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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护送欧阳无忌去大同是林沁的主意,她还是那副大姐头德行,觉得他是住在草原上的人,得归她护着,何况摔伤了腿,得去那么远的地方。
于是就和李榕商量好了,借板车,两人骑马,一路驶出辽阔草原,走土路,去大同。
路上,欧阳无忌屁话多得要死,喋喋不休,林沁烦得直掏耳朵:“糟老头子闭嘴,我会好好读书的,你这命再给我挺十年,我保证把塞北搞得风风光光,倒时候八抬大轿把你接回新城养老。”
欧阳无忌嘴角抽动,觉得自己白教了:“八抬大轿不是这么用的。”
到底是得了林沁表态,知晓她不会因他离去而放弃读书,欧阳无忌放心下来,人没其它愿望,也就不再絮絮叨叨。
抵达大同之前,林沁心中对大同是有想象的,她去过几趟新城,以为已经足够恢弘,大同莫约也就是那样了。
真正抵达大同城外,她才知道人在一座城下能够如此渺小,大同的城墙堆砌绵延,厚重结实,上头还有城楼,沐浴在金灿的光中,宛如圣地,即使是许多年以后,她仍未曾忘记第一次见识大同城的场面。
当下,她唇瓣动动:“京城亦是如此吗?”
李榕答:“京城比起大同,十倍有余。”
林沁徐徐吐出气,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过市面,绷着腰杆,若无其事的过了清远门。
脚底沿着城墙留过宽宽的清河,秋风徐徐吹,水波缓缓,她和其余入城者走在一条笔直的桥上,她好奇,垂眸看着,李榕说:“这是护城河,若是遭到敌人破城时,可阻止敌军推进的速度。”
林沁点头,故作镇定,一点都不惊讶。
安置好欧阳无忌,李榕带她去集市。
不若罗加城的街道那般人迹荒芜,大同的街道拥挤,熙攘,林沁反倒是不惯,耳朵里闹哄哄的,人群穿行间,肩擦过肩,毫无间隙,她牵着马往路边躲,马尾巴一撩,甩到食肆摊上,打翻了蒸笼,白花花的馒头往地上落,变得灰扑扑的,老板双手插着腰,凶巴巴地盯着林沁。
林沁头皮一麻,知道做错事了,但胡族人自有胡族人的骄傲,她低不下头,只好与老板干瞪眼。
李榕抽出钱袋替她赔了损失,并没责怪她,牵起她的手走了。他走在她前头半步,略宽一截的肩膀隐隐抵住了人潮。
林沁下意识随着他步伐走,目光穿过他肩膀朝外看,大同于她而言尽是新鲜,陌生和热闹。
林沁一一辨别着这些繁杂的楼宇,牌匾华丽各异,茶馆,赌坊,酒楼,在岔口转个弯后,繁华的楼宇慢慢朝后退,虚浮和热闹退潮,一排排朴素的商铺,招牌简洁明了,粮铺,油铺,杂铺……街尾的好大一块地方都是一间苗铺,那应当是李榕要带她去的地方。
林沁停住脚,在路边栓马,手指由李榕掌心抽出时,眼眸微鼓,方才心思都在街道上,竟是没留意就被他牵着走了一路。她指尖轻捻着他残留的温意,余光里,李榕若无其事的走进苗铺,与管事攀谈。
她不禁去想,他是否经常牵女人的手,才会这般熟练淡定。
半晌,李榕忽然回头,林沁还留在原处,红润着脸,如远山上的枫叶,不知在呆楞什么,李榕朝她揽手:“林沁,你发呆呢?”
“来了!”
林沁回神,小跑过去。
管事带两人穿过前堂,迈过门槛后,是堆排满一地的秧苗。
不同于她播种过的种子在成苗时是细而柔弱的绿叶子,棉花苗枝干直而长,迎风挺立,已然有了树的雏形,后头有几颗树树根扎实的埋在土里,树根矮壮,只与她一般高,树枝间冒出一朵朵白胖胖的云,林沁看着想捏,她歪头,李榕在商量订苗的事,她便偷偷伸手,爪子还没碰到,
一旁管事就激动的叫唤:“你乱碰什么?”
李榕抬眸一扫,淡淡的一眼,同时把林沁和管事看心虚了。
管事嚅嚅道:“我怕你家小孩不懂事糟蹋了棉花苗嘛。”
林沁抿抿嘴,一时局促,她只是想摸摸长在树上的白云,没有捣蛋的意思。
李榕眉簇起,林沁咽了下口水,刚要收回爪子,李榕抬臂捏住她爪子,往那些鼓鼓的白团子上一拍,轻描淡写的:“我家小孩想玩就玩了,哪家孩子还不能好奇了。”
触感居然并不如想象中的柔软,是扎扎实实的,林沁新奇地拿拇指一按,感触到阻力,终于确定那就是实心的。
管事眼珠都要鼓出来了,欲要发难,李榕眼脸微眯,气场顷刻间由温润变嚣张,管事气势啪得被碾入成泥,出口的话变得谦卑:“那......那我可否记您账上?”
“记。”
他单字应下,有股说不出的混不吝。
像个纨绔,林沁暗自思忖。
管事脸变得比罗加城上的天还快,方才还阴雨绵绵,这会儿简直是晴空万里,他只当李榕是个阔绰主儿,喜滋滋地恭维他,举起账本记账。
由苗铺结完账,他们商量好入夜后押送棉花苗去塞北,还有几个时辰空闲,李榕领林沁出来,林沁去解拴在树边的马,背对着李榕。
李榕目光徐徐垂下,落在那抹红裳张扬的背影处,还不及他肩膛高的姑娘毡靴一蹬,森头串珠莎莎晃动,裙边如荷花展开,翻身上马姿势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一看就是专门练过,想到她那得瑟样儿,他突然叹道,“怎么能那么皮。”跟他京城家里那个简直天差地别。
林沁回头,居高临下,她刚刚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李榕也上马,与她并齐走:“我说,你是不是觉得阿哥很有钱?”
她疑问:“你没有吗?”
“阿哥是清官,那点俸禄都不够你造作的。”
“那你刚还摆阔。”
李榕一瞥她,劲腿踢马肚:“我是不想让你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你这个爱面子的小屁孩。”
林沁两道眉拧成毛毛虫,严肃极了:“我不是小屁孩。”
李榕嘴角挂起浅淡的笑意,还不准人说了,说她她还要炸毛呢。
过会儿,林沁似是痛定思痛,向他许诺:“那我之后规矩点,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尽量啊……
李榕舔舔后槽牙,他看这事儿可没个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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