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拯救一名才初中年纪的小女孩,弘书自是不会推卸,便吩咐随身侍卫去等吴谦下衙后将人带到指定地点。
带着岳钟琪在惠民书局晃了一圈儿,又去了雍和宫的报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两人便去了提前定好的酒楼等吴谦。
吴谦气喘吁吁地进了包厢,看到弘书好端端坐着松了口气:“六阿哥,什么事儿不能在宫里说,非要臣来这里,郎图大人还催的紧,臣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得了正红旗的佐领之后,弘书身上虽然还没有任何爵位,但胤禛还是按照亲王规格给他把侍卫配齐了,而郎图、苏尔玛、布三三个自然如愿以偿来到他身边,目前三人正在对侍卫首领进行竞争,是以哪怕只是个接人的小任务,郎图都重视的紧。
和他们三个相比,周业就好了,守着造办处主管的位置,悠哉悠哉看戏。
“吴大人辛苦了。”弘书笑道,随手给吴谦倒了一杯温茶,“来,坐,先顺顺气。”
吴谦认识岳钟琪,拱手行了个礼:“岳将军。”然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接过茶灌了一口。
岳钟琪看的暗暗惊奇,这一下午他算是发现了,这位六阿哥在外表现的简直格外平易近人、和气亲民,无论面对谁,都没摆过皇子的架子。他一开始还暗忖这位六阿哥可能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想要拉拢他。但现在从吴谦的态度来看,六阿哥恐怕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平常就是这副模样,否则吴谦不会如此轻松随意。
“吴大人,请你来也不是为别的,就是你近日在报纸上发的那篇文章,岳将军看过后很好奇,想了解的更详细一点。”弘书道。
岳钟琪点点头,客气道:“确实是在下请六阿哥帮忙请吴大人出来的,某有一女,如今正在相看,欲与小舅子联姻。若近亲结亲确实有害,这门亲事自是不成的,还请吴大人不吝赐教。”
吴谦手一顿,将茶杯放下,切换成业务状态:“岳将军哪里的话,您能看拙作是在下的荣幸。近亲成婚不利子女,这其实不是在下的发现,在很久以前……”
吴谦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岳钟琪听得频频点头。
弘书并不试图插话,只将一切都交给吴谦,先前有一句话他并不算说谎,吴谦虽然没有潜心研究过这个近亲和早婚早育的问题,但他确实是早就知道这个问题。准确地说,中医其实早就对近亲结婚的害处有所察觉,所以才会有同姓不婚的约定,这一条其实就是在规避近亲结婚,只不过由于封建社会以男权为主,所以这一条只规避父系,而不规避母系。
至于早婚早育的危害,事实上,几乎所有学有所成的大夫都能意识到这一点。但社会依然是如今这个样子,一是因为现在的人平均寿命不高,尤其是平民阶层,十五六岁结婚生子,三四十死的时候可能还能看见孙子,否则可能孩子还没养大父母就先嘎了;二则是,婴幼儿夭折率高,早点开始生,能多生几个,生得多了总有一个能养活的。
吴谦作为太医院院使,对这一点的认知当然更清楚,毕竟康熙的女儿们,几乎都是十二十多才出嫁的,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康熙也知道这一点,他的女儿嫁去蒙古联姻是为了生下有爱新觉罗血脉的孩子,然后通过这些孩子上位掌控让蒙古部族更加亲近大清的,在这样的政治目的下,自然就要保证女儿的存活率和孩子的存活率。
弘书抿了一口水,眼眸微垂,与有政治使命的公主们相反,皇子们却大都是十五六就开始娶妻纳妾生子,为什么?因为孩子不需要皇子生啊,那自然是生的越早越好、越多越好,至于因此而难产去世的妻妾?那关皇子什么事呢,对他们来说,娶妻纳妾还不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在皇家、不、在大多数有钱有势的家族里,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消耗品,甚至生的越多越代表这个女人受宠,至于生产的风险,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就可以掩盖。
早娶晚嫁,不过都是一个有利可图。
唉,弘书微微摇头,无声叹息,他在这里讽刺别人,其实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未来等他成婚,难道他就不会让老婆生?不会的,他肯定也会让老婆生的,要坐稳那个皇位,没有继承人可不行。
说到底,他也是为了皇位那个利的俗人,他能保证的,也就是尽力对未来老婆好一些来弥补。
岳钟琪注意到弘书的动作和表情:“六阿哥,为何摇头,可是方才说的有什么问题?”
吴谦也看向弘书,心中紧急思索,我刚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吗?不对啊,我举得都是符合课题的实例啊。
弘书一怔,笑着摇头:“没有,岳将军误会了,我方才在想事情,并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哦。”经过吴谦的一番实例证明,岳钟琪其实已经相信近亲结婚有危害,也决定回去就写信给夫人,先暂停给女儿的定亲事宜,此时他倒是对弘书更好奇些,“六阿哥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知可有臣能出力的地方。”
六阿哥写文章帮他说好话,岳钟琪自忖也该回报一番。
弘书笑了笑,开玩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突然想到我的未来福晋此时不知在何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唉,一想到还要守身如玉好多年,就好着急啊。”
岳钟琪:“……”
“哈哈哈哈。”吴谦忍不住大笑,他可是知道弘书让他写文章的内幕的,调侃道,“六阿哥您这话应该说给皇后娘娘听,娘娘就是将京城翻个遍,也会帮您把未来福晋找出来。”
弘书笑道:“说不定我的缘分不在京城呢,那皇额娘就是翻三遍也没用啊。”
吴谦也是个八卦的小老头:“您的缘分不在京城还能在哪里?”即便八旗有外任的大人们,但适龄之女皆要选秀,到时候还不是齐聚京城。
弘书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他心里其实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操作比较难,所以,还是别露任何口风了,便打哈哈笑道:“那就要看月老给我牵的线在哪儿了。”
岳钟琪的正事办完,时候也不早了,弘书便辞别他们两个,回了圆明园。
胤禛还没歇息,将他叫过去:“今儿跟岳钟琪在一起?”
弘书挑眉道:“不是吧,皇阿玛,儿臣就是办完差事给岳将军当当向导,这都有人给您告状?”
胤禛没好气地道:“你也长点心,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溜达,这半天不知道多少人来朕面前‘无意’提起。”倒也不全是上眼药,大多数还是想着先替弘书在他这铺垫、描补一下,叫他别多想。
皇子不能与大臣私下来往,尤其还是岳钟琪这等刚立下大功劳、兵权在握的将军,但凡把胤禛换成康熙,弘书这会儿就不是在这儿站着,而是在府里等着圈禁了。
弘书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就是光明正大才好,要是儿臣和岳将军背着人找个角落见面,那才真是有嘴说不清呢。”
“哼。”胤禛不想和他辩他那些歪理,将最新一期报纸拿出,点着上面一篇文章道,“这可是写给你皇额娘看的?还会用心眼了。”
弘书一看,阿玛指的可不就是吴谦那篇文章,心虚道:“您看出来了?”
“你眼珠子一转朕就知道你要干什么。”胤禛道,“说说吧,怎么想的。”皇后的心思弘书都能看出来,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他对皇后的作为持默许态度罢了,虽然皇后的几个兄弟都没有什么能力,但好在也不作妖,弘书有自己铺路,再来一个太过强大的妻族反倒不好,会给下一代留下祸患,还不如选乌拉那拉家,对儿子的影响最小。
“我没怎么想啊,皇阿玛。”弘书瘪嘴道,“您不会以为这文章是儿臣让吴谦编的吧?不是,这文章里说的都是真的,儿臣只是不想未来的孩子出现什么问题。”
胤禛自己熟读医书,再加上拥有顶级的信息和见识,自然知道这文章里写的不算假:“这文章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大而化之的讲一讲,这些数据应该都是猜测吧,不是实际调查出来的。不能说它假,但也不能就这么当真,没有切实的证据,只凭少数例子进行猜测、推断就公诸于众,妄图与传统对抗,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阿玛真是有实干家精神啊,弘书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我也想进行大规模调查、测算,来找证据啊,但没钱没人没时间,只能先这样了。”
“你啊。”胤禛微微摇头,“你不想娶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和你皇额娘直说便是,你皇额娘那般疼你,难道还会逼你娶不成,何必搞这一出。”
“我知道皇额娘疼我,所以我才更怕皇额娘误会啊。”弘书纠结道,“您看我这些年,和几位舅舅家的表哥表弟都没什么来往,当初选伴读也没选他们,任谁瞧着都不是亲近舅家的样子。皇额娘如今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和表妹相处相处,我若突兀的跟皇额娘说不想娶表妹,皇额娘说不定会觉得我很厌恶舅家呢,再为此伤心怎么办?”
“额娘在心里,就是这般不通情理吗?”温柔的声音响起,乌拉那拉氏从次间走出来。
弘书目瞪口呆:“额娘,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倏地看向胤禛,“阿玛,你坑我!”
“哼。”胤禛不屑一顾,“朕还用得着坑你?”
乌拉那拉氏走到弘书面前,拍拍他的肩:“是我来找你皇阿玛,让他帮我问问的。”
弘书瘪嘴:“您想问就直接来问我啊,干嘛找皇阿玛。”我认您可比认阿玛早。
乌拉那拉氏温柔一笑,眨眨眼睛:“我也怕你误会我啊。”误会她非要他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不可。
弘书抱住她的胳膊:“皇额娘我没误会您,我知道您最疼我,做什么都是想为我好。只是近亲成婚真的不好,您这边五服以内的表姐表妹们,对我来说和皇阿玛这边五服以内的堂姐堂妹们没区别,与她们谈婚论嫁总是怪怪的。”
“况且我还小呢,才十岁,您不用这么早操心我的亲事。”
“好,额娘知道了。”乌拉那拉氏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这次是额娘着急了,下次不会了,以后…咳咳…”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弘书连忙给她拍背,急道:“额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递上自己的茶碗:“喝口水。”
乌拉那拉氏的咳嗽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接过茶碗抿了几口,平息气息,道:“谢皇上。”
“你我夫妻,不必多礼。”胤禛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乌拉那拉氏摇摇头,对担心的父子俩道:“没有不适,可能是开春了,空气里花粉多,这些日子偶尔会这样咳嗽几下,没事的,别担心。”
父子俩看她脸色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放下心来。
“赛玛额娘会再留她一阵子,这孩子我确实也喜欢,想她多陪陪我,你不要多想。”乌拉那拉氏对弘书道,“至于你的福晋,就等你再大一些再说吧。”
“好,谢谢皇额娘。”弘书孺慕地蹭蹭她。
一家三口久违的在一起吃了顿晚膳,快结束时,苏培盛忽然来报:“皇上,四阿哥求见。”
弘历?这位自从年夜宴后,不知是不是有人点拨,倒是老实安分起来,除了去修书处办差,剩下时间便窝在府里,不见出门。
这会儿突然求见,也不知所为何事。
三人一顿,乌拉那拉氏放下筷子,笑道:“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急事,皇上快去见见吧。”
胤禛点点头,出去了。
其实吃的差不多了,但现在也不好叫宫人收,母子二人索性便挪到隔间,这里离正堂还近些,能隐隐约约听到那里奏对的声音。
“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什么事。”
“儿臣是来给您报喜的,富察氏有孕了!”
“这是儿臣的嫡长子,您马上要当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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