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朗十一岁那年被路过的傅沉欢从箱子里救出来,此后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年的傅沉欢也不过才十三岁,第一次上北漠战场,在两国交境看见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霍云朗,那时他们的年龄虽只差两岁,但傅沉欢身量高挑,且初上战场浑身都是少年人的蓬勃力量。反观霍云朗,又干又瘦,说是十一岁,看上去却像七八岁的样子。
他望着马背上的少年将军,恍觉神祇降世。
傅沉欢对夏朝和北漠的奴隶制不以为然,这是他第一个救下的堕箱奴。但那时他心性正直,却并不细腻柔软,救下霍云朗后只将他丢入军中任其生长,并未特意照顾提携。
而霍云朗也争气,从最低阶的士兵做起,屡立战功,一步步成了傅沉欢亲兵,最终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上校尉一职。
这几年光阴虽是他自己挣来,他却从未忘却将军的恩义。
傅沉欢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将军,更似兄长,是救他于深渊水火、等同于再生父母之人。在他十一岁那年的分水岭,他的愿望便不是吃饱穿暖,不再挨打,而变成了愿将军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偏偏事与愿违,一路走来,他见证的多,心中无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将军过得舒坦快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收到挚友萧冲的一封信。
信上说,不必太过挂念京城中一切,虽然将军的腿受了重伤,遭了大劫,但也并非沉寂绝望到底,他遇到了这一生中的贵人。
那是个极好的姑娘,绝色之姿,性子更温婉可爱,对待将军温柔体贴,一心一意。更重要的是——将军嘴上没说,其实自己心里也喜欢的紧。
霍云朗收到信,咧嘴笑了半日——是他得知傅沉欢伤残腿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怎么想怎么高兴。
他数着换防回京的日子,打算第一时间见到那姑娘,给她磕头行礼。
但终究也没见到。
北漠发兵,战争一触即发,他随傅沉欢至藏雪山苍原退敌。
虽然这场战役北漠倾兵无数,看似来势汹汹,但实际上,对方军心不稳,用兵也散,于兵法一道和将军实在悬殊太大。虽然人数比自己这边多,但霍云朗也很清楚,他们兵败不过时间问题。
这本是一场意料之内结局的战争,说穿了甚至有些无聊,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回京途中又救下四个堕箱奴。
那时时间紧,又是战时容易让人察觉,便没有细细安排,就将他们暂时安插到炊事兵。
击溃敌军之后,他们很快拔军回京。
那是夕阳薄暮中,将军走过来与他说话,他第一次看见将军脸上露出那样不自信的神色。
很多话都已随烈风模糊,只有一句记得清楚,将军迟疑很久才问:
“若无忠烈之后的身份,我可还有任何出色之处?”
霍云朗讶然。不是对问题的答案诧异,而是惊讶他竟然会这样问。
“您的出众,从不是因为身份。”他这样回答。
傅沉欢神色缓和些。
霍云朗又说:“将军,什么时候喝您的喜酒啊?”
傅沉欢低笑,“我已提亲,快了。”
快了。
老天终于肯睁开眼,让将军过过好日子了。
再后来的事,霍云朗总是不敢回忆。
那段时期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他都如此了,更遑论将军感受到的又是何种折磨。
他只是在一个满心疲惫的傍晚,从将军的府中走出来,看着天,思索为何天道会只揪住一个人,让他受尽了苦难。
路过军营时,忽然看见前面一个佝偻着背脊的身影,那人年轻,背脊却怎么也挺不直的样子,他从运送的板车上台下一袋袋粮食——霍云朗才蓦然想起,苍原那四个孩子还没有名字。
这一向是由将军来取名,像他的名字——霍烛城郊救下的,便姓霍,青云朗逸,将军的文采一向极佳。
那个时候,将军肯定在没心思分给这些了。都是些可怜人,总该有个名字罢。
平安喜乐。
他那时脑海中唯一的念想。
……
“你今日去哪了?”
“四丫鬟好久没见,正好今日得空,聚一下。”
霍云朗摇头失笑,“什么四丫鬟?你平常与我说说也就算了,见了人家,别总胡说。”
“怎么会呢,”原乐笑吟吟的,霍云朗还以为她的意思是不会与人乱说,谁知她下一句却道,“怎么会不说呢?大家都是祸福与共的好兄弟,他们三个对我的话很认可的。”
霍云朗被她噎了一下,倒也不是很意外,原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习惯了。
斜睨她,“有那么认可么?你肯定是骗我的,我看原平原安和原喜就从来没像你一样嫌弃过自己的名字。”
原乐道:“那是,他们拿你当亲大哥,大哥给的的名字他们哪会嫌弃,宝贝的不得了。但一码归一码,我说的也没有错。”
害,还不是他们三个性子随霍云朗,知恩图报,性子随和,说什么都不生气。
霍云朗放过这一茬,又问:“那你怎么不当我是大哥?”
既然他诚心的发问了,原乐倒也实话实说:“一开始刚认识的时候,看你不怎么顺眼呗,一脸丧,活不起了似的。后来渐渐了解了,知道那时是因为将军心情不好,你跟着上火,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但是吧,又错过当大哥敬重的机会了,再后来……”
原乐挑挑眉,“嗯哼,咱们现在这关系再说兄妹,疏远点吧?”
霍云朗一笑,揽住原乐的肩膀:“你刚怀孕,以后再出去玩,还是要早点回来,这天都黑了,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而且切记,千万不能饮酒。”
“知道知道,我还能没这个分寸么。”要不是他们三个刚好在竟城,过两天便要走,她也懒得出去。
霍云朗想了想,又道:“乐乐,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啊?”
他没有立刻说话,先停了停,原本一副正色的面容染上两分笑意。
忽然笑道:“小祖宗。”
……?
原乐正不明所以,电光石火之间,她忽然想到,他们俩之间还有一个久远的赌约——一个早已分出胜负,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情有些失落的赌约。
并不是嫁给霍云朗她不开心,相反,这也是她的心愿。但是她真的到此刻都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所以……
原乐的想象力够,听霍云朗忽然这样叫自己,便开门见山:“什么意思?是不是王爷还没有死?”
接着继续道:“诺诺没有背叛王爷是不是?”
霍云朗微笑,大手抚上她的头,“乐乐,你看人的眼光很准,是我输了。”
“你说的不错。王爷没有死,黎姑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他们二人好好的,你想去瞧瞧么?”
……
原乐再见到黎诺,是一个初秋微凉的午后。
彼时,黎诺和傅沉欢正在院子中下棋。围棋她不怎么会,傅沉欢一点点教。
第十八次悔棋时,只见傅沉欢神色微怔,她还以为他不肯纵着自己了,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说“那我便不悔棋了”,却见他目光微转,含着笑意示意她向后看。
刚回头,便被冲上来的一人熊抱了个结实,这人身上的气息极其熟悉,黎诺心中一喜,开心唤道:“乐乐!”
原乐放开她,“诺诺——我的天……”
她看看黎诺,再转头看看傅沉欢。嗯,确定是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无疑。
明明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看这样子,日子过的也蜜里调油,怎么这么没良心?活着怎么不早点说?
一时高兴都忘了尊卑礼仪,原乐看着黎诺与傅沉欢两人:“你们还是人么?!我们在京城都哭过几轮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下棋??”
她真心实意的问:“你俩就这么死遁了?这是人干的事儿??”
原乐跑得快,霍云朗在后边追,直到此刻才刚刚追上。他直接听到原乐这句话,吓的三魂出窍,走上来扯扯她袖子,“乐乐,你怎么能这么跟王爷和黎姑娘说话?”
原乐想了想,好像刚才自己那话还真有点大不敬。
傅沉欢解围道:“我已不是夏朝的摄政王,无妨。”
黎诺也跟着帮忙,亲亲热热挽原乐的手臂,“就是,乐乐想怎样讲话都成,想说什么只管说,这里哪有什么规矩。”
她戳戳原乐,“我看霍大人来信说你有孕三月,怎么还冒冒失失跑的那么快?当心伤着。”
原乐皮笑肉不笑,“还说呢,刚得知你们好好的在临江陵,这孩子一高兴,差点在我肚子里笑没了。”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都要做娘亲的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霍元朗一脸无奈,“旁的也就罢了,总归是王爷和黎姑娘纵着你,许你胡说。这些话也挂在嘴边随意说,一点忌讳也没有。”
黎诺笑着嗔她一眼,“霍大人说的不错,这话可不兴乱说。你是说高兴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怎么样?最近还好吗?我听人说刚刚怀孕会有反应,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当然没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哎呀,别说我了,”原乐不想让话题再聚焦在自己身上,双手抱胸,看着这俩人,“谁来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霍云朗了,他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知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黎诺和傅沉欢对视一眼,她摸摸鼻子道:“说来都是我不好,我就是想和沉欢哥哥过平静的日子……那时想的比较少,又说风就是雨的,就稀里糊涂的做了出戏……然后就这样了。”
原乐也不好糊弄:“你能是这样的人?”
黎诺干笑:“哈哈哈……可不是么,有的时候还挺离谱的。”
原乐看看霍云朗,只见他脸色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再转头看傅沉欢,他的表情更无懈可击,仿佛黎诺说的没什么问题。
行吧,事已至此,原因也没那么重要,原乐道:“这也罢了,怎么连我们都瞒着?我们口风这么严,让我们知道,定会帮你们瞒天过海。你一个人做事,还要被人误会,那多辛苦。”
黎诺一顿,傅沉欢接口道:“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你们知晓我只是假死,反应自会与此前不同。朝野上下目光毒辣之人数不胜数,未必会看不出什么。”
这倒也是。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乐又看一眼霍云朗,他是多疑,但分事,这种高兴的事他向来心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脸真诚的欢喜快乐。好像只要他二人活的好好的,他便什么也不想。
傅沉欢自然地揽住黎诺,缓声道:“此事是我与诺诺共同议定的,若非如此,这摄政王的担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卸下。此前我身份尴尬,在朝进退都是麻烦,实在烦扰。如此一来,难得清净,是好事。”
闻言黎诺转头看他一眼,原本轻松的笑容多了两分说不清道不尽的温柔依赖。
傅沉欢察觉到,抱她的手势更轻。
霍元朗听傅沉欢这话,也笑了笑:“不错,只要人健康平安就好,无论选择怎样的生活,自己欢喜便是了。”
这话原乐爱听,此刻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情况,具体原因为何她也不愿意深究到底:“你们快活倒也罢了,害得我们那么伤心,难道就这么算了?不罚点什么?”
黎诺特别好说话:“你想罚点什么?”一副无论罚什么他们都肯的样子。
霍云朗怼怼她,“过了过了,别瞎胡闹。”
他不说话还算了,他一说话,还真提醒原乐一件事。
提到这个罚……原乐揪揪霍元朗的袖子,脑袋往黎诺这边点了点,示意他。
霍云朗忍不住笑了,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拱手抱拳:“……姑奶奶。”
什么情况?
好大的辈分啊。
黎诺一头雾水,转头看傅沉欢,他也不知发生何事,眉眼含笑只看着他们几个胡闹。
霍云朗认罚之后自然不会说出原因,原乐也没说,人生在世,总不能什么事都弄清楚,这点小事任由他们猜去吧。
小祖宗也叫了,姑奶奶也叫了,她心情很好,“说来也不用特意罚什么,只是你们两个都没有参加我与霍云朗的成亲礼,总该自罚几杯吧。”
黎诺举双手赞成:“没问题,我们认罚!就喝我新酿的酒,葡萄酒!”
原乐顺着黎诺手指的地方看,大喜,拉着霍云朗凑近要瞧个清楚。
黎诺正想跟过去介绍介绍,余光里,感觉傅沉欢似乎转过头看她。
黎诺偷偷瞄:啊哈,还真是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嗯……”
“喝吧,”他温声,嗓音含着一点点笑意,“只能一杯,你身体还在恢复期。”
黎诺扑他,“沉欢哥哥你最好啦!”
“既然我最好……”他微微歪头,挑眉问道,“你记得那些小账,说回去要跟杨叔告状的那十几条,是不是该给我划去一条?”
“划,冲你今天的仗义,划两条。”
……
开了酒,原乐不能喝,但只看着他们喝也是开心的。
她回头打量一圈这个庭院,一边吃菜一边问,“你们成亲礼是哪天啊?”
黎诺道:“还没办呢。”
“……?”
原乐有点儿不敢置信地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在傅沉欢身上,“……为啥啊?干嘛不跟我们诺诺办成亲礼?”
黎诺赶忙出来回答:“我们已经签过合婚庚帖了……就是还没有合适的时间办成亲礼,反正我们两个也不是那么在乎那些,后面再说嘛。”
“而且我们之后再办,你们也不会错过,那多好啊。”
他们已经领过结婚证,对于婚礼本来就没那么着急,回来之后要做的事情又多,前阵子经历了北漠帝位更迭,确实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
原本在这两个世界还都没给自己一个盛大的婚礼就已经让傅沉欢很歉疚,黎诺怕原乐这样提,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便悄悄在桌下握他的手。
细嫩的指尖捏着他手指又搓又揉,表达自己的心思。
傅沉欢目光一软,回握住她,将他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就像身体内那股暖流包裹住他的心脏一样。
黎诺不由一笑,又问他们:“京城中一切都好吗?龙州军的人都怎么样?萧冲还好吗?”
霍云朗说:“劳姑娘记挂,龙州军有将军安排妥当,又有陛下……暗中照顾,自然很好。
他顿一顿,“萧冲也好,就是总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安安静静的不怎么与人说话。他……和乐乐一样,不相信你会伤害将军,之前与另一位兄弟争执过……后来他便愈发话少,干脆在一边不怎么说话了。”
原乐“啧”一声,“你说这些干嘛呀?萧大人本来也腼腆内敛,不爱说话。”
黎诺轻轻咬住下唇,不知在思索什么,傅沉欢见状摸摸她的头,“改日我们回京城一趟,看看萧冲,还有罗叔他们。”
黎诺犹豫:“我有些不好意思见……”
当时在西南境,她是在万千龙州军的见证下从营帐中走出,拽上雪溪头也不回走掉了的。
而后,京城单独约见那一晚之后的的确确传出摄政王暴毙的消息。纵使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傅沉欢自己的选择,但对她肯定也满腹怨言。就算此刻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也未必待见自己。
别人也就罢了,她又不熟,也不在乎,只是萧冲与罗叔……黎诺有点紧张。
傅沉欢自然看得懂,微微笑道:“不用担心,这一切我都已传信打点好,他们什么都知道,不会有人怪你的。”
原乐在一旁听着,忽然琢磨过来:“不对啊王爷,你说你都传信打点好了,那你肯定不是这两天才传的信,霍云朗也不是刚刚知道的……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我也是龙州军的一份子啊。”
不等傅沉欢说话,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霍云朗:“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霍云朗:“唔……”
原乐有点数了,转身:“请王爷告知。”
霍云朗还来不及冲傅沉欢使个眼色,只听他道:“一年前。只是此事机密,并未声张。”那是他苦等诺诺两月却没任何结果后悄悄的暗中操作,以求这个世界格局被他扭转改变。
傅沉欢哪里知道他们二人的赌约及其后果,自然坦然相告。
“一年前……一年前?”
原乐似笑非笑的盯着霍云朗,“一年前你就知道王爷并没有死,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霍云朗苦不堪言:“当然不是故意瞒着你,可那个时候知道此事的不过寥寥几人……太多了,不好……”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太多人知道不好,但他解读出王爷的意思便是那样。既然他只联系了自己,并未联系原乐,就证明他选中的人中没有她。即便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告知乐乐这个秘密,到她为止必守口如瓶,绝不会再透露给任何一个人的。乐乐的口风,他绝对相信。
但他还是没有说。
他私心想着,也许此事有危险也说不定,王爷都没有告知,他更不能为了一时欣喜把乐乐拉下水,故而才缄默不言。
原乐了解霍云朗,两下里一思索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但还是没有轻易放过他,“那个时候咱们的赌约还没兑现,你分明是怕自己输了,所以才耍赖的吧?”
私心复杂,原乐所说的,也确实是一点点原因。霍云朗只会沉默不说,却不会撒谎,听到对方的问话,只好点头。
原乐冷哼,“你可以啊霍云朗,枉我聪明一世,竟然在你这个闷嘴葫芦上栽了一回,还栽这么大——亏我还以为我真输了,丢人。”
霍云朗道:“不丢人,要丢人也是我丢人,我耍赖了。”
黎诺好奇,插来一句,“你们打赌的是什么啊?”
原乐豪爽地揽住她肩膀,挥挥手,“不重要了,就是年少无知一时意气打的赌,闹着玩的。不过吧……”她很认真地看着黎诺,“霍云朗太讨厌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瞒我这么久,我决定跟他生气。诺诺,这几天我跟你睡,成不成?”
“反正我们两个休沐,可以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可得好好说说话。”其实生气只是由头,要不然她也想和诺诺在一起。
傅沉欢一顿,正想说话,黎诺已经道:“成呀!你怀着宝宝,你最大,你说什么都成。”
傅沉欢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
原乐还怀着孕,不能呆太久,众人看时间差不多也就散了。
霍元朗自知理亏,当然不敢说什么,反正把原乐交给黎诺照顾,他也放心——黎姑娘细心,对乐乐又好,除了自己寂寞点,也没什么,谁叫自己不够君子呢。
傅沉欢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在路上默默看一眼霍云朗,暗道他自己不够坦诚,累的他此刻与他一起背锅。
原乐走进屋,黎诺回身关门,看见他们两个亦步亦趋送过来,不由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也都去休息吧,就在自家庭院里,还巴巴送过来干什么?”
傅沉欢抿抿唇,“诺诺,原乐怀有身孕,你们共眠一榻,晚上万一碰到她就不好了,还是让云朗照顾吧。”
黎诺笑:“我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别操心啦。”
傅沉欢只好又剜霍云朗一眼,沉默。
霍云朗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傅沉欢眼神所代表的意思,但是他也没办法,硬着头皮冲黎诺拱了拱手:“那就……那就拜托黎姑娘了。”
门一关,里面隐隐传来姑娘的笑语,听起来蛮开心的。
秋风中两个男人谁也没说话,比起屋中冷清的多。
片刻,霍云朗轻轻嗓子:“王爷,给您添麻烦了。”
傅沉欢语气平静:“明日把人哄好。”
“……是。”
“不然就早日回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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