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佳期如梦


    ◎千夫不会懂,灵犀互通。◎


    在港城, 私家车牌号没有官方限制,可以任车主自由定制。


    但若想挂上某些意头吉利的字母、数字,唯有在港府每年新春举办的车牌拍卖会上重金打败所有对手。


    众多个性车牌中, 最特殊也最能证明身份的无字头车牌1~10号, 起初都挂在港府官员的公务车辆上。90年代初,运输署将1号牌以外的其他数字全部公开拍卖,引来全城富豪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其中谐音最吉利的数字“8”由时任香江首富陈启生豪掷980万收入囊中, 挂在自己的集团名下。


    今日地政总署的土地拍卖会, 代表陈家的8号车牌甫一驶入, 便遭到聚守在文化中心外侧的记者们疯狂围追堵截。


    低调的凌志LS600HL在中心入口处艰难向前挪动着。


    陈淮琛看着车窗外的□□短炮, 示意司机停车, 主动走下来步行前往会场。


    这是陈家三儿子被曝出激吻视频, 召开道歉发布会后首次露面,记者们隔着几个高壮的黑衣安保,不断抛来犀利提问。


    陈淮琛神色平和地摆摆手:“今日不回答无关问题。”


    有人问:“恒业集团最近拿地好积极,今日又看中哪幅地块?是否有信心拿下?”


    陈淮琛笑呵呵的:“地产商不投地等同于不务正业, 无论能不能投中总要参与。”


    记者们围着他边走边聊, 又问:“作为行业资深, 三陈总认为现在是不是买楼上车的好时机?”


    “如果是刚需, 早晚都要买, 自然是可以买, 如果买我们集团开发的住宅物业,更是不需要犹豫太多。”


    一群人和谐地笑笑。


    陈淮琛继续道:“至于投资, 哪种都有风险,不要说买楼, 买股票股票会蚀, 买债券会利息低, 看个人需求啦。”


    “三陈总,对于财经时评上针对你们垄断市场、炒高地价的抨击,你有什么看法?”


    陈淮琛眉头也没皱一下,大度道:“言论自由,谁都有质疑的权利,但如果我们真是有问题,相信政府第一时间会处理。”


    说完,他随意拍拍某个扛摄像机的记者,开玩笑道:“记得把我拍年轻些。”


    陈淮琛态度亲和,气氛还算融洽。


    走到台阶处,又有人高声问:“不知道三陈总对姜海和这个人还有没有印象?对于你大哥陈淮柯陷害致其入狱这件事你怎么看?”


    陈淮琛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转身示意安保人员记录提问者的就职报馆与记者证编号,随后严肃道:“姜海和?他恶意诽谤被法庭判赔的卷宗是否需要我找出来送到你眼前?你不经调查随口诋毁,又想赔偿多少?”


    蜂拥的记者被挡在会场外。


    陈淮琛折起手帕擦拭着额头沁出的细汗,在心中暗骂晦气,弹丸之地没个清静。


    陆司麟早已候在场内,起身招呼道:“陈三叔。”


    拍卖还有三十分钟开始,会场里已坐满大半,陈淮琛目光循循扫过场内,隔空与相熟的人点头致意,又向身边的陆司麟确认:“那个人真的没有来?”


    陆司麟斜挑着下巴朝右前方看去,摇头道:“暂时只见到姓林的助理。”


    陈淮琛手指敲敲表盘,皱起眉:“偏偏挑这个时间去喝茶?连拍卖会都不准备出现。”


    陈棠苑今早竟然领着庄律森去父母面前过了明路,四个人还一起到铜锣湾的凤缘酒楼饮早茶。


    神速的进展再次令所有人意外。


    陆司麟忿懑道:“毕竟与千亿嫁妆相比,旧跑马场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


    陆司麟紧接着提醒:“陈三叔,那个人你们千万不能看小了,他搞起小动作来可没有底线的。”


    陈淮琛嘁了一声:“真以为能搞定她父母就算十拿九稳?陈绛影在集团里可没有职位,二嫂的话语权都比她大。”


    看着陆司麟殷勤堆砌的笑容,又想到庄律森对大哥抛去的橄榄枝迟迟没有进一步回应,陈淮琛愈发觉得不解。


    外面多少人想巴结投靠陈家,庄律森费尽心思找人引荐,见了他们却又开始摆谱。


    虽然他其实也不太认同大哥对庄律森的拉拢。与这样年纪轻轻就城府极深的人合作,无疑是引狼入室。


    陆司麟蠢是蠢,但胜在好控制。


    “三陈总。”


    林泽早就注意到陈淮琛现身,此时看准时机过来问候。


    陈淮琛回过神,见到林泽一个人,微微眯了眯眼,问询的话还未说出口,立刻便收到庄律森打来的电话。


    商场里纵横打滚多年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在情况不甚明朗之前,多得是左右逢源,两边下注的人,不会轻易拂谁的面。陈淮琛当着陆司麟照样接起,连态度都还算和蔼。


    会场内人声嘈杂,他调高通话音量,听到电话那头隐隐有婉转亢丽的唱腔漏过来,眉毛向上挑了挑。


    凤缘酒楼每日九点准时开唱粤剧,看来庄律森此时的确还在铜锣湾。


    陈淮琛调侃道:“小庄先生果然是在热恋期,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见出面。”


    陈家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庄律森谦逊地笑笑,没有半点意外:“全赖下属得力,我很放心他。”


    陈淮琛道:“想来是已经准备充分,十足有信心,要同我们竞争到底。”


    庄律森道:“三陈总讲笑了,我在这边的事业才算初起步,多得是想请教的地方。”


    “只不过。”他略略一顿,遗憾道,“今日实在有一眼都不想看到的人,惹不起总躲得起。”


    听到这个理由,三陈总呵呵笑了几声,未置可否,随意寒暄几句,率先收了线。


    见到林泽出现,陆司麟全程警惕地坐直,却只被视作空气,连眼神都没分到一个。心中不爽地暗骂,狗同主人一样,十足会拿班作势。


    他抿紧唇,目送林泽走回原座,又看向与林泽坐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人想必就是迅达集团的老总。


    近年全球经济整体下行,通常这个阶段港府会将贵重地皮收压在库,留待势态良好的年景再纳入出售计划,以增加更多库房收入。


    因此今日的拍卖会,并没有什么稀缺地段被放出,可塑性极强的旧跑马场是其中最受关注的一块。


    尽管城中发展商一早听说陈家对此势在必得,都有意卖个面子避开,但仍吸引到不少内地及外资集团参与竞争。


    近些年内地城市的拍地门槛越来越高,不同城市的限制条件花样百出,动辄要求几百亿保证金,还需限价摇号,成本同样居高不下。


    许多房企纷纷出海试水,港城成为最热门的一站。


    失去梅仑集团做帮手,庄律森此番是与内地一家房企联手递交的竞投申请。


    那家迅达集团在华南区也只能算二流房企,资金算不上雄厚,而庄律森手里的绰盈置业是一家早就经营不善,被收购做壳的上市公司,账面上干干净净,看不出真实财力。


    陆司麟翻着职业经理人为他整理好的竞争对手资料,笔尖一圈圈划着庄律森的名字,力度重得将铜版纸划出深深的凹陷。


    过去四年,这个人小心隐藏起自己的行踪,完全消失在陆家人的视野里,此番突然现身,他们一时摸不透他手中底牌。


    因此尽管背靠港城地产巨头,陆司麟心头的焦虑感仍挥之不去。


    他来回搓玩着手里的“28”号牌,自我鼓舞般想,28易发,真是好意头,这回一定能旗开得胜。


    *


    庄律森给三陈总打完电话,重新推开二楼的某个独立厢房。


    陈棠苑正独自站在屏风外侧,倚着阑干欣赏楼下戏台上的才子佳人,凝脂般的手臂搭在扶栏上方镶的一横白玉上,比最上等的玉石还要通透润洁。


    庄律森走过去,从后拥着她,连同手臂一起收在怀里,温软满怀的触感,像凝脂在手心中流动。


    陈棠苑的父母正坐在里间喝茶,折起的屏风遮住了圆桌处的视线,他抓紧时机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


    “干嘛?”


    陈棠苑被他偷偷摸摸的样子逗笑。


    他也笑起来,问:“已经吃饱了?”


    陈棠苑“嗯”了一声,目光仍望着楼下:“出来听听戏。”


    今日酒楼里的第一出折子戏已唱过大半。


    二胡悠悠拉出经典的《化蝶》旋律,两名老倌身披华丽戏服,扮相赏心,顾盼笑闹间吟出粤词念白,伴着每顿间的锣鸣分隔,婉转生动。


    路过观音庙,英台邀梁兄入庙下礼,盼观音为媒撮凤凰。


    山伯却大惊失色道:贤弟太荒唐,试问两个男儿怎拜堂?[1]


    庄律森与她并肩站着,看得很认真,但仍然有些似懂非懂。


    爱来这间酒楼捧场的熟客以梨园中坚粉丝居多,没有像在剧院演出时那样设有唱词字幕。


    想着他从小生活在国外少有机会听这些,陈棠苑给他介绍故事背景。


    “这出《十八相送》讲的是祝英台学成之后,梁山伯送她下山。”


    “从书院归家的十八里路,英台无数次向山伯暗示芳心,见一处景喻一次情,山伯还是没有会意。气得英台指桑骂槐,指着路边牧童的蛮牛骂它钝如顽石。”


    “最后又急到自己为自己做媒,说家中有位祝九妹,与自己同龄同貌同品性,希望梁兄择日上门求娶,早赋关雎唱。”


    庄律森莞尔,靠在她耳边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2]


    陈棠苑扑哧一笑,懒得理他:“那你即管辗转反侧。”


    此时台上演至两人长亭暂歇,就要分别,英台嘱山伯依期登门践约。


    山伯忧心道:则怕玉宇琼楼难攀上,豪门不纳布衣郎。


    英台回:家父不求金万两,慕才选婿赘东床。[1]


    “好美的爱情故事。”陈棠苑这时方又侧头去看庄律森。


    “但你若是来迟了,我是不会自尽同你化蝶的。”


    庄律森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会意了。这是警告我,若是来迟不如去死。”


    作者有话说:


    好宁静的时光(狗头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 10瓶,许枕流 8瓶,时述 5瓶。


    [1]粤剧《十八相送》台词。


    [2]《关雎》


    标题:《十八相送》/林一峰


    ◎最新评论:


    【一次次的打开 还是没有更新!!!】


    【男主肯定会拍到这块地,送给女主做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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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102、佳期如梦


    ◎我怎么知道你连鲨鱼的醋都吃。◎


    时间分秒过去, 地政署的拍卖官从帷幕后走出,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首先开拍的编号20316号地块,拍卖官以97.28亿元推出, 每口叫价5000万元。


    大屏幕上呈现出这幅地块的测绘平面图与所在位置, 右侧小屏幕实时跳动着最新一笔竞价数字。但各家财团对这块地的积极性并不太高,从拍卖伊始便出价缓慢。


    拍卖官抬腕看过一眼时间,将每口出价降至3500万, 并反复强调, 若最终报价未达到土地预期底价, 这幅地块将被收回。


    各家发展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举牌出价。


    陈家与陆家目标明确, 只为旧跑马场而来, 对其他地块的竞投不太关注, 坐在底下随意闲聊。


    陆司麟坐得不太耐烦,围观着略显被动的局面,忍不住摇头:“如今地产行业可真是不好做的了,拿地成本越来越高, 钱没赚几个, 动不动还要被买不起房的人追骂。”


    他看了身边的三陈总一眼, 笑起来:“哪像我们, 说一本万利, 都是小的。”


    陈淮琛没接话, 正交叠着十指闭目养神。


    陆司麟顿了顿,又侧过头压低声道:“哪怕最后争不到濠城那张新牌, 只要我们在锡兰的度假酒店能够顺利落成,光算年利润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几根手指, 拉长尾音强调:“美金。”


    陈淮琛睁开眼, 余光掠过陆司麟比出的数字, 哼笑一声,缓缓摸了摸下巴。


    陆司麟坐直身体,状似随意地继续敲打:“陈三叔,那个人暗中开什么条件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他手里可没有你们想要的这张牌。”


    陈淮琛终于开口:“现在是苑苑钟意他,我们做长辈的,面上总要留一线。”他目不斜视地望着下方,安抚道:“世侄放心,我们都有数。”


    闲谈间,木槌声落下几次,今日的拍卖已行至中后段。


    大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代表旧跑马场的编号10913号地块。


    拍卖官对土地进行过一番简短描述,随后开价139亿元推出,每口加价1亿元。


    由长荣发展率先承价,各家发展商的踊跃度明显增加,牌起牌落间迅速将价格拉升至150亿。


    为保证拍卖有效,每轮拍卖都需经过至少30口的举牌叫价,陆司麟等候片刻,于176.8亿元加入竞争。


    坐在两人前方的林泽也于叫价迈过200亿门槛时再度举牌,价格维持不足30秒又很快被其他人压下。


    受白热化的气氛影响,陆司麟显然举牌举上瘾。受邀入场媒体的镜头立刻瞄过来,却纷纷对准在身边抱臂沉默的陈淮琛。


    作为陈家来的代表,陈淮琛即使表现再低调,也难消存在感,稍有动作立刻成为焦点。


    陈淮琛余光向他轻点,低声制止:“先让他们去争,不用这么着急。”


    说完,他手指搭在扶手上,无意识敲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业内地产顾问为旧跑马场给出的估值大多在195~230亿之间,照如今情形看,很快就要突破。


    为这样一块不好不坏的地段不计成本地豪掷,显然极度不符合商业逻辑。


    陈家暂时摆出休战姿态,媒体的关注终于稍有转移。


    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起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陈淮琛蓦地坐直,又神色自然地调整起姿势,用手撑住一侧耳朵,将电话接起。


    三陈太斥责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出来,态度毫不留情:“陈淮柯的算盘打得真是响,同梅仑集团合作双赢就由他亲自出面,这种讨不到好的烂摊就推给你收拾。”


    “外面抨击我们的时评还未冷却,这个时候还高调竞价,岂不是亲手送料给人家写?坐实我们炒高地价。”


    “同陆家合作的计划老太太可还未松过口,若是为一块旧跑马场损失了集团声誉,你就是被大哥推出去挡枪的第一个人。”


    “即刻给我想办法中止!”


    陈淮琛才因自己的花边新闻得罪过太太,听着她兜头而来的斥责,脑海中闪过诸多媒体上可能会写的刻薄标题,覆着耳机的手心立刻生出一层密汗。


    陈老太最重视名誉,谁给家族招牌抹黑都是不讲情面,若是过几日从庙里回来,劈头得知的全是与自己有关的一系列丑闻,的确不知该如何收场。


    陈淮琛收线时,竞拍价格已经追咬至270亿。


    他的内心又是一颤,按住陆司麟手里的号牌,分析道:“这个价格已经超出预算太多,再争下去可就不是赔本这么简单。”


    陆司麟道:“放心陈三叔,已经讲好的,超过预算的部分由我们陆家自行承担,不会有假,对这块地我们志在必得。”


    陈淮琛蹙起眉:“内地发展商可以用超高溢价吹响进港号角,多出的那部分权当买广告费用,我们同他们抢,完全是败自己的风评陪他们舞新闻。”


    陆司麟闻言却更加信心满满:“我们陆家同样需要靠这一战打响名号,况且,我们还有亲情牌,这块地是我阿爷的心愿。”


    他盯着坐姿闲适的林泽,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不能给那个丧门星拿到。”


    说话的间隙里,林泽再次举牌,并向拍卖官比出手势,示意出价十亿,会场里掀起一片哗然。


    经过这次加价,本年度的新任地王已经诞生,此后的每一口都将刷新商业地皮成交价新纪录。


    “马上收牌!”


    陈淮琛在前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里冷声道:“陆少爷,我们若是知道你们家还有那么一个定时炸.弹,我们未必同意与你合作。真以为我们陈家走到今日,没有其他办法拿到想要的东西?”


    “你趁早搞搞清楚,究竟是谁更需要谁。”


    陈淮琛脸色严肃,压低的声线不掩厉色。


    陆司麟不由惊诧:“……陈三叔?”


    “高溢价拿地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开发还要花多少钱?世侄,一切终归是生意,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陈淮琛换回温和的态度,分析完毕,又意有所指道:“何况,你也没帮我们搞定陈棠苑。”


    陆司麟到底还是嫩,被陈淮琛这样警告般低吼,愣着一时接不住话。


    价格越攀越高,各方举牌的动作终于慢下来,但仍在零星起伏。


    陆司麟也未料到各家发展商出价如此激进,看林泽始终未有歇战的意思,抿着唇心有不甘,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请示远在锡兰的父亲。


    电话接通的一瞬,一个从未出现过的5号牌突然举起。


    拍卖官扶着圆框眼镜反复确认过出价,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数字:500亿。


    陈淮琛嚯了一声:“500亿……这是在show hand?”


    陆司麟才将手机放到耳边,抬眼望见前方刺眼的一串“0”,也被吓了一跳,又手忙脚乱地翻开名单,想要查询这个横插一脚的发展商。


    这下,连林泽都耸了肩,收起仍悬在半空的号牌。


    落槌声在喧嚣中落定。


    成功夺得“地王”的发展商代表被记者们簇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系着西服上的纽扣,朝后门登记处走去。


    陆司麟目光紧追而去,又在那人拾阶而上的步伐中身形越来越僵。像是有所感知,对方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所在的位置略一颔首,带着一闪而过的挑衅。


    “陆远知。”陆司麟眯起眼,目送着逐渐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咬了咬牙,“原来是三房来人了。”


    电话仍在耳边接通着,陆爸爸在满场沸腾的惊呼中听出大概详情,此时嗤笑一声,无所谓道:“罢了,由他去吧。”


    顿了顿,又朝陆司麟叮嘱道:“你先稳住,过几日我会到港。”


    会场里的议论声逐渐低下去,拍卖会仍在继续进行,前方林泽所坐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陆司麟捏了捏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庄律森恐怕早就与三房结了盟,故意陪陆远知演这出黄雀在后的戏。


    他们只顾盯紧庄律森的一举一动,到头却输给三姨太,同样令人窝火。


    “那就是陆远知?你们陆家三房这一代的话事人?”陈淮琛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不由赞许地一笑,“好大的手笔。”


    媒体的关注点顺利转移,陈淮琛松了口气,连语气都轻快起来。


    他拍拍颓坐原位的陆司麟,安慰道:“世侄,其实旧跑马场,陆老爷想要,你们陆家谁拿到都是了却心愿,这种赔本生意让三房去做就是了,我们可还有其他重点需要关注。”


    陆司麟仍记恨三陈总方才的一通训斥,没接话,嘴角下意识想撇出一抹冷笑,又被理智硬生生压回去。


    饶是他心中再怎么不爽,陈家的大腿仍是要抱的。


    陆司麟猛吸一口气,舒展眉峰,点头笑笑:“是,相信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


    作为成功夺下“商业地王”的神秘商人,陆远知被记者们团团围住,接受城中媒体采访。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紧张,因为参与竞投的大家都好有实力,但旧跑马场承载港城市民感情,对我们陆家而言更是意义深重,所以不讲价格,亲情无价。”


    与举牌时势在必得的神情不同,陆远知对着镜头却笑得有些腼腆,过分年轻的样貌也十分令人意外。


    “父亲自幼成长于此,虽然在异国打拼多年,却始终情牵桑梓,心系故乡,从小教育我们铭记自己从哪里来,将来应该如何回报,因此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回港参与投资建设的契机。”


    “我们希望打造一个环保可持续发展的绿色建筑,致力于传承中国传统工艺。不是常规商业项目,而是一个交流性的人文艺术公园。”


    得知这位陆远知就是当年叱咤香江的陆应昌的后人,记者们无心听他描绘宏图,立刻两眼放光地问起在港濠两地人人皆有耳闻的陈年旧事。


    “请问陆先生,对于当年娱乐集团经营权被傅运成强吞,被迫败走异国一事,你父亲私下是否发泄过许多不满?”


    “我们都知道濠城的三块赌牌将于明年正式到期,请问陆先生在这个时间点高调亮相,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更有记者无比直白地追问:“陆先生,其实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复仇?”


    陆远知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诧异地顿了几秒,才回道。


    “好多谢大家这么多年依旧记得我的父亲,如果是关于投资合作、慈善事业方面的任何问题,我都很乐意解答,但濠城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太清楚,我们家也没有参与竞争赌牌的打算。”


    记者又问:“听说陆应昌过世之后,三房太太之间已经互不往来,请问陆先生,你这个回应是代表整个陆家,还是仅代表你们这一房?”


    陆远知坦然道:“我只对陆家三房成员负责。”


    ……


    陈棠苑关掉看完的现场采访视频,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又仰起下巴看了一眼始终面色无波的庄律森。


    今日的土地拍卖,即使两人并未到场,但她显然比他还要在意竞拍结果。无论是喝早茶的间隙,还是从酒楼回贝沙湾的途中,都在频频关注着新闻资讯。


    “500亿还仅仅是拿地,要实现他构想的环境设施,至少要令建筑成本上升20%。”


    陈棠苑啧了一声,再次感叹:“这用人傻钱多都不足以形容。”


    莫名被骂“人傻钱多”的庄律森笑道:“分明是千金难买心头好。”


    “莫非你也有份?”陈棠苑隐约听出些什么,不可思议问,“森森仔,你还跟陆家三房有联系?”


    “我是有参与。”


    庄律森简短地“嗯”了一声,说话间动作自然地将她抱在怀里的鲨鱼抱枕抽走,捉着她的手腕收紧臂弯。


    “拿到旧跑马场是陆老爷的心愿,只要不落到大房手上,对我来说没有分别。”


    陈棠苑开始努力整理陆家庞大又复杂的成员关系,恍然发现这个陆远知其实就是陆家三姨太的二儿子,黎盖伦的二姐夫。


    “所以是Garen在其中帮你们牵线?”陈棠苑有些咬牙切齿,“怪不得!”


    黎盖伦这个死人,分明是为自己二姐的夫家利益着想,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被人胁迫。


    陈棠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问:“关注度的确是有了,可不怕被骂炒高地价?”


    “如果是城中地产龙头,的确容易卷入风波,但陆远知只为尽份孝心,不开发成物业对外出售,也不用作盈利,还能增加港府的库房收入,谁会骂?”


    “有道理。”


    对于陆家内部的宅斗,陈棠苑没兴趣了解太多,下意识想将下巴抵在抱枕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搂在手里的鲨鱼抱枕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地毯上去了。


    陈棠苑一脸莫名,俯身揪住鱼鳍想将抱枕重新捞回来。


    庄律森却先她一步伸出手接过去,提着鱼尾将抱枕整个扔到自己背后靠住,很有意见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抱它?”


    陈棠苑手上一空:???


    陈棠苑看他居然真的一脸不开心,嘴角抽了抽,无比好笑地环住他,贴在他胸前笑得肩膀抖动。


    “我怎么知道你连鲨鱼的醋都吃。”


    她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想问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笑,这才抬起头。


    “可是森森仔,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你有什么必要为他们出钱出力?”


    她的嘴嘟起来,从鼻子里逸出一声哼:“实在不是我无情,就算是陆应昌的心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庄律森附和着“嗯”了一声。


    “如果苑苑不支持,下次就不帮了。”


    尽管他轻松地笑着,一脸无所谓,可说起与他原生家庭有关的人和事,她总是开心不起来。


    陈棠苑拧着眉:“最后愿意承认你又怎么样,分了点财产又怎么样,看你可能有利用价值才给些好处,这样的人才不配做你阿爷。”


    在她的世界里,好与坏、黑与白,界限总是如此分明。


    庄律森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抿出一丝笑。


    “陆应昌的确不是我阿爷,我不过是想帮一个老人实现最后的心愿。”


    他的指节蹭过她唇角,眼神突然变得认真:“就当是,感谢他当初肯送我去英国读书。”


    贝沙湾豪宅270度无遮挡的海景风光无限,与之同样难以抵挡的,还有明晃晃的日光,炙烈地从长窗外移进来,将铺在地上的软毯炙得发烫。


    而他的目光比海平面粼粼的波纹还要敞亮灼人,晃得她眼睛微微眯起来。


    陈棠苑对着他的脸突然没法思考:“然后呢。”


    庄律森只是垂眼在她面颊上印上一吻,弯着唇将抱枕塞回给她:“没听懂就算了。”


    “什么呀?”


    陈棠苑把抱枕甩开,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丝毫不嫌热:“快说。”


    庄律森只好详细解释:“如果当初没去英国,就不会见到你。”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脸,用指腹蹭了蹭,“这不值得感谢吗。”


    陈棠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他做这些也会是因为她,话音卡了一下:“好、好像是吧。”


    她放松身体,把脑袋的重量全放在他手心上,歪着头看他:“可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你也还是会去做的。”


    她知道他只是表面看着冷淡,其实内心敏感又良善,来自旁人哪怕一点点的恩惠,他都会记着,日后加倍回报。


    庄律森望见自己的剪影映在她纯粹的眼眸里,笑了一下,又缓缓摇头:“那就把我想得太好了。”


    他不肯承认,她也就看破不说破,慧黠地弯了弯眉眼。


    陈棠苑道:“森森仔,我妈已经跟外婆提过,外婆同意见见你了。”


    “你快点想,应该准备些什么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晋江通货膨胀,所以地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现实中没那么夸张~


    另外提前声明一下:


    文中关于博.彩的背景是作者参考网络资料和书籍后自己随意设定的。


    另外,虽然在当地合法,但作者并不宣扬!文中主角也不会涉及这个行业!


    *


    然后再简单聊点背景八卦。


    澳门目前其实总共有三主三副,六张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牌照(俗称赌牌)。


    澳门好几任赌王,去年刚过世那位是最新一任同时也最出名。当年他联手几个香港大佬拿下澳门地区的专营权,垄断了澳门娱乐业40年。


    一直到回归后,2001年,澳门政府才决定收回他手里的专营权,开放市场,面向全球公开发放三张赌牌。(最后拿到牌的分别是澳博、永利、银河)


    总之就是自此以后不再是何家一家独大,开始引入良性竞争,来自vegas的两家赌业巨头也进来了。


    后来因为某个财团内部分裂,两家集团决定拆伙各自为营,与政府谈判后,政府允许每家公司手里的牌照一分为二,变成“一主一副”两张,只有名字不同,权利相同。


    到最后形成了现在六张牌的局面。


    但是牌照是有期限的,自2002年拿到牌照之后,有效期20年。


    也就是,明年,2022年,全部要到期。


    但到期之后究竟是收回牌照重新竞投,还是与各家谈判后续约,会不会收回其中几张,又会不会多增加几张,目前都是未知数。


    查了一下最最新的消息,2天前(6.26)政府都还没宣布决定,只说可能要到下半年,立法会结束之后(9月)才陆陆续续开始接受咨询。


    (具体怎么安排应该很快就能有答案,有机会一起吃瓜)


    文中背景里只有三张主牌没有副牌,作者会参考02年的第一次竞投,随便瞎写写。考虑的设定是原有的三张牌(有条件的)续约,另外再增加一张新牌,公开竞投。


    所以陆家、陈家都是冲着这张新牌去的。


    但最后谁能拿到,就,你们懂的~


    (森森仔只是帮陆老爷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自己不会留着,卖了换钱娶老婆,hhhh)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归未归 10瓶,卷卷八月卷 5瓶,时述 5瓶。


    ◎最新评论:


    【这章真的拖了好久了!】


    【唉  日常催更】


    【好长的一章 开心】


    【来了】


    【撒花花


    (苑苑抱鲨鲨jpg.  鲨鲨快乐jpg.   森森吃醋gif.  苑苑抱森森jpg.  森森快乐jpg.  鲨鲨委屈jpg. )】


    【真快啊】


    【嘿嘿嘿鲨鲨委屈】


    【见家长,速速结婚!】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了我的宝】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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