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一直知道女儿的胃口好,吃什么都很香,但他白日要在书房批阅奏折,一般午后傍晚才会回来,与她们母女一道用晚膳。
瞧见女儿捧着小金碗吃一碗半的米饭,只当她是胃口好,也没觉得吃得特别多。
直到在书房教了半日的功课,才察觉到呦呦养孩子有些太过宠溺了!
要说小月牙不乖吧,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她乖吧,每隔一刻钟就要喝水吃东西站起来往窗外看看,几乎没长久坐着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你还骂不得,比如不许她吃点心,她就会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你,很委屈地道:“父皇,牙牙饿饿。”
女儿都肚子饿了,你怎么还骂得出口?只能点头说那就吃一块吧,但接下去到午膳休息都不能再吃了。
她很听话地说好,而后一块还不足她手心大的绿豆糕,她能咬半刻钟,细嚼慢咽吃得很是可惜,看得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虐待了孩子,又不忍心让她多吃了块。
凌越心想吃过点心总该好好写字了吧,结果又要喝水要去方便,还会眼睛痛痛,他从来不知道照顾小孩儿有这么多事。
他沉了沉气,才没让自己脸板起,用最为平和的语气告诉她,上书房与别处不同,在这就是要读书写字,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而后就见小月牙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道:“父皇,严肃是什么意思啊。”
凌越:……
显然小孩子是完全不与你讲道理的,在她现在的小脑袋里还理解不了这些词,尤其是她从小就被纵着,饿了便吃,哪有人敢拘着她,若是将公主饿着了谁敢担这个责?
凌越记起之前沈婳与她说理,是用讲故事的形式,小月牙就会听得很认真。
想了想便将女儿抱到了大腿上,语气平和地看向她道:“父皇给牙牙讲个故事。”
小月牙除了跑跑跳跳外最喜欢听故事了,闻言立即将双手放到膝上,乖巧又认真的模样:“牙牙要听。”
凌越讲得是个小男孩的故事,他幼年不受家中长辈喜欢,还遭到兄弟们的欺负,到了年纪兄弟姊妹们都开蒙入学了,唯有他不被允许读书写字,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踏进书堂。
越不被允许,他就越是渴望读书识字,他不愿一辈子做个大字不识的白丁,他便偷偷在窗外听先生讲学。
看旁人写得字一个个记下,回去后用树枝在沙石地里学写字,后来一次偷听没注意,被先生给发现了。
但先生与那些欺负他的人不同,他没有将他赶走也不曾用言语□□他,反而将他带进了书堂。
先生说圣人云有教无类,谁都有权利读书,先生说服了男孩的长辈,让他也入学读书,在那即便是曾经欺凌他的兄弟姊妹,也不能对他动书识字明理乃立身之根本,对于此处该有敬畏之心。”
虽然凌越的声音没沈婳的温柔,但胜在他讲得是个小孩的故事,让小月牙更加有代入感。
甚至还为故事中的小男孩愤愤不平,“那些哥哥都是坏蛋,父皇将他们都抓起来!”
凌越不动声色地轻笑了下,他口中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而那个先生则是曾经的帝师后来的邵太傅,他对待每一位皇子都一视同仁,也让幼年的凌越能够读书识字,还送了他好些书册,邵太傅与他好比皓月。
只可惜邵太傅年事已高,没几年便辞官归隐了,至于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兄长们,他已悉数斩于刀下。
“父皇,以后牙牙也认真写字,不吃点心了。”
凌越很是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牙牙真乖,但若实在是饿极了,也不能忍着。”
小月牙握紧了小拳头,表示一定要忍着,这个结果就是,父女两用午膳的时候,她连着吃了两小碗的米饭。
她人小用的是特质的小金碗,摔着也不会碎,更不会弄上她。
小月牙虽然身边伺候的人很多,但凌越夫妻一致觉得,用膳这样的事情,还是该自己动手,对小孩儿的手劲、协调能力等都是有益处的。
故而她刚两岁就让她自己抓着吃了,就算弄得身上都是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换一身衣裳。
这会午膳上桌,她就很自觉地一手捧碗一手抓着勺子,御膳房为了讨好公主,满桌都是她喜欢的菜肴,什么鸡蛋羹、扣肉、糖醋里脊、松仁玉米粒。
写了一上午大字,又饿了肚子的小月牙瞧见好吃的,舞动着小勺子一下不停地往里勺。
她最喜欢的就是酸甜口的,糖醋里脊和玉米粒都是她的最爱,鸡蛋羹也尤为下饭,小家伙吃起东西来和她娘亲一样让人胃口大开。
可渐渐地凌越感觉到不对劲了,小家伙面色红润越吃越开心,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碗、两碗,皆是小金碗冒尖的程度。
虽然小孩儿的碗只有大人的一半,但两碗吃光光她居然还特别豪气地将碗一伸道:“我还要。”
由着她吃和吃撑了肚子,这可是两回事,他见过不少惩罚人的法子,其中就有撑死的,这滋味可不好受。
尤其是小孩儿还什么都不懂,也感觉不到撑不撑,只知道想吃,等真的到难受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凌越看了眼宝贝女儿白白圆圆的小脸,藕节似的手臂,以及白嫩嫩的小手掌,心中微沉,小月牙该控制下饭量了。
呦呦初次养孩子,有些太过宠溺了。当然也有他平时白日不在,未能及时发现的缘故,以及那些伺候的奶娘与嬷嬷,只知道捧着呦呦,全然没有真心为小公主的身子考虑过。
虽说四海臣服,瞧着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可登基后总是有层出不穷的事,尤其是成帝驾崩后,凌维舟斩杀了不少忠臣,如今朝中青黄不接全是烂摊子。
他这才要多费些功夫,原以为后宫只有一个皇后,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乱子,没想到底下人依旧只图私利不够忠心。
凌越的目光一凛,最近前朝已收拾地差不多,看来是时候整顿后宫了。
他在出神时,奶娘已经谄媚地给小月牙又盛了一碗饭,小家伙开心地晃动着小脚,正准备将那盘糖醋里脊干掉,手里却突然一空。
她迷茫地抬头,就见她的父皇将她的小金碗拿走了。
她不敢相信地睁圆了眼睛,“父皇,那是牙牙的饭饭。”
“牙牙乖,不能再吃了。”
“可是母后说,粒粒皆辛苦,不可以浪费的呀。”
而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好父皇把米饭都拨到自己的碗里了,“那父皇吃,不浪费。”
小月牙:?!!!
这真是太离谱了,他们家是没米饭了嘛?!为什么父皇要抢她的米饭!!!
但不管她怎么耷拉着嘴角,再表达不满,她的好父皇也没将米饭还给她,更不许宫人给她盛,她只得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亲眼看着她最喜欢的糖醋里脊被一口一口地吃掉。
好在下午是她期盼了许久的骑马,凌越给她准备了一只枣红色的小马,比她库房那些木马的玩具要威风多了。
她被父皇抱着骑了一圈的马,立即兴奋地把夺饭之仇给抛到了脑后,一口一个父皇真好,父皇天下第一好。
等到回了坤宁宫,见着母后也是满口都是小马好厉害,小马好威风,她每天都要去书房读书。
直到用晚膳,她突然想起下午与父皇单独用膳时的悲惨经历,她拉了拉母后的衣袖,整个人都倚到了母后的怀里。
两人每次说悄悄话都是这般,沈婳也很配合女儿,弯下身将耳朵贴了过去,就听女儿小声地控诉道:“母后,父皇抢牙牙的饭饭吃。”
沈婳原是有些泛酸,宝贝女儿就去了一天的上书房,就跟她不是天下第一好了,不就是骑马嘛,她也会呀。
可没想到就听见了这个,好奇地眨了眨眼。
抢饭吃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是女儿做错事了要惩罚?这也不行呀,怎么能罚不许吃饭呢,还是说前头用膳更严密,要验毒?
她被自己想到的这个可能给吓到了,脸色也跟着变严肃了起来,凌越又有事瞒着她!
不待她开口询问,就见凌越面不改色地拦下了要给小公主添饭的宫女,一脸平静地交代宫人道:“往后公主每顿只能用一碗饭。”
沈婳以及怀里的小月牙,同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什么意思?!
母女两异口同声地道:“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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