四两银子,他批发价就定了十两,确实是贵了,当时他让赵吉祥去找张掌柜谈,也是留了降价空间的,最低给到了五两,没想到张掌柜一下子就同意了十两。
他琢磨了一番,坚定地说:“既然张掌柜敢十两银子进货,那说明咱们的东西就值这个价,他在县城这么多年,最了解行情,不会卖不出去的。”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赵吉祥跳下车道:“哥,这就是张掌柜的广福来。”
季仲远下车,牵着田小野,后面跟着飞燕,抬头看这间客栈。
张掌柜的广福来在县城算中等客栈,一般接触的都是各种商人,少有权贵,商人虽然地位卑微,但是却有钱,也难怪他敢十两银子进货。
季仲远带着人走进客栈,客栈人声鼎沸,大堂里坐满了人,都是吃饭的住宿的客人,铺子里灯火通明,一点不像是晚上,跟白天似的亮堂。
有伙计迎出来,也没有因为他们穿得朴素而瞧不起人,笑着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季仲远只说是来找掌柜的,姓季,来送东西的。
伙计满脸堆笑,让他们在大堂里暂坐,自己去找了张掌柜,张掌柜一出来就两眼亮晶晶,喜笑颜开:“季老弟,我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你这就来了,真是太巧了!”
季仲远也笑:“答应老哥的东西,我可不得赶紧地送来么!”
“行行行,你们还没吃呢吧?就在我这儿吃,咱们去楼上雅间,边吃边说。”
“那就有劳了,不过我们还准备在这住几天,不知老哥这儿还有房间吗?我看这会儿人可不少呀!”
“有的有的,只住几天是有的,你不知道,过两个月就要开科考了,城里所有客栈都早早被订满了房间,我们这也满了,不过有些学子还没来,你们就住着。”
“好啊,我们三间房,您开最普通的就行。”
“那哪能住普通的,我让人给开三间上房,你们免费住。”
“使不得,住店的钱我还是得给的。”
“不用不用,那些学子给的不少,最近房价翻了好几翻,你们花钱可不上算,就听我的,远来是客,我还能让客人花钱不成。”
这一来一往,季仲远四人不仅免费吃了饭,甚至免费住了店,张掌柜的大方和气度让季仲远大开眼界,在镇上在村里可都是一文钱一文钱地计较的,哪有让人免费住店吃饭的,也就是城里的大掌柜,才有这样的气度,难怪广福来客人爆满,生意兴隆,都是掌柜攒下的好人缘。
很快到了雅间,方方正正一个小隔间,里面摆着小桌和精致的蒲团。
几人按照主宾坐下,张掌柜迫不及待地挤眉弄眼:“老弟,那个,带来了没?”
季仲远:“点心?在楼下马车里,我让吉祥去拿。”
“不是不是,那个…白娘子啊!”
季仲远:“……”
没想到白娘子比点心更让张掌柜惦记,他无奈笑道:“也在马车里,我让吉祥去拿。”
“行,哦对了,顺便把你们的点心带给我铺子里伙计,让他摆上,我之前就给他说过。”
“好嘞。”
赵吉祥飞快地跑下去,从马车里取出五套点心,交给伙计,又把白娘子传奇第一卷带了上了。
张掌柜接过书,粗粗翻了一遍,笑道:“这肯定能火。”
正好有伙计过来摆凉碟,张掌柜便对他说:“去把小宛儿给我叫过来。”
他又对季仲远等人说:“宛儿是城里祥云戏班子的当家小花旦,那唱功,真是绝了,我准备让他唱这个。”
季仲远大惊,道:“老哥,眼下可是国丧期,禁止一切娱乐,不敢做这事儿啊!”
张掌柜笑道:“嗨,你不知道,国丧期间禁止饮酒禁止奏乐,那是没错,但是吧,可没禁止人自己唱曲儿啊?”
见季仲远等人还是一头雾水,张掌柜又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在这儿吃饭,吃着饭兴致来了哼两句,不算违制吧?”
“你以为那些个伶人戏班子这一年都没饭吃了?才不是,他们都去了像我这这样的酒肆客栈里,谁想听曲,就请他们吃饭,只要上了桌,吃上饭,再清唱几句,那就是食客自己哼唱,不算违制的。”
季仲远:“……”
这可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张掌柜见他一脸无语,笑道:“往年也都是这样的,所以呀,虽然看着形势不好,但是他们赚的可一点不少,还能跟着吃顿饭。”
第55章
在第一道热菜上来之时,小宛儿也跟在伙计身后进了门。
令季仲远感到意外的是,小宛儿竟然是个双儿,他容貌艳丽娇嫩,身子清瘦又婀娜,像一枝暖风中的柳条,眉心一抹浅红,与田小野一样,都是不能生育的双儿。
两个双儿对视一眼,竟有种同类相惜之感。
季仲远来这个性别奇怪的时间之后,并没有见到很多双儿,大概是物种选择的结果,不适宜繁衍也不适宜劳作的双儿性别并不太多,季仲远所见不过七八个而已。
张掌柜和小宛儿很熟,他笑着让小宛儿坐下,给他介绍了季仲远等人,又说:“季二爷写了极好的本子,我想着找人唱出来,你先开个嗓给季二爷听听,他满意了,我才能让你把本子带回去。”
小宛儿给季仲远见了礼,问了好,他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万种,坐下后,先跟着吃了口菜,喝了口清茶,而后在张掌柜的示意下,轻轻开口,唱了一段蝶恋花。
他这一开嗓,可是惊呆了季仲远一行人,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悠扬,温润,又清丽可爱,就算是听过许多种形式音乐的季仲远,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少听人清唱,更少听人能清唱便自成一首曲,自然也是惊呆了。
张掌柜眯着眼睛,唇角带笑,似乎深深醉在小宛儿的歌喉里,跟着节拍轻轻拍着手。
一曲终了,季仲远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全程居然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再一看田小野等人,大家相视一眼,默契地相视一笑。
季仲远由衷赞道:“这可真是天籁之音!”
小宛儿微微低头,轻声道:“不敢当季二爷如此赞美。”
张掌柜告诉季仲远:“小宛儿是城里祥云班的当家花旦,平日里多少贵人点着名要他去唱呢,你看他怎么样,可能唱得你这白娘子传奇?”
季仲远道:“那必须能。”
张掌柜笑道:“行,那我就让小宛儿把本子带回去,让他们班子里的刘师傅改写成唱本,刘师傅的本子可是很受欢迎的。”
这会儿不让饮酒,张掌柜就劝了两杯茶,又上了两道热菜,伙计上菜的时候来报,说是五套点心全卖光了,铺子里还有好多人在等,问还有没有。
张掌柜有点吃惊,道:“这么快?”
伙计说:“是啊,这会儿许多人都要买了那金榜题名的礼盒去送即将参加考试的学子,金榜题名礼盒卖得最快,带着其他礼盒也都卖光了。”
张掌柜连忙问:“季老弟,你还有吗?”
季仲远笑道:“我带了不少,还有锡皮盒子的,你让他们尽管拿去卖。”
张掌柜这就放心了,笑道:“看来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我也只是猜测,临近考试,谁不想图个好的彩头,这会儿多花点钱没什么,关键是这点东西能让人喜欢,寓意极好。”
“对的对的,我也是这么想,就是你定价太高让我没有谱,所以才只订了五套,想先卖卖看看,还是你胆子大。”
“跟您实话说,我平时也不敢定这个价,还不是借着科考的东风捞上一笔嘛!”
“哈哈哈,对对对,你说的没错,科考的东风是真的刮钱,我们这铺子住店价格都翻了几番,唉,此时不赚何时赚啊!”
“我看老哥你还可以推出考试服务套餐,定制些专门的饭食,考试接送之类的服务,还能赚上一笔。”
“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前两天还让人寻摸马车去呢,来来来,再来一杯茶,咱哥俩是真投缘。”
两人清茶推杯换盏,竟然也能聊得火热,一顿饭相谈甚欢,小宛儿又唱了两首,这顿饭才结束。
临走还剩下些饭食,小宛儿盯着桌上一道烧鸡扫了一眼,正要起身离去,张掌柜却说:“这道烧鸡你带走吧。”
小宛儿抬起头,给了张掌柜一个灿烂的笑,谢道:“多谢掌柜的,您定能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去吧去吧,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小宛儿带走了那道烧鸡,季仲远习惯了打包,没觉得什么,张掌柜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宛儿是个好孩子,希望他那情郎能好些待他吧。”
说完就把季仲远等人送去了房间休息。
小宛儿把烧鸡整理了一下,只留下完好的一只鸡腿,在厨房借了刀切好,用油纸包包起来放在怀里揣着。
剩下的部分已经在酒席间被撕扯开了,一看就是剩下的,他心爱的钟郎是不会吃的,而且还不会让他吃,要发好一顿火的。
小宛儿就在厨房那剩下的乱糟糟的那部分撕扯着吃掉了,这味道可真香,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是去唱曲儿的,在席间几乎只喝清水吃凉菜了,根本没有吃饱,好在张掌柜总是心善,让他带些东西回去吃。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当红的花旦,会选择在广福来这样的中等客栈混饭吃的原因,上等客栈不是不能去,而且没有像张掌柜这样和气大方的老板,越往上的贵人们,越是难以相处。
半只烧鸡被小宛儿撕扯着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又和厨子讨了口水喝,而后一抹嘴就跑了,这里的人他都熟,打声招呼就行,今晚不会有人再点他了。
他一路小跑,穿过几条巷子,又跑了几条街,不知不觉间远离了灯红酒绿的繁华城区,来到西城一处漆黑安静的巷子里,这里住着的都是县城底层的小民,他们劳作一天非常辛苦,可不兴有什么夜生活,大多数人家都早早睡下,养足精力好面对第二天的生计压力,因此箱子里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其中就有祥云班。
祥云班住的是一处大院子,看着宽敞,其实破败,院角一处稍大的屋子就是小宛儿的房间,这是当家花旦的特权,住的单间,屋子也稍微大些。
其他房间都熄了灯,也有人在黑夜中吊嗓子,苦练想要往上爬的,呜呜咽咽,风一吹就像是在哭一般。
小宛儿从外面开了门,见着里面正埋头写字的人,心中就安定了下来,他轻手轻脚放下东西,摸摸水壶,水是冷的,便重新打了水烧。
等烧开了水,桌子前的人才抬起了头,道:“回来啦!”
小宛儿笑道:“少文哥,你写完了?”
“嗯。”钟少文起身把那张纸抖开,“科考后紧接着就是童试,今年如果考不上童生,就会错过明年的院试,只能再等三年,所以这次我一定要中。”
“肯定能的,你先歇歇,我给你带了鸡腿回来,先吃点东西吧。”
钟少文闻言眉头一皱:“又是别人吃剩的?我是文人,不是乞丐,不能做这丢人现眼的事。”
小宛儿连忙说:“不是的,这是我在厨房切的,你看。”
他把油纸包打开,只见一只鸡腿躺在里面,切口平平整整,鸡腿也完好无损,钟少文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鸡腿咬了一口说:“宛儿,这才是真正的食物的味道,那些剩饭是没有这种味道的,你以后也别吃剩饭了。”
小宛儿道:“我也不吃,我现在都是在桌上吃的。”
“你又去陪客了?”钟少文颇为不满,“正经人家的小双儿,哪有去做那种事的,可有人对你动手动脚?”
小宛儿委屈道:“少文哥,我不去唱曲儿,哪来的钱吃饭呀,你放心吧,我就在广福来,张掌柜待我好,不让我去陪那些混人的,没人对我动手动脚。”
钟少文还是不满:“那张慧生为什么待你好?你们非亲非故的。还不是看你长得好,好拿捏,指不定哪天就露出真面目,把你给办了。”
小宛儿这次是真的太委屈了,他一个人挣钱养着两个人,平日里唱戏看着是挺红火,也有不少人点他,但是其实伶人低贱,根本挣不到几个钱,还要分给整个班子,即便她是台柱子,每次回来也分不到几个铜板,如今国丧期,看着戏班子没了活路,其实偷得生机,大家都跑去大大小小酒馆茶楼,各凭本事,赚得比平时要多,除了上交给班主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能混口饭吃,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也就是最近在广福来,才能吃上些肉,还要把留存完好的带回来给钟少文,因为钟少文说过他不吃剩菜,他有文人傲骨。
小宛儿不懂什么是文人傲骨,就知道没饭吃就得饿肚子,饿着饿着就饿死了,所以管他什么剩饭好饭,有的吃就行。
可是就这样,钟少文对他还是有许多不满,总是高高在上地教育他,训斥他,他累了一天,嗓子都冒烟了,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还要挨骂,想着想着,泪水就啪嗒啪嗒落下来。
见他哭了,钟少文才慌了一瞬,他撇撇嘴,过去搂着小宛儿的腰,又换了一副脸孔,温声细语道:“是我说得重了,你莫要怪我,我也只是担心你,你这么好看,我怕你会遇到坏人,咱俩是从小订的娃娃亲,我还能害你不成。”
小宛儿哭道:“张掌柜是好人,在他那不会有事的,他还让我带鸡腿回来,要不你哪有鸡腿吃。”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只是太担心你了,咱俩相依为命,你要是有事我可怎么办,我心疼你,唉呀,不说这些了,你瞧瞧,我今天在家想你呢,还给你写了诗,我读给你听啊……”
小宛儿靠在钟少文怀里,听他读着他听不懂的诗,眼睛却在那张素白的纸上失了神。
宣纸好贵的,那么大一张,上面就写了几行字,好浪费,他曾说过要用便宜一点的纸,可是钟少文说好诗就要写在好纸上,不肯换纸,也不肯节约用纸,他每个月的钱除了吃饭,几乎全都用来给钟少文买纸笔了,这些年根本就没存下钱。
钟少文读完了诗,时间已经不早,既然不在写文章了,就不能再浪费灯油了,两人洗洗之后吹灯上床,钟少文迫不及待地就解了小宛儿的衣裤,扑了上去。
事后,小宛儿躺在钟少文的怀里,听他粗重的呼吸声,第一次在身心疲惫的时候失了眠。
他想起了今日席间那个双儿,他没能说上话,但他从几人的交谈中得知,那是季二爷的夫郎。
能看得出,季二爷待他很好,那双儿看上去很腼腆很局促,用钟少文的话来说就是上不了台面,但是季二爷一点都没有嫌弃他责备他,而是一直在给他夹菜,那盘烧鸡的另一条鸡腿就是被夹给了他。
张掌柜话里话外都在称赞那双儿有福气,而季二爷竟然表示他才是有福气的,娶了他的夫郎。
小宛儿想,到底什么是情爱呢?钟少文总写些他听不懂的诗,跟他说爱他,但其实他一心读书,家里里里外外从赚钱到做家务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忙,甚至还要照顾钟少文,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床上让他满足。
他一直以为双儿嫁人不易,他能有一个娘胎里就定亲的男人,还会给他写诗,又会在床上缠绵,这就是情就是爱。
可是今天,他突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他看着席间季二爷和夫郎的互动,他才发现原来男人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宠爱自己的双儿,可以给他夹菜,可以包容他夸赞他,可以……
季二爷在桌下偷偷捏了他夫郎的手,他看见了。
后来散席的时候,季二爷也是牵着他那局促不安的小夫郎的,生怕他走丢了似的。
又想想自己揣着鸡腿穿过大街小巷,在黑夜中奔跑,回来那人却吃着鸡腿还嫌弃自己的工作。
小宛儿的胸口突然就疼了起来。
第56章
季仲远和田小野刚到房间坐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赵吉祥就来敲门,说是售卖点心礼盒时出了点小状况,让季仲远去看看。
季仲远跟着他下楼,原来是几个商人想要批量购入礼盒带回去卖,张掌柜自然是不肯的,就给他们引荐了季仲远,让他们去谈生意去。
季仲远和几个人磨叽了许久,才定下礼盒的数量和交货日期,约好第二日签契约,还要收一半的定金才可以。
忙完这些,赶了一天路的季仲远已是非常疲惫,连走路的步子都慢了下来,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房间门,屋内却空无一人,季仲远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他快走两步,确认田小野也不在洗漱间,屋子里就可以上厕所,他能去哪?
一路上都拘谨着紧张着,对整个县城充满防备的田小野,怎么会擅自离开房间?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季仲远猛然回头,冲出房间,大喊着田小野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霎时间,冷汗浸透衣衫,季仲远眼前发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拉住一个客栈伙计,焦急地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夫郎,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他急坏了,冲下楼去,正遇到满面红光的张掌柜,见他满头大汗,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我夫郎不见了,他第一次来县城,人生地不熟,胆子还小,能去哪里?”
张掌柜也急了,说:“我让人帮着出去找。”
说着就叫了几个伙计让出去找人,这时,有伙计眼尖地指着门口道:“那不是季家夫郎?”
季仲远悚然转头,正看见田小野拿着什么东西走进门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捏住田小野的肩膀,双目圆瞪,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田小野被他满脸涨红,汗流如瀑的样子吓坏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张掌柜在一旁跺脚,说:“季家夫郎,你这是去了哪里,怎的也不打声招呼,可把季老弟急坏了。”
田小野一愣,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解释道:“我……我去买了针线。”
一路颠簸,到了县城,季仲远的衣角有些脱线,他自己都没发现,却被田小野无意间看到了,于是便记在了心里,等到闲下来,季仲远又不在,他自己没事做,就去附近铺子里买了针线回来,要给他缝衣服的。
张掌柜摇头道:“以后可别忘提前说一声,莫叫你夫君着急。”
田小野低着头,怯怯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季仲远喉头上下滚动,他一把拉住田小野,拖拽似的给人拉上了楼,砰地一声关上门。
田小野从未见过他这般凶狠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感到一股恐惧从心底而生,这会儿突然想起季仲远以前的恶名来。
他情不自禁发起抖来,身体里关于暴力的记忆开始躁动,他知道被打有多疼,他不想被打,更不想被季仲远打,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他是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着他,依赖着他,深爱着他。
季仲远伸出双臂,把田小野拉到身前,田小野已经闭上眼睛做好挨揍的准备,却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那股力度,好像要把他勒紧身体里。
田小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听见头顶男人微微发颤的声音。
“你吓死我了。”
“我以为你丢了。”
“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你气死我了……”
田小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季仲远说的话语无伦次,但是他却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他…
很在意他。
“仲远哥……”
“小野…我可以亲亲你吗?”
田小野啊了一声,头脑炸开一朵闪亮的烟花,把他自己炸了个七荤八素,他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季仲远话里的意思,就被灼热的气浪包围了口鼻,紧接着,唇上被重重压迫,有什么东西肆无忌惮地要吞噬他。
田小野已经无法呼吸,他的意识出现断层,他死死扒住季仲远的衣服,整个人浑身肌肉紧绷,双手把季仲远的衣服抓出一道道褶皱。
一吻终了,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季仲远换了个姿势抱住田小野,用额头抵住田小野的,把人箍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田小野红成了一个桃子,局促难安,季仲远目不转睛地将他的青涩全部收入眼底,低低笑了:“以后你犯错,我就这样罚你。”
“这是小惩,还有大惩,你猜是什么。”
田小野晕晕乎乎迷迷瞪瞪,讷讷道:“是什么?”
季仲远长眸一眯,嘴角挑起,双手掐着田小野的腰,不容分说,一把将人推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他附身压上,扯开田小野的衣带,毫不犹豫地啃了上去。
田小野轻呼一声,却只让季仲远更加疯狂。
他把唇贴上田小野的耳垂,轻声蛊惑:“小野,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今晚把房圆了吧。”
田小野:“?”
但他何曾对季仲远说过一个“不”字?
县城的热闹在半夜终于陆续消散,整座城市灯光暗下来,没入黑夜的宁静。
厚重的帐幔垂落,田小野窝在厚实的被子里,像只初生的猫崽一般乖巧。
他的头下是男人结实的手臂,而让他腰膝酸软,一动不能动的混蛋,正半撑着身体,恶作剧般地描绘着他的鼻梁轮廓。
“小野,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吗?”季仲远可不肯放过满脸羞红的少年。
田小野往被窝里缩了缩:“嗯。”
“你竟然知道,小坏蛋,是不是看了小黄书?”
“什么是小黄书?”
“就是那种…像刚才咱俩那样的书。”
田小野更羞臊了,小声说:“出嫁前,四婶教过。”
“哟,还专门教过啊,那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
“……”
田小野不想再和他说这个,他今晚真的太混乱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出去买了包针线,回来就被啃了。
而且……季仲远不是不喜欢他么?
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
季仲远的手指一顿,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大概是日久生情,更有可能是爱你的认真勤劳质朴,总而言之,我现在对你可是喜欢得很。”
田小野不喜欢他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把头埋进被窝不肯再说话了。
季仲远揶揄道:“方才没看够么?”
田小野:“……”
他不想被说没看够那什么,只好露出头来,小声嘟囔:“你怎么这样说话。”
季仲远没脸没皮:“我怎么说话了,婚后生活就该没羞没臊,之前亏欠你的,以后会加倍补偿你。”
田小野不知道什么是加倍补偿,季仲远懒得解释,身体力行才是他的风格。
反正明天不上班,坐了一天马车累死人,还不能松松筋骨么。
天不知什么时候亮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中午,只知道等到两人醒来,已经不知时辰,外面热闹一片,他们在小房间里,好似世外人。
走街串巷,摆摊卖礼盒的计划被取消了,一行人一下子无事可做,季仲远提议带着大家在县城逛逛,见见世面,也好买些新鲜玩意带回去给家人。
这自然合了所有人的意,他们出了门,先找了个小摊子吃些简餐,城里的小吃摊子也比镇上花样多,麻球油条面鱼,还有各色千层饼酱肉饼,水煎包虾饺烤饼子,真是吃不够吃不完。
肚子鼓鼓了,他们按照张掌柜的指引,一路走到最繁华的街区,这里更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季仲远心中热情高涨,心说这里定能淘到好东西。
第57章
街面上店铺鳞次栉比,个个都比他们的杂货铺子大许多。
前面布庄人来人往,许多人都抱着大卷布离开,甚至还要整匹布,田小野奇怪道:“他们怎么买那么多,一匹布能做一年的衣服呢?”
季仲远道:“大户人家的衣服都是按照季节制备的,这会儿已是春天,想来做新衣的人不少。”
“每年都要做新的?”
“那肯定,家里老爷少爷夫人小姐,嫡出的庶出的,各自都有置办的章程,假设家里一妻一妾一子一女,这不算多吧?再加老妇人老太爷,就是七个人,如果合住,还有姑奶奶和她的孩子们,再或者还有二爷三爷好几家都住一起的,每人一个季度算四套衣服,你可算算这有多少,要用多少布。”
田小野震惊了,道:“这得花多少钱,每个季度做衣服的钱够村子里过几年的了。”
“是啊,要么人人都想傍着大户人家呢,财力雄厚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走,咱们进去看看吧。”
“这里面布料可贵,进去做什么。”
“总要见识见识人家布料贵在哪里。”
赵吉祥在后面说道:“瞧他们手里的布料,这颜色可都真鲜亮啊!”
许多县城人不像村里人那样要干粗重的活,所以多爱穿些鲜亮的颜色,柔软的质地,也不怕脏不会损坏,要是放在村里,下第一天这布料可就废了。
他们走进布庄,就见里面宽敞明亮,两层楼上全摆满了布匹,五颜六色,不同材质,琳琅满目。
“哇!这也太多了吧!”飞燕忍不住惊呼出声。
有伙计看到了他们,上前问:“几位买布呀?是做衣服还是做被褥,咱们新到了葛州的锦缎,颜色鲜亮又正,您看看不?”
季仲远笑道:“我们穿不了锦缎,就想看些柔软结实的棉布。”
伙计笑道:“那您可找对了,咱们铺子今年棉布卖得可好,都在这边。”
伙计把他们带到铺子一侧,那里是棉布区,一匹匹棉布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足足有十几个货架子,直叫人看花了眼。
田小野小心翼翼摸上一匹布,惊呼道:“好软啊,这布没浆吗?”
伙计笑道:“贵客好眼光,这布的织法特殊,选的又是上乘的棉花,可不是软吗!”
这会儿又有人来,伙计就去招呼了,让季仲远等人随便看,有事就叫他。
布匹的旁边都挂着木制的价格牌,上面写了一尺布的价格。
田小野已经认得几个字,一看竟是要几十文一尺,吓得直接缩了手。
“太贵了。”
他们现在囊中羞涩,可没有那么多钱买布,但是这布摸起来是真的软,村里的布洗多少遍都不能这样柔软舒适。
季仲远看了一圈,这款布算是中等价格,有的是比它贵的,更别说还有锦缎丝织品,心中也暗暗滴血,在县城生活成本是真的高。
“仲远哥,我们少买点吧。”田小野走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依依不舍地摸着布料,“就买点给太平做衣服。”
季仲远惊奇道:“太平是谁?”
田小野道:“大嫂肚子里的小侄子呀,走之前大嫂说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就叫太平。”
季仲远还不知道有这茬,点点头说:“你看着挑一些吧,这布料确实适合给小孩子用。”
田小野便欢欢喜喜挑选了两个颜色,一个正红,一个米色,都要了一点,就给小孩做几件衣服。
这一下就花了不少钱,虽然在这偌大的布庄账目上只是极其不起眼的几个数字,但是对季仲远他们来说,堪称奢侈了。
来的人有买的多的,整匹布抱走,也有卖得少的,像季仲远他们,提着一小包就走的,季仲远感慨贫富差距,未来还需继续努力,田小野却只有心满意足。
出了布庄,他们又逛了几家杂货铺子,县城的铺子占地面积大,东西多,种类齐全,各色货品摆得满满当当,这样一对比,季仲远他们的铺子就好像是个路边摊。
杂货铺老板带着他的员工们在别人的杂货铺子里逛地津津有味。
季仲远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杂货铺子,日常生活用的东西都有了。”
他指指一个架子问伙计:“这是香胰子吗?”
伙计道:“没错,咱们这有各种香味,您看这款是桂花味,这款是茉莉,您闻闻。”
季仲远闻了下,桂花的没有桂花味,茉莉的也不是茉莉味,都是浓香而已,不过这已经是好的了,香胰子比澡豆更加润肤,清洁效果也要好些,季仲远让人拿了三块。
他在田小野耳边说:“你不是一直好奇香胰子是什么吗,买一块给你用用,你定会喜欢。”
田小野连忙说:“我不用,这东西好贵。”
“怎么不用,晚上睡起来又香又滑,我就当是给自己用的了。”
田小野费了些脑细胞,才想通什么叫给他自己用,当下就连着耳根子一起红了,想起昨晚自己是怎么成为季仲远实质上的夫郎的,更加难为情了。
季仲远牵着他在大街上走,这要在镇上,定会引起许多人侧目,但在县城,街上也有年轻情侣暗戳戳拉手的,不算什么,于是他们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牵着了,让赵吉祥好一顿羡慕。
买了香胰子才发现隔壁就是脂粉铺子,铺子里的香胰子质量更好些,种类也更多,当然,价格也更贵,季仲远倒是觉得手里提着的平价香胰子更适合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要不买了太贵的,家里人可舍不得用呢。
脂粉铺子里男女都有,相对安静一点,许多人都是在柜台前试色,跟身边人谈论着颜色质地,季仲远打算买些回去给家里的女人用,只是胭脂口脂在村里不实用,季仲远选来选去,决定买润肤膏,村里女人风吹日晒,皮肤都不太好,正需要润肤膏。
季仲远先让田小野挑选,田小野听都没听说过润肤膏这种东西,哪里会选,最后还是季仲远给他选了一款梅花香的。
田小野总说这太贵,不需要,但季仲远却坚持要买,他的小夫郎还不到二十岁,皮肤没有被蹉跎坏,必须得从现在开始保养。
季仲远又选了几款不同香味的,带回去给家里的女人们。
赵吉祥也咬咬牙,给妹妹买了一罐,飞燕一动不动,她还没有拿到工钱,即便拿到工钱,也不会买这东西。
季仲远说:“小姑娘家,就该爱美,你去选一个吧。”
飞燕说什么也不肯,这丫头犟的很,非要靠自己的本事买,季仲远也选择尊重她,小姑娘有这个志气是好的。
这一下,他们口袋里可就空空如也了,季仲远出来没有带很多钱,这下子买的全是奢侈品,一下子就花完了。
接下来,几个人就只好光看不买,甚是心酸。
等到回了客栈,他们的钱袋子才得以补充。张掌柜笑眯眯地交给季仲远一封银子,说是足足有五十两,还有一百两换成了银票,也一并给了季仲远。
“这是买点心礼盒的银子,我给你兑了五十两,方便取用,又想着你一路回程,不方便带太多现银,给你换成了银票,你算算。”
季仲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实在没端得住,嘴角咧到耳朵了,笑着道:“这是卖了多少啊!”
张掌柜叹道:“已经卖了十五盒了,这才不到一天,我看你那八十盒用不几天就都卖完了,还是你想的远,我这还寻思五套就差不多呢,这样,你把剩下的都给我吧,我再把银子兑给你。”
“八十套可不少,老哥,你慎重。”
“嗨,我这是只在自己铺子里卖,就卖的这样好,等我再找人卖卖,定然卖得更快,剩不下来的,你放心就是。”
就这样,季仲远处理掉了所有的点心,带着人生中见所未见的一大笔银子踏上了回程路,带着钱,马车就要飞奔回去,可不敢在路上磨叽,他们午饭后出发,到了天黑回到镇上,季仲远屁股颠成了八瓣,叫苦不迭,心里却是痛快的。
铺子终于彻底回本了!
谭二福这会儿刚刚睡下,就听见门外有人急切敲门,连忙下楼查看,听见季仲远的声音,赶紧把门打开,见几个人都风尘仆仆,眼睛却亮晶晶的,吓了一跳,问道:“东家,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季仲远钻进屋子里,贼兮兮地笑道:“二福,记账。”
谭二福:“?”
就见季仲远掏出一张银票。
谭二福惊道:“一…一百两?”
季仲远看着他不说话,又掏出一张……
又一张……
谭二福捂住胸口。
“二福,知道我们为什么连夜赶回来了吧?”
谭二福抱着银票,不可思议道:“八十盒,全卖了!”
“被张掌柜包了圆,全部出手,而且这两天还有人来取货,这是订单契约,你收好了。”
“天啊,东家,我的好二哥,咱们这是发了啊!”
“小发一笔,好好干,咱们还要挣更多的钱!”
谭二福不敢含糊,赶紧把银子入账,一笔笔记得清楚,又都收好了,锁起来,藏得严实,小贼来了都找不到。
飞燕去烧了水,季仲远和田小野洗了澡,躺在了床上,突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心中的激动难以平复,季仲远翻身把田小野压在身下,亲了亲,道:“小野,我们来场狂欢吧!”
田小野红了脸,把头埋在季仲远怀里,只能任他折腾。
第58章
这一趟县城之行收获颇丰,杂货铺彻底回春,并且有了足够的资金,季仲远给每个员工号都发了一个红包,里面是五两银子,并且给了一天假。
三个员工都高兴坏了,飞燕那五两银子像是烫手,拿起来放下去,怎么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工钱,甚至不太敢拿。
赵吉祥回家去照顾妹妹了,季仲远夫夫和谭二福要回村里,飞燕无处可去,在铺子里看铺子,小丫头说能赚一天是一天,不肯关门。
季仲远、田小野和谭二福一早在镇上雇了牛车回去,带了些自己店里的吃食,给村里的家人们尝个鲜,铺子里的点心烧肉都不是村里人日常能吃的,带回去也是很有面儿的,特别是小孩子,闻着味就能馋地流口水。
牛车比人走得快,很快就到了村里,村口见着有人在推车,仔细一看,是徐屠户拉着一只猪往回走,这是刚在外面收了猪回来卖呢。
后面帮着推的是田小池,他见着牛车过去,叹了口气,说:“徐叔,咱能不能让牛车拉啊,这猪也太沉了。”
徐屠户爱屋及乌,对田小池态度也不错,笑着说:“就快到家了,坚持一下。”
他抻着脖子往牛车上看了一眼,认出季仲远和谭二福来,高声打招呼:“仲远、二福,这么早就回来咧?”
季仲远回头,也大声说:“徐叔,我们刚从县城回来,捎些东西来家。”
“哟,真是出息了啊!”
“嗨,做点小买卖,出息啥啊,糊口罢了。”
说着话,马车就跑远了,徐屠户笑着对田小池说:“季家老二这两年是真的出息了,刚去镇上开铺子没几天,这又去了县城了,哎呀,咱们村去过县城的人可不多啊。”
田小池听着就红了眼,酸道:“再发达又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多顾着家人。”
他说的是他自己,好歹算是亲戚,却一点没沾到光,哪知徐屠户却会错了意,摇着头说:“他对家人可好呢,隔三差五往家里送东西,你看他夫郎,就你那哥哥,身上穿的可一个布丁没有,崭新的衣服呢,听说季家老二从来不舍得让他干重活,连桶水都不让提,心疼着呢。”
田小池更酸了,心说娘怎么找了这么个憨货,人家过得好,他还跟着开心呢,又想自己也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定要嫁一个富贵人家,也要被人宠着疼着,也不干活,还要天天吃肉。
季仲远和田小野一到家,全家人都围了过来,只除了季伯山早早下田不在家。
季仲远把给家里人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换来一阵阵惊呼。
“这布可真软,瞧这颜色,多正啊!”樊雨花对那两块布爱不释手。
“是啊,小野说要买点回来给太平用。”
“那可好,小孩皮嫩,用这个再好不过。”
“对,娘,我听说小孩屁股容易红,你就把这布剪了给太平做尿布,吸水。”
“哎呀你个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布做尿布,要死了你,这得做成小被子,能用好些年。”樊雨花给了季仲远一记暴栗。
翻完布料,她们又看见了香胰子和面脂,都稀罕极了,嘴上却要怪季仲远乱花钱。
季仲远拿出三个红包,里面各装了二十两银子,说:“这次去县城挣了点钱,娘,这个是给您的,孝敬您呢,云朵一个,拿去买些漂亮衣服胭脂水粉把自己打扮打扮,嫂子,这个是给太平的,给孩子弄些好吃的。”
“哎呀,这怎么使得。”常小惠连忙把钱往外推,田小野却拉住她的手,把钱塞了回去,说:“嫂子,这是给太平的,你可不能推。”
樊雨花拿着红封的银子,眼角都有些泛红,她用手指抹抹眼角,说:“小惠啊,你就收着吧,拿去买些爱吃的,你吃了就是孩子吃了,再去买点布料,给你和伯山做些衣服。”
常小惠这才收下了,她轻轻抚摸着红包,心说家里还没一下子进过这么多银子呢,可得好好存着,留着给孩子读书用。
季云朵早去把银子藏起来了,说是要留着买糖,被樊雨花说是长不大没出息。
一家人凑一起就是高兴,女人们把香胰子和面脂分了,樊雨花却是不肯要,让常小惠拿去抹,说是自己岁数大了,用不上,让年轻的姑娘好好打扮,过了年轻貌美的这几年,想打扮也来不及了。
其实樊雨花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五十岁,只是这时候女人生孩子早,看着两个大儿子,显得她年纪大而已,常小惠说了一通好话,才让樊雨花笑着收下了东西。
聊了会天就该去做饭了,季伯山中午不回来,都是送去地头上吃,季仲远既然来家了,就不能让女人们去送,自己主动拿起食盒,去了地里。
季伯山正在地里挥汗如雨,事实上,这个季节村里的男人都在地里挥汗如雨,像季仲远这样穿戴整齐来送饭的,才是耀眼的奇葩。
“哥,歇歇吧!”季仲远老远就看见季伯山弯着腰在干活,这时候常家兄弟也在自己地里忙活,要等两天才能过来帮忙,所以地里只有季伯山一个人。
季伯山听见季仲远的声音,高兴极了,起身喊道:“仲远,你回来啦!”
“回来了,早晨就回家了,买了些东西带回去,下午我来帮你种地。”
他看着大片的黄土地,鼻子有点酸,想想以前原身混的时候,这么大一片地都是季伯山自己耕种,就觉得原身太不是东西了,他大哥也太不容易了。
“你哪能干得了这个,你就在镇上挣钱,把自己养好就行。”季伯山就着溪水冲了冲手,季仲远把饭篮子打开,里面炒了大盘的鸡蛋,扎实的大馒头,还炖了一大碗肉。
“哥,都是我没用,这些年让你遭罪。”季仲远发自肺腑道。
呵…季伯山笑了一声,指指碗里的鸡蛋和肉,说:“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这些不都是托你的福才吃上的么,往年可没有这些。”
“哥,等竹盐开始大量往外卖了,你也别种地了,就雇人种种,够家里吃的就行。”
“那怎么成,今年开始又得征税了,不使劲种哪够交税的。”
季仲远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免税的年限已到,今年开始又要交税,这边的税可不低,他们家一半的粮食都得上交,可不就不够吃的了么。
“税可以折成银子,我来交吧。”季仲远道。
“你别以为你铺子挣钱了,就可以随便花,你那铺子今年也得交税,商税可比农税高多了,你呀,提前攒着吧。”
季仲远沉默了一下,突然凑近大哥,小声说:“哥,你猜我这次去县城挣了多少?”
季伯山见他神经兮兮的模样,说:“这几亩地之内就咱俩人,用不着这么神秘吧?”
季仲远比划了一下,季伯山的眼睛就瞪了起来。
“这么多!”
“没错,交地里的税才几个钱,我交得起。”
季伯山又说:“挣得多花得多,再说你这次是借了科考的风,也就这几个月,以后来钱可没这么快。”
季仲远笑道:“还是大哥看得明白,我确实得凑着这几个月挣上一笔,以后礼盒就不好卖了,还得想别的出路,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有数了。”
“你想做啥?”
“开饭馆。”
“那能行?咱做的饭能卖得出去?”
“哥,你信我,一定能卖得出去。”
季仲远对此很有信心。
县城里张掌柜请完客,田小野就跟他说县城的饭真好吃,后面赵吉祥也提到了,这样的美味以后可吃不到了,然而季仲远对那些饭菜完全没有感觉,在他看来不就是写普通的烧鸡炖肉大炖菜么,口味还行,但是绝对没有到极品的美味这个地步。
所以,依照他之前的吃货经验,开个饭馆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开饭馆的本金可不低,他还需要继续攒钱才行。
下午季仲远没能去帮着下地,因为季伯山说早定好了鸡苗和猪崽,一直没去领,正好季仲远来了,能帮着去赶回来。
于是季仲远带着田小野和季云朵出了门,先是去徐屠户那里,季伯山是托他订的猪崽,这会儿就在他家养着呢。
徐屠户见着季仲远,笑着招呼他来拉猪崽,小猪仔圆滚滚的,只到人小腿,哼哼唧唧到处拱,看着就喜人。
“谢了徐叔。”猪钱之前付过了,只要把猪赶走就行,但是临走朱婵儿却追了出来,让他们交三天的猪草钱,一共六文。
徐屠户吼了她一嗓子,朱婵儿压根不当回事,季仲远倒是痛快给了六文钱。
毕竟猪确实在人家那里养了三天,虽然在村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事,但季仲远觉得该给。
朱婵儿拿了六文钱开开心心进屋了,只剩徐屠户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季仲远反过来说这是应该的,没什么。
他走了之后,徐屠户回屋责备朱婵儿道:“你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季家老二常照顾我的生意,他铺子里卖的烧肉也多是从我这儿买的,家里因为他今年多了不少买卖,给人家养三天小猪崽有什么的。”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你卖肉他买肉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给他养猪崽,他给你钱,这也是公平交易,怎么就不能要了。”
徐屠户懒得和她说话,自己做事情去了,朱婵儿把那六文钱藏了起来,这是她的私房钱,她现在是知道了,靠哪个男人都不如靠自己,钱还得自己抠自己攒才行。
季仲远又去村里一户人家那取了鸡崽和鸭崽,季伯山都订了些,回家后,猪崽扔进猪圈,惹得季云朵好一阵稀罕,自己就把打猪草的差事揽下了。
鸡鸭多数留在了家里,季仲远各带了四只,傍晚不到就得往回赶了,谭二福来喊他,还带了一篮子鸡蛋,说是他爹给的,季仲远都留在了家里,给他哥吃,他们铺子里现在可不缺鸡蛋。
第59章
一回到铺子,季仲远和田小野就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在县城接下了两笔单子,对方也是看中了科考这个时间节点,想趁机赚上一笔,订的都是金榜题名礼盒,而这些礼盒的售卖时间也就是这一个月左右,那之后,考生们纷纷上路奔赴考场,要送也没地方送了。
所以他们要抓紧时间把东西赶出来,从县城回来之前,季仲远已经让赵吉祥去又订了一批礼盒,现在就是安排制作时间,等做好了,礼盒就能到,装上就能给人送出去。
当天天色已晚,他们定了计划,却没有早早开火,季仲远把小鸡小鸭赶进后院的鸡窝里,田小野看着稀罕,说是要去割草来喂,季仲远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二日才开始干活,有了之前赶工的经验,这次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几天之后,礼盒送到,他们的点心也做了出来,直接装盒就能发货。
季仲远让多做了几个礼盒,防止路上有颠碎的,又让延后了一日才发出。
因为要等新一批竹盐做出来。
这次下订单的两个客商都是杂货商,他们商业嗅觉十分敏感,总是能搜寻到能爆火的商品,比如点心礼盒,再比如,竹盐。
“那些书生吃穿用度或许不讲究贵重,但是却都愿意追求一个雅字,竹盐因着一个竹字,平白多了些风骨来,你猜那些读书人愿不愿多花半钱银子买上一筒?”季仲远眯着眼睛,打着自己的算盘。
“况且咱们的竹盐经朱大夫看过,亲口确认能消炎去肿清新口气,他自己的药铺子里就摆着呢。功效与风骨具存,定能爆火。”
赵吉祥在火窑待了好几天,整个人都带着一身烟火气,他抹抹额头,把帽子戴正,说:“没问题,哥,您就等着瞧吧,我定然一根都不带回来。”
“行,你去吧。”
送走了赵吉祥,季仲远心里略微轻松,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压力,也不知道这一趟到底能卖得出去多少,赵吉祥虽是那么说,但是一种新的商品能被人接受多少,大家心里都没底。
铺子里客流量不大,飞燕和谭二福就能应付得来,季仲远跑去办公室,继续写他的白娘子传奇第二卷,田小野则背了个小筐,出去割些草回来喂鸡鸭。
他喜欢干这些活,看着小鸡小鸭在自己手里抢食,莫名有种成就感和亲切感。
“小鸡小鸭多吃菜,快长大,多多下蛋!”田小野一边喂一边嘀咕。
季仲远写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痛,便暂停休息,拎着一把镢头进了院子,正好田小野喂完了鸡鸭,他就喊道:“今天得空,咱俩把菜种上吧。”
“好咧。”
院子里的小菜园之前就整好了,这会儿只需播种就行,田小野去铺子里拿了些菜种子,这也是他们铺子里销售的货物。
还有他们年前从集市上买的那些种子,一部分留在家里,一部分他们带了过来,主要是一些瓜果累,特别是那几个甜瓜种子,季仲远对它们期待满满,要是能结出果子,他们今年就有甜瓜吃了,这可是水果啊,想想就馋人。
他们一个挥动镢头,一个负责放种子,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所有的种子播完了,种地都是常见的青菜,葱姜蒜,还有菠菜白菜南瓜豆角等等,季仲远拄着镢头,抹了把汗道:“等上街看看有没有卖树苗的,买棵柿子杏子樱桃都行,栽到院子里,过两年就能吃上果子了。”
“好呀,等结出果子来,太平应该就能吃了。”
“哈,你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太平,唉,我问你,你希望太平是男孩女孩还是双儿?”
“男孩女孩都好,就不要做双儿了,太苦。”
田小野说得轻描淡写,季仲远听着却满是心疼,他揉揉田小野的头发,说:“辛苦你了,以后有我在,再不让你吃苦。”
田小野羞赧一笑,说:“自从嫁给你,我从没吃过苦。”
院中无人,季仲远情不自禁,俯下身子轻轻亲吻田小野的额头,刚触到那光洁的额头,就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田小野惊叫一声,跑开了,季仲远无奈扶额,心说这丫头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在门外找到紧张兮兮的飞燕,问道:“什么事?”
飞燕指指铺子,道:“有……有人来买点心。”说完就飞快地跑开了,她揉着眼睛,心说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可要被东家赶走了。
季仲远出去看了下,是个来买礼盒的散客,也只是买两盒,他们本就多做了几盒放在铺子里,这会儿拿给他就行。
上午的时光走得飞快,中午几人简单地吃了点炒菜和馒头,谭二福和飞燕继续看铺子,今日炸鸡卖得好,飞燕补了两次货呢。
季仲远拉着田小野上了街,他们的房间已经刷了七八层灰,也干透了,这会儿手里有了闲钱,终于可以着手置办家具了。
镇上有不少能接活的木匠,季仲远和田小野选择了他们定制模具的那家,木匠姓邹,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干活,邹木匠干活细致,一点不糊弄,收费却不比别家贵,季仲远愿意在他家订制家具。
定制家具可是大活,特别是整屋定制,涉及到床桌柜椅子还有置物架,做出来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镇上除了有人成亲,少有这种大活,邹木匠十分重视,让自己的大儿子跟着季仲远回去量尺寸。
季仲远和田小野无数次对着白墙描绘新家的模样,这会儿邹老大一来,他们就能准确说明自己想要的物件,尺寸,位置等等,测量工作做得异常顺利。
木头定了榆木,是最常用的木材品种,邹木匠拿出来几个图样子给他选,季仲远想选最简单的,做成极简风,但是田小野却对雕牡丹样子的门爱不释手,季仲远便随了他,然后让邹木匠在床头也雕上同样的花样,这样家具看起来成套的,有种和谐的美感。
家具制作需要不少时间,季仲远也不急于这一时,不过在家具做好之前,却是可以把木地板铺了的。
少有人家愿意铺木地板,一是要经常打理,再就是冬天烧炭盆,怕易引起火灾,就算没有火灾,掉下来些木炭星子把地板烫个黑洞,也是不好看的。
季仲远不在意这些,他实在无法忍受泥土地面了,虽然这在村子里镇子上都很常见。
木地板的颜色也选择了浅色系,与家具相配,季仲远有信心上了地板家里空间看上去能大一半,只是铺地板可不是简单的活,不是把木头板子铺在泥土上那么简单,邹木匠一个人搞不定,又介绍了一家泥瓦工,把人叫了过来。
这样一商量,十天后可以开始铺地板,得三天时间铺好,主要是泥土地的处理需要时间,季仲远倒是不着急,装修讲究的是质量,多一天少一天没什么的。
他付了一半定金,邹木匠让儿子先紧着他的活干,尽量早日出工。
订好了这些,两人便要回铺子,田小野拉住季仲远,商量道:“明天要是没什么事,能回趟家吗?”
“可以啊,你要回家做什么?”
“今天翻地,看院子里已经有野菜了,我想叫着娘去山上挖荠菜。”
春天的荠菜又嫩又鲜,怎么吃都带着独特的清香,季仲远一听,也有点馋了,说道:“那好啊,我还想吃荠菜馅的饺子呢,明天一起回去吧,你们去挖荠菜,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能拾的野味。”
“要是往山里走,经过竹林的话,还可以挖些春笋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鲜菌子。”
“菌子不知有没有,春笋应该是冒头了,正是嫩的时候,多挖些回去炒了吃。”
季仲远牵着田小野,两人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冬去春来,山上的生命又活跃了起来,到了拾野味的时候了,要有口福了。
说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季仲远和田小野就回了村,樊雨花挎着篮子正要出门,见着他们着实吃惊,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季仲远道:“娘,小野说想叫着您去挖荠菜呢,正好我也跟着回来,去看看有没有野味。”
樊雨花一听就笑了,说:“你说这巧不巧,我昨天刚叫了你周婶,说是今天去挖荠菜,这就准备走了,你们回来得正好,一起去就是。”
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季仲远回家把狗牵了出来,正好季伯山也没有出门,干脆今日不做农活,一起上山去。
“昨天下午常家两个舅哥过来,说明天就能来帮着种地,那我今天就当歇息了,不急在这一会儿。”季伯山捶捶肩膀笑道。
“行,咱哥俩就去山上撒个欢。”
“哎呦,我可跑不过你,这两天一点劲都没有,哈哈。”
两人说着,樊雨花就去敲了周婶的门,周婶见着这么多人,也觉得热闹,这一走,村里有不少女人都看见了,一个个按捺不住心痒,都回去拿了篮子和小铲子,要去挖荠菜。
人多热闹,大家说着笑着就上了山,山上荠菜正是嫩的时候,轻轻贴地一铲,就能铲下来,一点泥都不带,干干净净,放在篮子里水灵动人。
季仲远和季伯山往山里更深处走,现在家里不用卖野味挣钱了,他们也不想出力,想着能弄到几只兔子野鸡吃个鲜味就好。
第60章
山上的风有些冷,但却带着熟悉的气味,季仲远深了个懒腰,冬天的所有倦怠就都随风而逝,整个人被清风洗涤过,从内到外都是舒爽。
季伯山见他这个样子,笑道:“你这是来山里玩来的,哪里像个猎户。”
“我本来也不是猎户。”季仲远边走边说,很快两人走到捕猎地,看到了那座小石屋,一个冬天的风雪让这座小石屋看上去破败不堪,果然房子沾着人气和不沾人气的就是不一样。
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们今天也不打算住在这,所以就没去管,径直奔着陷阱去。
冬天动物们不爱出门,陷阱里的东西也不多,有几只死透了的狐狸松鼠之类,干在陷阱底部,没办法吃了,皮毛也变得灰白脆弱,也不能卖,只能弄出来扔掉。
两人在附近转了一圈,稍微修补了下陷阱,而后在一个兔子套里看见了一只剧烈挣扎的野兔。
“嘿,运气还不错,回家够炖一锅的了。”季仲远过去扯住兔子耳朵,把那只倒霉的兔子揪了起来。
季伯山赶紧用绳子把兔子绑了,扔进背篓中,两人又走了一圈,却是再没有看见能吃的野味,他们也不流连,直奔竹林而去。
春笋刚露出尖尖,再有一场雨就不好吃了,这俩人直接开挖,见一个挖一个,也不管人家还太嫩,不到挖掘的时候,很快两人就挖了半篓,青笋带着泥土清香,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走,咱们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季伯山甩了把手上的泥土道。
春日的河水高涨,水流比平时要湍急一些,但是这条河本身就不大,即便是水流大些也不显得危险,当然这是针对季伯山和季仲远这样高大的汉子而言,瘦小的女人双儿及淘气的孩童还是要远离河水才是。
“养了一冬的鱼,肥着呢,前些天村里有人来抓过,个头都不小。”季伯山边走边说。
季仲远道:“哥,还记得去年我说的稻花鱼吗?”
“哟,你是说在稻田里养鱼是吧,还记得这事儿呢?”
“那不能忘,我想着要吃呢。”
“我看你这张嘴,是个会吃的,行,今年拿出一亩稻田来给你养鱼,鱼苗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改天找几个人来抓些就是。”
“好呀,那我就等着吃,今年可吃的东西还真不少,家里的猪,田里的鱼,还有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哥,这日子过得是真不错。”
“是啊,也就是去年开始才好起来,咱们家多少年没这么宽裕过了。”季伯山感叹道,又想到那头猪是给自己的孩子养的,季伯山心里就美滋滋。
季仲远笑他,道:“哥,你想生个啥?”
“啥都好,咱家现在这个情况,生什么都不能让他受委屈了。”季伯山大大咧咧,没往细里想,心说自己的孩子,怎么都疼就是了。
季仲远又想起田小野说的那番话,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说话间就到了河边,兄弟俩找到他们挖的抓鱼的地方,这会儿那里被枯枝杂草盖上,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两人把背上的筐放下,徒手去扒拉那些乱草,不几下手心就划出了红色印子,季仲远的要更明显一些,因为他手上没有哥哥那么多的茧子。
好在乱草虽多但是脆弱,很快他们就把乱草清理干净了,而乱草之下是惊喜,两条肥大的草鱼躲在下面扭动着笨拙的身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扭不出来。
季仲远轻而易举地就把两条鱼弄上了岸,用草绳穿过腮,绑紧了扔进背篓里,欢喜道:“这鱼这么大,定要用大铁锅炖上一个时辰,鲜味浸入鱼肉中,又嫩又滑。”
季伯山被他三言两语挑起食欲来,顿时就觉得饿了,说道:“这会儿回去杀了炖上,中午就能吃。”
“是了,得赶紧回去。”
两人背着筐直接下山,其实河里还有些螺儿,季仲远还馋爆炒螺儿呢,但是河水实在太凉了,不好摸,会冻坏关节,所以只好作罢。
他们大步走到山下,女人们都在这里挖荠菜,樊雨花和田小野都是好手,已经挖了两大篮子了。
季仲远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夫郎,在一群灰褐色衣衫的女人中,宝蓝色布衣的田小野皮肤白皙,头发黑亮,与乡土气息格格不入。
这会儿村里的女人们小双儿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正说着八卦呢,季仲远老远就喊:“娘,小野,挖够了吗?挖够了回家炖鱼吃。”
“哟,他们摸着鱼了。”樊雨花笑着对田小野嘀咕一声,起身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大声答道:“挖了不少,走吧。”
季仲远和季伯山几步就走到他们眼前,季仲远随手就拭去了田小野额角的汗水,樊雨花扫过一眼,心中泛起点点窃喜之情。
“我看看你们抓到了多大的鱼。”樊雨花说着,去扒季仲远的背篓,见着两条大草鱼,也是很欢喜,道:“这鱼可够肥的,咱家的锅炖一条就满了,你拿一条出来给你周婶。”
“好咧。”季仲远翻出一条来,樊雨花却说:“你还能让你周婶拿呀,这么沉的鱼,等到家了再给。”
周婶也起身,笑道:“多谢仲远了,我也挖够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还没有挖够野菜的女人们继续留在那里挖野菜,樊雨花和周婶却是着急回去炖鱼的,就带着家人走了。
他们一走,大家就议论开了,说是季仲远真的不一样了,又能挣钱又能干活,抓那么大的鱼回去吃呢。
又有人说周婶好命,和樊雨花交情好,也跟着能吃到鱼,以后得多跟樊雨花走动,好处不能少了。
他们各说各的,樊雨花却想着季仲远叫她办的那件事,一边走一边说:“仲远,上次你说让我给你找几个人,我跟几个处的好的都说了,陆家有个儿子想去,苏家老大媳妇在家守着寡,也想去,还有杜家的儿子,好几个想去呢。”
季仲远说:“都行,三个也够了,不过周婶,不让你家小郎君去吗?”
周婶是樊雨花的闺蜜,有好事肯定第一个想着她,必然是问过了,但是却没有提他家孩子,不知是什么原因。
周婶听了笑着说:“我家里有地,指着他种地呢,这孩子多的能往外走走,孩子少的,还是要先把地种好,这是庄稼人本分。”
村里这样思想的人其实不少,很多人看着外面的活计赚钱都会眼红,但是真让他们离开村子出去干活,却是不肯的,他们舍不得自己家里的地,在村人们的心中,最正的道路永远是种地,这样的观念季仲远改不了,也不想去改,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尊重就好。
回了家,樊雨花就喊季云朵去买豆腐,季云朵从门里伸出个脑袋,问:“是不是大哥二哥抓到鱼了,要炖鱼吃?”
樊雨花笑着戳她脑门,道:“你和你二哥一样,就对吃的上心。”
季云朵咧开嘴笑了,飞快地拿了两文钱要跑,却被樊雨花叫住,又给了她一文钱,让她快些买了黄酒回来。
知道买酒是炖鱼用的,季云朵可不会耽误一分钟,跑着跳着就去了,樊雨花在后面笑了她一会儿,就把鱼拿去杀了,季伯山去处理那只野兔,季仲远想剥笋,被樊雨花叫住,让他去割草喂猪。
季仲远便背上背篓去割猪草,田小野也跟着出去了,他喜欢小猪崽,更喜欢割了猪草喂给它吃。
季仲远习惯性地牵起田小野的手,樊雨花见了,悄声问倚在门口的常小惠:“你看他俩这是圆房了没呀?”
常小惠挽着袖子,正准备去处理竹笋,闻言又看了一眼两人远去的背影,笑道:“定是圆了,你瞧小野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
樊雨花又瞅瞅,点点头道:“是不一样了,不像个没经事的小双儿了,哎呦,圆了就好,这俩孩子,够不开窍的。”
婆媳俩一边小声笑着八卦,一边干活,樊雨花本是不让常小惠干活的,但她已经没有孕吐反应了,就闲不住,剥个笋还是可以的,要是提重物什么的,樊雨花是坚决不让她做的。
头一个回来的是季云朵,她一手黄酒一手豆腐,隔老远就伸着手,生怕她娘做晚了。
樊雨花处理好草鱼,切了葱姜蒜,爆炒下锅,舍得用油用酱,把鱼炖上锅,回头一看,季云朵和常小惠已经开始摘荠菜了。
“今天拌荠菜吃吧。”樊雨花说,她本是想炒鸡蛋的,但是已经有一道鱼了,就不做荤菜,拌一道荠菜,又清凉又爽口。
“娘,二哥说想吃荠菜饺子呢。”季云朵挑着荠菜说。
“是你二哥想吃还是你想吃?”樊雨花笑着说,“晚上吃吧,瞧瞧这日子,不过年不过节的,还吃起饺子了,不过荠菜饺子要和着酱肉包了才好吃,你下午去徐屠户家买些五花肉。”
“我不想去,徐屠户家那个朱婵儿老盯着咱们家,我一去就问这问那,老想知道咱家过得好不好,还老问二哥的事。”
“还有这样的事?”樊雨花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那你别去了,我去。”
谁敢议论她家的事,樊雨花就得给她点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气好委屈555……
我做了两年的项目,最近出成绩了,一个女同事去跟我的上司哭求说她也想要,就是说我这个成绩上要写上她的名字,算她一份,但她其实一点事情都没做,甚至连我项目的全称都说不出来……
而我的上司,说她可怜,在成果上加了她的名字。
擦。
然后这个意味着什么呢,就我那个同事比我年长,我们共同竞争一个升职岗位,她资历比我老,到了可以升职的年纪,但是却有个硬伤,就是没有拿的出手的项目,而我还不到升职年纪,我的优势就是这个项目,攒着资格等年限呢!
现在,我没有优势了。她够了升职条件了,我因为年龄小完完全全被压制,想要竞争过她,就要加倍努力,要更多更厉害的成绩,还要有她升职失败的运气。
这太憋屈了。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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