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疾风吻玫瑰
隔天, 江尧带着叶柔去了个车队,叶柔在那里参加领航培训。
最后一天培训结束,江尧开车带叶柔去了一家汽修店。
车子一路怼到了正门口, 停下, 江尧反手解了安全带,要开门——
叶柔忽然小声建议:“江尧,你把车停这里不太好,会影响人家做生意。”
江尧扬了下眉, 重新靠回来,看了她一眼, 打响了车子:“行啊, 听你的。”
他声音懒懒的, 故意拖着个尾音,像是不情愿,却又莫名勾人。
叶柔心脏砰砰直跳。
江尧开车稳,倒车也是一把进,他从车上下来, 跳进午后炽热的骄阳里,那头蓝头发一下晕在了光里。
他腿长, 步子也大,几步就到了那店铺的阴影里。
叶柔也赶紧下车, 跟了上去。
刚刚在车里,江尧把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下车后扑面而来的热浪, 有点让人窒息。
江尧进门, 冲里面喊了一声。
一旁的卡车底下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坐会儿, 马上来。”
工具架边上放了几张凳子, 一眼看过去都不太干净。
江尧在里面找了张最干净的,脚尖勾出来,随手扔给叶柔一包纸巾,声音懒懒的透着些跩意:“擦擦再坐,小心弄脏裙子。”
叶柔其实没那么矫情,不过她没有拂了江尧的好意。
这天太热了,汽修店属于半露天的结构,屋檐下和外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热浪滚滚。
叶柔出了汗,手打成扇子往脸上扇风。
江尧见状进去拎了个电风扇出来,上下看了一圈,硬是没找到地方接电:“操,王小东,你这破店怎么连个插座都没有,电风扇都吹不了。”
“架子上有扇子,自给自足下。”
“自给你大爷!!”江尧骂了一句,旋即转身在后面的架子找扇子。
架子上确实有把扇子,但是上面压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件,江尧把那堆玩意“哗啦”一下掀进边上的铁盒里,霸王似的摇了摇。
叶柔往里看的时候,正好望见这一幕——
少年单手叉腰站在架子旁扇风,嘴角不耐烦地歪着,轮廓分明,喉结突出,蓝头发被风鼓得晃动,搭在一缕在眼皮上,格外地狂……
江尧抬了抬眉梢,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少年眉眼间不耐烦,瞬间转做一缕痞笑,眉骨上的痣动了动:“叶柔,你在偷看我?”
叶柔脸颊到耳根烧热起来,立刻辩解道:“我才没有要看你,我是看你手里的扇子。”
江尧挑挑眉,淡淡地“哦”了一声:“你也想要?不给你。”
叶柔:“……”
很快,江尧走过来,站到了叶柔边上,继续叉腰扇风,“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他的马有点慢。”
也不知道江尧是有意还是无意,芭蕉扇出凉爽的风,从他手上吹到了她的脸上,蒸腾的暑气顿时散了大半。
又等了一会儿,那在叫王小东的人终于从车肚子底下钻了出来。
叶柔看了他一眼,三十出头的年纪,圆脸寸板,身材中等,脸上挂着笑,满身的油污。
江尧往他手里丢了一支烟,撇嘴道:“我还以为要等到半夜。”
王小东倒也不恼,咬着烟点上,笑:“哪儿那么夸张?”他转脸看到了边上的叶柔,眉头抖了抖,“哟,带姑娘一起来的。”
江尧语气淡淡的:“我领航。”
王小东愣了愣,他上下打量着叶柔,有点不信。江尧对领航员的要求其实挺高的,这小姑娘柔柔弱弱,根本不像会领航的人。
江尧挡住了他的视线,问:“车呢?”
“在里面呢,”王小东抬了步子往前走到头,“刺啦”一下掀开了南边的卷帘门,那里放着一辆黑色的Jeep。
江尧把手里的扇子递给叶柔,抬腿走了进去。
很快,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来,王小东隔着窗户和江尧说话:“我这花了十五万改的,先借你开趟环塔,等你那车回来借我去云雀山跑跑就行,工厂那边给我看过视频,你那发动机的声音真是美妙,简直是梦中情车……”
叶柔猜想,他说的梦中情车就是前两天江尧说的那辆属于他的赛车。
里面的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江尧的表情,但是可以听出他心情非常不错,“行啊,回来给你开,不过这车你得帮我运去新疆。”
王小东:“你出钱,我找给你找人弄。”
江尧从那车里跳了下来,一抬眉,见叶柔乖巧地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像只小兔子。
江尧走过来,往她怀里丢了个袋子:“走了,去对面的女装店试试大小。”
叶柔这才发现那袋子里装的是一套女款的赛车服,尺码是xs。
叶柔穿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第一次穿这种紧身款式的衣服,肩窄背直腰细,非常飒爽。
那些来店里试衣服的女孩们,纷纷围着她问衣服是哪里买的,多少钱。
叶柔看了眼江尧,女生们很快又转去问江尧。
他撇了撇嘴,非常敷衍地说了两个字:“网上。”
“帅哥,加个微信,发个链接呗。”
江尧冷嗤了一声,笑,语气带了些压迫感:“那可不行,我不高兴和太多的人穿同款。”
有人说:“又不是你穿。”
江尧下巴朝叶柔点了点,声音有点懒:“但她这件,和我的那件一模一样啊。”
一模一样?
“原来是情侣装啊。”算了,帅哥美女有主了。
女生们走完,江尧这才过来看了看她身上的赛车服,“动动手臂,看看勒不勒。”
叶柔试了试,活动自如。
叶柔只是试大小,还没来及整理,江尧过来把埋在她脖子里的长发拨了出来。
叶柔对着镜子站着,江尧在后面,神情松散。
叶柔问:“江尧,这衣服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江尧撩着眼皮,在镜子里看了她一眼,静默了一会道:“不贵,送你了。”
叶柔:“哦,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尧刚刚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为什么?
*
三天后,叶柔和江尧出发去乌鲁木齐。
很快,江尧发现,他和叶柔去哪儿都有两个人跟着……去机场,那两人他们坐同一辆大巴,坐飞机,他们两坐后排。
叶柔只要和他靠得近一点,那两人就会踢他的椅子。
江尧:“他们两是谁?”
叶柔小声坦白:“他们两是我爸的人。”她爸本来说派一个人,后来不放心,又加了一个。
江尧“呵”了一声,问:“这是……保镖?”
叶柔点头。
江尧笑:“真稀奇,我还以为只有电视里才有。”
叶柔觉得异常羞耻,整张脸都涨红了。她也不想这样,不然叶朗根本不可能允许她跟人跑去新疆。
江尧:“乖宝宝,我看你爸这是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叶柔:“……”
江尧:“不过,好像你爸担心的也对,虽然你有点瘦,但长得漂亮,我卖个十万八万还是可以的……”
叶柔扭头过来看他,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惊恐。
江尧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伸手在她眉心轻弹了一瞬:“骗你的,舍不得卖,卖了我不成瞎子了么?”
叶柔的脸又红了。
过了一会儿,江尧问:“你跟我跑这么远来,就没考虑过安全问题?”
叶柔低着头,手指捏着裙子:“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江尧问。
“坏人。你不是坏人。”她说得很笃定,乌润的眼睛微微发着光。
江尧:“那可不一定,我爸和我妈都说我是坏孩子,老师们也说我坏,还有上次和我打架的人,你也看到了……”
叶柔语气坚定,又重复了一句:“江尧,我觉得你不坏,你很好。”
江尧别过脸去,咳了一瞬:“嗯。”某人的耳尖冒着红,好半天才消下去。
六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他们打车去营地报到,那两个保镖也跟了过去。
江尧和叶柔去登记信息——
“你们车队一共几个人?”
江尧本来要说两个,但回头看看门口还有两个,于是说:“四个。”
“车手是?”那人又问。
“江尧。”
“领航?”
“叶柔。”
江尧索性一口气补充完:“车队经理叶柔,技师江尧,法务江尧,安全江尧,对外联络江尧。”
“物资后勤呢?”那人问。
江尧转身,指了指门口的那两个彪形大汉道:“就……他们两。”
那人头也没抬:“姓名报一下。”
江尧单手插兜,走到外面,简单地沟通了几句,那两个保镖就进来登记了姓名。
叶柔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车队有名字吗?”
江尧看了眼叶柔:“经理,你想个名字。”
叶柔思索一会儿,问:“你觉得叫‘疾风’怎么样?”
她本来是问问他的意见,江尧已经转身和那负责登记的人说了:“我们队叫‘疾风’。”
“去对面把报名费交一下,一个车组,包含一名车手,一名领航员,一辆赛车,七万;另外加两个后勤,一起七万六。”
叶柔没想到报名费会要这么多钱……
江尧要刷卡时,叶柔伸手拦住了他:“我……还有他们的报名费,我出,不能花你的钱。”
江尧转了转手里的卡,神色淡淡的道:“行啊,你出就你出。”
叶柔去刷卡时,那个工作人员禁不住笑:“小姑娘,这么体贴你男朋友啊?还舍不得他花的钱。”
江尧也不解释,懒懒地倚在那桌边,弯着唇似笑非笑:“嗯,确实是挺体贴的。”
叶柔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人笑着把票据递给她:“小姑娘还不好意思了。”
江尧:“嗯,脸皮薄。”
叶柔:“……”
从那门里出去,江尧一直在笑。
叶柔看着他的背影,脸红到滴血。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会在半夜更。
保镖叔叔:就挺意外,我们是车队后勤火箭队。
第22章 疾风吻玫瑰(一更)
这届环塔赛程总长4200千米, 分为9个赛段,其中1400千米为特殊赛段,包含沙漠、戈壁、湿地以及河床和雪原等多种类型。
晚上九点, 新疆的天还很亮, 组委会召开赛前露天会议,主要讲比赛的规则和注意事项。
所有的车手和领航都围在硕大的舞台下面,台上的人讲得口干舌燥,江尧挂着耳机, 神情懒散地刷着一款狙击游戏,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一旁的叶柔拿着个小本子仔仔细细地记, 生怕漏了什么。
江尧一局游戏打完, 撇头看了眼边上的叶柔。她手里得本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江尧扬了扬眉梢,摁灭手机,抬手把那本子从她手里抽走了。
“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叶柔怕遗漏重点,什么都写,江尧看着笑得抖了起来:“笑死我了, 乖宝宝你怎么连这个也记?”他挑着眉,欠扁地念她本子上的字, “环塔是亚洲最大的越野拉力赛它代表着亚洲的……”
叶柔窘得面红耳赤,连忙伸手来抢他手里的本子, 江尧长臂一伸,将那本子举过了头顶。
叶柔只好跳起来够——
旁边挤进来一个工作人员, 人高马大, 眼睛看着前面的舞台, 横冲直撞地往前走。
眼见要撞到叶柔, 江尧手臂收回来, 摁住她的后腰,往面前一带——
叶柔不查,就那么栽进了他的怀抱里……
台上的人还在讲,叶柔却像是失聪了,根本听不见,不,她也不是什么也没听见,她听到了江尧铿锵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
那是春天冰川融雪时,冰块坠水时的声音,她的呼吸和灵魂全部淹没在了水里,下坠、沉溺……
“下面是路书部分,也是我们今天会议的重中之重,请所有领航员注意,有些地方要做修改……”
江尧笑着提醒:“喂,真要讲重点了。”
冰川震动起来,哦,不震动着的不是冰川,而是少年说话时起伏的胸膛。
叶柔抬头,骤然清醒。
她往后退过一步,迅速撤离了他的怀抱。
夕阳落在女孩柔软的头发上,风中拂过一阵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气息,江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种吃红豆汤圆过敏的反应又来了……
他根本没吃红豆。
他忽然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前面的叶柔已经翻开了路书,正握着笔快速快速修改。
会议结束,太阳在地平线上欲坠不坠,橘粉色的霞光铺了一地,人群匆匆散去。
江尧握住叶柔的手腕免得她被人群冲散:“走了,吃饭去。”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生得高,步子也大,叶柔跟在后面,小腿迈得飞快。
江尧走过一段路,放慢了步子,两人并行在傍晚的风里,叶柔的长裙被风卷起又落下。
江尧的手往下,即将要碰到叶柔的手背——
叶家的那两个保镖,立刻上去按住了江尧的肩膀:“松手。”
他们任务除了保护叶柔的安全,还有不许她和男生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刚刚江尧抱叶柔的那下要不是他松得快,他们已经打过去了。
江尧“嗤”了一声,把原本要牵叶柔的手收进了口袋,俊脸上重新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两位叔叔,新疆有许多美食,有兴趣一起尝尝吗?”
那两个保镖面无表情,没理他。
江尧挑了挑眉,领着叶柔进了一家烤肉店,那两个保镖也跟进去坐到了他们对面,两双眼睛监控器一样地盯着江尧。
江尧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端了满满一盘肉过来,敞着腿坐下,修长的指尖捏着那些肉串,一串串往火上架,转动,撒孜然,手法灵活娴熟。
“滋滋滋”的油声冒上来,香气扑面而来。
叶柔看着新奇,也想尝试,眼里放着光。
江尧也看出来了:“你想弄?”
叶柔点头:“我试试。”
江尧倒也不打击她信心,他烤的那些肉正好都熟了,他三五下收拾干净了炉子,冲她扬了扬下巴,声音里带着着笑:“你烤吧,乖宝宝。”
叶柔拿了几串羊肉过来,学了他的样子往火上摆。
她愿意干活,他倒是乐得自在,闲闲地靠回到椅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金属托盘,视线偶尔看一眼,也不教。
叶柔放的地方不对,底下的炭火太大,等她转几圈,明火直接燎了上来,她赶紧把那些烤串提起来,砸灭了火。
江尧撩着眼皮,懒懒地点评:“焦了。”
“……”自己烤的就得自己吃,叶柔把那些烤焦的羊肉串拿过来,吹了吹正要吃——
江尧伸手过来把那些烤焦的羊肉拿走了,换了他烤的给她,“糊了不能吃,换这个。”
他的指尖短暂在她手背上掠过一瞬,麻麻的痒,叶柔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你烤吧。”
江尧表情还是懒懒的,但是眼里夹着缕似有若无的笑,声音带着低低的哑意:“嗯。”
后面就变成了他烤,她吃,对面两个保镖看。
叶柔从包里翻了路书出来,边吃边看。她看得认真,吃东西看上去不太用心,只是偶尔蘸一蘸手边的调料。
江尧伸手过去把她的调料碟拿走,换了碟醋给她,叶柔没发现,继续蘸,吃了一口,皱了眉。
江尧往她手里递了杯水,顺手拿走了她手里的路书:“认真吃饭。”
叶柔伸手来够他手里的路书:“你让我再看看,路况很复杂,我怕给你领错路。”
江尧:“明天是排位赛,我们用不着拿第一。”
排位赛主要用来决定第一赛段的发车顺序,只要没有迟到罚时,并不影响后面的总成绩。
环塔是开放赛道,第一个发车,没有车辙印可寻,往往需要自己找路,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柔:“那也得认真点对待,组委会说了排位赛有车子发生过汽车自燃。”
江尧递了块羊排给她,嘴角勾着抹痞痞地笑:“行啊,都听你的,一起做乖宝宝。”
叶柔:“……”
*
次日一早,江尧和叶柔从营地出发,准时到了赛道的起点。
车子们在路上排起了长龙,江尧从后座上拿了顶头盔丢给叶柔。
她接过去扣在头上,捏着绳子扣了半天,江尧把车子挂了空档,身子转过来,“啧”了一声:“靠过来点,我帮你弄。”
叶柔依言侧过来一些,江尧解了安全带,倾身靠过来,他低头看那塑料搭扣,叶柔却在看他,江尧的睫毛好长,眉骨上的那粒小痣是暗红色的……
搭扣穿好了,他的指尖托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帮她调节松紧。
指尖碰到她皮肤的一瞬,女孩整张脸都红了,眼睛里波光潋滟。
江尧的手还没收回来,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细白的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喉结在光里滚落了一瞬,心脏莫名发烫……
还好这时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江尧松开她,系好安全带,重新挂了档往前开。
排位赛的赛程只有14千米,车子进了赛道,叶柔就开始专注地看路并给他报路书。
沙砾路面相对平坦,几个急弯过后,遇到了一条半干的小河。
路书上,这里只有一个感叹号,却有好几辆车在这里抛了锚,甚至还有翻车的。
叶柔没有路书里的死板话术,而且扭头对他说:“注意安全。”
江尧神情跩跩的,眼底压着抹笑:“Command received. My captain.”
车子往下进入到河谷,叶柔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江尧并没有降低车速,而是油门到底,“哗啦”一声巨响,车子涉水而去,飞溅起大片白色的水花。
水珠和泥点如同下雨一样飞落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啪啪哒哒”,如同雨打斑竹,清脆悦耳。
叶柔有被震撼到,她吞了吞嗓子,心脏砰砰直跳。
江尧适时提醒:“柔柔,路书。”
叶柔立刻回神,对路,上坡后是一段开阔的路面。
叶柔眼睛亮得如星,她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过:“前方,油门焊死。”
没有一个赛车手能拒绝得了领航员的“油门焊死。”
江尧:“Follow your wishes. My princess.”
发动机提速到了极致,速度盘的指针转到了底,叶柔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
车子高速通过路面,绝尘而去,无数砂土碎石砸过车门飞迸出去。
引擎声在荒原里响了很远。
末日电影特效,也不过如此……
排位赛结束,江尧把车子重新开回营地,叶柔去看了赛段的时长,江尧排在第四名。
也就是说,他们明天的比赛是第四个出发。
组委会的负责人非常欣赏江尧:“小伙子,真不错,排在你前面的三个人可都是职业车手。”
“职业车手有什么区别?”叶柔好奇地问。
那人笑:“几百万一辆的专业赛车、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再加上最顶尖的维修技术团队、后勤团队,环塔虽然每年办,但最后捧杯一直都是职业车手。”
另一个人也笑着插进话来:“对,强强联手才能赢,普通人在这里目标基本就是跑完全程。”
叶柔被他们那种语气刺到了:“凡事总会有例外。”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今天只是试试水,还不是艰苦的时候,明天跑完130公里、后天跑完280公里,你就知道环塔不是那么简单了,环塔是长距离马拉松。”那人深深地抿了口烟,眼里有崇敬的光:“知道这里的赛道叫什么吗?叫地狱。”
叶柔还想说什么,江尧伸手在她头顶按了一瞬,神色淡淡的:“走了。”
从那办公室里出去,江尧一直没有说话,仿佛真的对胜利没有欲望。
叶柔追上他的脚步:“江尧,我觉得你可以赢!”
他顿了步子,笑了一瞬:“叶柔,你学过地理的,从最北面的漠河到最南边的曾母暗沙有多远?”
叶柔记得,直线距离大约是5500公里。
环塔跑一圈,4300公里,几乎就是从中国的最南端跑到了最北端。
赛道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戈壁沙漠与沙山。
叶柔捏了捏拳头说:“江尧,我还是觉得你可以赢。”
江尧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她赛车服还没脱,身姿挺拔,眼睛亮亮的,像是簇着碎星,唇角的梨涡甜到腻人……
江尧愣了一瞬,半晌笑:“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叶柔:“直觉。”
江尧:“走吧,去听今天的赛员会。”
叶柔跟上去:“你不想赢吗?”
江尧:“想啊。”
作者有话说:
“Command received. My captain.”命令收到我的船长。
“Follow your wishes. My princess.”如你所愿,我的公主。
第23章 疾风吻玫瑰【二更】
第二个比赛日, 跑130公里的碎石戈壁路,专业赛车和普通车的差距就凸显出来了。
专业赛车在这种路面的速度依然可以达到180km/h,普通车开到100km/h已经和坐船差不多了。
江尧的车速没有昨天那么快, 不久, 他们就被专业赛车超了车。
前车高速通过时,卷起了巨大的白“雾”,碎石和沙砾,暴雨一样飞溅在前挡风玻璃上, “噼里啪啦”一顿响,叶柔脸颊被那沙风刮得生疼。
有近两分钟时间, 她的视野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很恐怖的!
你根本不知道前面的路况是怎么样的, 它可能是石块, 可能是急弯,可能是干河,甚至是故障车辆。
翻车、碰撞……一切都是可能存在的。
许久浓“雾”消散,入眼是荒凉的大戈壁,偶尔可以看到远处的牧民。
稍微好一点的路段, 江尧就会全速行驶。
不多久,又一辆赛车轰鸣着超过了他们, 这次,他们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幸运, 他们碰上了一个急弯——
尽管江尧及时刹车制动,车子还是冲出赛道撞上了沿途的铁丝网。
叶柔和江尧一起跳下车, 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车子从铁丝网里推出来, 右后视镜撞掉了, 汽车右后门刮掉了一大块漆。
江尧简单检查了汽车的发动机和底盘, “没多大问题。”
叶柔:“那我们继续走吧。”
江尧点了支烟, 斜倚在车上,脸笼在越野车的阴影里,长腿陷在阳光里,神情有点松散的懒:“再等一会儿。”
叶柔有点不理解。
江尧吐了口气解释:“等专业赛车跑干净了,我们再走。”
刚刚的情况,他不想再发生一次。他们没有专业的维修团队,车子不能在第一段就坏掉。
想赢,以后多的是机会。
叶柔在他车上,他不想拿她来冒险。
这一带尽是荒原,一棵树没有,一堵墙没有,除了眼前的这辆车,再也找不到遮阳的地方。
江尧朝叶柔招招手,示意她站到阴影里来。
天太热了,赛车服太厚,江尧将衣服拉链敞开了一段。
叶柔看到了清晰的锁骨,他皮肤冷白,那上面也有一粒暗红的小痣,和他眉头上的那粒遥相呼应,莫名的欲。
叶柔摘掉头盔,不敢再看他。
刚刚卷起的尘土,弄得叶柔脸上有些脏。
江尧丢掉烟,转身去车上拿了包纸巾,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上去,把水挤掉,抬手过来替她擦脸。
叶柔有些慌,下意识地要避开,江尧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了车门上,指尖探过来:“别动,帮你擦擦。”
叶柔:“……”
他高出她一大截,给她擦脸时,弯腰靠过来——
挨得很近了。
叶柔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下秒,冰凉的纸巾擦过她的额头、眼皮、鼻梁、脸颊还有嘴唇。
叶柔没有化妆,她的嘴唇是那种最健康的淡粉色,就像某种没熟透的草莓。
江尧的视线在她唇瓣上停过一瞬,移开,和她在虚空中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只剩戈壁上荒凉干燥的风在中间穿过。
世界无限安静。
车子过了一辆又一辆。
每过一辆车,他们都会停下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江尧摆摆手。
叶柔脸颊上的水已经被蒸干了,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耳根像是被人丢在炭火里烤过一般,炙热、滚烫,无法忽视……
江尧清咳一声道:“走吧。”
车子重新上路,叶柔报路书,他开车,中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们通过了所有的打卡地,重新返回塔城营地。
那些头车正在接受记者采访,江尧看都没看,直接避开了。
他们因为撞网又休息,排名已经落到了一百多名。
赛员会结束,叶柔怕江尧不高兴,抱着头盔,追上去安慰道:“江尧,今天是车子限制了你发挥,你开得很好,不要灰心,明天我们再赢回来。”
她说话的样子诚恳又可爱,头发晕在夕阳里,毛茸茸的。
江尧没忍住伸手去揉她的脑袋——
手刚碰上去,叶家那两个保镖就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
江尧把手插进赛车服口袋,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二位叔叔,叶柔说她想吃西瓜、哈密瓜还有葡萄,你们搞后勤的,能买点回来吗?”
那两个保镖商量了一会儿,留了一个下来,另一个出去买水果。
江尧朝留下的那个保镖看了眼:“叔叔,你能给刚刚那个叔叔打个电话吗?我们还需要水、黄瓜、薯片、瓜子和自嗨锅。”
那保镖根本不想理江尧。
叶柔忽然开口说:“叔叔,他刚刚说的这些我都想吃。”
“……”那人默了一瞬回头去打电话。
江尧适时做了解释:“明天要跑280公里,多准备点放车上。”
里,正常走高速也要开将近三个小时,崎岖不平的赛道更不用说了。
交待得差不多了,江尧朝叶柔摆了摆手:“早点睡觉。”
“好。”叶柔说完却没有走。
江尧走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晚安了,乖宝宝。”
晚上叶柔躺在帐篷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在戈壁上听到的风声。
戈壁荒凉,野风萧肃。
奇怪的是,
她既不觉得荒凉,也不觉得萧肃。
可能是因为他在,
那些不可接受的枯败,
就全都还好。
叶柔一夜无梦,醒来时各个车队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今天大本营就要迁走了,江尧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就是几顶帐篷,卷卷丢车上直接开了走。
今天的赛段相比昨天更加荒凉,是沙漠和戈壁的衔接性地段,一望无际。
路上可以见到的植被越来越少,再也看不到牧民了,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无人区了。
路上,抛锚、翻车的车子越来越多,江尧能帮的都会下去帮一帮。
没来这里之前,叶柔以为环塔就是个单纯的比赛,真正深入了解后,才发现环塔是互帮互助。
他们的车在开出去一百多公里后,也出现了小问题,汽车的左前轮爆掉了。
后备箱里有现成的轮胎,江尧下去拿东西把车顶了起来,叶柔帮忙扶着,他利落地把胎固定进去。
车子重新跑在路上,叶柔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松懈,他们通过了全部的打卡点,并在规定的时间里到达赛段终点。
这段路实在太长了,太累、太难熬了。回程的路上,叶柔靠在椅子上眼皮上下打着架。
江尧:“明天没有比赛,困就睡会儿。”
“嗯。”叶柔摘掉头盔,脑袋一靠椅子就睡着了。
到了目的地,江尧停了车,却舍不得叫醒叶柔。
他下车,绕到另外一侧将她背出来。
叶柔刚到他肩膀上就醒了,她又羞又窘想下来,江尧却不让,掌心托着她的腿往背上抛了抛:“不累吗?”
叶柔放弃抵抗,趴在他脖子上,声音低低的:“累的,但也还好。”
因为他背了她,她就忽然觉得还好。
江尧:“今天不住帐篷,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洗洗澡。”
叶柔也很想洗澡,来环塔的几天真的过得很糙。
那些装备精良的车队都是开了房车来的,营地虽然有淋浴房,但水是冷的,新疆这边晚上温度低,洗冷水澡需要勇气。
“去哪里住?”叶柔问。
江尧:“前面有宾馆。”
叶柔听到“宾馆”两个字,明显僵了一瞬。
江尧笑得发颤:“一人一间,小爷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
叶柔窘:“我才没有呢……”
天已经黑了,晚风有些冷,叶柔悄悄把脸颊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然后,她就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又格外让人格外心安。
“你去看今天的排名了吗?”半晌,叶柔在他背上问。
江尧:“没有,赢不了。”
“哦。”叶柔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江尧。
为他少年壮志未酬闷,为他珠玉蒙尘无人怜忧……
江尧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
“叶柔。”他喊她。
“嗯?”她在他背上低低地应。
“今天的月亮笑了。”
叶柔抬头,果然看到一枚细细的月牙挂在漆黑的夜幕上,就像一个微笑嘴巴。
江尧:“月亮笑了,你也笑一个。”
叶柔:“可是没什么好笑的事呀。”
江尧轻笑:“不一定要有好笑的事,嘴角往上,挤一个。”
她当真照着他说的,挤了个笑出来。
江尧:“后天开始要跑真正的沙漠了,去年我在沙山止步,今年我想和你一起跑完全程。”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落在了她的心上。
叶柔眼窝莫名一热:“嗯,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疾风吻玫瑰
难得的休赛日, 各个车队都在休整。
这是维修工们最忙碌的一天,想要继续去沙漠里比赛,赛车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
叶柔起床下楼时, 远远看到了江尧——
少年嚣张的蓝头发, 压在涂鸦的印花鸭舌帽里,耳骨上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蹲在那里换轮胎,身上的黑色无袖衫被风卷着贴到身上,露出清晰流畅的背部线条, 紧实而有力。
长臂露在外面,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拧螺丝的动作膨胀又放松。
走近了, 才看到他嘴里叼着根烟, 脸上的表情透着些不耐烦, 整个人看上去又帅又坏。
“早。”叶柔和他打了招呼。
江尧扭头过来看她一眼:“起了?”
叶柔:“嗯。”
“等下,我紧下螺丝。”说话间,江尧把那金属扳手套上去,站起来,用脚踩住, 往下拧。
四个轮胎全部来过这么一轮后,他摘掉手上的黑色手套, 随手掀了T恤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叶柔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截漂亮的腰线,耳根瞬时红了。
江尧把扳手丢进工具箱:“走吧, 先吃早饭,一会儿带你去转转魔鬼城。”
叶柔好奇:“魔鬼城?”
“听过?”江尧笑。
“嗯。”准确来说是在书里看过, 雅丹地貌, 风蚀成因。
早饭就在门口的小店里吃的, 江尧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递给叶柔一个塑料袋, 里面放着遮阳伞和防晒衣。
叶柔看了他一眼:“你刚刚特意去买的这个?”
江尧撇着嘴,语气拽拽的:“嗯,怕你一会儿晒得哭鼻子,我可不会哄。”
叶柔:“我才不会哭。”
叶柔家两个保镖也找了过来。
江尧扬了扬眉毛,“走吧,去魔鬼城。”半晌,他又退回来对那两个保镖说:“后勤叔叔,你们开车吧。”
江尧和叶柔都坐了宽敞的后排。
“有人做司机就是好啊!”江尧靠在座椅里,一会儿拆包瓜子、一会儿又撕包薯片,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
一副老子干不掉你们,但老子一定要气死你们的坏样。
叶柔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弯唇笑了,
江尧看到了她那浅浅的梨涡,眉头一跳,靠近了,偏头小声问:“在笑什么?”
叶柔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说:“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江尧把手里的薯片和瓜子“哗哗啦啦”全收了,伸手过来捏住了她后脖颈上的一块皮肉:“再说一遍,谁可爱?”
叶柔僵在那里不敢动,他使了坏,食指和拇指配合着慢慢地捻……
麻痒顿时沿着那块皮肉侵蚀了整个背部,脊柱上腾起一把火,简直快要把她烧干了。
“江尧,你能不能松手……”她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带着祈求与羞耻。
太乖了。
太软了。
也……太可爱了。
江尧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他猛的把手拿回来,靠回到椅子里。
叶柔像是掉进了12级飓风卷过的海面,摇晃、眩晕,久久无法平复。
在魔鬼城玩了一个多小时,叶柔和江尧各怀心思,没说一句话,认真听导游词的只有那两个保镖。
江尧觉得叶柔像是生气了,他简单反思了下,是自己举止刚刚太轻浮了。
观光车开到最后一个景点,江尧忽然把手臂伸到了她面前:“喏。”
叶柔愣了一瞬:“干嘛?”
江尧表情拽拽的:“不是生气嘛,让你掐回来,别气了。”
叶柔:“……”
江尧看她不动,捉了她的手放到手臂上:“使劲掐,随便掐。”
他两这样,那两个保镖又监视器一样地看了过来。
叶柔飞快地在他手掐了一下,触电似的把手拿走了。
江尧盯着她掐过的地方看了半天,不痛不痒,他怀疑刚刚是不是被蚂蚁夹了?
女孩已经跳下了车,步子走得飞快,风卷着她的长裙舞动,一双小腿白而直。
江尧下车,跟了上去,问:“现在解气了吗?”
叶柔抬眉看他:“我没生气。”
江尧把手插在短裤口袋,笑:“没生气的话,去那边拍张照片。”
叶柔本以为是她一个人拍,谁知道江尧把手机递给了一个保镖:“叔叔,帮我们拍张合影,谢谢。”
无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他们并肩站在风里。
少年难得站得笔直,眉眼间的不正经淡了许多,女孩的眼睛看着镜头,眉眼含笑,梨涡浅浅,裙摆飞出去,扫到了他的腿上,他们背后是寸草不生的荒凉土地。
忽然扬起一阵尘风,有沙子落到了叶柔眼睛里,她低头揉了揉。
江尧问:“怎么了?”
叶柔:“沙子飞到眼睛里了。”
江尧:“哪只?我帮你吹吹。”
叶柔还没说话,江尧已经靠了过来,指尖灵活地掀开她的眼皮……
他的脸在视野里逐渐放大,温热的气息吹到了眼睛里,避无可避,只能仰着脸任由他弄。
导游拿着喇叭在那里催:“有沙暴要来,今天的观光时间结束,请大家迅速返回车上。”
叶柔一动,江尧的唇落撞在了她的眼皮上。
眼皮对热源的感知尤其明显——
他的唇是灼热的、滚烫的,就像是烙在了上面。
风沙漫卷,人群骚动起来,江尧一把牵住叶柔的手腕,一路飞跑着上了车。
到了车上,大家都在掸身上的沙,叶柔掸掉头发上的沙,侧眉过去偷看江尧,他脸上的神色很坦然。
刚刚那个短暂又意外的吻,他似乎没有发现。
叶柔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高兴的是避免了尴尬,失落的是他竟然没发现那是一个吻。
沙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他们待在景区的售票厅里,隔着玻璃往外看,黄沙漫天,遮天蔽日。
风声呜咽,似鬼哀鸣,阴森恐怖。
这就是魔鬼城名字的由来。
叶柔有点害怕。
江尧往她手里递进一支雪糕:“这回票买得值了,61块钱听见了鬼叫。”
不知怎么的,她刚刚的恐惧一下就散了。
是挺值的,61块钱听到了魔鬼城里魔鬼的怒吼,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运气。
沙暴卷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次日一早,叶柔和江尧从营地出发前往第三赛道的起点。
沙漠……
她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沙漠了。
无边无际,真正的荒凉、寸草不生,死亡之海。
狂风停止后,天空露出了本来的颜色,干净、透亮、蓝且纯粹。
太阳很烈,有风,但是风也是热的、干的。
沙漠和天空在很远的地方相交着,叶柔从没见过这么清晰的天际线。
车子开进沙漠,就像一片树叶飘进了大海。
这是完全开放的赛道,他们要在这沙海里行驶整整400千米。
米,全程高速,要走近5个小时,他们没有导航、没有卫星,唯一有的只有叶柔手里的那本路书。
这还不是最大的困难,最大的困难是高温。
沙子比热容小,六月的沙漠,地表温度达到了60℃,赛车的特殊构造,车内都是没有空调的。
车子才走了二十分钟,叶柔头发和后背已经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学江尧把衣领解开一点敞着,但还是热。汗水滴下来,很快又□□燥的风烘没了。
沙漠里没有厕所,叶柔只敢喝少量的水保证自己不渴。
还好,他们的车不是排在最前面的,江尧沿着车辙印往前开,一路还算顺利。
路过第一座沙山时,几十辆车停在了那里。
“他们这是担车了?”叶柔问。
江尧表情淡淡的:“嗯,去年我也在沙山上担了车。”
叶柔闻言,莫名紧张起来,心脏突突狂跳,但她还是努力安慰道:“这次你肯定不会担车。”
江尧:“嗯,今年有你。现在要看看你是不是我的幸运女神了……”
叶柔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江尧脚下平稳操作,车子沿着山坡徐徐往上爬升,车速不快,车轮和沙子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清晰入耳。
沙子溅过车门,往很远的地方飞迸着。
发动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叶柔在心里默念着“通过、通过、通过……”
车子稳稳度过了最高点,往下是一个陡长的下坡。
有很多车子在这里翻了车,车顶陷在沙里,人在里面往外爬,地上是乱七八糟的车辙。
江尧偏头看了眼叶柔:“飞吗?”
叶柔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飞!”
江尧痞痞地弯着唇:“Ready set go.My dear princess.”
他每说一个字,左右脚手都跟着配合动一下,引擎声轰鸣,仿佛那是一种庄重的仪式、一种有节奏的配乐。
话音结束的瞬间,车子腾空而去,距离地面有两三米,黄沙在车后卷起漫天黄“雾”,烈日直直地照进挡风玻璃。
车子稳稳落地的一刻,叶柔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烈日融化了。
那一刻,叶柔脑海里划过一句诗,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能把你比作盛夏吗)”
跨过了一道险峰,后面路段,江尧开得游刃有余。
车子一次次破沙而出,飞沙而去,就像鲸鱼一次次腾过宽阔海面,再扑通坠水而去。
风是热的,心是热的,血液是热的、汗水是滚烫的。
路书还有10千米就要到终点了,那里是一座城市,是这荒凉孤寂的尽头,叶柔心里腾起莫名的感动。
远处,还有最后一座沙山。
这时,江尧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手机蓝牙连接了车载音箱。
江尧随手点了接通,王小东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江尧,你的电话可终于有信号了!”
江尧:“有事?”
王小东:“你爸和你妈早上来我这里,说你跑环塔出了事,让我把你存我这里的钱拿给他们带你去治病。”
“你给他们了?”江尧问。
王小东:“我本来没有要给,但他们在我店门口又是哭又是闹,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怕你真出了事,就给他们了……”
“给了多少?”江尧问。
王小东支支吾吾了许久说:“全给了。”
车子已经开到沙山顶端,江尧完全没有降速——
叶柔:“江尧!注意后面是陡坡!”
叶柔喊了好几次,江尧完全没有反应。
车子滑过顶端,飞驰而去——
车头先落地,在地上连续翻滚几次,天旋地转,天空和沙地在视野里轮回交错,风和沙子灌到脸上来,漫进鼻腔,擦脸而过……
“嘭——”的一声巨响,一切止住了。
脚底朝着天空,阳光亮得刺目……
作者有话说:
环塔要结束了,这次他们是不能跑完全程的。快送车了。
第25章 疾风吻玫瑰
巨大的坠落感觉后, 脑袋一片空白。
翻车了——叶柔冷静下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她往里喊一声“江尧”,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还好吗?”她问。
“嗯。”又是低低的一个单音,根本听不出情绪。
叶柔调整好坐姿, 双手撑住车顶, 身体往后贴近座椅,艰难地从副驾驶里爬出去。
叶柔身上脸上都是沙,她顾不得其他,绕到驾驶室那侧去看江尧——
他就那么保持着坠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眼里的光暗着,一团漆黑。
宇宙里的恒星, 也不是一直发光。
它们熄灭的一刻, 万丈光芒也要跟着死去。
叶柔有些慌, 她见过江尧各种张扬、嚣张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骨头受伤了吗?”她不太敢动他,只是俯身进去擦掉了他脸上的沙子。
江尧:“没有。”
叶柔松了口气。
她拉住他的胳膊往外时,江尧瞬间清醒过来……
汽车顶盖完全陷在沙里,底朝天, 单靠他们两个根本无法把车子弄正。
江尧摘掉头盔:“别弄了,打救援电话吧。”
少年眼里的灰暗深深刺痛到了叶柔, 她不想放弃,至少不是在这里放弃:“江尧, 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在这荒凉的沙漠里,叶柔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助后面的车。
她不顾60℃的高温, 站到路中央, 一遍又一遍地朝路过的车子挥动双手。
停下来的车很少, 偶尔有停下来的, 也只是看一眼就走了。
要将一辆底盘朝天的车从沙子里拉出来, 要费很长的时间。
环塔再有人情味,也是比赛。
江尧过去摁住她的肩膀:“别浪费力气了……”
“不要!”她仰着脸,大眼里蓄积着水汽。
江尧怔住了,他在这个文静柔软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一种坚定的、即将爆发的力量。
大约是受她感染,江尧也和她一起站到路中央,挥舞双臂。
终于,有车子停了下来。
他们用绳索捆住车子,利用另一台车子的动力,把车子回正。
叶柔躬着背朝他们讲了无数次谢谢。
江尧跳上车,重新转了钥匙,发动机点不了火,引擎盖掀开,才发现发动机的曲轴摔断了。
“抱歉,叶柔,发动机坏了,我不会修,没法带你走完全程了。”风在沙漠里漫卷,少年失落的声音也跟着消散在了风里。
那一刻叶柔希望自己有魔法,修好车,或者点亮少年的眼睛。
但她没有。
只能看她的少年,将梦打碎在这寸草不生的沙漠里。
风沙侵了他满身,烈日灼灼,少年周身全是冰冷的白光,就像蒙着层霜雪,那光刺痛了她。
叶柔张了张唇:“明年再来吧。”
“明年可能不来了。”他说。
*
重回南城,漫长的雨季还没有过去,依旧是早上出太阳,下午下暴雨,空气潮湿闷热。
连续几天晚上,叶柔梦里都是那一望无垠的荒漠,喉咙、胸腔全部都是干裂、灼热的刺痛……
叶柔得了一场重感冒,烧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下午,她的烧终于退了。
贺明舒从保姆手里端过碗,喂了她两口粥。
叶柔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妈妈,我想出门一趟。”
贺明舒:“我去给你叫司机。”
叶柔:“我想自己骑车去,不想坐车。”
她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叶朗怕她骑车危险,只允许她在花园里骑。她曾经骑出去一次,被叶朗骂了整整三天。
贺明舒避了避女儿热切的眼神:“我和你爸说一声……”
叶柔握住了她的手,诚恳地说:“妈妈,十一二岁的小朋友都可以骑自行车在路上玩。”
贺明舒觉得女儿出去一趟回来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她从来不会讨价还价,她犹豫了一瞬说:“好。”
叶柔抱了抱她:“谢谢妈。”
叶柔起床,换了身衣服,确定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才出了门。
叶柔发现,骑车出门,并没有叶朗说得那么恐怖。
相反,风从耳畔吹过,空气里有好闻的蔷薇花的味道,甜甜的,很舒爽,她爱这风里的一切。
她把车一直骑到了江尧家楼下。
楼道里还是老样子,昏暗、潮湿,夹杂着一股乱七八糟的臭味。
叶柔一口气爬到三楼,江尧不在家,她敲了许久的门,一直没人来开门。
她给江尧发了信息,没有人回,打语音电话也没有人接。
忽然,一阵狂风从楼道窗户里卷进来,楼上有谁家的衣架被风吹翻了,“咣当”作响,还有谁家的小孩被骂了,母亲的声音细细的尖尖的,“要下大雨了,再往外瞎跑打你屁股。”
风越卷越凶,头顶的乌云挤在一起。天黑沉沉的,闷雷滚滚,滂沱大雨倏然而至。
叶柔没带雨具,只能等雨停了再走。她不想上去,就在那最后一级台阶上坐了下来。
大雨把那些嘈杂的声音带走了,鼻尖只剩打湿的泥土的气息。
许久。
幽静的小巷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白短袖、黑短裤,撑着一柄沉黑的大伞,白色的运动鞋踏水而来,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叶柔认识那双鞋,她从台阶站了起来,喊了声:“江尧。”
来人将手里的伞往上掀了一角,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叶柔的心脏顿时缩住了……
江尧的嘴唇肿着,下巴上有一道暗红的口子一直延到脖子里,眉骨上笼着一团青紫,脸颊骨上有着干涸的擦痕。
光茫散尽,满眼青灰。
叶柔觉得眼前的江尧和她之前见过的江尧有些不一样:“你回来了?”
“嗯。”少年的眼皮耷拉着,眼底尽是倦意。
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隔着白茫茫的雨幕,挑着眉梢看她:“找我有事?”
“我……来看看你。”叶柔捏着裙子说。
江尧从大雨里走过来,收了伞,雨水滴落在干燥的台阶上,和她擦肩而过时,他低低地说,“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叶柔问:“江尧,你又去和人赌车被打了吗?”
他没回头,在那台阶上停了步子,“不关你的事。”
雨还没停,“哗哗啦啦”,满眼灰寂,就像少年的眼睛。
叶柔心口酸涩,她终究没忍住,转身快步上了楼。
她在门口敲了许久,江尧才来开了门。
叶柔在他开口逐客前,举着胳膊说:“我不进去,你家有花露水吗?借我涂一下,我在底下躲雨快被蚊子咬死了。”
江尧看了眼她的胳膊,白皙的皮肤上确实有几个粉红色的小包,裙子没有遮住的小腿上也有同样的小包。
楼里脏乱,蚊子多,他一直知道。
江尧转身进了卧室。
叶柔长长地舒进一口气,视线在屋子里打量一圈。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是没有上次来的时候整洁,鞋子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口。
进门的桌上放着一碗泡面,塑料叉子还插在碗边,刚泡,还没来及吃,这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
客厅的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在那边上放着他的身份证、钥匙还有一张粉红色的车票,他好像是打算出远门。
江尧很快从卧室出来,把手里的花露水递给她。
叶柔接过来:“你吃饭,我擦完就走。”
江尧“嗯”了一声,背对着她坐下来吃泡面。
叶柔擦得很慢,餐厅里安静至极,花露水和泡面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更强烈。
江尧卷完了手里的泡面,转身见叶柔还没走,表情冷冷的:“拿回家涂吧,我不要了。”
叶柔走进来把那花露水瓶子放到了他手边的桌上:“不用,已经用好了。”
她还了花露水还没有打算走,犹豫了一瞬,她开口道:“你要出远门吗?”
江尧:“嗯。”
“去哪里?”叶柔问。
江尧冷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和你有关系?”
叶柔说了声抱歉,从他家退出去,关上了门。
雨还是没有停,她只能继续坐在那一楼的台阶上等。
天黑了一些,小巷里的路灯亮了起来,冷白的光泡在大雨里。
蚊虫绕着她白皙的腿乱飞,花露水涂抹过的地方还是痒。
不一会儿,身后的楼梯上有人下来了。
还是江尧,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口罩,肩上背着那个黑色的包,背影瘦削孤寂,像一只随时坠水而亡的黑鸟。
从她身边经过时,叶柔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在拨弄,刀锋闪着寒光,比那刀锋更冷的是他的眼睛和他周身的气场。
她终于知道江尧今天哪里不一样了,他所有的表情都像是被冻住,没有笑,没有皱眉,甚至没有不耐烦。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她起身快步跟上去。
大雨滂沱,叶柔很快就被大雨淋湿了,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江尧偏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的头发和脸上都是水,脸颊被路灯照着,晕着一团白莹莹的光。
他下意识地把伞往她头顶举过来,替她挡住了漫天的雨珠。
“江尧,你说话。”叶柔声音拔高了一些,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去云南。”他说。
叶柔:“咳咳咳……去云南做什么?”
“去找我爸妈。”
“然后呢?”她问。
他的脸上腾起了一抹烦躁:“不关你的事。”
江尧快速捉了她的手,把伞柄塞到她手里,转身飞跑出了小巷。
叶柔顾不得其他,快步追了上去。
江尧在路口拦了辆车,叶柔也如法炮制跟上。
江尧去的地方是火车站。
傍晚的南城火车站,到处都是人,大理石地面上湿漉漉的,叶柔跑得太快,在那瓷砖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她爬起来继续往里跑,人太多了,叶柔的肩膀被人群来来回回地撞着,根本看不到江尧在哪里。
她买了一张去云南的票,沿着那硕大的候车厅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找。
许久,她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江尧。叶柔没有上前,隔了两排椅子坐在他身后。
候车厅里的空调打得很低,叶柔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头昏昏沉沉的难受,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影。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江尧站了起来,他的车开始检票了,叶柔发现自己买的和他根本不是同一辆车。
她管不了那么多,挤在检票的人群里跟了上去。
去云南有高铁,但江尧买的是绿皮火车。
叶柔跟着江尧往前走,期间他一直没回头。
直到火车突突突地开走,叶柔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那截车厢里去。
江尧一抬眉梢看到了她——
叶柔在他视线里走了他边上。
江尧拧着眉,有点不悦:“你跟着我干嘛?”
叶柔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半夜。
【我知道老婆们要看现在,这段我写完就回去,本来想番外写的,但是忍不住,这也是他们,全部的他们】
感谢PX.4936姐妹指出了文中的不足,抱歉,赛车方面的知识还是不够,嘤嘤嘤,小修了下。我也希望给老婆们更专业的东西,不过隔行如隔山,基本靠瞎编。专业人士可以继续指出来,我接受,也会修,轻拍就行,嘤嘤嘤。
第26章 疾风吻玫瑰【2更】
这是一节硬卧车厢。
乘客们陆续到齐了, 男女老少都有,行李搬上搬下,人声嘈杂。有人脱掉了高跟鞋鞋子, 有人切开了苹果, 有人放了又长又细的屁,有人喷了廉价的香水,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味道、各种声音……
这里不是个表白的好地方。
叶柔说得太过坦荡而自然,江尧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
其实, 他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
曾经不止一次、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喜欢,可只有叶柔说这句话时,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
那是春风拂动柳叶, 万物复苏的声音。
叶柔也并没有要在此时要江尧的答案, 只是因为他问,她就说了,仅此而已。
江尧轻咳一声,在那狭窄的小床上坐下,叶柔也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火车远离了城市,窗外面一片漆黑。
已经安顿好自己的人们, 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江尧沉默了许久,说:“到前面一站下去, 你下去,坐车回家。”
叶柔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不回。”江尧避开了她的眼睛, 语气有些生硬。
叶柔斟酌许久, 才低低地说:“江尧, 我不放心你, 所以才跟过来的, 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吧。你要是打他们我不会拦着,但他们要是打你,我拿石头砸他们,帮你打电话报警。”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伸手捉住他的手:“但你别为他们拼命,别动刀子,那太不值得了……”
江尧的喉头滚了滚,没有说话,也没有拿开叶柔的手。
女孩的掌心柔软、温热,在他那冰冷的躯壳上融开了个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
火车中间停靠了一个小站,窗外的灯光亮了起来。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晃晃悠悠。
时间还早,上铺的人找了副牌出来,邀请了邻坐的人一起斗地主,你一句我一句格外地吵。
叶柔的重感冒还没有好透,今天又淋过雨,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又烧了回来,脑袋发胀。
她实在没有力气,头软绵绵地靠在去往上铺的金属架子上,趴了一会儿,困极了。
江尧很快发现叶柔不对劲,她的脸颊潮红,掌心也烫得惊人。
“叶柔。”江尧喊她。
“嗯?”她应了一声。
“不舒服吗?”他问。
叶柔撑起脑袋,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声音却很蔫:“江尧,这里好吵好吵,吵得我想吐,我们能去别的地方吗?我们去魔鬼城吧,那里除了风都挺安静的,就是月亮不圆,我今天在沙地里看到一只蜥蜴,浅咖色色的和沙漠一个颜色……”
她已经烧到在说胡话了。
江尧伸手过来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嗤”了一声:“烫得可以烤山芋了。”
他起身去找了列车的乘务员,加了三倍的钱调了节安静的车厢,并找他要了一些感冒药。
再回来,叶柔已经倒在小床上睡着了。江尧把那个双肩包挎在背上,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很轻,抱起来并不费力。
叶柔的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滚烫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脖颈上。
江尧顿了步子,低头,见女孩果冻一样的唇若有若无地贴着他锁骨上的那粒小痣,就像一个吻。
太渴了,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粉色的舌尖,碰到了那粒痣,潮湿、滚烫、直戳心窝,又痒又麻……
“喂,你……”江尧的喉结滚了滚,决心不和一个病号计较生气。
他快步将她抱进了那节软卧车厢。
这里比外面安静太多,像是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有门和卫生间,一边一张铺。
江尧把她放下来,打算喊她起来吃药——
叶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叶柔妈妈。
只是女孩睡得深沉,根本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江尧关了门出去,替叶柔接了电话:“阿姨你好。”
听到男孩子的声音,贺明舒整个人如坠冰窟:“你……你是谁?柔柔呢?”
“我是江尧,叶柔现在跟我在火车上,她病了,没法接您电话,不过您放心,我会平安把她带回来。”
“你们两是去……”贺明舒看了眼旁边怒目圆睁的叶朗,“私奔”两个字又给咽了回去。
江尧懂她的意思:“我和叶柔只是普通朋友,我的身份证号可以报给您,车次和车厢号也都可以报给您,甚至我的定位也可以实时共享给您,如果有事,您可以随时报警来抓我。”
贺明舒稍微放下心来:“那柔柔就拜托你照顾了。”
江尧:“我会的。”
贺明舒挂了电话,看了眼叶朗,斟酌了一会儿道:“阿朗,柔柔肯定有原因的,这个小伙子听起来不坏……”
叶朗反手扇了她一巴掌:“你女儿都跟人私奔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有原因?”
贺明舒愣在了原地,结婚这么多年,这是叶朗第一次对她动手。
*
江尧挂掉电话,重新推门进来,火车统一的灯已经关掉了。
车厢里一片漆黑,他走近,俯身摸了摸叶柔的额头,还是烫得惊人。
“柔柔。”他轻声喊了她一句,她没反应。
江尧将她半抱着坐起来,语气非常软:“把药吃了再睡。”
叶柔昏昏沉沉地醒来,江尧往她嘴里塞了片退烧药,拧了矿泉水喂她。
叶柔很乖地配合着吃完了药,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火车开得很慢,一两个小时才停靠一次站,都是一些没听过名字的地方。
这种地方下来,半夜也很难打到车去医院,更没有车回南城。
叶柔吃了药依旧高烧不退,江尧不放心,拧了温毛巾帮她物理降温。
额头、耳后还有手心一遍又一遍地擦。
高温终于退了下去,叶柔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晕乎乎的,她捂着膝盖,近乎撒娇地说:“我的腿好痛。”
江尧摁亮了一盏灯,将她的手拿开,绿色的蓬蓬裙下面是一双白净的小腿,腿型也很漂亮,笔直修长,只是膝盖上有一片明显的淤青。
江尧皱眉,问:“怎么弄的?”
叶柔:“跑快了摔的。”
他出去重新拧了个热的毛巾,蹲在地上帮她慢吞吞地揉,语气拽拽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你就不能跑慢点?”
叶柔在睡梦里嘟囔:“可你走得太快了,我怕追不上。”
江尧闻言,目光倏然滞住了。半晌又笑,声音低低的:“傻子吗?今天对你那么凶还追过来。”
叶柔没说话,已经彻底睡着了。
江尧抬手去关灯,意外瞥见了她的睡颜。
安静平和的呼吸,光洁的额头,果冻一样的红唇,他伸手想碰碰她的唇,睡梦中的叶柔忽然往外动了一下——
唇瓣落到了他的指节上。
柔软、温热……
他喉结动了动,视线盯着她嘴唇看着,犹豫许久,徐徐俯身下去,嘴唇贴在她唇瓣上印了一枚吻。光落在她的唇上,也落在他的唇上。
关于叶柔的告白,他其实有答案了。
半夜,江尧又起来几趟,确定叶柔不再发热了,才终于安心睡去。
作者有话说:
想想3500肝不动,碎觉了
第27章 疾风吻玫瑰
火车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 第三天早晨,他们抵达到了昆明。
江东海和胡燕不在昆明,而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
火车转长途大巴再转公交, 傍晚时分才到目的地。
天下着小雨, 雾气蒙蒙。
那家麻将馆里黑洞洞的,门口停满了各种杂牌车,一辆崭新的黑色大G正对门停在门口,显眼又突兀。
麻将馆的门半掩着, 隔音不好,里面的人讲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哟, 门口的大G, 谁的啊?”
那人笑:“江东海的呗。”
“海哥回家一趟挖到什么宝藏了?”
“宝藏没有挖到, 就是发现我生了个好儿子。”
江尧压低帽檐,弯腰在门口的杂物里抽了根钢筋,抄在手里,掂了掂。蓝头发戳在眉骨上,表情又冷又邪, 整个人像是拔了鞘的剑。
叶柔追上去,拽住了他T恤的衣角——
江尧“嗤”了一声, 也没转身,反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 语气却是和表情全然不同的温柔:“知道啦,不动刀。里面脏, 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叶柔松手:“好。”
很快, 江尧单手插兜, 走到那黑黢黢的屋子里, 手里的钢筋在门板上“砰砰砰”地砸过几下。
屋里说笑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齐刷刷往外看过来——
原本十八、九岁的男孩,再怎么张扬、嚣张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唬人。偏偏江尧给人的感觉不是那样的,那种气场,一看就是道上混混,而且是不好惹的那一挂。
“小伙子,你谁啊?”
江东海靠在椅子里:“哦,我儿子。”
江尧斜倚在那门框上,低头点了支烟,整张脸晕在烟雾里,不辨喜怒:“江东海,你拿了我360万,还钱还是坐牢?”
旁边桌上有人笑:“这孩子,儿子挣钱给亲爹花,还跑来兴师问罪。”
江尧撩着眼皮,看了那人一眼,长腿伸过去,一脚踹翻他面前的麻将桌,满桌的麻将、钱币“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那人愣了一瞬,江尧一条腿踩住那翻掉的桌子,睨了眼看过去,眼神冷得吓人:“有你什么事?”
那人顿时不作声了。
江尧咬着烟,扭头过来看江东海:“问你话呢?怎么说?”
江东海:“江尧,我是你老子,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江尧仿佛听了句笑话:“哟,你还知道这事儿?我还以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江东海:“不过是拿了你点小钱……”
“小钱?”江尧吐了口烟,冷哼:“现在给你也挺好,省得以后烧。”
江东海闻言,冲上来照着他的脸扇过去,江尧手里的钢筋一抬,江东海的手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上了,痛得直皱眉。他转身抓了桌上的麻将朝着江尧的脸狠狠地砸过去——
“你真以为你是我儿子?你妈跟我时就怀孕了,你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拿你点钱用怎么了?老子总不能白替人养野种!”
江尧怒不可谒:“你说什么?”
江东海提起边上的长板凳,狠狠朝着他的肩膀砸下去:“看老子今天打死你个野种。”
叶柔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去。
麻将馆里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打人的东西,只有角落里的一张小方凳,她抱起来,冲过去,照着江东海脑门,狠狠砸过去。
砸完她一把拉住江尧,往外狂奔。
江东海被砸懵了,他见叶柔和江尧跑,立刻追了出来。
叶柔拉着江尧冲进了一辆路过的公交车。
窗外小雨淅沥,老旧的公交车在陌生的城市里行驶着。
叶柔和江尧并排坐在倒数第二排,大口地喘着气,脸上、脖子上尽是汗。
车里的空调温度太低,江尧怕叶柔受凉,将窗户拉开一道缝,外面的热气很快漫了一些进来,潮湿的的水汽里弥漫着各种花香,沁人心脾。
半晌,江尧笑:“叶柔,你刚刚还真打了人,和我想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叶柔侧眉问,大眼睛被窗外的光照得亮亮的。
江尧:“就……挺凶。”奶凶奶凶的,但是又很可爱,非常可爱。
叶柔耳根发热,有些窘:“我凶还不是为了救你嘛?”
江尧沉默许久:“嗯,也对。”
车子到了一站又一站,车上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叶柔忽然发现肩头一沉,江尧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身上的烟草味和薄荷味一起漫进了鼻尖,不是让人讨厌的味道。
叶柔没动,任由他靠着。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江尧的孤独与脆弱。
这世上,有谁生下来就是张牙舞爪的螃蟹?
不过是为了活着,把自己体面地伪装成了凶狠、强悍、高傲、不可一世……
半晌,叶柔吞了吞嗓子,低声说:“江尧,别怕,往前走吧,一直走,会看到光的……”
下秒,有什么落进了她的脖颈里,炙热的、滚烫的、潮湿的——
那是少年的眼泪。
许久,叶柔等他平静下来,握住他的手,说:“江尧,我们回家。”
女孩的掌心温暖、柔软、干净,江尧体验到一种不曾有过的安定。
“好……”他说。
十九岁的江尧,是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那天,他的玫瑰将他引渡到了阳光下……
*
公交车绕了几个大大湾,到了终点站,司机不耐烦地摁了好几遍喇叭。
叶柔推着江尧下车。
这个终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两谁也不清楚。
下了车,叶柔还有点懵:“江尧,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江尧笑:“不管,先吃饱肚子再说。”
雨已经停了,站台对面有一家卖馄饨的铺子,挑着盏白色的灯,江尧进去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外面还在下着绵密的雨,屋内明亮宁静。
两人隔着桌子坐着,叶柔的额头被光映得亮亮的,她吃东西时慢条斯理,一小口小口,额头、鼻尖出了层薄薄的汗粒。
江尧拿了张纸巾,替她把汗擦掉了。
叶柔放下筷子,看着他,耳尖有点冒红:“江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江尧挑了下眉梢:“明天。”
叶柔咬了咬唇道:“那我们能在昆明多留一天吗?我想去玩一天,毕竟这么远过来了,就当毕业旅行了。”
“好。”江尧又看到了她唇角浅浅的梨涡,心里莫名柔软。
过了一会儿,江尧问:“你跟我跑出来,你爸会打你吗?”
叶柔顿了顿勺子,眼里的光跟着暗了暗,声音低低的:“肯定会打啊,我小时候要是去朋友家太久没回,他就会打我。”
“怕吗?”江尧问。
叶柔耷拉着眼皮,指尖转了转桌边的牙签盒:“怕,特别特别怕……你可能不信,我看恐怖片里的鬼都不怕,就怕他。”
江尧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叶柔忽然抬了头,江尧把手收了回去。
叶柔笑:“不过,挨他一次打,换我来昆明玩一趟也算是值得啦……”事实上,只要做的事是值得的,她其实也不怕挨打。
那一刻,江尧忽然意识到,他这里是片荒漠,没有雨露,没有甘霖,甚至没有任何一点遮□□,他的玫瑰在这里会缺水,会枯萎……
而他希望他的玫瑰永远鲜艳明亮。
他们在昆明玩了一天,晚上坐车返回南城。
分别那天,叶柔往江尧包里放了两大盒鲜花饼,那是他们在昆明玩的时候买的。
卖鲜花饼的老板给他们科普了鲜花饼的寓意——美好甜蜜的爱情。
“江尧,你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她在等一个答案。
她以为可以在那天等到那个答案。
江尧哽了哽说:“没有。”
叶柔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很快被她压了下去:“那再见啦。”
*
五天后,高考成绩出来了。
叶柔返回学校填报志愿,那天有几百个人的人在她耳边念叨江尧——
平常上课都不见人的江尧,高考破天荒超一本线93分,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天啊,他是怎么超常发挥的?”
“江尧虽然考得好,但是没来学校填志愿。”
“我听说他的分数都不是他自己查的。”
“他根本不想上大学吧。”
“我要是考他那个分多好呀……”
从云南回来以后,叶柔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尧,叶朗没收了她的手机,清空了她的通讯录,也不许她出门。
她很想念江尧,非常想念。
同学们都挤在学校机房里填志愿,叶柔从学校的小东门溜了出去。
南城的夏季,出了梅雨就是三伏。
天很热,一丝风都没有,马路牙子都要被太阳晒化了。
叶柔快步走到了小巷深处,身上尽是汗……
江尧在家,她只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只是,她身上穿着蓝色的赛车服,手里拿着个头盔,正打算出门。
叶柔:“你要出去?”
几天不见,他清瘦了一些,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却又成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江尧,眉梢挑着一缕,嘴角嗪着抹玩味的笑,看上去帅而邪:“有事?”
叶柔:“我听说你高考考得很好?”
江尧把手里的头盔戴上,有点不耐烦:“是吗?没查,不知道。”
叶柔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就成了那个陌生的、无法接近的江尧了。
明明在云南的时候,他不是这样,他们曾靠得那么近。
“学校放分了,你超了一本线93分。”叶柔继续说。
“哦。”江尧神色淡淡,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看了看手表,有点不耐烦。
叶柔捏紧指尖问:“那你打算填哪里的志愿?你的分数可以去北京比较好的学校,也可以去上海,你想去哪里?两边的分,我也够……”
江尧打断她,瞥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啊,乖宝宝,我可能两边都不去。”
叶柔耳根腾起一片热意:“那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跟你……”
江尧垂眉看了她一会儿,“啧”了一声,“这是要追我啊,但可惜啊,我们不是一路人。”
叶柔看进他的眼睛,问:“什么样的人是和你一路的?”
江尧把手里的头盔放到了身后的餐桌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摸得非常缓慢,被他碰过的地方在滚滚发烫,叶柔吞了吞嗓子,心尖在发颤。
“头发颜色太单调了,”指尖沿着她的刘海落到了她的耳廓上,两只手指夹住她的耳骨色气地捻了捻:“这里要打耳洞。”
叶柔僵在那里,他的指尖往下,隔着衣服抚上了她的蝴蝶骨:“这里要露出来。”
再往下,碰到了她的裙摆:“裙子太长了,要到这里……”他指尖点到的位置是她的大腿。
说话间,他蹲了下来,指尖碰到了她白皙的脚踝,“还有这里,太干净了,至少要有点纹身。”
他从头到脚点评完,叶柔的心脏已经快炸了。她不敢再待,从那屋子里飞跑出去。
作者有话说:
卧槽,我被江尧欲到了,救命
第28章 疾风吻玫瑰
南城的三伏天漫长、炎热, 一滴雨不下。
这种天气,总让叶柔想起沙漠里那场戛然而止的比赛。
江尧没有填志愿,叶柔也没有, 就像在那里暗暗较着什么劲儿, 可她知道江尧并不在意。
那天下午,班主任打了电话来,“叶柔,你的志愿怎么还没填?大后天填报就结束了, 千辛万苦考出来来的成绩,可不能耽误在这。”
“谢谢老师提醒, 我就填。”
叶柔开了电脑, 也登录进了系统, 但是指尖就是没动。
几分钟后,她下楼,避开所有人,溜出了家门。
年少时,无知、无畏、冲动又勇敢。
她转了两趟公交车, 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江尧家。
只是才往那楼道里走了一步, 叶柔就又退了回来。
她没忘记江尧的那句话,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他说的那些条条框框, 却也不是死的。
那一刻,叶柔脑海里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江尧不能来她的世界, 那她就走去他的世界。
耳洞她敢打, 头发她也敢染, 短裙她可以穿, 甚至纹身她去弄。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外表上的东西……
叶柔从那楼道里跑出去,坐车去了闹市区。
晚上七点,她重新去了江尧家,门敲过几遍,没人在家。
叶柔给她的同学打电话,江尧是南城中学的名人,人问人很快问到了他的去处。
江尧和几个朋友在一家叫“零”的酒吧里喝酒。
叶柔推了门进去,那里面的光线很暗,头顶的光影流动,歌手在那方不大的舞台上低低地吟唱着一首英文歌,遥远而缓慢的调子。
叶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刚进门时有些紧张,不太适应,心脏嘭嘭直跳。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握着拳头,往里走。
这家酒吧比她想象得要大许多,江尧不在门口,叶柔一直走到了酒吧深处。
一路上,叶柔因为漂亮,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江尧坐的位置,在酒吧的最里面,他背对着外面,一起喝酒的几个人是他的同学。
坐在江尧对面的人忽然说:“哟,今天来了个极品姑娘。”
“哪呢?”江尧边上的人问。
那人用下巴往外指了指,“那不是啊,黑色露背小短裙,红头发,高马尾,皮肤又白又嫩。”
“靠,我来这么久都见过这么正的姑娘,又纯又欲,看一眼老子都酥了。”
“哎,不对,你觉不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面的人低低地笑着:“艹,老子还不懂你,你他妈见到漂亮姑娘就眼熟。”
江尧握着杯子抿了口酒,继续低头刷着手里的游戏,对他们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朋友喊他时,他只是撇了撇嘴,眼皮都没撩一下。
“不对啊,你们不觉得这姑娘和我们校花有点像吗?”
“哎?你一说我还真觉得像叶柔。”
江尧听到“叶柔”两个字,指尖忽然停住了,手里正操控着的英雄被对方连杀了。他烦躁地啧了下嘴,重启了游戏,却依旧没回头。
在他看来,叶柔那种乖乖女,家里又管得严,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
江尧没看叶柔,他边上的人,倒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尧哥,你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叶柔!”
江尧被他一拍,又“死”了一次。
艹!神他妈烦!
他丢掉手机,有些不悦地扭头过来,一抬眉,视线猛地顿住了——
叶柔站的位置正好是光线的正中央,平日里软软的头发被高高扎到了颅顶,颜色变成了酒红色,刘海不见了,额头光洁又白净。
藏在头发里的耳朵也露了出来,左边耳骨上钉着三个闪亮的碎钻。
黑色的连衣裙里,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天鹅颈,皮肤白得发光,再看这裙子还露着背,她很瘦,蝴蝶骨格外纤细,远远看过去真的像是蝴蝶。
这裙子的裙摆也很短,底下的一双长腿白且直,脚上踩着一双同色系的小皮鞋,鞋根不高,有一圈黑色的缎带缠在小腿上。
然后,他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那朵玫瑰,黑色的,一朵,花枝细软,却格外的显眼刺目。
偏偏她却又没有化乱七八糟的妆,眉眼很干净,瞳仁清澈乌黑,嘴唇粉红。
那一刻,江尧脑海里划过很多个词——漂亮、清纯、乖巧、冷欲、娇艳……
小姑娘的的确确是狐朋狗友嘴里说的“又纯又欲”。
叶柔也看到了江尧,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低低喊了他一声。
满桌的人嗷嗷叫起来,“哇靠,还真是叶柔啊,你来找江尧啊?”
叶柔被他们叫得有些脸红,乖巧地点了下头,声音也是软软的好听:“嗯。”
江尧把视线收回,淡淡地应了一声,扭头过去继续喝酒。
江尧边上的人已经自觉把位置让给了叶柔:“喏,给你坐,给你坐。”
叶柔:“谢谢。”
叶柔坐下后,江尧的背明显僵硬了一瞬,她光洁的手臂和他的靠在了一起,身上那股淡淡的百合香也萦绕了过来。
江尧抿了口酒,偏头看她:“谁让你来这里的?”
叶柔笑了一瞬,说:“我自己。”
江尧好半天才把视线从她的梨涡上移开:“叶柔,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叶柔挑了下眉:“为什么我不能来,你不也来这里么?江尧,这就是你的世界吗?我觉得和我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尧不想再和她说话,把手里的杯子“嘭”地摁在桌上,抓了手机,起身往外走。
叶柔眼里的光暗了一瞬,倒也没追,说到底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江尧刺到她了。
江尧那几个朋友立刻拥了上来:“叶同学,第一次来,要不要喝一杯?啤的,不醉人。”
叶柔心里难受,脸上却还是笑着,声音很甜:“好啊。”
有人问:“你来找江尧什么事啊?”
叶柔语气淡淡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追他。”
“他那个死样子不好追,你追我,我一秒钟不到就同意,而且保准对你好……”
玻璃杯在桌上滑过一瞬,澄黄的酒液沿着杯壁落了进去。
叶柔端了杯子,江尧在那一瞬顿住了步子,回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带离了桌子。
叶柔被他拉得往前一个踉跄,酒杯歪了,透明的酒液撒了她一手,她有些恼怒地抬了眼皮看他:“你干嘛?”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尧哥,你这是干嘛?刚刚还不理人姑娘。”
江尧单手插兜,垂着眼睫看她:“我送你回家。”
叶柔想把手从他手里挣开:“我不用你送,自己可以回。”
江尧轻“嗤”一声,松手:“随你。”
叶柔眼里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耻辱、委屈、难受各种情绪往外冒,她努力把眼泪往回憋。
有人忽然插了句:“叶同学,你为他伤心不值得,江尧这人就没有心。”
江尧闻言也不反驳,抬了腿往外走。
他的身影一点点往外去,叶柔忽然追上去,拦住了他:“江尧,你骗人!”
江尧徐徐低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嘴角弯着,要笑不笑的,神色又痞又散漫,半晌他低笑着点了支烟:“说说看,我骗了你什么?”
叶柔语塞。
他只说了拒绝她的理由,却没有说要怎么样才会喜欢她。
叶柔定定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依旧不死心:“那要怎么样才能做你女朋友?”
江尧慢条斯理地吐了口烟,垂眉扫了她一眼,笑:“想要做我女朋友,一辆顶配的WRC赛车,我明天就要。”
“尧哥,你这一看就是难为人家姑娘,顶配WRC赛车可不便宜,几百万呢。”
“就是,这是不可能的事。”
叶柔赌气,追问:“给你弄来,你就高兴了吗?”
江尧“嗤”了一声:“对。”
叶柔又问:“那会回去填志愿吗?”
江尧微挑着下巴,俊脸笼在缓缓腾起的烟雾里,嘴角勾着:“会。”
“好。”叶柔快步出了门。
叶柔一出门,人群很快把江尧拥在了中心:“尧哥,叶柔多好一姑娘啊,怎么就这么不被你不待见?”
“刚刚看她要哭不哭的,我都心疼。”
“就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江尧没理他们,径直出了门。
外面是沉闷燥热的夏夜,闷雷滚动,起了风。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终于要下雨了。”
叶柔纤细的背影停在了长街的尽头,她在那里拦了辆车,猫着腰钻进去。
江尧的眉头皱了皱,叶柔穿得太少了,背和腿都露在外面……跟她说着玩,大晚上的,还真敢这么往外穿。
江尧拦了辆车,跟了上去。
一直到叶柔开门回家,江尧才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那司机没忍住问:“小伙子,喜欢这个小姑娘吧,不放心送来的?”
江尧没接这句:“走吧。”
*
叶柔到家,叶朗还没回家,贺明舒看到叶柔这身打扮,着实吓了一跳:“柔柔?你这穿的是什么,要给你爸看见,还不得……”
叶柔飞奔上楼:“妈,我有点事,一会儿跟你说。”
叶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筹钱,她给贺亭川打了电话,他在开会,不等叶柔讲完就给挂了。
叶柔又给苏薇薇打电话,那边直接没信号。
叶柔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来算了算,只有四十万,根本不够……
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顿,看到了奶奶的那个玉如意,这是她的嫁妆。
她犹豫了一瞬,将那个红盒子抱了出来。
贺明舒跟了上来,敲了敲门,“柔柔,在忙什么?”
叶柔吓了一跳,立马把东西放了回去,出来。
贺明舒觉得女儿有些不对劲:“柔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贺明舒太温柔了,叶柔终于没忍住,问:“妈妈,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贺明舒愣了一瞬,问:“要多少?”
叶柔舔舔唇,说:“三百万。”
叶朗上楼刚好听到这句,立马冲她吼一句:“你要三百万做什么?”
贺明舒赶紧把女儿推进房间,一把将房门关上了,转身朝叶朗笑:“你下个月生日,柔柔说看中个礼物,想送给你,但钱不够,找我要。”
叶朗声音拔得老高:“我不要三百万的礼物,平常给我省点心就行,你对她的教育要严格点,三百万虽然不是多少钱,她这随口说出来的样子也很不像话。”
贺明舒:“是是是,我好好教。”
找贺明舒也行不通,搞不好还要连累她,叶柔重新把那个红盒子抱出来。
这是她的嫁妆,是她的东西。
整个家里,她唯一有决定权的东西。
她找了个袋子,将它放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疾风吻玫瑰
贺明舒和叶朗去了书房, 叶柔换了身衣服,提着袋子快速跑下了楼。
晚上八点,墅区还有车去闹市区。
雷声滚滚, 起了风, 雨还没往下落。
南城的典当铺并不多,叶柔只知道一家,她快步进去,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
鉴定师看完那个玉如意, 眼睛闪着光,半晌他抬头看了眼叶柔:“小姑娘你这个……打算当多少钱, 我们柜今天只有六百万, 恐怕不够, 要不后天再来?”
叶柔瞳仁清亮:“那就六百万。”
那个鉴定师也吃了一惊:“你这个当法有点亏。”
叶柔捏紧了指尖:“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来赎的。”
那人道:“也行。”
现代的典当铺和从前有点不一样,典当更像是抵押贷款,急用钱的人来这里抵押些东西,周转下资金, 过段时间再赎回去,只要交些手续费就行。
东西交进去, 那里面的人很快帮叶柔办理了手续,钱在半个小时后打进了叶柔的银行卡。
临着要走, 那个鉴定师忽然从里面出来,摘掉眼镜, 叫住她:“小姑娘, 你这东西可一定记得要来赎回去, 要给别人收去就太可惜了。”
叶柔朝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谢, 我一定会再来您这里的。”
叶柔从那铺子出去,径直打车去了城北的那家修车铺。
王小东刚把卷帘门放下来,哼着歌锁门,金属锁链撞着玻璃门“啪哒”作响。
“王大哥……”叶柔叫他。
王小东一转身,见门口站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风卷着她宽阔的裤子,意外的乖。
王小东愣了一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啊?”
叶柔:“对。”
门口的灯不亮,王小东盯着叶柔看了半天,才勉强辨认出来,嚯,这是江尧那天带来的小姑娘。
他舔了舔唇道:“你找我有事?”
叶柔点头:“江尧之前托你买的那辆WRC赛车还在吗?我想买。”
王小东呆住了,半晌笑,“你买?你知道那车要多少钱吗?那可不是玩具车,要几百万的……”
叶柔坚定地看着他:“钱我有,车还在吗?”
江尧买车的钱是从他这里被骗走的,王小东到底有点歉意在,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等下,我来问问。”
说完他打了个电话,叶柔一直等他打完了电话。
王小东:“车还在的。”
叶柔又问:“明天能送来吗?”
王小东又打了个电话,这次讲了很久,然后朝叶柔点了下头。
叶柔:“我明天来你这里提车,钱只能先给你一部分,成吗?”
王小东点头:“行。”
叶柔道了谢,很快走了。
*
回到家,叶朗正坐在大门口等她。
雷声依旧在头顶轰鸣,狂风漫卷,一声炸雷在远处落下来,漆黑的夜幕被光撕开了一道裂缝。
叶柔被放慢了步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张。
“上哪去了?”叶朗问。
叶柔低着头,吞了吞嗓子:“去我同学家,有点事。”
叶朗冷哼一声:“叶柔,你这头发还有耳朵上是怎么回事?”
叶柔僵着不敢吱声,她今天的确做了一件该打的事,她不反抗,也不躲避:“爸爸,你打我吧。”
贺明舒发现大事不妙,要来拦,却来不及,皮带已经落到了叶柔身上。
贺明舒冲过来,连抢带抓,夺走了叶朗手里的皮带。
叶朗咆哮着:“明天去给我把头发染回来,耳朵上再戴这些东西,别踏进家门。”
叶柔低头抹掉脸上的眼泪,说了声:“好。”
贺明舒气不打一处来:“柔柔长大了,爱漂亮怎么不行?”
叶朗:“你看到她哪里漂亮了?我们叶家是江南名门,她那叫不三不四,不肖女……”
楼下的争吵声不断,贺明舒和叶朗在相互对骂着,又哭、又叫、又吼。
这是她记事以来,父母的第一次争吵,因为她。
叶柔把脸闷进枕头,抓着被子,哭了,她确实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奶奶,是个不肖女。
江尧太讨厌了。
她更讨厌,喜欢他。
半夜,贺明舒来给她擦药,叶柔抱住她的脖子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叶柔又去了江尧家。
和那天一样,他一身赛车服打扮,似乎又要出门。
江尧见了她,单手插兜倚在门框上,有些不耐烦地睨着她:“抱歉啊,我今天有事。”
叶柔扯住他赛车服的袖子,低低地说:“就耽误你一会儿时间,行吗?”
江尧本来想说不好,但是他看到叶柔红肿的眼睛,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昨晚回去有哭过?
江尧喉咙里漫上来一股苦意,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心脏,疼得发紧。
他喉头滚了滚说:“就半个小时,我今天有比赛。”
叶柔抬头看他:“你能开车吗?我们快点,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比赛时间。”
江尧的车子后座依旧满满当当,叶柔还是只能坐副驾。
天气热,车里打着空调,车窗紧闭,唯一流动的风就是空调。
密闭的空间里,江尧闻到了她身上甜甜的香味。他把车窗降下来一些,让扑面而来的热风把那香味吹散了。
“要去哪儿?”他问。
叶柔说:“王小东那里。”
江尧撇着嘴:“去他那儿干嘛?”
叶柔也没和他解释太多:“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尧“嗤”了一声,一脚油门把车子踩了出去。
后面两人沉默着,一路没说话。
到了王小东那里,江尧看到门口停了辆托运车。
叶柔过去找王小东付了剩下的钱。
江尧皱了下眉,有些莫名烦躁。
很快,叶柔过来喊江尧:“你跟我来。”
江尧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摁了打火机,靠上去,正要点——
叶柔把那托运车的后门掀开了……
一辆崭新的蓝旗亚出现在了视野里,白底,红绿色涂装,这是他之前找王小东定的那辆。
他手抖了下,打火机没有点到烟,倒是烫到了他的手。
很难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吃惊、喜悦以及不可置信。
血液在血管里涌动发烫,心脏在胸腔里震动着,几欲蹦跳出来……
他说买赛车,就是故意刁难叶柔,好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她真的买了来。
叶柔表情淡淡的:“江尧,你要的WRC赛车,我给你买到了。”她说那话的语气很平常,就像在家门口的超市里买块棒棒糖,“你记得今天去填志愿。”
江尧一下捏住了她的胳膊:“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个?”
叶柔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被他捏住的地方。正好就是叶朗昨天打她的地方,有点痛,她皱了下眉说:“我卖了点金银首饰。”
江尧看进她的眼睛:“什么样的金银首饰够几百万?”
叶柔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仰着脸,也不避他的视线:“那可太多了,三百万一条的项链我就有好几条。”
江尧根本不信她的话。
叶家家风严谨,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叶柔虽然家里有钱,但每个月的零花钱甚至没有一般家庭的孩子多,她平常也没有过什么特殊的打扮,更没有戴过什么首饰。
江尧问:“你到底卖掉了什么?”
叶柔坚持道:“一个首饰。”
江尧声音有点高,俊眉拧着:“这车我不要,你去把东西拿回来。”
叶柔一把甩掉他的手:“江尧,是你昨天要车的,我给你买了,你为什么不要?”
江尧指尖握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叶柔,我让你买车你就买?我让你杀人放火你去不去?你就这么想做我女朋友?”
叶柔眼底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她猛地拨开他的手。
手刚拨开,江尧又握住了她的肩膀,叶柔用力推他、扯他、踢他,江尧偏不松手。
挣扎间,她露出了一小片肩膀,雪白的皮肤上有着一条暗红色的伤痕。
江尧伸手捞住她外套的拉链,“刺啦——”一下将它拉到了底。
锁骨上、脖颈里清晰的伤痕落入了眼底。
一股钝痛锤过心脏。
他终究是没忍住,伸手在那片红印上碰了碰,喉结滚动着:“你爸他……又打你了?”
叶柔扯住那拉链重新拉好,转过身,“不关你的事。江尧,我买车给你,不是为了要做你女朋友,只是希望你开心。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江尧问:“值得吗?”
叶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做这些事,单是冲这勇气来看,值。”
十八岁不敢做的事,八十岁还是不敢做。
是他说的。
她没忘。
她第一次全凭本心做事,值不值得又怎么样呢?她在这天花掉了余生全部的勇气和全部的喜欢……
头顶骄阳似火,叶柔踩过半干的地面往对面路上走。
那抹纤瘦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点,一种惶恐感笼罩住了他。
江尧忽然快步追了上去,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
少年的胳膊揽住她的肩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没入鼻尖,那一刻,她的眼泪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江尧的下巴压在她的头顶:“叶柔,我昨天的话算话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叶柔脑袋有些发懵,眼泪一直往下落。
江尧将她掰过来,抬起脸,屈着指节,一点点擦掉了她眼皮下的潮湿。
他以为他的玫瑰,有阳光有雨露,并不知道她也在寒霜中侵蚀,在暴雨里摧残。
他的玫瑰,只能他来守护。
如果他是荒漠,也要为她变出雨露……
江尧弯着唇,故意逗她:“喂,乖宝宝,你这时候是不是要笑一下?庆祝下你有了男朋友。”
叶柔拍飞他的手,不想说话。
江尧将她重新摁到心口,“我说的是真的,叶柔,做我女朋友吧。”
*
那天下午的时间,江尧带叶柔去医院上了药,然后亲自把她送回了家。
到门口后,江尧一直不走,叶柔怕他被叶朗看到,催了他好几次。
江尧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今天等你爸回来再走。”
“我爸很凶的。”叶柔小声说道。
江尧轻笑:“知道。”
叶柔又提醒:“他可能会打你。”
江尧:“没事,我不怕。”
叶柔:“……”
天黑以后,叶朗回来了。
江尧迎上去,喊了声“叔叔”。
叶朗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叶柔,有些不悦。
别墅门口亮着灯,照着少年的眼睛格外亮,他扬着下巴,语气嚣张:“叶柔从今天开始是我女朋友了,你要是再敢打她,我一定把她带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地方,再也看不到她。”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我喜欢江尧了。
第30章 疾风吻玫瑰
江尧的话讲完, 叶朗直接上前来甩了他一个耳光。
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江尧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
他抬了抬拇指,在嘴角抹了抹,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乖张的, 眉眼间的邪气未消,仰着头,舌尖抵过腮帮,冷嗤一声。
“您平常就是这么打叶柔的吗?您的女儿, 要是不高兴疼,给我疼。”
叶朗要扇他第二个耳光时, 被江尧握住了胳膊, 叶朗用了很大的力气, 但依旧没有从少年的手里挣脱开。
江尧丢开他的手,撇头,邪邪地笑:“您看,我不是打不过您,是不想。”
叶朗气得眉毛都在抖。
叶柔上前拉了拉他的T恤:“江尧, 你先回家吧。”
江尧懒懒地耸了耸肩,有点不高兴。
叶柔目光坚定:“这是我迟早都要面对的事, 接下来就交给我自己处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如果想将那冰山破开, 只能是她自己来,更何况江尧已经替她在那冰山上凿出了一道缝, 她不该再退缩。
江尧犹豫了一瞬, 道:“好。”
江尧消失在了小路上。
叶柔抬眉正视叶朗的眼睛, 她平日里的那种胆怯一下消散殆尽, “爸, 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叶朗骂道:“你真以为今天有人替你撑腰了?”
叶柔:“这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爸,我已经成年了,从今天开始,我会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和厌恶的一切,并且接受各种可能存在的结果。江尧,只是其中一样,以后还会有很多别的。”
夕阳落在女孩的眉毛和眼睛上,闪闪发光,她继续往下说:“您可以继续打我,因为您是我的父亲,但您阻止不了我。”
叶朗怔住了,叶柔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话,一直都是他说东,她不敢往西。
说完,叶柔进屋找了那根皮带,递到了叶朗手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惧怕。
叶朗接过那皮带,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许久,叶柔朝他鞠了鞠,转身回了家。
从某种意义上说,江尧是叶柔青春期叛逆期的起点,狂风过境后,春草匍匐,玫瑰露出了尖尖的刺芽。
*
那天晚上叶柔还是练了一会儿琴,但没有像平常那么久。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大提琴的声音是那么好听、悦耳。
叶柔打电话,将她爸没打她的事告诉了江尧,顺带还告诉她自己没那么讨厌大提琴。
电话那端的少年,笑得张扬又恣意,半晌,他用那种低低的、缱绻的声音说:“我们柔柔,今天是勇敢的乖宝宝。”
明明是隔着电话,她却有种江尧贴着她耳廓说话的错觉,“江尧,我现在能和你视频吗?”
她很想见见他。
江尧笑:“想我了?”
叶柔大方承认:“嗯。”
江尧:“那你得等我一会儿,一会儿给你看。”
叶柔:“好。”
电话挂了许久,视频铃声一直没响,叶柔以为江尧把这事忘了的时候,手机忽然进了条消息:“睡了没?”
叶柔:“还没。”
江尧:“到窗边来。”
朝南的窗户敞开,温热的晚风漫进来,白色的窗帘“啪嗒”几下卷到一旁。
别墅前面的路灯已经关了,月光下,香樟树影婆娑,那片漆黑里忽然窜出几朵金色的小花来。
少年的俊脸,瞬间被小花点亮了,眉骨坚硬,线条清晰,瞳仁里簇着星,夜风拂动着他的头发,表情酷酷的,又透着些拽意。
叶柔心脏怦怦跳动着,她没想到江尧说的“给你看”是这样的。
隔着一团漆黑,两人静默地对望了一会儿。
江尧勾着唇,给她发消息:“看到了吗?”
叶柔:“嗯。”
江尧挑着眉,笑:“确定看清楚了吗?”
叶柔:“没有,光线太暗了。”
江尧:“要下来看吗?顺便去山路上试试蓝旗亚。”
“要!”没办法,江尧抛出的诱饵太大了。
江尧给她发了一条语音,语气又拽又宠溺:“行,我来帮我们叛逆的小公主勘勘路。”
江尧绕着她家别墅看了一圈,“除了你房间,所有的灯都关了。”
叶柔:“但是我家保姆阿姨每天会反锁院子大门,我没有钥匙。”
江尧又发来一句语音,笑意不减:“看来还得要个骑士来搭救。”
叶柔家的院子很大,围墙也有些高,江尧往后退了退,纵身一跳,单手攀住顶上栅栏,脚下“噌噌”蹬过两下,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他径直走到她的窗下,没有树影遮挡,他整个人镀在月光里。
他拍拍手,给她发了条文字消息:“下来吧,来接你了。”
叶柔推开门,轻手轻脚地下楼。
出了门,江尧朝她伸了手,叶柔把手递给他。
江尧的掌心宽阔,温热,正好将她的手包裹进去,显得她的手格外小。
他牵着她到了那高高的墙边,这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觉的小裙子,淡粉色丝质面料,露着光洁的胳膊和小腿,脚上踩着小兔子拖鞋,可爱又柔软。
江尧挑挑眉:“就穿这个出来啊?”
叶柔也发现不对劲了,都怪她太着急出来了,“我上去换一件。”
江尧:“算了,不嫌弃,挺好看的。”
到了那墙边,江尧蹲下去,“过来,我背你出去。”
“我还是去找个椅子吧,太高了。”叶柔提议。
江尧笑:“用不着。”
叶柔趴到了他的背上,裙子的衣料太薄了,江尧的体温顺着皮肤一直漫到了心里,热意顿时爬满了整张脸……
要是光线好,江尧保准能看到一个红透了柿子。
江尧低低说:“一会儿没手抱你,自己抱紧了,腿勾住我的腰。”
叶柔闻言抱住了他的脖子,脚也勾过来,夹住了他的腰。
“腿得再勾紧一点。”江尧提醒。
叶柔依言照做了。
江尧往后退过两步,一个箭步冲出去,灵活一跳,两只手搭住那围墙的顶端,脚下一蹬,反手勾住她的腰,揽住,利落地跳下去——
裙摆飞起一瞬,叶柔的心也跟着飞到了空气里。
*
蓝旗亚还在王小东那里,江尧找他拿了钥匙,把拖车一路开到了之前的那个山道上。
拖板放下来,江尧爬进去将蓝旗亚打响了火,徐徐开下来。
车子的大灯亮起来,他隔着挡风玻璃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上车。
专业赛车的引擎声和她之前听过的,完全不一样,轰鸣声低沉、悦耳。
新车有股儿味,江尧反手将车窗降了下来,晚风漫了进来,叶柔的头发没扎,长发被风吹到了他手背上。
车里的灯亮着,江尧手指勾住她一缕头发,垂着眼皮,在指尖卷着玩,没头没脑地说句:“真好看,黑头发、红头发都好看。”
叶柔耳根一下热了。
江尧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廓上的耳钉,耳骨上还有一些红肿发炎:“还疼吗?”
叶柔抿唇:“已经不太疼了。”
江尧:“拿下来过吗?”
叶柔摇头:“拿下来怕它长回去。”
他伸手过来,很轻地将那些耳钉一粒粒摘了下来,“对不起,叶柔,你做自己就好。”
叶柔偏头过来笑了一瞬:“可我觉得它们很好看呀。”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呼吸相贴,她的梨涡清晰可见,江尧没忍住,指尖在那个梨涡上碰了碰……
叶柔的脸颊一下红了,指尖捏着裙子,眼里因为紧张,水汪汪的,太可爱了。
江尧轻咳一声,收回了指尖:“走吧。”
叶柔低头扣好安全戴,转移注意力:“没有带路书。”
江尧:“没事,这条路我会背。”
路面漆黑,车子穿破黑暗,一点点往前去。
车速徐徐提了上来,江尧的水平可以开得很快,可他珍视这来之不易的车子,没有刻意炫技,开得很平稳。
车顶的灯熄灭了,车里暗下来,只剩外面闪烁的大灯在漆黑的山路间穿梭。
半晌,江尧忽然低低地喊了声:“柔柔。”
叶柔:“嗯?”
江尧:“谢谢你,我很喜欢。”
叶柔眼窝微微发热,她想起来那场没完结的比赛:“江尧,明年我们开着它,再去跑一次环塔吧。”
江尧:“好。”
叶柔:“那你现在可以开得快一点了吗?”
江尧在喉咙里低笑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被领航员嫌弃车速慢,通常都是领航员扯着嗓子在副驾驶里喊他开慢一点。
“Ready… to take off.”
江尧脚下交替操作,车速很快飙了上去。
车子如一头野兽狂奔出去,丝滑的过弯、刺激的飞坡。
轮胎在地面高速滑过,地面拉出一阵细碎的火花,很快熄灭在漆黑的山道上,“嗡嗡嗡”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大山,叶柔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太快了!
简直就像在贴地飞行……
“够快了吗?”江尧轻笑着。
叶柔:“嗯。”
江尧语气轻松:“还可以更快,要吗?”
叶柔心脏怦怦跳着,眼睛里亮光闪烁:“要。”
江尧手脚非常灵活的配合着,流畅顺滑,叶柔能清楚地听到他转档、油门、制动、转弯的声音,那是长久训练出来的娴熟与自信。
仪表盘上的数字已经飙到了260km/h,普通车的最大速度只有250km/h,已经超过了那个最大的极限……
副驾驶上的叶柔一点也不怕,因为江尧太淡定太熟练了,仿佛和车子完全融为了一体,那嗡嗡作响的引擎声也是他的嘶吼声,那在路上交替的光亮是他的眼睛。
江尧是天生的赛车手,天生的追逐者。
车子到了山顶,江尧掀了门下来,叶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被汗水浸湿了,耳朵里仿佛还充盈着引擎的轰鸣声。
江尧绕到另一侧帮她开了车门,“感觉怎么样?”
叶柔很诚实地回答道:“有点晕,还想吐。”
江尧在她额头上抚了抚:“晕车了。”
叶柔声音低低的:“好像是的。”
他俯身过来,替她解掉安全带,将她抱了出来放在了车头盖上,然后坐上去,让她靠着自己。
终于,那种不适感缓缓退了下去。
山里寂静,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许久,叶柔伸手,徐徐抱住了他:“江尧,我好喜欢你。”
江尧指尖拨弄着她的长发:“嗯。知道。”
叶柔:“江尧,一会儿我们去把志愿填了吧?总不能真的白考了,你那么高的分。”
江尧笑:“好。”
叶柔说:“我想去北京,离我爸远一点。”
江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叶柔晃了晃腿,小兔子拖鞋掉到了地上。
江尧下去帮她捞鞋子,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那朵刺青。
他盯着那里看了许久,然后俯身在上面印了一吻。
灼热的呼吸从皮肤上传来,痒痒的,麻麻的,一直侵到心里去。
叶柔眼里顿时晕出了一团水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亲脚踝,啊啊啊
那啥写到分手回现在。
第31章 疾风吻玫瑰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 江尧的朋友们非要给他在KTV整个趴。
生日、录取庆祝一起搞。
叶柔也去了。
江尧请客,他倒没去得太早,和叶柔逛了会儿街, 等底下催了才下去。
江尧要带她去见他的朋友圈, 叶柔觉得需要重视,路上连续问了江尧好几遍这个怎么办、那个怎么办。
江尧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搓着玩,懒懒地笑:“别紧张, 和他们玩,脸皮厚点, 凶一点就行。”
叶柔:“好。”
进门前, 叶柔特意整理了下裙子, 江尧见状挑了下眉:“柔柔,我现在都想带你下去把裙子换掉了。”
叶柔:“嗯?”
江尧撇着嘴,俊眉拧了一瞬:“你穿裙子太漂亮了,不想给那帮禽兽看。”
叶柔耳尖有些冒红。
江尧没忍住,低头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叶柔的耳朵、脸颊连带着脖颈瞬间都红了, 眼睛里水汪汪一片,娇羞、软糯又可爱。
这是逗过了, 江尧递过来一截结实的手臂:“喏,人工撒气机, 给你掐着玩。”
叶柔掐了他两下,不过并不重, 江尧装模作样地“嘶”着冷气, 夸张地配合:“柔柔, 你这看起来温柔, 力气还挺大嘛。”
“我才没有。”叶柔脸上终于腾起了笑意。
这么一打岔, 叶柔刚刚的紧张也跟着一扫而空。
到了包厢门口,江尧把手插进口袋,手臂弯曲着递给她:“给我们公主挽着,壮壮胆儿。”
叶柔大大方方地伸手挽住他,和他并排进了包厢。
昏暗的包厢里,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江尧今天是寿星,众人给他在沙发里留了个C位。
江尧也不矫情,牵着叶柔坐进去,眉毛挑了一瞬,语气又狂又拽,“各位,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叶柔,自觉点把位置让大一点出来。”
有人笑:“哟!太阳打西边出了,江尧找女朋友了。”
另一个接着说:“这算什么,尧尧居然考上了北京的学校,我做梦都没想到。”
“说好要一起放飞自我,他倒好,说去北京就去北京,不要我了。”
江尧踢了那人一脚:“你看看你那张脸,一脸褶子,老子能要你吗?”
全是哄笑。
叶柔插不进去话,也没有强行插,安安静静地坐在江尧边上。
他们唱歌,江尧不唱,他就给她剥瓜子,剥一粒喂她一粒,养小仓鼠似的。
桌上的瓜子壳堆成了小山,叶柔凑过来小声说:“江尧,好啦,我不吃瓜子了。”
然后,某人终于不剥瓜子,改剥龙眼了。
剥完还是往她嘴里喂,等她吃完还不忘伸手过来帮她把核给接走了,一点不嫌弃。
“艹啊,尧尧,你这是老婆奴啊?”
江尧撩着眼皮看了那人一眼,笑:“怎么?你有意见?”
叶柔听到“老婆”这个词的时候,瞄了眼江尧,有些窃喜,他居然没有反驳。
江尧离得近,正好看到了她弯起的嘴角。
他凑过来,和她靠得极近:“笑什么的?”
叶柔有些心虚:“没笑什么。”
江尧的眼睛凝住她:“真没?”
叶柔“嗯”了一声。
江尧也没有特别追问,他擦了擦手,姿态慵懒地倚进身后的沙发里,他个子高,腿也长,整个人看起来又懒又痞。
反观旁边的叶柔倒是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上课似的。
江尧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散落下来的头发。
小姑娘太乖了点,也好小一只。
他起了些坏心思,手指伸过去,指尖贴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刮了刮,小猫似的,似有若无地。
叶柔转过来,对上他一双黑沉的眼睛。
少年被发现也没有不好意思,干脆张开手指,捏了捏她的胳膊。
他手心滚烫,而她手臂冰凉、柔软,在那隐蔽的黑暗里,对比鲜明,又格外暧昧。
也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叶柔却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麻麻的、痒痒的,触电一样,那电流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脖颈、脊柱,然后没入心脏,微微发着颤……
她身体的细微反应,江尧看得清清楚楚,禁不住弯唇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有人上外面抱了一箱啤酒进来,开了一排放在桌上。
叶柔面前也放了一瓶,江尧终于松开她坐起来,手指提着那玻璃瓶“嘭”地一下放到了一旁,嘴角扬着,痞气兮兮:“喂,有没有眼力见儿,我家姑娘不喝酒,整点果汁来。”
那人骂道:“就你个护妻狂魔。”
江尧笑:“嘁,老子就乐意护,你有意见去打12345投诉。”
有人笑:“喂,尧尧,叶柔不喝酒,你总不能不喝吧?”
江尧拿了桌上的车钥匙朝叶柔晃了晃:“手动挡的,敢开不?”
叶柔接过来,点头:“可以。”
江尧笑一声,伸手过去拿了桌上的酒,也懒得拿杯子,就那么仰着头喝。
暖橘色的光影里,叶柔看到了他滚动的喉结。一下一下,有节奏坠落又升起,就像电影里刻意剪出来的特写镜头……
叶柔的心狂跳着,她第一次发现“性感”这个词其实是可以用来形容少年的。
光喝酒没意思,他们整了个游戏,酒瓶转到谁,众人就让他做一件事,如果不愿意就喝一瓶酒。
第一个被指到的正是江尧。
“尧哥,不为难你,你就和叶柔表个白吧。”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也太容易了点吧。”
叶柔也觉得不难,但是江尧偏偏选择一口气干完了一瓶酒。
“尧尧,容易的你不选,偏偏选难的。”
江尧把手里的空瓶“咚”地磕在桌上,语气拽得不行:“老子告白,干嘛要说给你们听,想得美!”
那人笑:“又不是让你说给我们听,是说给叶柔听。”
“艹啊,尧尧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江尧踢了踢桌子:“滚蛋。”
后面又玩了几局,瓶子都没有转到江尧。
有人提议:“让人家叶柔也加进来玩嘛,大不了尧尧喝酒。”
江尧:“好。”
叶柔参与的第一轮,酒瓶就指向了她。
有人笑:“叶柔,这样,你撒个娇,让江尧给你表白,我就想看尧尧发骚。”
叶柔窘得不行,她看了眼江尧,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唇角含了丝笑,叶柔碰了碰他的手。
江尧伸手在她头顶按了一瞬,“嗤”了一声:“小爷我就知道带女朋友来见你们,准没好事儿……”
江尧随手拎起瓶酒,又一口气喝了。
叶柔也发现了,江尧情愿喝酒,也不情愿和她表白,明明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是不情愿说。
她也不确定江尧是不高兴在这种场合说,还是根本不想说,他们独处的时候,江尧也没表白过。
叶柔心里闷闷的,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再回来,在门口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尧尧,你真和叶柔谈了啊?我可记得你那天在酒吧里拒绝得可凶了,这姑娘也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挂的呀,你这到底是因为那辆车还是因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呀?”
叶柔因为这个问题,停住了步子,她想听听江尧的答案,谁知道他在里面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那人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万一哪天你要是再遇到真爱呢?你去北京,保不准还有北京的白富美稀罕你呢,你这脸是挺值钱的。”
江尧笑骂:“滚。”
“别说这些了,给你订了个大蛋糕,点蜡烛吧。”
江尧:“等会儿,等叶柔来了一起。”
叶柔回神,推了门进来。
江尧的虚20岁,他们在蛋糕上插了整整20根蜡烛。
江尧愿都懒得许,等他们唱完了歌,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
蛋糕很大,但是没吃多少,都在喝酒。
四个男生喝了整整三箱啤酒。
江尧也有些醉了,回去的路上任由叶柔架着他。
到了车里,他稍稍清醒过来一点,坐起来,握着她的手指导她点火和换挡,指尖徐徐地捻着她的手背,莫名有些色。
叶柔:“江尧,我都会的。”
江尧懒懒靠进副驾驶里坐好,闭上眼睛:“行啊,让我们乖宝宝来开车。”
叶柔驾照拿了太久没上过路,开得并不熟练,中间熄了两次火。
江尧对车子太熟悉了,闭着眼也听出了问题,他合着眼睛教她,声音懒得不行:“离合器慢慢地松,你放太快了,它反应不过来就熄火。”
叶柔照着他说的,重新点火,车子一路开到他家楼下。
叶柔扶着他下来,终究没忍住好奇问:“江尧,如果我没有送你蓝旗亚,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江尧醉得太厉害,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她讲了什么,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行动也是这样的,送车时,他接受了车也接受了她,就好像她是车的赠品,和超市里卖方便送塑料碗似的。
“那你……喜欢我吗?”她问。
哪怕他再“嗯”一声也行,可是他没有,一个音都没有,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叶柔:“江尧,你是真的没有听见。还是装作没有听见啊?”
江尧依旧没有说话。
叶柔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江尧送上楼,他太沉了,她出了一身的汗。
从他家出去,叶柔打了辆车回了自己家。
虽然是她主动追的他,但她还是有点生江尧的气。
第二天早上,江尧酒醒后立刻给叶柔发消息:“早,乖宝宝。”
叶柔回他的字只有一个简单的“哦”。
江尧挑挑眉,继续问:“今天去水世界玩呀?”
叶柔:“不去。”
江尧:“那一会儿给你送生煎去?要什么口味的?”
叶柔:“不用。”
江尧:“那去看电影?”
叶柔:“不去。”
江尧也不是傻子,察觉到不对,立刻给叶柔打了电话来:“怎么了?我们小公主今天不高兴了?”
叶柔:“对,很不高兴。”
她大方承认,江尧不禁了声:“谁惹的?”
叶柔:“你。”
江尧笑,语气格外宠溺:“那要我怎么哄啊?”
叶柔:“戒烟、戒酒、把头发染回来。”
江尧“啧”了一声,笑:“柔柔,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叶柔:“可你不是说要哄?”
江尧:“行!谁说我不哄了?”
傍晚的时候,他给叶柔打了电话,喊她下来,叶柔看到他的一瞬愣住了——
那头蓝色的头发变成了寸板,耳骨上银环还在,微微闪着光,那股痞气淡了些,邪气占了上风,但还是帅。
江尧看她下来,走了过来:“过来检查下吧,头发染了,用了理发店最黑的颜色。酒没喝,烟今天一根没抽,不信你亲亲看,保证没味。”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疾风吻玫瑰
八月下旬, 各大高校相继开学。
叶柔她们学校的报道时间比江尧他们早了五天。
江尧提前去了没宿舍住,两人说好分开去北京。
出发去北京这天,叶朗要安排司机送叶柔去车站, 被她拒绝了:“门口有公交车, 爸爸。”
叶朗板着个脸冷哼:“要独立就好好独立,不好的一套不要学,家里只会给你出学费和生活费。”
叶柔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叶朗朝她摆摆手:“快走。”
贺明舒舍不得, 一直把叶柔送到了门口,再要往前走, 被叶朗叫了回去:“别送了, 让她自己去。”
身后的大门一闭, 叶柔长长地呼进一口气。她得到了难能可贵的自由,却又不得不独自背井离乡,到底有些惶恐。
贺明舒怕叶柔在北京不习惯,给她装了满满两大箱行李,吃的、用的满满当当, 东西多也重。
南城的夏天还没过去,气温还保持着三伏天时的38度。
叶柔推着那两个大箱子, 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冒了一身汗。
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乖宝宝,带这么多东西去学校啊?”
叶柔抬头, 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
少年闲闲地倚在一株香樟树下,单手插兜, 嘴里咬着根冰棍, 白T黑裤的打扮, 露在外面的小腿肌肉结实有力, 线条清晰锐利。
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的脸颊上, 将他身上的那抹玩世不恭衬托到了极致。
叶柔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咯。”他几口咬碎了手里的冰棍,一个抛物线将那木制的棍子丢进马路对面的垃圾桶,抬腿走了过来。
手里的行李箱被他接了过去,叶柔跟上他的步子,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几点走啊?”
江尧神情依旧懒懒的:“不知道啊,所以早上就在这里等着了,”手抄进口袋,“咣咣当当”摸出一堆零钱放到她头顶,撇嘴道:“真热,再去买几支雪糕。”
叶柔把头顶的钱拿下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江尧:“都行。”
叶柔买了冰棍回来,发现路边停了辆车,后备箱开着,江尧正在往里面放行李箱。
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有别人,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朋友,王远还有杜临。
叶柔发现雪糕少买了一支,正要回头再去买,被江尧捏住了指尖,笑:“不用,我跟你吃一根就行。”
王远嗷嗷叫:“尧尧,老子怎么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江尧往前面踢了一脚,“建议你去省人民医院看看耳鼻喉科。”
副驾驶里的杜临狂笑:“尧尧,骂人不带脏字,牛。”
叶柔撕开袋子,把雪糕递到了江尧嘴边,示意他咬第一口。
他咬完,叶柔转到另一侧咬了一口。
江尧挑挑眉,把嘴里的雪糕从左边腮帮移到右边腮帮,“咔嚓”几下嚼碎了。
啧,还嫌弃上他了。
下秒,他低头靠了过来,叶柔立刻把雪糕转了转,把另一侧移给他,他偏不,低头咬了她吃过的那一边,末了,还不忘在她手背上啄了一口。
他的唇瓣冰凉,潮润,柔软……
叶柔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始作俑者,大刺刺地往后靠了靠,长腿抬起一条,挑眉看她:“怎么不吃了?”
叶柔低头咬了口雪糕,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来——
那雪糕上的温度,和江尧嘴唇上的竟然一模一样,仿佛她吃的不是雪糕,而是别的东西……
“……”好羞耻!!!!
到了高铁站,叶柔才发现江尧也带了行李:“你也现在去学校?”
江尧神情无比自然:“嗯,提前过去玩两天。”
杜临在那里吐槽:“少来,你明明是不放心柔柔要提早走,北京你都去过多少回了,还有什么地方可玩的。”
江尧飞过去一脚,长手勾过三个行李箱,猛地一拽,往前,酷酷地走了。
叶柔跟上去,笑得眉眼弯弯:“是他说的那样吗?”
江尧语气拽拽的:“不是。”
叶柔弯着唇笑:“哦。”
江尧定了步子:“你哦什么?”
叶柔弯着唇:“没什么,我开心。”
江尧上车找人调了座位,和她并排坐着。
车子由南到北,走了好几个小时,路过许多个陌生的城市,前路漫漫,但又并不是那么难熬。
叶柔侧眉看了眼江尧,他正合着眼睛睡觉,少年的睡颜,英俊而沉静,睫毛长而卷,呼吸均匀,和他平时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叶柔想到了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禁不住一点点靠近……
嘴唇立即将碰到他的嘴唇时,江尧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瞬,漆黑的眼睛凝住她:“搞偷袭?”
他刚睡醒,声音有些低低的喑哑,格外蛊惑人心。
“……”叶柔想逃,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勺,滚烫的手顺着她的脖颈轻抚下来,指尖带电,整个背麻掉了,眼前的光线一暗,少年的眼睫落到了很近的地方,接着落下来的还有唇。
潮湿的、柔软的、带着薄荷的味道,浅尝辄止,触碰即离……
叶柔一把推开了他,整张脸红成了柿子。
江尧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固定住:“柔柔,亲完了,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别想耍赖了。”
叶柔:“我没……”
江尧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吻住了她的眼睛。
阳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疾风拂过,浪花翻涌滚动,无法平息……
那是,叶柔的心。
*
转了几趟车,千辛万苦赶到了Y大。
已经快到六点了,北京的天还亮着。
这会儿正好是吃晚饭的点,新生报到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叶柔弯着腰在那长桌上填信息。
等她把填好的纸交进去,那人忽然笑了一瞬:“叶柔?真的是你。”
叶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朝她比了个兔耳朵:“秦温,还记得不?”
叶柔想起来了,小时候她家隔壁的一个哥哥,后来搬去了北京。
秦温格外激动:“我妈说你考来了Y大,我刚看到迎新名字上有你,还以为是巧合,就想等等看,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叶柔笑:“是挺巧的,你也在音乐学院。”
秦温:“走,我帮你把东西送到宿舍去。”
江尧本来在底下的几级台阶上等叶柔,见状忽然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心,俊眉挑了一瞬,问:“认识的?”
叶柔:“嗯,小时候的邻居。”
秦温看了眼江尧,又看了眼叶柔,大致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秦温朝他伸了手过来。
江尧看了一眼没握,语气非常冷淡:“学长告诉一下宿舍号就行,我送叶柔进去。”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女生宿舍得有志愿者工作证才能进。”
秦温把东西收了收,转身把资料递给里面的同学,提着车钥匙出来:“走吧,有点远,我开车送你们。”
保时捷卡宴,京字开头的车牌,后面跟着一长串8。
秦温已经帮着把东西搬上了车。
江尧不爽,非常不爽,但是也不好爆发。
车子到了宿舍楼门口,秦温提着东西要往里面进。
江尧舔了舔后槽牙,问:“除了志愿者,旁人不能进?”
秦温想了想说:“家里人也可以。”
江尧冷冷地应了个“哦”,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快步往那楼道里走。
叶柔跟进去,听到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和那舍管员扯谎:“叶尧,嗯,叶柔的亲哥。”
开学第一天,舍管员也没那么严格,没查证件,江尧问过了宿舍号,走了进去,叶柔赶紧跟上。
叶柔的宿舍在五楼,江尧提着两个箱子上去,一口气都不喘,反而是跟在后面的叶柔气喘吁吁。
江尧略放慢了步子,扭头问:“青梅竹马?”
“嗯?”叶柔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尧:“刚刚那个秦温,和你是青梅竹马吗?”
叶柔回味过来了,连忙解释:“我上小学二年级,他们家就搬走了,只是小时候认识。”
江尧撇嘴:“你还和他有暗号。”
叶柔:“哪有什么暗号?”
江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朝她比个兔耳朵。
叶柔噗嗤一声笑了:“他家养过兔子,我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会溜去玩兔子。”
江尧撩着眼皮,有点不高兴,表情拽拽的:“你跟我都没有暗号。”
叶柔:“那你现在想一个?”
江尧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叶柔愣了一瞬。
江尧语气痞痞的,故意拖着音:“喊~你~亲我~”
叶柔往上走过几步,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刚刚那个管理员正好上来有事,还没看到他们,叶柔心虚慌张,连忙往楼上冲。
江尧笑到肩膀发抖,追上去,又贱又坏地喊:“柔柔,跑慢点,等等哥哥呀。”
叶柔:“……”
*
叶柔她们开学早,军训开始早,结束得也早。
等叶柔她们开始愉快的大学生活时,江尧他们学校的军训才进行了一半。
C大和别的学校还有点不一样的,全封闭式的军训,大一新生晚上也不能离开学校。
叶柔放学和舍友试了几条裙子,有点选择恐惧,给江尧发了照片,询问意见。
几分钟后,江尧直接给她打了视频电话。
“在哪儿?”江尧问。
叶柔把镜头转过去照了一圈:“外面。”
叶柔逛的那条街就挨着他们学校西门。
傍晚时分,街上尽是温柔的光,叶柔转了一圈后又把摄像头调转过来,她的脸就晕在了柔和的光里。
脸蛋红扑扑的,脖颈修长纤细,嘴唇很红,眼睛里映着闪烁的星星。
“晚饭吃没?”江尧问。
叶柔:“刚和我舍友一起吃过。”
江尧:“她们人呢?没和你一起?”
叶柔:“有两个没吃饱,又去找吃的了。”
江尧笑:“裙子买了吗?”
叶柔:“还没,选不出来。”
江尧穿着迷彩服在路上走,俊脸上尽是汗水:“等我一会儿,我陪你出来选。”
叶柔:“你们军训结束了?”
江尧:“没结束,但是想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表情认真,听上去格外深情。
叶柔没等多久江尧就出来的,他洗过澡,换掉了那身迷彩服,肤色因为暴晒暗了一些,不黑,但是将他的轮廓修饰得更加锐利。
夕阳西下,他牵着她走了一条街。
然后,他们把那几条选择困难的裙子全部买了回去。
江尧也选择困难,因为叶柔穿哪件都好看。
*
等再回到学校,江尧直接被教官拎了出去:“干嘛去了?”
江尧声音很大,毫无羞耻心:“报告教官,见女朋友去了。”
众人皆笑。
那教官表情严肃:“100个俯卧撑,做完回去,做不完滚。”
江尧挑着眉,语气狂得不行:“教官,我能不能申请再加100个俯卧撑,给我女朋友录个视频?”
教官睨了他一眼:“行,只要你做完没废,老子就给你录。”
十几分钟后,叶柔收到了江尧发来的一条视频——
“225 226 227 228……”视频背景音很嘈杂,是各种数数的声音,光线有些暗,是在露天的操场上。
江尧赤.裸着上身趴在地上做俯卧撑,背部肌肉结实紧致,线条坚硬,汗水浸过的皮肤,被路灯照着,反射出薄薄的亮光,腹肌排列整齐,在他起伏的动作里若隐若现。
修剪利落的短发上,是尽是水,汗粒一点点的从他的眉骨上落下来,脖子里也都是汗,喉结在他上下起伏的动作里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他喘着气,撩着眼皮朝着镜头,低低地笑着:“乖宝宝,给你的做梦素材。”
作者有话说:
江尧好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稍微解释下】
江尧对柔柔的感情是那种很珍视又有些自卑的喜欢,他的骄傲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到,虽然他明骚暗撩,但是在自己有所成就之前没有实质性地碰过柔柔,连舌吻都没有,他之前不愿意接受柔柔表白就是因为这个,这也是戳我的点,为什么后来送车后接受,因为喜欢,舍不得,心疼,其实我写那几章有哭。
第33章 疾风吻玫瑰
初, 江尧在成都和内蒙连续拿了两个赛事的冠军。
王远和杜临他们和江尧一起比赛,又是朋友,比赛结束, 几人转战北京, 小聚。
那天叶柔也去了。
王远喝了不少酒:“尧尧,你去这些小比赛整来整去没啥意思,得上体育总局办的锦标赛上整,把你那宝贝车弄出去造一造, 别放家里长霉了。”
杜临:“你说得容易,尧尧那车开出去不要钱啊?随随便便掉个螺丝都修不起。”
王远:“可是不上CRC, 不出大名, 就没有赞助、没有经费, 没有经费就养不起车,这是个死循环。”
汽车拉力赛不像别的体育竞技,太受制于经费了,车辆改装、维修、保养都要花大量的钱。
目前国内一些著名的车手,基本都是家底殷实的主, 有的甚至是明星,像江尧这样凭着一身热血闯的还是少数。
江尧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来, 瞳仁漆黑:“报名了,12月份会去。”
王远:“我给你去做领航, 杜临搞后勤,再把王小东搞来给你修车。”
一直不发言的叶柔忽然举手:“我可以赞助经费。”
江尧偏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笑意盈盈, 满眼真诚, 整张脸都陷在光里, 梨涡浅浅, 皮肤很白,眼睛乌润润的,头发软软的贴在额头上,软萌又好看。
叶柔见他盯着自己看,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小了很多:“上次买车还剩了点钱,应该够你跑比赛用的……”
王远笑:“哇去,柔柔可真顶。”
杜临也跟着笑:“可不是?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看又有钱的女朋友?”
江尧伸手过来,把她落在耳畔的碎发拨到了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耳垂,低低地笑了声:“真打算把自己倒贴给我了?”
“……”热意从耳朵开始,蔓延到了脸颊和脖颈,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江尧在她头顶揉了一瞬:“钱留着自己花,我想别的办法。”
叶柔:“……好。”
这家酒吧每天晚上十点都有音乐表演,今天来的是个小明星,长得漂亮,声音甜美,叶柔很喜欢,他们一直待到12点才走。
出了门,江尧拦了辆车送叶柔回学校。
路程有点远,她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到了Y大,叶柔醒来,跟着江尧下车,小姑娘还没醒透,懒懒的,走路都在晃,醉酒似的。
江尧笑了一瞬,蹲下来:“过来,背你。”
叶柔趴上去,环住了他的脖子。
北京已经是深秋了,夜风有些冷,叶柔吸过几口冷气,醒透了:“江尧,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江尧笑:“自己走什么?一会儿摔路上,还要我哄。再说……你这轻飘飘的,又不沉。”
“哦,好吧。”她把脸颊贴到他宽阔的后背上。
路上很静,头顶明月高悬,又圆又亮,隔着衣服,她听到了少年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这种独处的寂静,很适合倾诉。
叶柔:“你打算用什么办法筹钱啊?”
江尧:“还没想好。”
叶柔:“那你……能不能不去赌车?”
江尧顿了下步子,目光暗一瞬。
叶柔继续说:“赌车好危险,而且……江尧,我不想你和别人打架,会心疼。”
野草一样过了二十年,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心疼”。
旁人看他打架时,会说他疯,会说他野,会说他狂,会说他不要命,却没人会说心疼。
叶柔是唯一的、不同的那个。
江尧心里好像被温温的糖水浸泡过,一片柔软甜蜜。
半晌,他笑了下,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知道啦,我的公主殿下。”
叶柔:“江尧,你是金子,一定会闪闪发光的,风沙、尘土都湮没不了你。”
江尧把她往上抛了抛:“还挺会哄人。”
叶柔在他后脖颈里印了个温热的吻:“不是哄你的,是真的,我早就发现了。”
她的那枚吻就像树叶飘落水面,却在他心里勾起无数涟漪。
江尧挑着眉:“占我便宜呐?”
叶柔两只手抱住他的脖子,掌心摸到了他凸起的喉结:“不给亲吗?”
他啧了下嘴,痞气兮兮地笑:“给,随便亲,随便摸,小爷我不收你的钱。”
叶柔又碰了碰他的耳朵,搓了搓他的脸颊。
江尧任由她作乱:“今天胆子挺大呀?”
叶柔:“我胆子本来就大,只是以前藏得好。”
江尧:“那我看走眼了。”
两人说笑着到了楼下,宿舍楼已经关门了,玻璃门敲了好久都没人来开。
叶柔皱眉,有点苦恼:“完了,我们舍管阿姨睡着了。”都怪他们回来得太晚了。
江尧撩着眼皮,问:“证件带了吗?”
叶柔点头。
江尧重新牵过她的手:“那上外面住吧。”
他们又并肩往外走,一路上叶柔心脏都在怦怦狂跳,手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到了那灯火通明的酒店里,前台服务员娴熟地点开电脑,问:“标间还是大床房?”
江尧随口道:“大床房。”
标间和大床房的区别就是两张床和一张床。
和江尧住一间房,而且仅仅只有一张床……
虽然他们……
但是好羞耻。
叶柔的耳朵红到滴血,眼睛因为害羞隐隐腾起一层薄雾,根本不敢直视那服务员的眼睛。
那服务员其实也没看他们,只是很机械地朝外说了句:“身份证。”
叶柔低着头把身份证扣出来,江尧接过去递进去。
手续办得很慢,叶柔心脏乱跳,口干舌燥,紧张、好奇、慌乱、期待各种情绪都有。
她舍友里面也有谈恋爱的,那些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奇怪的知识,她其实也有被科普过。
叶柔手里忽然被江尧塞进一张蓝色的房卡:“自己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叶柔愣了愣,脱口道:“那个……你不和我不一起住吗?”说完,她立马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尧闻言,侧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叶柔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学校回得去吗,需不需要住这里……”
完了,越描越黑!!!简直跟发邀请函似的!
小姑娘的眼睛水灵灵的,脸颊成了粉粉的桃子,她着急辩解,眉毛又挤做一团,实在是太可爱了!
江尧忽然起了逗弄心思。
他坏坏地挑了挑眉,眼睛漆黑,神情懒而邪,他低头,靠过来,食指和拇指捉了她冲锋衣的拉链,捏住,轻轻地往下拉……
拉链摩擦的声音缓慢、暧昧甚至有点色……
叶柔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她漂亮洁白的脖颈露了出来,江尧指尖探上去,沿着颈部的血管轻轻地摩挲了下。
过电般的麻痒,瞬间浸过皮肤蔓延到了心脏。
他的指腹停留在了她的喉咙上,她虽然没有喉结,但是那里在他指尖动了动。
他勾着唇,轻笑:“柔柔,这么想我跟你一起住啊?”
叶柔:“……”
叶柔一把拍飞他的手跑了:“我才不想。”
江尧捻了捻指尖,觉得上面的余温还在,半晌,他低头,凑上去,嗅了嗅……
“还挺香。”是百合和蜜桃混合的味道。
俊眉一挑,他把手插进口袋,笑着走了。
柜台里的那个服务员,目睹了江尧调戏叶柔的全过程,脸都跟着红了,好色……
整个晚上,叶柔脸上的热意都没退散,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江尧,中毒一样。
*
那之后,他们有近两个月没有见面。
北京已经是隆冬了,街道两侧的高大乔木相继落尽了叶子,变得光秃秃的,和南城湿冷比起来,这里的天气又干又冷。
江尧每天都很忙,他们每天的联系只剩下手机里的早晚安问好。
叶柔并不是个黏人的姑娘,她利用这段时间看了很多机械方面的理论书,虽然达不到修车的水平,但是车子的所有部件是做什么用的,她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今天是12月24日,宿舍里四个姑娘,两个出去约会了,剩下的那个是异地恋,和男朋友打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电话。
苏冉挂了电话,看叶柔还趴在桌上捣鼓一个不知名的汽车零件,“柔柔,我记得你男朋友就在隔壁学校吧,今天怎么不一起约个会?”
叶柔笑:“他忙。”
苏冉:“今天是平安夜唉,不一起过吗?你都不想他吗?”
叶柔拧掉最后一粒螺丝,将手里的金属盖子打开,对照着电脑里的视频研究:“想啊,但也不一定非要见面。”
苏冉:“柔柔,求你你赶紧去约会吧,这么近不出去虐狗,对得起Y大和C大的建校领导吗?替我出去感受下大北京冰冷的夜晚吧!”
叶柔被她吵得没办法,给江尧发了条消息:“平安夜,要出来玩吗?”
过了几分钟,江尧回了她:“好,一会儿去接你。”
苏冉听说叶柔要出门约会,立马从床上爬下来开始给她各种化妆打扮。
她一面给叶柔上妆,一面感叹叶柔长得漂亮,“要大家长你这样,美妆店都要关门,粉底卖不掉、睫毛膏滞销!”
叶柔要穿羽绒服出去被苏冉叫回来换了大衣和长靴:“姐妹儿!这种节日一定要美爆他!让他以后每天做梦都想你,想得心里发痒。”
叶柔笑着下楼,到了门口才发现下了雪,特别冷,大衣根本不扛冻,叶柔哈了口冷气,牙齿都在打颤。
室外太冷了。
江尧已经到了楼下,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耳罩、手套一样没少,但还是帅。
叶柔过来,挽住了他的手。
江尧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叶柔仰着脸看他:“不好看吗?”
江尧看她化了妆,原本的乖巧气质淡了一些,眼睛又亮又清澈,多了些明艳与锐利。
江尧把自己的耳罩、手套、围巾全部摘给了她,然后敞开羽绒服拉链从身后拥住她,以一个熊抱的姿势环着她往前走,声音懒懒的带着些倦:“柔柔,我好想你。”
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身后暖融融的体温和灼热的呼吸还是忽视不掉的,叶柔心脏怦怦跳着,整个人好像都软在他怀抱里,有点意乱情迷。
叶柔:“江尧,要不我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
江尧在她头顶嗅了嗅,在她脖颈里亲了亲,恬不知耻地说:“不要,这样好香、好软。”
叶柔:“……”
他们一起逛街了,吃了晚饭,玻璃窗外天已经黑了,雪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被明亮的灯照着,像是闪烁的萤火,再配上那“铃儿响叮当”的音乐,特别有圣诞气息。
这里吃饭的都是情侣,叶柔觉得这样的下雪天和江尧在一起真好。
“一会儿想怎么安排?”江尧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叶柔:“要不去看电影?”
江尧:“行。”
叶柔点开买票软件滑了滑:“你想看什么电影?”
江尧:“你选,我都行,只要不是动画片就行。”
叶柔选了一部评分最高的电影。
这时,江尧的手机进了通电话,他也没避开叶柔,坐在那里点了接听。
虽然听不清具体的说话内容,但那头是个女生,说话语速很快,带着明媚的笑意,不难想象对面是个漂亮的姑娘。
江尧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看她:“柔柔,十点我要去趟后海,有点事,电影今天可能来不及看了。”
叶柔愣了一瞬说:“好。”
江尧:“票买了吗?”
叶柔把刚刚付完钱的页面关了:“还没有……”
江尧:“那……吃完送你回去?”
叶柔抿唇道:“好。”
天太冷了,到Y大门口的时候,江尧没像之前那样裹着叶柔,而是直接把身上的羽绒服脱给了她。
叶柔不想要:“你还是穿着吧。”
江尧吸着鼻子:“小爷我天生不怕冷,比这更冷的地方,我去比赛,照样不穿秋裤。”
叶柔不再推辞,把手套、围巾、耳罩还给他,披着衣服进了宿舍楼。
苏冉还没睡觉,从帐子里露出半张脸来:“柔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叶柔坐下来,打开了桌上的台灯,神情很蔫,但她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低迷:“本来要看电影的,没买到电影票就回来了,太冷就回来了。”
苏冉:“艹!这些小情侣把电影院都买空了,今天的约会怎么样?有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
叶柔:“嗯,有。”
苏冉:“啊啊啊!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夜不归宿呢!刚潇潇打电话来说附近的宾馆都订满了,你们是不是没订到房间呀?”
叶柔摁亮了电脑,鼻子像是塞了团棉花,喘不上来气,哽在喉咙里,“嗯,是满了。”
就算不满,江尧大概也不会和她一起住。
叶柔调出电脑里的视频,戴上耳塞,趴在桌上强迫自己继续听。可是那个视频到底讲了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苏冉一局游戏结束:“我刚顶着大雪去拿了快递,上次你让我给你代购的雪地靴到了,在潇潇桌上,澳洲那边发货太慢了,要是快点还能给你带去做个圣诞节礼物……”
叶柔起身把那个快递拿起来,拆开,里面是一双深蓝色的雪地靴,毛很厚实,她摸了摸,很暖和。
苏冉玩了会儿游戏睡觉了,那两个舍友一直没有回来。
十一点半,叶柔收到了江尧的电话,“睡了吗?”
叶柔:“正要睡。”
江尧:“下来,在你楼下。”
叶柔:“不想下去,冷。”
江尧:“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反正你们舍管阿姨也跑不过我。”
“……”江尧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叶柔裹了件羽绒服,匆匆走到一楼。
外面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江尧站在一棵雪松边上,没穿羽绒服,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头发上落着一层白色的雪粒,裤角上尽是水,鞋面也潮了大半。
他往她怀里塞了个丝绒盒子:“跑得小爷我累死了。”
“这是什么?”叶柔问。
江尧:“给你的圣诞礼物。”
叶柔:“你不是要去后海了吗?”
江尧:“嗯,去取了个景,最近接了个淘宝店的模特拍照,大冷天穿西装摆造型,冻死了。”
叶柔:“你最近两个月都在拍照片?”
“也不全是,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也有车模……”他语气有些拽又有些无奈:“没办法,不能赌车,就只能出卖‘色相’了。”
叶柔:“那怎么突然来这了?”
江尧:“总觉得对不起你,难得你主动找我过个节,还被我鸽了,有生气吗?”
叶柔:“有,但是现在不气了。”
江尧张开手臂:“好冷啊,过来抱一下。”
叶柔伸手环抱住他。
江尧趁机亲了亲她的脸,“乖宝宝,新年的第一天要一起过吗?跟我去漠河私奔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要二更的,写来写去不满意,补这里吧。
别催分了,该分会分,没doi我是不会分的,实在等不及我也没办法,抱歉。
第34章 疾风吻玫瑰【1更】
【上一章尾巴加了一段】
十二月底, 叶柔请了三天,跟江尧他们去了漠河比赛。
漠河,中国的最北端, 零下三十度。
雪下了来不及化, 一层压着一层,冰天雪地,入眼皆是纯白,真正的北国风光。
南城很少下雪, 叶柔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
王远开着车,感叹:“这里简直跟童话世界似的, 真漂亮。”
张小东笑:“这里漂亮是漂亮, 你敢开过30码试试。”
王远不服气踩了下油门, 车子顿时飘了出去,他连忙踩刹车,冰雪路面打滑,刹车也不顶用,还是往前滑, 幸好这一段路上没有人。
张小东在副驾驶里哈哈直笑:“跟你说了别踩油门,不信, 非要体验开车滑冰。”
叶柔:“这种路面要开快又要不打滑,得要用钉胎。”
张小东听到叶柔这句有点意外, “哟!柔柔什么时候懂这个的?”
叶柔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我只知道一丁点皮毛,并不精通。”
张小东:“那也很不错了, 拉力赛里根据路面状况选择不同的轮胎, 选错了跑不快, 也容易发生故障。”
江尧看下叶柔的眼神也有些意外,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抱:“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叶柔脸色绯红:“就……最近。”
“还知道什么?”江尧低头靠过来, 隐秘地吻了吻她的耳廓,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朵里说话。
叶柔被他亲得心口又麻又痒,下意识要逃,江尧大手抚过她的后背,把她按回到座椅里,漆黑的眼睛凝着她,鹰一样,漆黑又深邃。
眼前的光一暗,江尧了她卫衣帽子上的绳子在指尖绕了绕,嘴角勾着“嗤”了一声,透着些懒懒的坏:“躲什么呀?奖励还没给。”
叶柔:“什么奖……”
励字还没说出来,他的吻就落到了唇瓣上。
车里还有旁人,叶柔连忙推他,“江尧……”
江尧偏偏使坏,他轻笑着,牙齿很轻地咬住她的唇瓣,摩挲过,细细地碾过去……
齿尖是温热的、还有潮湿的。
王小东一回头,见叶柔被江尧掐在怀里抱着:“江尧,你俩能不虐狗吗?”
江尧终于松开了叶柔,懒懒地靠进座椅里,声音痞痞的,一脚踢在前的椅子上:“你也知道偷看别人亲热的人是狗啊?”
再看某个小姑娘,已经成了熟透的番茄。
他伸手捏住她的指尖,低低地笑着哄,“柔柔,别理他们,偷看的人都是小狗。”
叶柔:“……”偷偷咬人的才是小狗吧。
*
杜临比他们早到,安排好了住宿和车辆,他领着众人去登记住宿:“江尧,你和我说柔柔要来,我只订了三个房间,漠河这会儿可找不到地方住。”
叶柔去了趟卫生间。
江尧把证件递进去,对着摄像头扫描脸:“我和你俩住,我的那间给她。”
杜临听完了他的安排,小声吐槽:“你和柔柔住不就得了,你跟我们住,三个人挤一个房间,也太挤了,你们两是男女朋友要什么紧?”
江尧从口袋里摸了支烟点上,表情有点不自然:“老子又不是禽兽。”
杜临看了看后面的叶柔,捣了捣江尧小声问:“不会吧,你俩还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啊?”
江尧:“关你屁事。”
杜临笑得发颤,拍了拍他的肩膀:“尧啊,真佩服你,这都能忍!和哥说说是不是不行?”
江尧踹了他一脚。
叶柔回来了,江尧等她登记完,牵着她上了楼。
叶柔:“杜临刚刚干嘛一直看着我笑?”
江尧:“别管他,脑子有病。”
江尧把叶柔送进房间,帮她调试了所有的电器设备才出去。
*
漠河纬度高,昼短夜长。
江尧他们起床出发去赛道时,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叶柔还在睡觉,江尧没舍得去叫她。
气温很低,天到八点才亮,车组们陆续上了路。
王远虽然做了几年领航,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冰雪赛道来的很少。他皱着眉:“尧尧,你没积分,发车晚,到时候路面被人家压烂了肯定更滑,全程用钉胎可跑不快……”
江尧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一遍遍地停车去找合适的刹车点和转弯点。
江尧平常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样认真的时候很少。
王远都觉得稀奇:“尧尧,你这次是来真的了啊?说来跑比赛就来,这不像你啊。”
江尧看好了刹车点,站起来:“看不出来老子要赚钱娶媳妇?”
王远愣了一瞬:“靠,你小子这是对叶柔动了真心?”
江尧没理他这句:“别废话,赶紧勘路、修路书,这里四点就天黑。”
王远:“你怎么知道的?”
江尧:“老子地理好。”
他们勘完路再对着开过一遍已经是晚上了。
江尧一天跑了大几百公里的路,又疲又累,可等见到叶柔的一刻,他又觉得不累了。
觉得累、觉得苦往往是因为看不见希望。
如果希望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再累还是会奔波而去。
他从外面回来,过去给了叶柔一个熊抱,脑袋压在她肩膀上,声音有点倦:“累,借点力量。”
叶柔被他抱得有点窒息,问:“怎么借?”
江尧:“抱一会儿就好。”
等抱完了,叶柔发现他换了顶头盔,白色的,上面印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你什么时候换的新头盔?”
江尧挑着眉梢:“来之前。”
叶柔:“这朵花有什么意思吗?”
江尧曲着指节在她鼻尖上刮了刮,笑:“你不知道?”
叶柔仰着头看他:“是什么?”
江尧:“是你呀,你是我的小玫瑰,它就是幸运符咯。”
*
正式比赛是在周五。
第一天的比赛比较容易,跑一个超级短赛道。
长度只有900米,对总成绩的影响不大,其实就是给主办方、品牌方和媒体拍照用的表演赛。
车辆根据积分排名,两两出发,竞速看谁先到终点。
第一天各家车队都是炫技为主,车速上相对比较保守。
那些大型车队,无论是车手还是车子都是媒体们关注的焦点。
像江尧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新车手。基本就是一个发车镜头,再也没有关注度了。
蓝旗亚进入赛道后,叶柔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它。
这个视角的比赛,和在车里看到的,又不一样了——
她可以看到江尧完整的漂移、入弯和出弯。
上坡果断,下坡恣意,上桥、飞坡丝毫不拖泥带水,无数雪粒在车尾飞起来,被阳光照成了无数鎏金般的碎沫。
观赛的人群里不知谁点评了句:“蓝旗亚是今天的全场最佳,比厂队们特别请过来的那几个老外都强。”
“我也觉得。”
“车手是谁呀?”
“不知道。”
叶柔扭头过去,摘掉围巾和手套,用尽全部力气扯着嗓门呐喊:“喂——开蓝旗亚的那个人,他叫江尧,江尧!江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那么疯狂,完全是凭着满腔的热血在呐喊。
她就想告诉全世界,那是江尧。
她引以为傲的少年,就该熠熠生辉,就该光明灿烂。
那几个人被她喊得愣了一瞬,接着朝她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江尧冲线了,叶柔飞奔到了场地的终点,江尧下来,摘掉头盔,朝她张开了手臂,叶柔飞跑着,一下跳到了他怀里,手勾住他的脖子,腿环住他的腰。
江尧抱着她笑得宠溺:“真成兔子了。”
叶柔捧着他的脸,胡乱地亲他的鼻梁和眼睛:“江尧,你要成太阳了。”
少年眼底明亮坚定,喉结隐隐滚动:“嗯。”
*
第二天要跑4个赛段,冰雪、砂石交替的路面。
赛道里面不允许无关车辆进入,即便有很多无人机,除了车里的人,很难直观地看到每辆车具体的情况,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嗡嗡嗡”声。
比赛开始后不久,就有救援车出发去救人了。
有些做自媒体和新闻的人,他们都有无人机,叶柔来回在那些屏幕里找江尧——
“嚯,又飞出去一辆车,保险杠都摔掉了。”
叶柔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凑过去看了,发现不是蓝旗亚,略松了口气。
这台无人机摆的是个固定机位,车子一辆接着一辆过去,这个弯道太滑了,许多车在这里都出了一些状况。
那人看叶柔看得专注,自己又无聊,适当给她做了些解说,“路面太滑,场地胎车子抓地不行,开得打飘,容易失控,这种路面能开好的绝对是大神。”
“嗯。”前两天在车子上,他们已经体验过了,这路确实难开。
那人点了根烟笑:“你这是在等你们车队的人?”
叶柔点头:“一辆没有涂装的蓝旗亚。”
“行,我给你看看,来了喊你。”
不多久,江尧的那辆蓝旗亚就出现在了镜头里——
他没有采用那种华丽的前后漂移过弯法,而是利用路边粗糙的雪粒找刹车点,车子过弯极其流畅,虽然出现了一丁点打滑,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车速和平稳度。
要不是车子飞驰而过时卷起的白雪,他差点以为这是在平稳的柏油马路上。
那人惊讶道:“你们队的这车手挺牛啊,是个老车手吧?”
叶柔笑得格外自豪:“他不老,二十岁,但是他会赢的。”
那人来了兴趣,手机的遥控器来回操作几下,镜头跟上了江尧的车。
蓝旗亚的引擎声很快从屏幕里传来,他过了一个又一个坡,一道又一道弯,流畅、平稳、高速。
“哇噻,平均时速230km/h。我还是第一次在冰雪路上看到有人这样开车,简直天生的赛车手。”那人感叹道。
叶柔:“也有勤奋。”
她记得,江尧给她默写过一篇路书,那是千百次跑下来才有的熟练。
那架无人机跟着江尧飞了一路,江尧出现的失误非常少。
叶柔的心,好像也在赛道上飞了一路。
他是如鱼到海的自由,而她是追逐太阳的信徒。
几个小时后,江尧的车子平安到达了终点。
叶柔他们在起点,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她请求那个开无人机的人,打开了麦克风:“江尧,我看到你了!太帅啦!我好喜欢你!啊啊啊!”
叶柔的声音太大,声音又甜,江尧愣了一瞬才发现声音来自头顶的无人机。
他从车里出来,摘掉头盔,看了眼头顶的无人机,挑着眉笑了。
下秒,他仰头,伸手在嘴唇上点了点,叶柔凑到麦克风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终点线的人都在笑,江尧也在笑。
半晌,他抱起手里的头盔,对着那红艳艳的玫瑰,深情吻了一瞬。
叶柔顿时消了音。
那是……他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还是甜甜好
还有一章
梁夕没有陪伴到顾总的少年时光,叶柔陪到了江尧,我的执念,呜呜呜
第35章 疾风吻玫瑰 2更
第二天比赛结束, 江尧的成绩稳稳地排在第二名。和第一名之间的差距,只有十几秒。
晚上,他们在外面吃饭, 四周的人都在讨论江尧和蓝旗亚——
“那个江尧到底是哪个车队的啊?居然超过了布莱恩和格林威。”
“听说只有二十岁。”
“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明天走一百四十公里的特殊赛道, 赢了才行。”
他们讨论归讨论,根本不知道江尧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叶柔看了眼长桌对面的少年,撑着脑袋,小声道:“他们在夸你。”
江尧往叶柔碗里放进一块牛肉, 拽拽地勾了勾嘴角:“听到了,专心吃饭。”
叶柔笑着强调:“可是我好开心。”
从前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太阳, 现在是很多人的太阳了, 以后还会光芒万丈……
江尧:“现在开心还太早了, 明天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种冰雪路面,存在的不定性很多,特殊赛段又是盘山跑,车子很容易出故障。再厉害的赛车手,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
叶柔又问:“我还是你的车队经理吗?”
小姑娘眼里闪着亮亮的光。
江尧有些忍俊不禁:“是。”
叶柔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得给你整个排面啊, 别的车队夺冠有的程序,我们一样都不能少, 我看他们都会整香槟……”
江尧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就那么相信我会赢?”
叶柔:“会不会给你造成心理负担?”
江尧看进她的眼睛里:“不会, 只要你想,我就会赢。”
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这句话。
上一次是在一年前。
叶柔的心怦怦直跳。
她也相信, 他会赢。
叶柔握住了他的手:“江尧, 明天我会在终点等你。”
如果赢了, 她为他呐喊。
如果输了, 她要把肩膀给他靠。
江尧眸光闪烁:“好。”
*
第二天早上, 几个人都起得很早,兵分三路出发去赛道。
窗外一团漆黑,叶柔一直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看。
黎明破晓,星星不见了,橘色的光一点点从地平线上冒上来,直至点亮整个雪原……
绚烂、夺目又耀眼。
空气很冷,但是心却是滚烫、炙热的。
天大亮了,赛会的工作人员都在忙,一场拉力赛让这里的早晨变得忙碌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点线上聚集的记者也越来越多,体育频道的、卫视新闻的……
大家都在等。
今天比赛的发车顺序,是按照昨天比赛的排名来的,冠军不出意外就在最先到达的前几名里。
叶柔没碰到昨天那个玩无人机的大哥,一切就只能靠等待。
不多时,“嗡嗡嗡”的引擎声在山道上响了起来,车子还在很远的地方。
“有车!”
“快!”
那些苦苦等待的记者们,纷纷站了起来。
那“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野兽在雪原上嘶吼、咆哮。
终于,第一辆车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是一辆斯巴鲁,驾驶它的是一个外国人,记者们都围着他在拍照。
很快,又有车来了。
叶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空旷的雪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终于……在一个急弯过后,车子在视野里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角来——
它越开越近,声音越来越响,划破天际,叶柔的心跳得飞快,零下三十度,她后背竟然因为紧张出了层薄汗。
“是蓝旗亚!”有人喊道。
“速度好快!”
“我去!它几乎是紧贴着斯巴鲁过来的。”
“我感觉冠军会是它,昨天就差了十几秒。”
叶柔捏紧了指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蓝旗亚。
车子经过一个坡,蓝旗亚腾空一越,大片的碎雪飞溅出去……
白茫茫、金灿灿,腾云驾雾一般。
接着又是一阵极其流畅、悦耳的引擎声,干脆利落。
那些记者们“咔擦咔擦”地按着手里的快门。
叶柔胸腔里的血液,几乎要燃烧起来了。
出了最后一个弯道,蓝旗亚原地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的圈,烟雾缭绕,那是他的庆祝。
所有的人都在那轰鸣的引擎声里疯狂地尖叫起来。
等叶柔反应过来时,人群已经把江尧团团围住了。
CRC漠河站的冠军产生了,他叫江尧。
叶柔眼里尽是泪水,那一刻她觉得空气都是甜的。阳光太好了,雪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
短暂的采访结束,江尧穿过人群,到了叶柔面前。
“我赢了。”他说。
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一步的距离——
北风吹着他的利落的头发,少年的眉毛飞扬着,目光锐利,周身那种散漫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恣意与张扬。
光落在他的赛车服,他却和光一样耀眼。
江尧:“柔柔,现在可以喷香槟了。”
香槟?!
啊啊啊!
她刚刚太紧张,忘记去车里拿了!!
亏得她昨天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他说有庆祝……
“你……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拿!”
叶柔立刻往回跑,江尧追上来,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的掌心宽阔,无比温暖。
叶柔一愣。
下秒,江尧转身将她卷进怀里抱住:“没关系,没有香槟也行,有你就行。”
杜临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香槟,一阵狂喷,江尧把叶柔护在怀里,任由那酒液在身上飞溅出去……
王远在边上嗷嗷直叫:“杜临,你怎么只喷他俩,我才是领航员!”
叶柔从江尧怀里探出脑袋来,笑了一瞬,江尧将她脸上的酒液擦掉,吻住了她的唇。
人群又尖叫起来……
赛后有个体育五套的采访,不长。
江尧回答完了所有的问题,忽然改了严肃的画风:“各位车队领导,看看我,江尧,什么路都跑,签我不亏。”
那记者被他逗笑了:“还有别的心愿吗?”
江尧:“想说一句话。”
记者:“你说。”
江尧对着镜头整理了下赛车服,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亲爱的小玫瑰,我会努力加油的。”
*
比赛结束后,他们在漠河多停留了一个晚上。
王远他们喝了好多好多酒,江尧不想喝,拉着叶柔溜了出去。
天上没有月亮,一片漆黑,车子照着皑皑的白雪往前走,寂静又冷清。
白天被车轮压融化了的雪又重新上了冻,车子碾上去咔嚓作响,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叶柔:“江尧,我们这是去哪里?”
江尧:“这里有时会遇到极光。”
叶柔:“可人家说极光很难看得见,好多人等了很久还是落了空。”
江尧停了车,握住她的指尖:“那我们就在这里试试,看看有没有好运气。”
叶柔轻笑:“行。”
车子里开着暖风,但还是冷,叶柔缩在椅子里,牙齿直打颤。
江尧:“到我这边来,靠着暖和。”
叶柔:“过去坐哪儿?”
江尧将座位调大,将椅子往后推了推:“我抱你。”
叶柔脱掉鞋子,站起来,爬过去,江尧敞开拉链,将她裹进去,环住。
叶柔的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埋在他暖融融的怀抱里。
异乡的寒夜里,彼此的体温,是唯一的慰藉。
他们等了很久,叶柔差不多快睡着时,听到江尧喊了声“极光”。
叶柔搓搓眼睛,往外看去——
天空的东北角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流动的绿光,刹那间那光便消失了。
等了约莫有三五分钟,绿色的光,又重新出现在了漆黑的夜幕里,这次是大片的、纯粹的、灵动的……
整整持续了好几分钟。
仿佛洗涤了灵魂。
等天空彻底暗下来,江尧低头吻住了她。
和以往任何一个吻都不一样,更强势也更具有掠夺性。
叶柔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用完时,江尧抵开她的齿关,轻轻地吮住了她的舌尖……
一簇火星被隐秘地点燃了。
脊柱腾一股热意,他的手隔着衣服在她后背抚过,掌心很烫,炭火一样。
叶柔缩在他微微颤栗着,闷哼一声。【审核员这里是接吻】
江尧理智回归,松开了她。
许久,他她按在心口低低地道:“柔柔,你也是我极夜里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疾风吻玫瑰
从漠河回去后, 许多知名车队都向江尧发来了邀请。
最终,他去了实力最强的野牛队。
一月中旬,江扆崋尧随队前往蒙特卡洛, 那是他人生第一场WRC正赛, 首战告捷。
WRC在全球一共设有14个站,代表了世界拉力赛的最高水平。
在江尧之前,这项赛事的冠军得主一直都是外国人。
一夜间,江尧成了赛车界的传奇人物。
叶柔亲眼见证江尧的第一场胜利, 也见证了他身不由己的忙碌。
寒假,叶柔回南城, 江尧则去了上海。
除夕那天晚上, 江尧从上海赶回了南城——
因为没有等到那个告白, 叶柔有点难过。
分别的这段时间,她没有特别黏他,也没有主动和他发太多的信息。
江尧太想她了。
一回南城,径直把车开到了叶家门口。
除夕夜,叶家非常热闹, 老远就能看到里面通明的灯火。
他给叶柔发了消息,在门口等她, 但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给她打了电话。叶柔的声音低低的, 却很好听,带着些紧张。
江尧逗她:“躲哪儿接电话呢?做贼似的。”
叶柔:“在我房间。”
江尧抬头看了眼, 二楼的窗户亮着灯, 只是隔着厚重的窗帘, 他看不到她:“小玫瑰, 要溜出去看电影吗?贺岁片, 上次欠你的,补一下。另外搞了个宝贝,带你出去玩。”
叶柔:“可以,但是可能要晚一点,十点以后,行吗?”
江尧看看手表,拽拽地笑:“行,小爷我等你。”
贺明舒来叫她了,叶柔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叶家门口开过来两辆车。其中一辆车,江尧认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北京牌照,一长串的8。
是秦温和他的父母。
叶朗亲自来开的门,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门。
别墅里的光比刚刚更亮了,二楼房间的灯灭掉了,小姑娘从楼上下去了。
江尧把车窗降下来,别墅里男男女女的讲话声也跟着漫了过来——
“柔柔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小时候,还天天上我们家玩,穿着小裙子又软又萌,我家阿温从小喜欢柔柔,跟我们去北京好多年都天天问我柔柔怎么样了。
我也老早就想让柔柔做我家儿媳妇,阿温现在和柔柔一个学校,你说这不是天定的缘分嘛?”
贺明舒笑:“是挺有缘,我也很喜欢阿温,从小就会照顾妹妹。”
叶柔:“阿姨,我有对象了。”
叶朗吼了她一声:“你那是什么对象,二流子一个。”
叶柔反驳道:“他开车很厉害,是中国最厉害的拉力赛车手。”
秦母笑:“没事,小女孩谈谈恋爱很正常,现在哪个孩子不喜欢玩啊,不过总有玩腻的时候。我们小时候不也爱玩嘛,最后都嫁给了门当户对。”
秦温插进来说了一句:“我可以等柔柔。”
众人全在笑,叶柔说了一句什么话,被那笑声淹没了,听不清楚。
秦母:“柔柔没衤糀关系的,让阿温等就好了。”
江尧点了支烟,倚在车窗上慢慢地抽,冷风刮进来,吹着他额间的短发晃动着,那双盛满桀骜的眼睛里,一片漆黑。
许久,他打响了车子,转出了墅区。
江尧今天忙了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
除夕夜,街边的那些饭店都关了门,只剩下一家卖烟花的店还开着门,江尧下去买了一堆,找了空旷的地方一根接着一根地点。
金色的烟火点亮了漆黑的夜空,叶朗、贺明舒还有秦温一家都出去看烟花去了。
叶柔给江尧发了消息:“家里有客人,不好开溜,可能要到十点半了。”
江尧只回了两个字:“等你。”
叶柔给他发了张照片:“我家这边有人在放烟花,很漂亮。”
江尧:“喜欢烟花?”
叶柔:“嗯。”
江尧也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亲我一下,我再去买。”
叶柔:“你放的?”
江尧:“对,等你等得太无聊了。”
叶柔没亲他,而是溜回房间给他开了视频。
女孩巴掌大的小脸被光照得软乎乎的,嘴角的梨涡卷着,眼睛很亮:“好想现在就溜。”
江尧:“不急,再看会儿烟花。”说完他又进那烟花店买了一堆出来。
那老板收钱都收麻了:“小伙子放这么多啊?”
江尧:“没办法,要哄女朋友开心。”
叶柔趴在床上,看他直播放烟花,边说:“江尧,你跑远一点,别离那么近。”
江尧咬着烟,语气狂得不行:“放心,从来只有我炸烟花的份,没有它炸我的份。”
烟花好看,听久了有点吵人,秦温一家很快走了。
叶家通明的灯火终于熄了,叶朗夫妇休息后,叶柔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她一路跑到墅区门口,满脸都是亮晶晶的笑:“江尧!”
江尧过来抱住了她:“柔柔,等你可真难。”
叶柔笑:“这算什么呀,以后娶我更难。”
江尧想到了刚刚在叶家门口听到的话,目光暗了暗,很轻地应了声:“嗯。”
叶柔低头在手机里找电影,并没注意到江尧的表情变化。
她看了一会儿说:“啊,电影票卖完了,怎么办?”
江尧把手插进口袋:“先去找地方吃饭。”
“你还没吃饭?”问完叶柔觉得自己粗心得过分,他父母都不在身边,这种节日肯定很难熬,她把手伸到他口袋里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啊,江尧,我应该早点问你的。”
小姑娘太温柔了,他今晚的不悦好像被她一下治愈了。
江尧:“心疼我?要不上你家吃?”
叶柔想了想说:“也可以,我家还有饺子,我煮给你吃。”
江尧笑:“不去了,怕你爸打我。”
叶柔叹了口气:“确实有可能。”
人们都挤在家里过年,路上格外凄清冷寂。
叶柔到处在路上找吃的,可惜那些店铺都关了门,“这里太偏了,我们去老城区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江尧:“好。”
终于看到了饭店,叶柔拉着江尧进去点菜。
江尧补充了句:“打包带走。”
叶柔看着大包小包的菜,问:“去哪里吃?”
江尧:“我家,真打算陪我在外面过年啊?”
叶柔:“好。”
*
许久没来这间小楼了,这栋楼里的房子很多都是出租用的,到了过年,那些人都回了老家,这里就格外的清冷。
楼道里冷风直灌,少年瘦削的背影嵌在那昏黄的光里。
叶柔忽然问:“江尧,每年都是你一个人过年吗?”
“也不是每年,十五岁以后。”的每年。
江尧背对着她开门,叶柔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江尧握着钥匙的手一顿,喉结滚落,眼睛隐隐有泪光闪烁。
还好这夜色够黑,她没有发现。
他开了门,牵着她进去。
许久没回家,家具上都蒙了一层灰,叶柔帮他桌子擦了,把那些打包回来的菜摆好,开了电视,把那背景板的春节联欢晚会调了出来,放大声音。
乍一看过去,确实有那种过年的味道了。
江尧拆了一次性筷子要吃饭,叶柔去他家厨房洗了两副干净的碗筷,递了一副给他,自己拿了一副坐下来。
江尧笑:“饿了?”
叶柔:“没饿,但不能让你一个人吃年夜饭。”
江尧:“你这是对过年最后的倔强。”
叶柔:“对。”
两人把饭吃完,春节联欢晚会还在放,她非要拉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手太软了,也太暖和了,脸上红扑扑的,江尧没抗拒。
他们俩靠在一起,看了两个节目,一个小品、一个大合唱。
很奇怪,他第一次,在这冷冰冰的房子里,找到了一丝家的感觉。
过了十一点了,春节联欢晚会到了尾声,全是唱歌,越看越觉得困。
叶柔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说搞了个宝贝吗?是什么呀?”
江尧:“现在想去看?”
叶柔立刻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要去。”
江尧找了件自己的风衣给她裹上。
叶柔:“我不冷。”
江尧揉了揉她的脸颊,捉了她的手,给她戴了双皮手套:“一会儿会冷。”
叶柔问:“我们要出去吗?”
江尧:“嗯,宝贝在外面。”
江尧牵着叶柔一路出了小巷。
路边停了辆货车,江尧用钥匙打开了那后面的门。
叶柔有些惊讶:“这是你的车?”
江尧:“借的张小东的。”
江尧掀开那厚重的门,爬上去,“咣当”丢了块铁板下来,冲外面说道:“柔柔,把手机灯开一下。”
叶柔闻言配合着把手机电筒照进去,货车子里有一辆摩托车,江尧把它推了下来,揭掉上面的塑料纸。
这是一辆崭新的摩托车——
珍珠白的底色,红蓝黑的三色涂装,大灯酷炫,尾翼很帅像起飞的飞机,车子最帅的地方刻着她名字的缩写“YR”。
叶柔的眼睛都亮了,“好帅!”
江尧眉毛扬着,表情又拽又酷:“送你的新年礼物。”
叶柔像只扑腾的小喜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机车?”
江尧懒懒地勾着唇:“你朋友圈天天发图片,很难看不出来。”
叶柔仰着脸看他:“你什么时候看我朋友圈的?”
江尧撩着眼皮:“每天。”
叶柔:“啊!你这是暗中偷窥。”
江尧揉了揉她的头,纠正道:“错,小爷我是暗中想念。”
叶柔:“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根本不想我。”
江尧:“谁说的?”
他变戏法似的从那车厢里拿出两顶头盔来,罩了一顶在她头上:“上去试试车。”
叶柔皱了下眉,有点犯难:“可是我不会啊。”她只是看看,不敢开。
江尧隔着头盔在她头顶敲了敲,宠溺又无奈地说:“知道的,我教你。”
叶柔有点犹豫,看了看他:“真骑啊?”
江尧:“不骑我把它退了。”
叶柔:“别啊!”
她掀了风衣下摆,跨了一条腿坐上去,江尧伸手在她后背抚了抚:“背往下趴一点,手扶住把手,握稳了,和你骑自行车没什么区别。”
叶柔照着做了。
江尧很快跨坐上来,俯身贴着她的背压过来,长腿撑着地,“啪嗒”一下将那底下的支撑杆踢了回去。
好近……
“柔柔,转钥匙点火。”他这么贴着她,说话时吐出的热意落在她的后脖颈上,暖融融的痒,心脏像是被极轻的羽毛撩过了。
钥匙一转,仪表盘亮了起来,不仅如此,那底下的车轮也在那一瞬发出了蓝色的光,满满的科技感,她禁不住“哇”了一声。
这可比她看的那些车酷炫多了。
江尧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这是油门,一拧就出去了。”
他的手没有拿走,就那么握着她的,轻轻一拧。
身下的机车就轰轰轰地响了起来,车轮滚动着往前跑。
冷风扑面而来,她一点不觉得难受,相反,觉得那风纯粹而清冽。
江尧轻笑:“小玫瑰,要加速了,准备好了吗?”
叶柔还没说话,江尧忽然握住她的手,猛地将油门拧到了底:“怕就叫出来。”
霎时间,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嗡”声,在空旷的街道上猛烈地响了起来,车子疾驰而去。
“啊啊啊啊!”叶柔尖叫起来。
无数的风往身后吹,江尧按住她的手,笑:“记住了吗?就是这个感觉,不要松手,不要怕,有我在。”
叶柔吞了吞嗓子,有些紧张:“好。”
江尧徐徐松开了她,叶柔手心尽是汗,她记住刚刚的感觉,死死地握住油门不松。
车在街道上疾驰,房子、骑车、路灯全部都在往后狂奔。
疾驰的风,好像被她捕捉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要机车
【那啥下一章有个bug,wrc比赛里只用一辆车,其他的备车是用来替换零部件的,我写错了,但是37章不能改,我就不动它了哈】
第37章 疾风吻玫瑰
【亲爱的审核员, 我只改了错别字,你们锁我六次了】
寒假结束,叶柔返回北京, 江尧开始忙碌的赛季。
之后的四个月时间里, 江尧先后在瑞典、墨西哥、新西兰、塞浦路斯四个分站连续夺冠,加上年初的蒙特卡洛首冠,他稳下125分,以绝对的优势领跑WRC世界积分排行榜。
初, 叶柔学校放假,江尧带她去希腊参加今年的第六站比赛。
比赛的地点在著名的雅典卫城。
古希腊是整个欧洲闻名的发源地, 这种深厚的历史底蕴, 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有些令人生畏。
坐在车里, 叶柔一直在往外面看,江尧也是第一次来希腊,没法给她做什么介绍。
她看风景,他看她。
当那个历史书里卫城(Acropolis)映入眼帘时,叶柔忽然生出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可比照片里看到了的宏伟壮观多了。
江尧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尖:“柔柔, 你已经往外看了一个小时零三分钟了,什么时候能看看我啊?”
叶柔回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少年嘴角撇着, 眉毛挑着,语气拽坏又无赖还有点莫名的幽怨:“我是不是没有风景好看?”
“?”叶柔惊讶于某人奇怪的胜负欲。
但他的指尖往下撩到了她的耳垂时, 叶柔立刻投诚:“你好看, 你最好看。”
前排的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城建立一个险峻的山岗上, WRC的赛道就在那附近的山上。
希腊站是WRC全年赛事里最艰苦的赛事。
比赛时间在盛夏, 地中海的夏天炎热少雨, 每一寸土地都是炙热滚烫的。
这里的路况极其复杂,山路蜿蜒曲折,软硬路交叉重叠,有些路段一侧就是悬崖峭壁,有的往外就是大海,非常考验车手开车技能、耐力勇气和胆量。
像某些体育频道的主持人说的那样,所有来WRC比赛的都是各个车队当家的精英。
叶柔参观了“野牛”的整备区,很难想象这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场地,面积大、设施完善,有一间超大的机房,从里到外都非常现代化。虽然比赛的只有江尧和领航,但车队来了几十个工作人员。
整备区里一共放了三辆蓝旗亚,前后车盖全部掀着在检查。
江尧指了指最里面的那辆:“那辆是你送的,最后一天开它。”
叶柔问:“性能够吗?”
江尧:“他们会让它够的。”
江尧说的“他们”就是里面的那些机械师,叶柔眼睛亮亮的,“明天你去勘路,我能在这里看他们整备车吗?”
江尧挑了下眉:“我以为你会想去外面旅游。”
叶柔:“太热啦。”而且一个人旅游也没意思。
江尧:“行,刚好学学,月底我们去跑环塔。”
第二天,江尧勘完路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叶柔还在备车区。
为了方便近距离观察机械师操作,叶柔把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白色的宽版T恤被她从侧面打了个结塞进了牛仔裤,袖子也卷了一截上去,若隐若现地看到一截纤细白净的腰线。
因为专注,她的眼睛亮亮的,嘴唇很红,远远看过去,又乖、又甜、又飒。
那些外籍的机械师正在跟她聊天。
江尧还是第一次听叶柔说英语,纯正的美英,发音标准,腔调好听。
他双手插兜,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些移不开视线。
领航员柯维进来,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尧哥在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叶柔闻言结束了和机械师的谈话,快步走了过来:“你们回来了?”
江尧把手递给她牵住:“学到手艺了吗?”
叶柔伸手朝她比了比,笑得有些俏皮:“就学了一点点,也不多。”
夕阳落在女孩光洁的脸颊上,她的皮肤很清透,可以清楚地看见皮肤下的粉红色血丝,江尧没忍住,俯身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叶柔脸有些红:“路况怎么样,难开吗?”
江尧撩着眼皮,表情酷酷的:“还行,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海湾,很蓝,没来及拍照。”
柯维听到这句,眉毛连续抖了好几下,这种魔鬼级赛段,江尧竟然还有心思欣赏风景。
周四虽然不比赛日,但江尧开了一整天的会,等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江尧睡觉前有点想她,犹豫半晌,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叶柔刚洗过澡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潮湿的头发裹在厚厚的浴巾里,脖颈柔软白净,嘴唇像是春天最红艳的花瓣,眼睛乌黑,沁着薄薄的水汽。
【审核员,这里没有露骨描写,部位:眼睛、脖子】
叶柔:“你忙完啦?”
江尧:“嗯,想你,来看看。”
叶柔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江尧从来没有在晚上敲过她的房门,“我今天跟车出去买了些新鲜的樱桃,很甜,你要不要吃?”
江尧:“好。”
他站在门口没动,叶柔转身进去拿樱桃。
她头上的毛巾,包得不太紧,低头拿樱桃的时候,忽然散开,潮湿的头发,瞬间垂落,水珠在她的白皙的脖颈里,滚了一圈,没入了衣领。
【审核员这里是脖子以上】
江尧眼底的光暗了一瞬,他走进来,帮她将那潮湿的头发拢住,拎了起来,温热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她颈部的皮肤,叶柔回头,脸蛋爆红。
【审核员碰的是脖子】
江尧咳了一声:“我帮你吹头。”
酒店里的吹风机是固定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的,叶柔站着,江尧在身后帮她吹,他很想好好吹,但他没有这种经验,潮润的发丝被他吹得乱飞。
少年的眉头皱着,叶柔从镜子里看到,将吹风机接了过去:“我来吧。”
江尧有些不情愿地把吹风机递给她。
之后,他也没走,就那么一直站在身后,盯着她看——
叶柔往后吹耳侧的头发,露出了漂亮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她皮肤很白,在光里镀着一层釉,热风把她身上甜甜的香味,带到了他的鼻尖。
【审核员,脖子以上,没有身体触碰】
江尧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电过了,又干、又麻、又痒。
他吞了下嗓子,试图把那种感觉压下去,但是失败了。
而且,他满脑子都是亲她、抱她的奇怪想法……
【审核员这里是想接吻,没接,没抱】
叶柔关掉吹风机的一瞬,江尧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洗手台上,上面的瓶瓶罐罐,被扫落到了水池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叶柔重心不稳,差点栽下去,后背按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将她固定住。
【审核员,衣服穿的好好的,抱抱】
叶柔看他——
少年的眼睛似风暴卷席过的海面,潮意涌动,漆黑且深不见底。
她掀了掀唇,想说话——头顶的光忽然暗了一瞬,他倾身压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审核员,这里是接吻和拥抱】
舌尖勾.缠进来,呼吸被吞没,灼热的气息,扫过她的下巴,往下,轻轻咬住了她脖颈上的一处动脉。【审核员,这是舌吻,脖子以上】
下秒,湿.热的舌.尖在那根血管上滑过,他略松开她,鼻尖贴着她的耳根,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吐出,极力克制什么,心脏擂鼓一样地跳着。【审核员,他没亲脖子以下】
脖颈里尽是灼热的呼吸,叶柔轻颤着抖了一瞬,软软地喊了一声“江尧。”
【审核员,这是亲得发颤,不是别的颤】
他看她。
女孩眼里尽是潮湿雾气,脸颊上腾着一层粉红。
他脑子里的某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江尧的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脖颈里的汗水擦到了她的脸上,声音粗砺沙哑:“怎么办,小玫瑰,我快忍不住了。”
【审核员,脖子以上】
叶柔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下颌上轻轻吻了下。
那根弦,“啪”地断掉了——
江尧将她托抱起来,出了浴室……
【审核员,关灯了,我只是改个错别字,已经改了六次了,还锁?审核员,给您磕头,祝您全家买彩票中奖!!】
窗外夜色沉沉,明月高悬。
皎月湮没于云层,一场大雨落下来,雨粒飞溅。
次日是周五,又是一个大晴天。
江尧起床时,叶柔还没醒。
房间的窗户紧闭着,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些甜腻百合的味道没有散去……
江尧在她眉心吻了吻,去隔壁换了赛车服,随车出发前往赛道起点。
一路上,朋友们都在和他道早安。
“这天真热啊,昨天下的暴雨,今天就干了,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地中海,夏天能下雨就是奇迹了。”
江尧顿了步子,忽然想到什么,食指捻到鼻尖闻了一瞬,玫瑰残留的香气未散。
许久,他没忍住好奇,低头,舌尖在指尖舔了舔。
是引人沉醉的甜味。
暴雨过后,也不是没有痕迹,那些痕迹他都记得。
叶柔昨晚筋疲力尽,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她匆匆穿了衣服去了机房。
排位赛已经结束了,江尧排在第二个发车。
傍晚第一赛段结束,江尧比第二名领先了29秒钟。
经理开完了会,满意地拍了拍江尧的肩膀:“成绩很不错,明天继续加油。”
人和人的差距还真的是挺大的。
他们是凌晨两点五十分睡的,叶柔睡到了中午,还是浑身酸痛;江尧早起,赢了比赛,而且神采奕奕。
江尧从会议室出来,径直来找了叶柔:“去吃晚饭。”
叶柔点点头:“好。”
队里的伙食很不错,江尧往她餐盘里装了许多。
叶柔拦他:“太多了,吃不完。”
江尧挑着眉笑:“体力不够,需要补充营养。”
叶柔想到昨晚的事,他们两的体力差距确实很大……
江尧指尖她眉毛上抚了抚,小声问:“你还痛吗?”
他也不是存心耍坏,只是关心她,但是在叶柔听来就……
太羞耻了!太不要脸!
“……”叶柔整张脸全红了。
江尧有点紧张:“要是还疼的话,我们去看看医生吧?吃完饭,我带你去。”
叶柔低着头,咬了下唇,很轻地说:“已经不疼了……”
江尧轻咳一声:“哦。”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疾风吻玫瑰
周六的比赛, 要跑五个赛段和一个特殊赛段,赛程共计196公里。
发车顺序是根据周五比赛的成绩,倒序发车。
周六的赛程里程太长, 没有任何一个摄影师能拍到全部的赛车画面。只能选一些比较适合拍照的弯道架好机器, 等候。
叶柔跟野牛记者去的地方,也是大多数记者们选的位置——
这里有长坡和急弯,又是碎石遍布的砂土路,而且旁边就是悬崖峭壁, 如果翻车,车子会沿着山崖坠进无垠的大海。
危险和死亡, 同时也意味着刺激与热血, 一侧的山坡上聚集了大批的车迷。
这露天的荒山, 成了观众席。
天气干燥炎热,高温并没有影响到车迷们的观赛热情,他们戴着帽子,坐在野草丛生的土堆上,嘻笑攀谈。
这些车迷来自不同的国家, 他们相互之间用各种不同口音的英语在交流——
叶柔仔细听了听,里面有一半人都在聊江尧和蓝旗亚。
江尧今年在WRC连续拿下五个分站冠军, 颠覆他们所有的认知。
他们不断地说着“史无前例”、“难以置信”、“天才少年”、“横空出世”之类的话。
不远万里来,只为匆匆一瞥。
那是非常赤诚的感情。
叶柔想, 那个为了攒钱买车,在雪夜里, 被人打得浑身是血的少年……
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很快, 山道上响起了“嗡嗡嗡”的引擎声, 那些车迷们纷纷站了起来, 冲到了距离路边最近的地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格外嘈杂。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而过。
这段路比较危险,大多数车子经过这里,都采用了比较保守的过弯方式,但速度依旧很快。
路上偶尔也能看到了一些发生了小事故的车子,有的后视镜飞没了,有的直接保险杠挂在地上跑……
许久,一辆雪铁龙驶入视线时,人群忽然猛烈地尖叫起来。
雪铁龙过弯的速度非常快,没有炫技,简单流畅。出弯后,车子在长坡上跳了一小段,漫天的尘土飞扬起来,然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车迷们边掸身上的灰,边讨论车手的操作:“雷威是神!”
一同来的记者适时点评:“刚刚过去的雷威,他是去年和前年的WRC年度总冠军,曾连续八年在希腊夺冠,也是江尧竞争冠军的最强对手。”
不多久,又有车从远处轰鸣而来……
“蓝旗亚!”
人群比刚刚更狂热,他们不要命似的往下冲。
叶柔也跟着看了过去了,心脏扑通乱跳。
蓝旗亚全速驶过来,一点刹车都不带,车子以一个流畅的Z字入弯、出弯,“嗡嗡嗡”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
到了长坡那里,他进行了一个超长距离的飞跳——
车子腾空,飞出去近三十米,落地的一瞬,擦着那悬崖边上的一颗橄榄树,调转方向飞驰过去,树枝晃荡,落了一地坚硬的树叶。
车迷们被彻底点燃了!!
“啊啊啊”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山坡。
有人跑到路边,找江尧的车辙印,回来后他们一面大声念着“Oh,my gosh”,一面夸张地用手比划着。蓝旗亚的落地点,要再往前去几厘米,就会翻车坠海。
江尧几乎是踩着那个极限点在控车。
他是不要命的赌徒,却也是神,真正的神。
“ Ron也太不要命了。”
“Ron是真正的勇士!”
“我从今天开始,是Ron的脑残粉。”
叶柔的心跳得快要炸了,她既激动开心,又心疼后怕。
开心的是他能在梦寐以求的赛道上肆无忌惮地驰骋,心疼的是他终生都将与危险作伴。
副驾驶上的柯维吓出了一身冷汗,“江尧,我是不是得补下飞机票?顺便让老高把我意外险多买点?”
江尧“嗤”了一声:“才飞了三十米就不行了?”
柯维:“你刚刚要再往前飞点,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见阎王了。”
江尧懒懒地笑:“那不还没见着吗?我女朋友在路边,我不想她吃那么多土。”
柯维气到跳脚:“你就为这个?”
江尧:“嗯,不然呢?难道是为了带你玩云霄飞车?”
柯维:“……”
周六全部的赛段跑完,江尧依旧是用时最短的那个,但也不算稳赢,排在第二名的雷威仅落后他五秒钟时间。
江尧回队后,高峰牵头开了个会,是关于明天的战术安排的。
等结束了,江尧单独找了高峰。
平常看上去散漫的少年,双手插兜,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认真:“高经理,我明天的比赛要是赢了,我们重新签个长点的合同吧?”
高峰有些意外,之前和江尧谈合同的时候,他不太愿意签报酬和奖金更多的超长合同:“怎么忽然想签长期卖身契了?”
江尧挑了眉,神色淡淡的:“最近缺点钱。”
高峰有些惊讶:“分站冠军虽然没发奖金,队里给你的也不少吧?几百万还不够花?你可别告诉我你上哪里赌钱去了?”
江尧:“前段时间买了辆Y2K。”
高峰:“你疯了?花一百多万买辆摩托车,400码的摩托车根本上不了路。”
江尧:“嗯,改了下,速度打了个折。”速度太快,他家姑娘骑他也不放心。
高峰:“速度打折,你买它做什么!就图它好看?”
江尧有点不耐烦了,啧了下嘴:“这样吧,您就说签不签吧,不签我明年去厂队。”
高峰太阳穴的神经猛地挑了几下:“签!但你得赢。”
江尧撇嘴笑:“我肯定赢。”说完他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来了,嚣张地补充道:“还有个条件,六月、七月我不跑比赛,不接代言,不上班,请假。”
高峰差点起来打人:“请假干嘛?”
江尧拖着音,语气拽到没边:“我当然是去……上学啊,我可是好学生,要拿奖学金的。”
高峰:“……”信他才有鬼。
*
周日比赛,有两个特殊赛段和四个普通赛段。
江尧依然是最后一个发车的。
叶柔在终点前的最后一个弯道那里等他。
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飞驰过去,车子每到达一辆,都能看到他们的总时长。
最快的车手,放在最后发车,制造了满满的悬念,却也无形增加了许多了压力。
江尧在下了一个陡坡后,车子出现了点小故障,固定车头盖的螺丝被高速颠簸的路面震掉了,引擎盖在高速行驶中,掀起来,挡住了视线。
柯维:“路边停下来,我下去帮你弄一下。”
江尧:“不弄了,耽误时间。”
柯维尖叫:“你看不到路,盲开啊?”
江尧戏谑地笑了声:“怎么叫盲开,你不有路书吗?坚持下,开过去。”
坚持下?!
开过去??!
柯维从来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柯维把脑袋伸到外面,拿着路书,够着头给他报路书,声音都喊破了音。
江尧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轻松的,他手脚并用,油门、档位、转向操控灵活利落,引擎声的轰鸣声一点没往下降。
看不到挡风玻璃的蓝旗亚,在路上疾驰。
很快,守在路边的记者们,尖叫起来。
紧接着是所有看到蓝旗亚的人……包括叶柔,都在狂叫!
蓝旗亚就这么盲开到了终点!
柯维坐在那里脸色煞白,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上帝保佑,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他再也不想看江尧了!
反观江尧则没什么表情变化,他看了眼比赛时间,发现自己赢了,松掉安全带下车,点了支烟,扭头冲还没缓过来的柯维道:“钥匙没拔,你开去洗车吧。”
柯维:“……”
叶柔一口气飞跑过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江尧:“你要不要紧?”
江尧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喏,给你检查一下,胳膊没断。”
然后他又把腿伸过来,踢了踢给她看,语气痞痞的,透着些懒:“腿也没断。”
叶柔一把扑进他怀里抱住——
江尧在她头顶亲了亲,逗她:“柔柔,你要不要检查下别的地方,比如我的嘴,亲一下。”
叶柔没理他,贴在他怀里哭,眼泪鼻涕全抹到了他赛车服上:“江尧,你怎么这样开车啊?输了比赛会怎么样啊?吓死我了!”
江尧愣了一瞬,笑:“下次不这么开了。”
这场比赛他不想输。
他得和野牛续签,拿到那笔钱。
然后,他要去环塔给她一个诚挚的回应,关于喜欢,关于他们的未来,关于一切。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他想在那里向他的玫瑰告白。
怀里的女孩还在哭,江尧把她的脸捧上来,亲了亲:“别哭啦,丑死了,一会儿被记者拍去了。”
叶柔听到记者两个字,立刻松开他跑了。
其实已经有记者拍到了照片,江尧笑着用英语和那些记者们说:“抱歉啊,刚刚的照片不要发出去,我女朋友会害羞,她要是生气,后面的采访我可没时间录。”
他语气轻松,那些记者都被他逗笑了。
江尧如愿斩获了今年的第六个冠军,续签了野牛,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假期。
回北京的飞机上,江尧旁敲侧击地问了叶柔,她典当的东西,在南城市中心的一家典当行里。
具体典当的是什么,她没有说。
到了首都机场,江尧牵着叶柔下飞机。
远远地看到了有人拉着横幅,写着“欢迎WRC六冠王江尧回北京”。
拉横幅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短裙,短靴上露着一截又白又细的长腿,披肩的黑色卷发,化着小烟熏妆,耳朵上的香奈儿珍珠耳坠非常点睛。
她朝着江尧,径直走了过来。
江尧顿了步子:“哟?这是整哪一出啊?”
陈璐笑:“看你们队官微说你回北京,我查了下航班,特地来给你接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两个月的金主爸爸。”
江尧“嗤”了一声:“我给你打工已经结束了吧,不欠你的。”
陈璐:“是是是,不欠,这不是想再找你拍组照片嘛,趁我请得起,来排个队,最近店里出了赛车款的T恤。”
江尧语气淡淡的:“最近没空,找别人吧。”
陈璐看了眼边上的叶柔,说:“江尧,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是又漂亮又可爱,我请你们吃饭吧?”
江尧拦在了叶柔前面:“不用,飞机上吃过了。”
陈璐笑:“干嘛这么不近人情?”
江尧牵住叶柔,头了也回地走了:“有事,先不聊了。”
上了地铁,江尧主动交代:“柔柔,我和她可不熟,就是之前帮她店里拍过照。”
叶柔笑:“我又没生气。”
江尧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嗯,是我怕你误会。”
作者有话说:
江尧的钱是要干嘛的,能看出来么?!
【喜欢竞技的可以去看我的《今天热搜又是她》】
即将分手,为了剧情,不要怕,我不是后妈。
盲开的尧尧有点疯啊啊,感兴趣的可以搜搜他送柔柔的摩托车。
【有个设定,之前有宝贝问过,江尧是厂队还是改装,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一直改装组,不然没法一直开蓝旗亚。么么么】先更,马上来找错字
第39章 疾风吻玫瑰
重回北京后, 江尧周一到周五住学校宿舍,周末去“野牛”给他在北京配的公寓。
C大和Y大中间,只隔着一条短短的小街, 步行十分钟, 骑车更快。
江尧每天中午、晚上都要来找叶柔一起吃饭。
有时,他们晚上不回学校,去公寓里腻歪。
江尧在那里弄了整面墙的幕布,窗帘一拉, 屋内光线昏暗,客厅就成了一个小型的影院。
江尧放过很多部电影, 但叶柔完整看完的不超过两部。很多时候, 电影只是那些炙热情.事的背景音……
六月下旬, 江尧离开北京,外出办事。具体去哪里、做什么,他没说,叶柔也没有问。
也就是那几天,叶柔的二专申请通过了, 学校特别有仪式感地发了二专录取通知书。
终于修上了心心念念的机械专业,叶柔兴高采烈地给他打电话:“江尧, 猜猜我打电话给你是什么事?”
那端的声音透着点倦:“想我了?”
叶柔大方承认:“嗯,很想念。”
江尧轻笑:“周四晚飞北京, 回来去找你。”
叶柔:“好。”
周五早上,叶柔没课, 她特意起早去了趟C大。
平常都是江尧等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等他。
到了宿舍楼下, 叶柔还没来及打电话,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那楼道里出来了——
红色的吊带丝质长裙里, 露着纤细的脖颈,她一撩长发,脖子里青紫色的吻痕就露了出来。
女孩正是那天在机场见过的陈璐。
陈璐也认出了叶柔,高跟鞋敲过来,和她打了招呼:“来找江尧啊?”
叶柔点头。
陈璐拨了拨头发,笑:“江尧很难追哎,你是怎么追到的?”
叶柔抿了抿唇道:“送了他一辆WRC赛车。”
陈璐愣了一瞬,笑:“你真是好可爱,我就说嘛,江尧这家伙果然要花好多钱。”她拍了拍叶柔的肩膀,笑了几声,走了。
陈璐在她身后接了个电话,声音又嗲又媚:“知道啦,跟你出去玩一趟,都快累死我了,早知道出去一直要在床上待着,还不如在北京呢……”
陈璐掀门,上了路边的一辆宝马车,后面的声音听不见了。
叶柔目光滞了一瞬。她也不想乱想,可是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系住了。
江尧几天不在北京,陈璐和人出去了几天;他回来,陈璐也回来了,而且一大早就出现在江尧楼下。
还有去漠河比赛前的两个月,江尧一直和她在一起……
而且,她刚刚还说江尧难追。
她也不想瞎想,可是心里闷得难受。
过了许久,叶柔才给江尧打电话,生怕打过去那边是正在通话中。
江尧下来得很快,他单手插兜,一身休闲风的打扮——
宽版的白色无袖T、黑色短裤,肌肉均匀漂亮,头顶倒扣着一顶蓝色的棒球帽,腕间的运动手环在太阳下反着光。
走近了,江尧把帽子摘掉,戴在她头上,语气痞痞的:“小玫瑰,起得挺早啊?这么想我?”
叶柔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帽檐挡住了她的眼睛,也隐藏了她的情绪:“嗯。”
江尧握住她的指尖:“走吧,吃早饭去。”
叶柔点头:“好。”
C大的食堂人来人往,买早饭的队伍排着长队。
江尧一手拎着个托盘,一手牵着叶柔往前走。早饭的种类实在太多了,他一样一样地报给她选,偶尔还会点评一两句。
他看起来实在太坦荡了。
坦荡到……她想给他辩护。
叶柔:“江尧,我刚刚在你们宿舍楼下碰到陈璐了。”
江尧愣了一瞬:“嗯?”
叶柔把鸭舌帽拿掉,看进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问他:“你们最近有见过面吗?”
江尧:“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上次和你在机场。”
叶柔又问:“那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江尧:“回南城,买了点东西,顺便请张小东他们几个吃了饭,要不我喊他们给你打个电话?”
叶柔:“不用。”是她太多心、太敏感了。
陈璐来见的应该是别人。
她刚刚会不安,是因为她没有骗陈璐,她的的确确是靠着蓝旗亚追到的江尧。
如果没有蓝旗亚,江尧他真的会选择她吗?
又或者……当时有别人送了他车,他也会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那个她差点遗忘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她太容易受那种情绪影响了。
江尧也发现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
叶柔摇头:“没事。”
买早饭的队伍终于排到了他们,打饭阿姨催道:“同学,吃什么啊?”
江尧把托盘放到大理石台面上,叶柔随便指了几样,话题也到这里结束了。
叶柔也并没有让那种负面情绪影响太久。
晚上,江尧领着叶柔去了一家电玩城。
他们之前也去过一些电玩城,但这家和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这是一家纯是赛车游戏的电玩城,红蓝主题色的装潢,有点像电竞馆。
叶柔有些惊奇:“这里全是赛车吗?”
江尧神情有些懒散:“准确来说是,它们是赛车模拟器,你开开看,熟悉下,过两天我们找地方去试试蓝旗亚,等去了环塔,我做领航,我们换着开。”
叶柔整张脸都亮了,“还可以换着开?”
江尧挑着眉,眼睛里尽是宠溺:“当然,领航员和驾驶员的赛照是一样的,可以换着开。反正我们俩又不是奔着拿第一去的,不在乎这个,你要开吗?”
叶柔眸光闪烁,就差跳起来了:“当然要!”
她要开赛车带江尧跑环塔,想想都热血沸腾。
江尧嘴角勾着缕笑,语气拽拽的:“就知道你会喜欢,老婆,我是不是你心里的蛔虫?”
叶柔:“是!特别是!”
江尧笑着低头过来,凑过来,指尖在嘴唇上点了点。
叶柔四下看了看,趁没人,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江尧换了一篮子赛车币,领着她进了一个驾驶舱。
赛车的各个按钮,和普通车子都是不一样的,江尧教她在模拟器上启动。
叶柔的车子在虚拟的道路上跑起来,模拟器做得非常逼真,车子加速时有明显的贴背感,那种引擎声也和真的赛车非常像。
江尧:“柔柔,再快点,这是假的,没什么好怕的,速度加到两百试试。”
叶柔把油门踩下去,车子疾驰出去,不过她不会在高速状态下拐弯,车头“嘭”地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屏幕上很快跳出“比赛结束”四个字。
江尧蹲下去,继续给她投币,轻笑着:“没事,再来。”
叶柔依言又操作了一次,在同样的位置挂了,这要是在真的赛道上,他们可能已经翻车了。
叶柔皱眉,看了他一眼:“江尧……”
江尧立刻领会她的意思,笑了声:“求助信号已收到。”
车子重新回到赛道上,叶柔徐徐提速,江尧从副驾驶里跳上来,踩在椅子上,倾身靠过来,单手握住她操控方向盘的手,进弯之前,他带着她猛打了一个方向,同时提醒:“油门不要松,踩到底。”
“嗡嗡嗡——”模拟赛车发出了和真实赛车时非常接近的轮胎摩擦地面声。
车头以一个90的夹角进入弯道,江尧扫了眼仪表盘上的速度,在她耳边有节奏地提醒,“松油门、踩油门、松油门、踩油门——”
叶柔照着做了,但是力度掌握得不行,模拟赛车在路面转起了圈,再度撞上了一侧的防护栏。
专业赛车的技巧,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叶柔倒也不沮丧,转脸过来看他:“问题在哪里?”
江尧指尖在速度盘上点了点:“松、踩油门的时候力道松一点点,要把速度维持在一个范围内,这个比较难,可能要挂很多次。”
叶柔:“江尧,那要是成功了,我是不是就学会漂移了?”
驾驶舱内的光线昏暗,仪表盘上的光映在女孩眼睛里,星星一样闪烁着。
江尧:“嗯,是这样。”
叶柔催他,嘴唇红润润的:“那你赶快投币。”
江尧笑:“好。”
一篮子游戏币玩了大半,叶柔终于找到了那个感觉,车子没有打转,也没有失去动力,
一个甩尾,“嗡嗡嗡”地进入了弯道。
江尧依旧握着她的手指,提醒道:“柔柔,轻收油门!”
叶柔照着做了,车尾甩动幅度降了下来——
“深踩油门。”
那一瞬间,车头沿着弯道漂移出了弯。
叶柔尖叫起来:“啊啊啊!江尧,我刚刚漂移成功了吗?”
江尧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成功了,很帅。”
叶柔解掉安全带,一把抱住了他。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狂热的心跳。
江尧在她头顶揉了揉:“走吧小玫瑰,回家睡觉,不早了。”
叶柔后知后觉地问:“几点了?”
江尧把手机摁亮了给她看——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这个点学校宿舍肯定是进不去了,叶柔跟他去了公寓。
回去的路上,叶柔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个漂移,血液沸腾,语气轻快,声音清亮,像只活泼的小麻雀。
江尧也不打断她,配合着她表演的动作,嘴里“嗡嗡嗡”地配着音。
两人演得太专注,被路上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吐槽:“那个姐姐好傻啊。”
“……”叶柔大窘。
江尧笑得肩膀发颤,一下把她打横抱起来,跑。
叶柔闷在他怀里,隔着T恤,咬了他一下:“江尧,你太坏了,还笑!”
江尧瞳仁漆黑,加快了步子,一路把她抱回了家。
进了门,灯还没开,叶柔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耳朵,在他耳朵里小声说:“江尧,我要沦陷在你的世界里啦。”
她喜欢飞驰,喜欢赛车,喜欢机械,喜欢和他有关的一切……
江尧把她放下来,掐住她的腰,将她摁在门板上亲。
他吻她,她也大胆回吻他。
心脏好像在那嗡嗡作响的车上,理智分崩离析……
叶柔向来羞涩,难得的主动,引得江尧有点失控,他追逐她的舌尖,吮她的耳垂,吻她的脖子,咬她耳骨……
【审核员,这里关灯了哦!祝审核员太太生活顺利,全家平安,中奖百万!求放过!】
他的玫瑰,在他怀里绽放,芳香四溢。
夜彻底寂静下来,叶柔趴在江尧心口,仔细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江尧,是赛车的时候心跳快,还是现在快?”
江尧拨了拨她被汗浸湿的头发:“现在快。”
叶柔:“你很喜欢赛车?”
江尧:“嗯。”
叶柔:“那是不是说明……喜欢我要比赛车多?”
江尧笑:“嗯。”
她吻了吻他眉骨上的那粒小痣,捧住他的脸:“江尧,我好喜欢你。”
月光下眼睛,有着引人沉沦的魔力……
江尧喉结滚落,翻身过来,重新吻住了她的唇。
叶柔推了推他:“还来啊?”
江尧:“小玫瑰,刚刚是第一赛段,正赛都有至少八个赛段,看不起赛车手?”
“没有……”
叶柔的声音被吞没在了更加炙热的吻里……
周末两天他们都在公寓里腻歪。
星期一早上,两人对着镜子刷牙,叶柔发现脖子里全是某人留下的印记。
叶柔对着镜子照了照:“江尧,你这里有没有粉底液或者遮瑕膏?”
江尧挑着眉:“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叶柔苦恼地盯着镜子里的江尧看:“完了,那我一会儿怎么去学校啊?”
江尧快速刷完牙,出去,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拉链拉到底,保证看不见。”
叶柔洗漱完,接过来套上,他的衣服太大了,又长又松。
江尧笑着在她头顶揉了揉:“穿我的衣服还挺好看。”
叶柔对着镜子照了照:“哪里好看了?”
江尧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哪里都好看。”
*
今天要赶场子上课,叶柔的东西都是舍友帮带来的,没有包,她把笔直接丢在了江尧外套的口袋里装着。
等换好了教室,叶柔把东西一样样从口袋里掏出来。
一只流苏耳坠,“啪嗒”一下掉到了桌上。
香奈儿的珍珠款。
这不是江尧的东西。
这个样式的耳坠,她正好见过一次。
不偏不倚,是在陈璐的耳朵上……
一股透彻的凉意,从后背漫向四肢百骸。
*
江尧早上也有课,舍友陈明给他占了位置,“江尧,你是不是拿错了外套?”
江尧:“什么外套?”
陈明:“一件咖啡色的夹克,我之前看你穿好看,买了件一样的,前两天回来挂你椅子上了。”
江尧想了下,那件外套被叶柔早上穿回学校去了,“过两天带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疾风吻玫瑰
中午, 江尧发信息喊叶柔出去吃饭,被她以“有事”为由拒绝了。
晚上,她再次拒绝了他, 理由还是“有事”。
隔天江尧把去环塔的赛车服发给她, 叶柔没有任何回复。江尧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三天早上,他径直去了叶柔楼下。
江尧从早上七点等到中午十二点,一直没见叶柔下来。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他上了台阶, 和那舍管沟通——
“阿姨,我女朋友可能生病了, 我能上去看看吗?”江尧平常拽惯了, 很少求人, 表情有点不自然。
舍管员掀了眼皮看他:“哪个宿舍的?叫什么?”
江尧:“509,叶柔。”
她翻了翻手里的板夹:“你等她下来,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这是规定。”
江尧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行。”他交叠长腿,“咔擦”点了根烟, 咬住,神情散漫地倚在那进出口的塑料门上, 长 手一伸,在那刷卡器上拍了拍。
阳光照着他耳根上的碎钻亮得刺眼, 头顶的板寸根根竖立,刺一样, 整个人又邪又坏, “我就在这里等。”
江尧也不是真的拦路, 有人进来, 他会让开了一点, 等人走了,他重新靠回去,挡住。
他那张脸又邪又帅了,许多女生进门后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过道里看他。
人群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那个舍管员阿姨终于绷不住了,“小伙子,你到门口等,我给你找个人问问。”
过了一会儿,她拦下来一个姑娘,那是叶柔的舍友。
问过才知道,叶柔请假和朋友去青岛玩了,不在学校。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江尧问。
“应该是明天晚上。”
*
第二天傍晚,他又来了——
天气不太好,刮起了大风,天光渐暗。乌云积厚,看不到月亮,也不见一粒星,有风,却依旧热。
夏夜冗长沉闷,不知名的飞虫,使劲地往那玻璃路灯上撞,时不时地发出“啪嗒”的轻响。
江尧从来没有这样等过谁,他倚在那墙边,抽了整整两包烟,嘴里除了苦味再找不到任何味道。
晚上十点多,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了路边。
车门掀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跳下来,她穿着淡蓝色的薄纱裙,戴着一顶宽檐的渔夫帽,裙摆被风吹得轻晃,白色的小皮鞋上面露着一双洁白的小腿,脚踝上的玫瑰纹身格外刺目……
江尧站了起来——
但他的视线很快凝固住了。
这辆车的牌号他认识,京字开头的888。
他没有想到,和叶柔去青岛的那个朋友会是秦温。
这就是她这几天不理他的原因。
江尧走过来,漆黑的眼睛锁住她:“出去玩了?”
叶柔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对。”
江尧低头,又点了支烟,深吸过一口,白色烟从鼻腔里呼出来,整张脸笼着一层倦色,他偏头,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秦温:“和他一起去的?”
“对。”叶柔心口漫过一抹尖锐的苦涩,她撒了谎。
和她一起去青岛的人是苏薇薇,秦温只是刚刚在门口碰巧遇到的。
江尧眼里镀着层霜雪,声音更冷:“你们住一起了?”
叶柔没回答这句。
江尧压着火,夹着烟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下巴,他看着她,目光似漆黑夜色下翻涌的浪尖,“问你话呢,叶柔,说话!”
凭什么?!
凭什么他是理直气壮的那个人?
明明是他先撒了谎!
是他骗了人!
是他去见了陈璐……
是他的错!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他!
叶柔心里憋着气,那抹委屈、恼怒、求而不得的挫败感,齐刷刷涌了上来——
她用力推他、拨他的手,江尧不松。
有滚烫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虎口上,灼热、滚烫,刺痛了他的心脏。
江尧忽然软了下来,松开她,连带着声音都低低的,带着些乞求:“解释一下……”
只要她解释,哪怕是哄他的、骗他的,他也决定原谅她,不计较,不生气。
可是,叶柔偏不。
“没什么好解释的,想去玩就去了。”
江尧的怒气,被顶到了某个极点,炸了——
他抬腿,一脚踹翻了她边上的垃圾桶,塑料瓶、废物、易拉罐“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西风漫卷,那些瓶子“咕咚咚”吹到了各个地方,远处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将夜撕开了一道明晃晃口子。
“叶柔,你什么意思?”他问。
叶柔吸着气,不让眼泪再落下来:“没什么意思。”
江尧将那手里的半截烟转了转,用指尖将那火生生捻灭了。
一阵焦味漫上来,仿佛借着指尖灼热的刺痛来消磨别的痛。
许久,他问:“环塔还去吗?”
“不去了,没时间。”叶柔眼里的水汽上涌,喉咙里像塞着块海绵,堵着喘不上来气。
她拉过行李箱,绕开他往宿舍走——
江尧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叶柔,和他去青岛有空,和我去环塔没时间?”
叶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心口发涩,她快要绷不住了:“对。”
秦温上前,拦在了叶柔和江尧之间:“松手,尊重女生这是基本的绅士风度。”
江尧松开叶柔,抡起拳头,照着秦温的脸猛地砸过去。
秦温还手,两人扭打作一团,散落在地上的瓶子被踢得乱七八糟。
江尧下手很重,秦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江尧已经将秦温摁到了身下,一拳拳地往他脸上挥。
这是她和江尧之间矛盾,秦温是无辜牵连进来的受害者。
再这么下去要出事……
叶柔过来,使劲拉江尧的胳膊:“别打了!”
他根本不听。
她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江尧没来及收手,叶柔被带着栽到了地上……
江尧目光一滞,赶紧要去捞她——
却见她在扶地上的秦温。
头顶闷雷滚动,西风愈烈。
少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有雨珠落在了他的脸上,温热的,一滴、两滴,打湿了他坚硬的轮廓。
他没忘记新年夜时他们说的话,叶柔最终会嫁给门当户对,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最优解。
少年的喉头滚了滚,声音有些哑,低低的:“小玫瑰……你确定好了吗?以后……选他了吗?”
叶柔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秦温从地上扶起来,往车边走。
路过江尧时,叶柔停了一瞬:“江尧,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各自冷静下。”
江尧哽了哽:“好……”
卡宴重新亮了灯,开走了。
暴雨倏然而至,江尧站在那雨里一动不动。
大雨浇透了他的衣衫,也浇灭少年满身的狂傲。
他俯身将叶柔落在门口的行李箱拎起来,送到了舍管员那里。
然后,他回到路边,将那个被他踢翻的垃圾桶扶正,弯腰把那些四下散落的、湿漉漉的垃圾一个个捡了回去。
脑海里冒出一句很久以前的笑话——
“小伙子,干垃圾、湿垃圾,侬是什么垃圾啊?”
*
六月剩下的日子,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很奇怪,Y大和C大明明只隔着一条街,他们却像是隔着一个跨越不了的世界。
不久,暑假开始了。
叶柔回了南城老家,江尧也回了南城,他的假期没结束,暂时没有回车队。
江尧心情不好,朋友们天天喊他出去玩。
歌唱腻了,饭也吃吐了,大大小小的游乐园也逛了个遍,各种趴开了一轮,江尧还是兴致缺缺。
有人看出了问题所在,总结出来就是两个字:叶柔。
江尧之前恨不得到哪儿都带着叶柔。
这回放假,两人都在南城,却一点联系都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尧这只高傲的孔雀,失恋了。
那天他们约了江尧去酒吧喝酒。
有人提议:“尧尧,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清纯挂的,贼正,保证你喜欢。”
江尧陷在沙发里,嗤了一声:“不用,老子有女朋友。”
众人皆惊讶:“艹,你和叶柔没分手啊?”
江尧:“老子什么时候说分手了?”
众:“那怎么不带出来玩了?”
江尧目光暗了暗:“她有事儿。”
张小东:“吵架了?”
江尧沉默着没说话。
张小东:“吵架就哄嘛,就你这样的,还能哄不回来媳妇儿?”
众:“就是,就你那个脸,那么帅,按墙上一亲,柔柔还不对你死心塌地?”
江尧烦躁地拨了拨头发:“你们不了解她。”
叶柔看起来柔弱,其实内心非常刚强、执着,只是平时小软刺藏得好,没有露出来。
她想要的,会拼命争取来;她不想要的,谁也勉强不来。
不是他不想哄,而是她根本不想要他了。
众皆打趣道:“想不到,我们尧尧第一次坠入爱河,就被爱河的水,淹了个半死不活。”
江尧有些恼,踢了板凳骂:“滚蛋!”
也是在那天,叶柔冷静思考了一个月,决定去找江尧平心静气地谈谈。
她觉得关于陈璐的事,她应该当面问清楚,关于秦温的事她也要讲清楚。
两人继续还是分手,都得有个答案。
她打了个电话,问到了江尧的去处。
黑黢黢的酒吧里,江尧背对着外面坐着,高瘦的背影,让她顿住了步子。
不得不承认,她虽然生他的气,还是克制不住心脏在见到他时的狂跳,她还是喜欢他。
一众人都在喝酒,有人要往江尧杯子里倒酒,被他拦住了,“我喝水。”
有人道:“尧哥,都来酒吧了,喝什么水啊?”
张小东:“你不知道,柔柔不让他喝,早给戒了。”
那人打趣:“哥,这么早就做妻管严呐?”
江尧嘴硬:“玩玩的,当什么真呐?”
叶柔听到这句,眼里的光,彻底地暗了下去,心脏的位置,被人蒙住,狠狠开了一枪,痛到难以呼吸,耳朵里飞入千万只蚊子嗡嗡作响。
玩玩?
原来……
她所珍视的喜欢,在他眼里,只是玩玩。
那一刻,叶柔对江尧抱有的幻想,全部碎掉了。
她一步步走过来,喊了他一声:“江尧。”
江尧回头,有些错愕地对上她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
许久没见,他很想她,却也没忘记那天晚上的事。
叶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江尧,我们分手吧。”
江尧嘴里漫进来一阵苦意:“叶柔,问你一句,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叶柔强忍着心口漫上来的钝痛:“野性难驯、新鲜、刺激,我花了点小钱买了快乐,但是现在腻了。”既然他没当真过,她又为什么要当真?
野性难驯?新鲜?刺激?
哦,他确实是这样的。
玫瑰的花期,有四季。
她的喜欢,只有一季。
腻了?
他以为她的玫瑰愿意把根交给他,谁知道,她只给了他一朵花。
呵,这种短暂的喜欢,他江尧也不要。
江尧提了手边的酒瓶,低头“突突突”地倒了满杯,一口气闷了,杯子“嘭”地砸在桌上:“行啊,分手,别后悔就行。”
叶柔抹掉眼泪:“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叶柔走后,江尧喝了整整三瓶白酒,没有一个人敢劝。
*
环塔在那之后几天闭幕了,江尧没去,叶柔也没去。
高峰亲自来催江尧归队训练。
江尧把桌上那个玉如意合上,准备带走。
高峰一眼认出来这是个宝贝,“江尧,你这个玉如意是博物馆里的东西吧?我在南城博物馆见过。”
江尧语气淡淡的:“不是。”
“你等下,”高峰拍了照片,上搜索栏里检索一遍:“我搜到了,这是江南叶家的传家宝,之前借给博物馆展览的,价值两个亿,据说老太太仙逝前,把她传给了孙女做嫁妆,它怎么在你这里?”
江尧的瞳孔地震。
他把那盒子小心盖上,一下飞跑出去。
他错了,他的玫瑰给他的,根本不是一朵花,而是根,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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