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着老朋友们见见吗?”景钰把行李放下,忽然地看向盛宝问道。
“见哪些?”盛宝停下手里的动作,盘腿一坐,略带挑衅意味地仰头瞅了提议的某人一眼,开始摆着手指头,饶有兴味地数道:“你说的是绑架你的那波还是和你一起被绑的那波?”
几年前,盛宝和景钰初遇即为后者惨兮兮被自家人坑了一脸血的时候。
景家传承数代,家底深厚的同时,亲戚网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即使主枝一脉从未落过下风,但依旧不排除有脑抽的亲戚干出傻事儿来。
好巧不巧,六年前来f洲视察产业的景钰,被自己身边跟了多年的人坑到了。
“所以我说,你们这种大家族,还搞什么陪读,美其名曰提前培养左右手,但多少也是有一些老封建残余在身上。”
盛宝第一次得知景钰被坑的经过时,作出了如上评价。
相比较年轻的盛世集团,景氏集团更像是活成了一个对立面。
保守、□□。
当大气舒朗的新兴派领头羊偶遇狼狈不堪的世家公子,盛宝对于两人相遇那晚最深的记忆莫过于背着某人在雨夜里狂奔。
看着不胖,一米八五的男人是贼沉!
两人对视一眼,瞳孔中俱是笑意,区别在于一人隐含嫌弃,一人满是怀念。
盛宝抖了抖肩膀,似乎是回忆让她再度体感了一次某人的体重和那次完全称得上刺激的雨夜奔跑,迫不及待地想甩掉身上莫名加负的重量。
反之,景钰的心思已经彻底飘回了很多年前。
那个“没用”的男人在被背着跑了几百米后,盛宝带着他躲进了一个小草屋。
六年前的f洲比现在的局势要复杂得多,如今如日中天的王洛在当时也不过是刚刚跻身一流,话语权有限不说还被不少人盯上了。
相比较而言,盛宝和景钰两个彻头彻尾的“外人”,更是难以插手。于是,即使在二人完全没有互相交换信息的情况下,两个陌生却又不得不彼此依靠的人,几乎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先苟出圈,大不了回头再杀一次回马枪,搅搅混水,算是解气。
想法是挺美好的,但在小草屋里苟了十分钟,一个被粗暴扔进来的男孩,打断了两人的计划。
昏暗漏雨的草屋,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像是扔一张纸般轻松地把人甩了出去,透过隐隐约约的光线,一张略显狼狈的俊美面孔映入藏在草垛后的两人眼中。
青涩的混血面孔,卷翘的睫毛下是人畜无害的纯粹。
第一印象,精灵一般的男孩,纯洁无暇。
第二印象,这人笑着把自己几处错位咔咔徒手掰了回来。
清脆的关节声被屋外的雨声覆盖,但看那人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盛宝开始认真思考忽悠外面那小子来当人力轿子的几率有多大。
秉持着同为华夏人,以及身后某人那张完美戳在了盛宝审美点上的脸,能挣扎一下把人带出去,盛宝还是愿意尝试一下的。
但如果能多个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心动不如行动。盛宝骤然出现在少年面前时,着实把人家扮猪吃老虎的人给吓了一跳,清澈的眼神深处划过一道不易察的冷光,接着又恢复到了人畜无害的状态。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装谁还不会?
盛宝仿佛压根没看见少年之前违和举动的样子,眼睛笑弯成一条月牙,只差手里拿一根棒棒糖就做足了哄骗小孩的架势了。
盛宝:“别害怕,姐姐带你出去。”不是无偿的。
少年:“……他、他们不好惹。”太弱了就不好玩了。
盛宝:“没事儿,姐姐负责打怪,你负责躲好就行。”带着一个累赘。
少年闻言,眼底蹭得亮了起来,上身不自觉地抬起,十分符合他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外表人设。
“真、真的只是躲着就好吗?”天上掉馅饼,就怕是有毒吧?
“真的。”盛宝二话不说,直接上手rua了少年的头发,见人明显身体一僵却又碍于人设不得不强行放松下来,眼里满是戏谑,配合着对方的演出,又接连rua了好几下,直到一声轻咳从草垛后传来,才停下了手。
“后面有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在盛宝的耳畔响起。少年也没忘记自己还在装柔弱,伸出手攥住盛宝的衣服下摆,眸光闪动,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嘴角一咧,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
“别怕。”盛宝一点也不嫌弃地把揉乱了少年稻草般凌乱的黑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含鼓励道:“别怕,那里有个大宝贝!”
一句调侃的话,让在场两个男同胞同时嘴角一抽。
但转念一想,草垛后面躲着的药效没退,基本等于战五渣;草垛外面的装柔弱装天真,比起前者也就是多了个独立行走的优势,如此看来,盛宝仅仅是调侃真的是很温柔了。
此时屋外一道闪电劈下来,映照着从草垛外踉跄走出的景钰平添了几分惊悚的意味。
少年身子一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盛宝一根一根扒拉开他攥住衣角的手指,略显苍白的脸颊侧面有一道淡淡的血迹,唇畔的笑意始终未减,微微启唇,声音轻柔地像是三月的和风,听到少年耳朵里,却堪比催命的魔鬼。
“你俩一会儿站一起,别乱跑、别添乱。”随着盛宝成功把自己的衣服从少年手里解救出来,她拍拍手,神色轻松随意地提溜起对方的后衣领,把人扔到了草垛后,正要转过身,目光扫过景钰那副病美人的模样,动作一顿。
“对了,他要是腿软,你就搭把手,你俩别掉队。”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少年一开始没有多在意,直到盛宝成功打出一条逃生通道后,他正想拉着身旁的人走,结果——
没拽动!
盛宝毕竟不是人形武器,索性脑子很好,借力打力下,倒真让她不动声色地打出了一条路。
回头一看,两个队友也还算比较省心,小的背着大的,除了脸上有些狰狞外,总算是没有落下。
那是一个不太怎么平静的夜晚。
好在景钰的战五渣状态在他们找到解药消了药劲儿后很快就接触了,盛宝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好惹的,单就说此时正在外面焦头烂额、甚至已经开始向当局某些势力施压的后援们,就足够谋划这些事情的人头大了。
只是景钰和盛宝都属于“判断失误“,本以为是接个外卖单,谁知竟然踢了大铁板,所以势力方的老大很快出面,毕恭毕敬地想要把两位祖宗先送出去。
而那个精灵般的少年则牵扯到f洲本地势力的较量,对方自然不肯轻易放人。
然后又是一顿摁在地上的磋磨,为了大局(活命),少年也被放了出来。
但在明面上,三人自此没了交集,甚至之前的痕迹也被有心人刻意抹去了。
唯一有迹可循的,怕是盛宝和景钰婚礼上,一份匿名却足够贵重的礼物。
三人的故事很少人知道,以至于盛宝有时候也会恍惚以为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像是一场电影般戏剧化的梦。
至于景钰,他只记得老婆身上的馨香,一点不想回忆臭小子的背有多么的咯人。
所以,当两人收拾完行李准备出门觅食,结果被人以“极为粗鲁”的方式带到一栋豪华别墅时,摘下头套的一瞬间,盛宝险些没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当年精灵一般的少年长成了长身玉立的大人模样。
即使三人之间一直有互通消息,甚至也会视频,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盛宝顿时有了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概。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男人懒懒地压着眼皮,挥挥手,不到片刻的功夫,屋子里只剩下了盛宝三人。
门被带上的一刻,原本被绑着手的景钰慢条斯理地把手抽了出来,揉了揉手腕的同时,扬眉看向前方。
“王二,好久不见。”
“确实,不过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王二一改刚才懒散的模样,一手搭在沙发上,难得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回春了呗。”盛宝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骤然笑开了声。
六年前,三个人三个面具,却又是最真实的一晚。
此时笑声下,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许久未见的隔阂一下子消失不见。
“好了,言归正传。”互损了两句后,盛宝也没忘了自己来f洲的目的,轻咳两声,板正了脸色说道。
“盛铭逸吗?”王二挑了挑眉,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摁下,身后的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上的男人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人比起从国内走时黑瘦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气质却沉稳了不少。
至少在姐姐眼里,盛宝觉得这小子比在国内气她的时候顺眼了不是一星半点。
“身体上肯定没受到多少伤害,不过精神上可就不一定了。“王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我那好父亲还指着用这只大肥羊从盛姐姐你那里换好处呢。”
“王洛吗?”景钰镜框下的双眼微微一眯,眸底闪过了然,“地头蛇当久了,想出去看看?”
孟森特家族和王洛这几年在f洲的确愈发的如日中天,看似如繁花似锦,实则颇有几分围墙的滋味儿。
f洲,外人轻易进不来,但里面的人想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原因的形成是复杂的,再加上王洛近几年也不如年轻时敢拼,多了几分保守,做起事情来倒是多了些束手束脚。
这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盛铭逸,既是彰显自己的实力,同时也是在向盛铭逸背后的盛世集团,亦或者还有存在姻亲关系的景氏集团释放信号。
“估计明天,你们就会收到盛铭逸安然无恙的消息了。”王二道。
“那今天这出怎么回事?”盛宝可没忘记,她和景钰是被人绑来的。
王二闻言,摊开手,以示自己的无辜:“我可纯粹就是听命行事。”
“谁的?”心底隐约有了答案,盛宝问道。
“我的好母亲和好妹妹的呀”王二眨眨眼,语气亲昵,眼底全然是冷漠。
“今天领略过王嘉宝了。”盛宝一点也不意外。
“怎么样?”王二一下子来了兴趣。
“长得挺像王洛。”盛宝客观评价道。
王二闻言无趣地撇撇嘴,还没多说什么,就听到盛宝又来了一句——
“不过还挺符合你对她的描述来着。”
“什么描述?”
“面慈心狠的小三和她的傻缺闺女。”盛宝回忆了一下,复述出了不久之前,她找王二打听信息时,听到的评价。
见盛宝记得自己的话,并且看起来还很认同,王二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外界人只当他是王洛的双胞胎小儿子,实则他根本不是安娜·孟森特的亲生孩子。
王洛当初和安娜在一起前,其实已经有了家庭。
后来,王二的亲生母亲拿了钱,把刚生下来不久的儿子彻底卖给了孩子的生父和小三。
不然,如此疼爱自己孩子的安娜·孟森特怎会允许亲生孩子接手家族生意中最危险最肮脏的部分。
不然,六年前的王二也不会被当作挡箭牌,代替妹妹王嘉宝成为“筹码”。
王二的成长经历回忆起来,换一个稍微感性一些的人,多半要心疼得不行。
但是在场的三人,一个比一个理智。
半响,景钰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淡漠地开口道——
“碍眼了,踢出局就好了。”
盛宝旋即大为赞同地点点头,顺带加了一把火——
“还可以顺便把你老子一起踢出局。”
王二眼睛一亮,应道:“可。”
三人一拍即合。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公海,盛铭逸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拿起一旁的座机拨出了游轮上的医生电话。
“我可能感冒了,盛医生。”
跟盛铭逸隔了几层楼的盛铭衫,一边动作熟练地给眼前的小朋友打上吊针,一边不雅地犯了个白眼,张嘴就怼了回去——
“想多了,多半是有人在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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