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傅安娜很少听到荣骁烬说这样完全不加掩饰的糙话, 更遑论直接以这样的情形在她耳边说。
一瞬间那股野性和他自身压抑的克制冲突被她尚且沸腾着的每一个细胞捕获,她不可抑制的兴奋。
荣骁烬轻轻柔柔的吻她,似乎是在平息自己,而后拽过一边的被子盖到她身上。
一边阳台的门被他拉开, 傅安娜翻过身, 见到他站在无边夜色之下, 这么冷的冬夜,他却只穿着一条西装裤,任由上半身赤|裸在寒夜中。手中细长的烟被他点燃,男人漠着脸慢条斯理抽着。
地上的男士衬衫被她用纤细的玉足勾起,衬衫穿在她身上像是短裙一样, 若隐若现自有风情。
她走到阳台, 从他身后钻到他面前, 看着他抽烟, 拿过, 低头咬住,微微吸了一口, 而后他们就在这个雪夜里彼此分享着抽完了这根烟。
傅安娜看着燃尽的烟蒂,勾唇笑着, “这算是事后烟吗?”
但其实真算起来, 这只能算是傅安娜的事后烟。
荣骁烬低头看了她一会,而后俯身又开始吻她,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这让他难以言道的感觉到兴奋。
在无人的城堡高楼之上, 他们肆意亲吻, 任由冬雪落在他们发间。
傅安娜觉得兴许是他真的念过一段时间佛, 又或者是当真忍耐力了得, 才能让他这么克制自持。
总之她刚刚其实有一瞬间是觉得,也不是不行。
她亦是成年女性,并没有觉得在这件事上一定非要只有他想。
傅安娜心里不动声色的想,有的时候我可能比他想的还多。
她的目光落在了精瘦的腰间上的梵文纹身,纹身神秘又带着些性感,她看不懂,也不知道他腰间刻的纹身的含义。
香烟燃起的味道并不难闻,猩红的火光忽闪忽灭,映照在彼此的脸上。
他们就这样彼此分享着抽完了这支烟,无比的亲密。
烟圈吐到最后,傅安娜看着他冷峻硬朗的面容,红唇微张,压低声音问他,“那么能忍,你不想?”
“想。”
“那等什么?”
荣骁烬沉眸看着她,没有开口。
他有无法对她言说的隐秘心理,说出来怕惹她生气,所以只能忍耐。
傅安娜确实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其实有时候这种事情她也会有想法,在这件事上,向来不是只有男人会想。
成年女性也会想。
但荣骁烬太克制。
即便今天的他已经很不克制。
维托里亚的雪就这样下了整整一周,城堡中的玫瑰花一片一片掉落,又被新的花填上,盛开不败。
等他们回到上京时,已经是十二月了。
十二月的时候,上京这一届的商会会长大选会结束,而陈文敬也成功的以这届商会会长的身份夺下了此轮会选。
陈文敬的身份一公布出,无数人咂舌震惊。而关于荣骁烬和陈文敬之间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
前段时间一直代替JR风投出席在公众面前的可不就是这位荣家太子爷吗,那现在陈文敬坐上了商会会长的位置,荣家落选,这是个什么意思?
而在这个风口浪尖之时,JR风投甚至办了一场宴会,以主理人陈文敬的名义的慈善晚宴,邀请了上京各界的商业大佬。
傅家也在其中。
衣香鬓影的晚宴大厅之中,衣着华贵的人们在耀眼的灯光之下,举杯言笑,觥筹交错。
侍应生托盘上的香槟被一双纤细的手端走,一颗粉钻显目的被戴在纤细的手上。
傅安娜拿过香槟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往里走,宝蓝色的丝绒长裙将她的腰身掐的十分纤细,衣领的设计勾出她优越的肩颈线,贵气逼人的绿宝石坠子让她整个人都无法被忽视。
扬手抿唇喝香槟时,手上的粉钻戒指在奢华的水晶灯下折射出漂亮的弧度。
“小傅总的戒指好漂亮,看着我也想给自己太太买一个了。”
有合作伙伴上前来攀谈。
如今傅晋的态度明显,摆明要将傅氏传给唯一的女儿,懂事的已经开始试着跟这位小傅总打好关系,以期更好的与傅氏合作。
一场宴会,上前攀谈的人数不胜数。
傅安娜视线扫过手中的戒指,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确实漂亮。戒指是别人送的,估计您是没办法给您太太也买一个了。”
合作人跟着笑,“原来是别人送给小傅总的,那看来小傅总好事将近啊。”
傅安娜抿唇笑笑,目光扫到一边带着秘书满脸矜贵冷漠走过的人身上,语气意味不明,“啊……这粉钻戒指只是一个‘哥哥’送的,您别误会。”
一旁的人脚步有一瞬停顿,目光在她和合作人之间转了转,而后带着方朗大步流星走过。
荣骁烬是去找了陈文敬。
陈文敬如今势头正猛,现下出席一场宴会收到的橄榄枝数不胜数,但他向来处事圆滑,说话又滴水不漏,即便婉拒也不会被人察觉什么不对。
他来时,正看着陈文敬牵着女伴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一边的人也认出来荣骁烬,纷纷举杯问候。
“荣少。”
荣骁烬微微颔首,没有太大反应,他目光落在陈文敬身边的女伴身上,总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一时没想起来。
还是一旁的方朗提醒,“是阮明悦,荣少。”
荣骁烬这才想起来,是之前那晚上傅安娜救下来的女人,似乎也是LAVN如今在本土区的代言人。
他看向陈文敬,“我有事跟你说。”
二人抬步去了休息室,阮明悦便在外边等陈文敬。出于关心,荣骁烬还是有些好奇他这个表弟。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和女人沾边了吗?”荣骁烬眼含兴味,“那外面那个……?”
陈文敬被沈宛凝伤的太惨,对女人都有心理阴影,好几年他甚至身边的工作伙伴都一个女性都没有。
属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长的越漂亮他的他越怕。
现在主动带个女伴出来,实在是反常。
“阮明悦不一样。”陈文敬说,“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良最单纯最天真的女人,跟沈宛凝那种完全不一样。”
荣骁烬有些一言难尽。
并非是他对娱乐圈的有意见,而是这圈子竞争激烈,能摸爬滚打有些地位的,谁不是人精一样?
就陈文敬给的这些评价,他难以苟同。
“陈文敬,你……”荣骁烬想了想,不想太伤害自己这个表弟的在对女人这件事上过于脆弱的心理,于是只得憋出一句,“你保护好你自己吧。”
“哥,你不要这么恶意好不好?阮明悦真的很好!她和我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要求我做什么。”
荣骁烬,“我没说她不好。”
陈文敬,“那你快说她一句好。”
荣骁烬,“……”
他表弟对女人这件事上,向来脑子不太好用,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能这么不好用。
荣骁烬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适合谈恋爱,真的。”
陈文敬觉得荣骁烬简直没有资格说这话,“你还有脸说我!你个恋爱脑!上次喝多了……”
话音刚过半,陈文敬立马收嘴,差点说漏嘴,他的独家绝版视频要是被荣骁烬看到了,就没法在他和傅安娜婚礼上大屏滚动播出了。
荣骁烬不欲和他多谈这些,他来是想提醒他注意荣邈和荣家的动作,“你当选商会会长,一露面,荣邈自然会发现我跟你的关系,你这些天小心点,防止荣邈使脏手段。”
陈文敬点头,“我知道。”说着他想起荣骁烬,“你现在和荣家彻底宣战了,荣邈没怎么样吧?”
荣骁烬冷笑,“他能怎么样?”
荣家三分之一已经被他暗地里吞并,如今荣家已经不是之前那样无坚不摧,从路家倒台开始,这坚硬无比的外壳已经被他撬开,并且一直在放大。
“月底是正式交接的时候,荣邈一定会想办法在这段时间夺回会长的位置。”荣骁烬将之后的情况预料出来。
陈文敬点点头,目光倏地扫到他手上戴着的腕表上,脸色奇怪,“你不是一直都不戴表吗?怎么突然戴起手表来了?”
荣骁烬唇角有笑,“怎么,不好看?”
陈文敬仔细看了下,确实好像挺不错的,“还不错。”
荣骁烬转了转腕表的表带,语气含笑,“安娜送的。”
陈文敬那句“在哪买的我也买个”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咬牙,“你们夫妻俩真是好大一出戏,全上京都被你们俩骗了。”
之前合作的时候,还有些和傅家关系好的,因为他背后和荣骁烬交情不错而犹豫着过来问要不要紧的。
当时陈文敬真是硬挤着笑,心里骂这夫妻俩影帝影后级别,为了撇清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兄弟二人的谈话结束,出去的时候,阮明悦不在外面,荣骁烬看着他找了一圈,最后在洗手间看到苍白着脸眼眶红红的阮明悦。
“怎么了?”
阮明悦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没事,遇到剧组的女主角了。”
而后荣骁烬看着他这个表弟满脸怒意,随即带着人走了。
荣骁烬侧身对方朗说了几句,而后方朗点头示意明白,几番打听回来以后,小声告诉他,敬总把那个剧组的女主角换成阮明悦了。
荣骁烬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面无表情的想,陈文敬这个白痴,被女人骗真的怪不了人。
他想,还是他老婆好。
转身去找傅安娜,视线在人群之中搜寻,看到被人围住的傅安娜,身边全是上京有名的权贵子弟,顿时心情又不好了起来。
傅安娜靠在桌子上敷衍应付着这些人,她对于他们口里的话完全不感兴趣。
只是如今她出席代表的是傅家,即便再不想应付,也要硬撑着和人说几句,生意场上向来如此。
“安娜,你这佛珠很少见啊,在哪儿买的,推荐我一下呗?”
有人见她对话题不感兴趣,便开始变着法的换话题。
提到佛珠,傅安娜一直懒懒的搭着的眼皮抬了抬,看了一眼问这话的人,而后想到送她佛珠的人。
“推荐不了。”她说着,“人家送的。”
“谁啊?送佛珠,还挺有心意的。”
“周崇礼?”
众人三人两语猜着,傅安娜摸着佛珠笑了笑,“没呀,不是他。”
这时有人犹豫不定的说了句,“说起来之前好像见荣家那位太子爷手里戴过一串佛珠……”
话音未落,在场人纷纷侧目而来。
各个眼神示意他闭嘴别再说了。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傅安娜和荣家那位关系闹僵了吗,还在正主面前说。
傅安娜心里一个劲的乐,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冰冷冷的样子,看着人,“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立马改口,“害,我这就是嘴快,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这时一旁桌边的酒被人取了一杯来,荣骁烬淡漠着站在一边,语气冷淡,“我戴过,怎么了?”
气氛更尴尬了。
这谁能想到荣家太子爷本人就在旁边听着啊?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傅安娜神情不虞,看着他,“荣少,那杯酒,我喝过的。”
荣骁烬一顿,随后面不改色喝下去,“真是不好意思傅小姐,我没注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正常说话,但是在旁边站着的人都感觉下一秒傅安娜的巴掌就能呼到这位太子爷脸上去。
该不会梅开二度现场重现Rclub那晚的场景吧?
这时侍应生从一旁走来,恭敬冲二位说,“傅小姐,荣少,敬总那边说想请你们喝一杯,现下在休息室等着。”
傅大小姐冷笑一声,看都不看身边的人一眼,踩着高跟鞋就往休息室走了。
而一边太子爷面无表情,甚至将手中的酒喝完才抬步往休息室走。
等他们两走了,大家面面相觑,“这……不会打起来吧?”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便听休息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首先是傅大小姐的娇斥声,带着杯子碎裂的声音。
众人雷达纷纷响起,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傅家大小姐和荣家太子爷又打起来了!!
好想进去亲眼看看!
休息室中,傅安娜看着桌子上那些杯子被荣骁烬一手挥下去,而她被他抱着坐上去,随后抬高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
他的手摸到她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微微压了压,将佛珠在她手腕上刻下一点痕迹,随后一边亲她一边问,“刚刚在门口,说戒指是谁送的?”
戒指?
戒指是谁送的,还需要他再问吗?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于众人面前的小把戏,隐秘又让人觉得刺激。
只是眼下荣骁烬坏心思的偏要抓着她问。
他对她有些太坏。
傅安娜颤颤巍巍,眼角浸出泪,“是哥哥……”
荣骁烬从没听到她这么称呼过他。
但其实他更想听点别的。
只是目前尚且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这条裙子被她穿的极其好看,裙子的量感也有些重。
傅安娜倏地娇斥一声,“荣骁烬!”
然他只是在他耳边低低的笑,似乎笑她害羞又似乎在笑她娇嗔样子的可爱。
荣骁烬低声应了她,“嗯。”
随即被人瞪着,一双杏眼好看的水润,瞪着人的时候也好看。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压低的男人声音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几个字,“什么时候……”
这话听的傅安娜耳朵红的不像话。
她咬唇不答,他便抬手开始解手中的腕表。
傅安娜看懂他的意思,急忙道,“……刚刚,刚刚你抱我上桌子的时候……”
荣骁烬听后,忍不住笑,凑到她耳边说,“原来安娜喜欢这种……”
傅安娜偏过头不想答,荣骁烬的手钻进她手中,和她十指相扣,低声诱哄,“告诉我,安娜,还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临近完结啦,所以最近一直都很卡文,更的少了点,明天争取多更点。(鞠躬)
X、妮了个妮、64183373、娟娟睡了啦、厨子不是锤子 1个;
第五十二章
不大的休息室里, 杯子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逼仄的桌子上,丝绒蓝色长裙洒开,露出一小截纤细玉润的小腿。
傅安娜向后仰靠着, 裙下的触感让她无法忽视, 在这件事上荣骁烬显得无比强势, 她每次都只能被他带着走。
纤长的手勾住桌子的边缘,腿勾住劲瘦的腰身,将他一把拉近自己身前,不服输的问他,“那你呢?你喜欢什么?”
荣骁烬的手滑过她泛红的眼角, 轻声道, “你会知道。”
休息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敲响, 门外是方朗压低的声音, “荣少, 荣先生找您。”
荣邈在这时找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走到这步,已经和荣家站到了对立面上。
他弯腰捡起地上在刚刚被她蹭落的高跟鞋, 将鞋为她穿上。
傅安娜看着他低着头神色认真的为自己穿鞋, 想着刚刚方朗的话,忍不住担心,“没事的吗?”
荣骁烬,“没事。”
傅安娜看着他的平静的脸, “上京商会会长历来都是荣家, 这次落到陈文敬身上……你和陈文敬是朋友, 荣骁烬, 你想做什么呢?”
她开始接触傅氏,商业上的消息便比从前流通许多,很多从前不曾去细想的事情,现在想来都变得有迹可循。
比如为什么他至今没有掌权荣家。
比如他为什么可以出入JR风投。
比如为什么他想找她父亲。
一桩桩一件件,让傅安娜慢慢猜测到他想做什么。
这次商会会长陈文敬当选,便是最好的答案。
她倾身张开手抱住他,蹭了蹭他微微发硬的发茬,“荣骁烬,不管你做什么,我会在你身边的。”
荣骁烬抬手慢慢回抱住她,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休息室里的暖气太充足,还是怀中的人太温暖。
他抱着傅安娜,他想,他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荣邈急着找荣骁烬是因为就在刚刚,傅家传出消息,傅家一直袖手旁观的傅晋,却在即将交接的这个关节点,将决定性一票也投给了陈文敬。
这也就意味着,荣家这次的商会会长真的毫无机会了。
但傅晋为什么会这么做?向来不爱掺和世家之间相争浑水的傅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荣邈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如果真的等到正式交接,那么荣家的无上之位从此刻便开始要降下帷幕。
阴暗的荣家大厅之中,壁炉在旁发出木柴噼啪声,高墙之上挂着巨幅的西方油画,油画之下长长的餐桌将一前一后的位置隔开。
白色蜡烛的烛火摇曳跳动在荣邈那张阴沉着的脸上,他身边那把代表着荣家掌权人的权杖就放在一侧。
堂厅内的大门被人推开,卷进了外头的风雪,一身黑色风衣的荣骁烬迈步进来,冷削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表情,眉眼之间全是冷厉。
风雪挂不住年轻男人的衣服上,簌簌落下,又化成水珠。
荣邈认真地审视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前那些在他面前装出的听话乖顺在此刻完全消失。
对面的长桌的位置被人缓缓拉开,荣骁烬慢条斯理坐下,和自己这位父亲面对面坐着,神情淡漠。
今天这场晚餐,是父子最后的晚餐。
佣人一言不发的将菜品端了上来,五分熟的牛排带着淡淡的血渍被人用锋利地餐刀划开,而后被人面不改色的张口嚼了进去。
荣邈倏地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冷静地有些可怕,他何时这么能沉得住气的?
看着自己盘中带着血水的牛排,荣邈一时之间丧失了胃口,手中的餐刀被他放下。
壁炉之中乍起木柴噼啪之声,年轻男人的脸在这时抬起,看着被荣邈放到一旁的餐刀,开口。
“父亲,在餐桌之上,提前放下刀可不会有一顿饱餐。”
意有暗指的语气让荣邈心中的火更甚。
“荣骁烬,你到底想要什么?”
荣骁烬在这句话以后,微微笑了起来,餐盘被他手中的刀割裂出尖锐的声音。
荣邈压住怒火,“你想要权?还是想要你母亲被承认?”
荣骁烬觉得好笑,看,都到现在,他这个父亲还是不懂。
“父亲,我母亲不需要你的承认,也不需要荣家的承认,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荣骁烬说着,轻笑一声,“至于权?荣家的权我一分都不想要。”
这样的权,谁稀罕。
这样噬人血肉的权,谁稀罕。
荣邈听完,怒气遏制不住,拍桌而起,指着眼前的怒道,“荣骁烬!荣家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能有今时今日!哪一步不是荣家培养的你!”
他走到今时今日,哪一步不是荣家的培养?
他有今时今日,不全是拜荣家所赐吗?
荣骁烬抬头,黑眸浸着冰冷的恨意,一字一句,“我不需要我母亲的生命的培养。”
“你这话什么意思?”荣邈觉得荒唐,“你母亲是自己选择的,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荣骁烬真是不知道他被路晓瞒的太好,还是他本就这样刚愎自负。
他母亲从来都不是自愿死的。
“荣邈,我有时候想,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我母亲的喜欢。”荣骁烬从椅子上站起,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你根本不配。”
说完,荣骁烬迈步要离开,荣邈在他身后怒声厉喝。
“荣骁烬!你当真要毁了培养你栽培你的家吗!”
荣骁烬步子微顿,冷声,“这根本不是家。只有你把它当成家。”
荣邈气的站不稳,“你如果执意如此,荣家也没必要再替你隐瞒任何事。”
“请便。”
他早就不稀罕。
荣家的任何头衔,荣家的一切,他早就不稀罕了。
从荣家出来,荣骁烬开着车去了郊区的墓园,外面冬雪飘得很大,车上的音乐声飘出——
“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贫……”
大雪铺满整个墓园的道路,印出一个一个的脚印,在无人的冬夜之中,慢慢延伸,消散。
被雪盖住的墓碑被人用手拂干净,露出女人温柔的笑脸出来。年轻男人的脸和女人眉眼相似,荣骁烬伸手摸了摸相片,蹲在墓碑前哑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他坐在冰冷的墓碑上,靠着墓碑,举起一只手,“妈,你看,这是安娜送我的腕表,我过生日的时候她送的,上次的玉也是她给您的,您喜不喜欢?”
寒夜之中,男人的话无人回答,只有冬雪拂过他的脸颊边。荣骁烬有时候想,如果那个时候,那年冬天,他不说肚子饿,是不是他母亲就不会出去,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个乞丐。
呢喃之中,簌簌大雪之中,隐约听到压低的男声的“对不起”-
傅安娜总觉得自己右眼一直在跳。
傅家别墅里铺着地龙,暖气运作,整个屋内温暖如春,穿着单薄的春衫的傅安娜在客厅楼上之间走来走去,几乎一刻也闲不住。
她心中总觉得慌慌的,但是又说不出这股感觉从何而来。
捂着心脏摇了摇头,第四十八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
荣骁烬这个家伙究竟去哪儿了?和他父亲谈的不顺利吗?
干嘛一直不回她消息?
手机“叮——”一声,傅安娜心一跳,立马拿起来看,随后又失望的耷拉下肩。
是季晴。
傅安娜有些失望。
【季晴:卧槽卧槽!大姐!你吃瓜了吗!吃了吗!】
傅安娜提不起兴趣,悻悻回复。
【Anna:没,什么瓜啊?】
【季晴:你前夫啊!!】
【Anna:荣骁烬?】
【季晴:是啊!卧槽太劲爆了!你知道他是荣家私生子吗!我人都傻了,荣家太子爷是私生子的吗?!】
“私生子”三个字映入她眼帘时,傅安娜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立马给季晴拨了电话。
“喂?安娜,你也………”
电话刚一接通,季晴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傅安娜打断。
“季晴你怎么知道的!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傅安娜的语气焦急让季晴微微发愣。
她愣愣的回复,“就……荣家那边传出来的啊……感觉太子爷是弃子了啊……不然不会被放出来的……”
季晴说着,犹豫地补了一句,“而且荣家那边还说你前夫他妈是小三,说他是小三儿子呢……把太子爷她妈消息全公布了……”
什么小三!全都是狗屁!
傅安娜愤怒的骂道,荣家这群渣滓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凭什么这样对待他母亲!
“什么叫把荣骁烬妈妈的消息全公布了?公布什么了!”
季晴挠头,“就是她妈的名字嘛,说起来她好像以前还是你奶奶的学生呢,在你奶奶在大学教书的时候在她手底下读过书呢……我看圈里不少人都在吃这个八卦……”
傅安娜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在这一瞬有些发抖。
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他拿出所有的一切在和荣家博弈。
她要去找他。
去找他。
去找他。
去找他!
念头升起,脚上便已经有了行动,傅安娜迈步往大门走,随手拿过一旁的外套就要出去,却在出门的时候被人叫住。
“傅安娜。”傅晋站在一边楼梯上,叫住了要出去的女儿,“外面下着雪,这么冷,你要去哪儿?”
看电视的苏女士也注意到女儿的异状,关心问,“安娜,你哭了吗?怎么了?要出去吗?”
傅安娜眼睛通红一片,固执地握着手机,心中一阵一阵的酸通,心脏是绵密的难受。
她不能让他现在是一个人。
她不能让荣骁烬在这个时候也是一个人。
傅安娜低着头,语气坚定,“妈,我要去找荣骁烬。”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带着哭腔,“爸爸,帮帮他吧,帮帮他吧,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呀。”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红透了的眼眶中溢出, 苏女士过来给她擦了脸,轻声安慰自己的女儿,“安娜,不哭, 有什么事爸爸和妈妈都会帮你, 不哭。”
傅安娜抓住苏女士的袖子, 哽咽着说,“妈妈,他什么都没了,没有家,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他什么都没了。”
“安娜说的是小烬吗?”苏女士问。
傅安娜点点头, 更多的泪涌出, 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傅晋,“爸爸, 你能帮他的对不对?”
傅晋面色复杂,眼神之中多重情绪交织, 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苏女士对他这么故弄玄虚的表示非常不满意, 当即一转身冲傅晋吼,“听见闺女话没有!帮帮人家小烬!这是咱们家应该的!”
一旁哭的抽抽噎噎的傅安娜听到这句话有些不理解,“……什……什么叫,我们家应该的?”
苏女士叹了口气, “安娜, 我跟你爸一直没告诉你,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当年在定城救下你的人, 前段时间终于有了线索,所以我跟你爸才会这么频繁的出差。”
在索拉特那次,傅家夫妇终于问出,当年救下幼年安娜的是一位女人,而几番探查以后,得知她的名字叫,赵冬。
“当时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看着很温柔,但是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去拦住那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索拉特漫天的风沙下,裹着黑布的女人说。
她看着眼前的夫妇,笑了笑,“我当时跟我的丈夫在上京蜜月,来到定城,原本也想帮忙,但是当时我的丈夫去帮我买东西了,我一个人实在不敢拦下问问。”
“但那个女人很果断,直接就说这个女孩不是你的女儿,差点被那个男人打了呢。”
“后面她把人拦下来,你们家的人追过来,她就一声不吭走了咧。”
黑布女人回忆着,“在餐馆的时候我和我的丈夫遇到了她,她在餐馆里打工,看起来很拮据的样子,我和她攀谈了几句,得知她的名字叫赵冬。她说她的老师是那个小女孩的奶奶,她在老师的朋友圈看见过,所以才笃定那个男人是人贩子。”
傅氏夫妇坐在她面前静静听着,二人的手紧握,多年的查询终于在此得到了结果。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夫妇心口发堵。
索拉特风格建筑下,一个木质的桌子被人拉开,拿出里面的笔记本,黑布女人翻了翻,“我从前是记者,所以会喜欢记录一些,这里是我当时和赵冬对话记录的一些内容。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拿走吧。”
泛黄的本子记录着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我在餐馆再次遇到了那个温柔的女人,她的眼睛很漂亮,眉眼之间有些英气,看起来很有书香气,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的餐馆里打工。我和她聊了起来,她实在是温柔,我与她说话都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她说她叫赵冬,来自一个小地方,大学考来了上京,那个差点被拐卖的小姑娘的奶奶就是她大学的老师。”
“我又好奇,她既然上过大学又为何会这样落魄,这样的年头,大学生难找。”
“赵冬依旧笑的温柔,只是我敏锐的感觉这个女人眼中有了悲伤,那是一股即便我不认识也想为她落泪的悲伤。”
“最后,我和赵冬告别,并祝福她的生活越来越好。赵冬也笑着和我们再见,祝福我和我的丈夫在上京蜜月快乐。”
“那个逼仄的餐馆,古朴的木头投下的光影,盖不住赵冬身上的光芒,我想,上天早晚会眷顾她,眷顾这个在苦难中也温柔笑着的女人。”
字迹在此结束,傅安娜捧着本子,眼泪滴落在上面,晕开了那些笔墨,也将她原本还坚强的心脏击穿的支零破碎。
傅晋在旁抽完烟,沉声,“我从索拉特回来,按照上面的信息,去找到了当年的餐馆,老板给了我赵冬的照片,也拿去给你奶奶看过,她点头,确实记得这个学生。”
傅安娜捏着本子的手泛白,“她是荣骁烬的妈妈吗?”
傅晋点点头,“是,是荣骁烬的母亲。”他眉宇间也有些同情,“你奶奶说,赵冬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当时在整个中文系她很有名,因为人漂亮温柔很多人追,后面被荣邈看上。”
“两人之间具体的往来细节不清楚,你奶奶说,当时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里都说赵冬被人包养了,后来校方为了校纪校风将她开除。”
说到这,傅晋有些奇怪的揉了揉眉心,“我依稀记得,当年确实传荣家的大公子和一个女大学生走得近,听说很认真,但是后面荣家那个病弱的二公子被治好了,就开始跟荣邈争权,最后荣邈娶了家族更强盛的路晓,成了荣家这届掌权人。而那个女大学生,就没人再提过。”
毕竟这些富家子弟觉得,玩个女人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没有谁会去注意那个没名没姓的女大学生。
傅安娜听到这里,喉中干涩,哑声问,“他抛弃了他们是不是?”
傅晋看着自己的女儿,难以启齿自己的那个推测。
如果他没推断错,荣邈想让赵冬当他的情人,但赵冬拒绝了。最后才会导致两人分道扬镳。
“安娜,那些事,我们都无法说清了。”傅晋说。
苏女士在旁边陪着女儿坐着,握了握安娜的手,“安娜啊,小烬的妈妈是咱们家的恩人,你爸和我查清以后,一直都想着要怎么还这一恩。我们也知道你和小烬走得近,但爸妈从没想过要拿这件事逼你如何。毕竟我和你爸觉得,什么都比不过你开心。”
所以傅晋才会将最后那一票投给陈文敬,赵冬有恩于他们傅家,傅家不是不感恩的人。
傅晋最终为了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放下自己的坚持,“安娜,不要哭了,”随后想到荣骁烬那个兔崽子,想到自己眼前闺女为了这个小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不是都答应入赘我们傅家了?我傅家的人,不会让人轻易欺负的。”
外面的风呼啸吹着,今晚似乎要有一场暴雪。傅安娜胡乱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还是那句话,“我要去找他。”
这一次,傅氏夫妇没再阻拦。
傅家别墅的门被人推开,傅安娜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往外走,呼吸之间全是寒气。
雪落得大,她不在意的往车库跑,一边跑一边给荣骁烬打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
停靠着墓园的车中,在驾驶座上的手机一直亮着光,无人注意到-
傅安娜不知道他会去哪儿,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他已经无处可去。
方朗的电话被她拨通,他十分惊讶这么晚了傅安娜打电话来。
“安娜小姐?这么晚了……”
傅安娜一边开着车一边喘着粗气说,“你知道荣骁烬可能会去哪些地方吗!”
方朗愣了下,“荣少吗?”他想了下,“可能是公司?”
傅安娜,“没了吗?”
方朗语气有些为难,“荣少去的地方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公司……”
这样的话此时听在傅安娜耳中更让她心刺痛,她深呼吸,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公司,家,没有别的地方了吗?”
方朗倏地想起一个地方。
“还有一个……”他语气游移不定,最后cpf本能还是让他开了口,“是荣骁母亲的墓地,在上京到定城那条路上的郊区墓园。”
这句话被说出来的时候,傅安娜心里一跳,冥冥之中她觉得,他就在那里。
雪地里车子猛地打弯,轮胎的摩擦声响在手机里,方朗意识到她在开车,忍不住惊呼,“安娜小姐,你在外面吗?今天是暴雪,你小心开车……”
话音被人掐断,傅安娜毫不在意挂挡提速往墓园赶。
她记得这里,她曾经在这里遇到过荣骁烬,那天她从定城回来,玉牌叮铃,风吹过时,她看到了在路边的冷峻男人。
原来他真的是去看故人。
脚下油门踩得更凶,雪夜里SUV的车身带起一地飞雪,留下车轮痕迹。郊区的雪更厚,傅安娜在离墓地只有一段距离时,熄了火。
SUV熄了火,怎么也打不着。
墓园就在眼前,她想都没想推门下了车,暴雪瞬时刮在她脸上,如刀割一般。
好冷啊。
原来这么冷。
他一个人会冷成什么样子呢?
荣骁烬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朝墓园跑,冷的受不了,双手双脚都发僵,委屈,心疼,怒气,交织在一起,大吼,“荣骁烬——!”
一声不够,便是另外一声。
“荣骁烬——!!”
她喊的大声,声浪传进墓园之中,靠在墓碑上的人以为自己幻听。他还是站了起来,有些迟疑。
安娜?
她怎会来这里?
这么晚了,她应该在家。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机落在车上,迈着步子想去车上找手机。
昏暗的雪天,荣骁烬身上落了厚厚的雪,在行走之间被他抖去,黑衣的高大男人背影孤寂往停在一旁的车边走。
他想,自己这么久没看手机,安娜要不高兴了。
门要被拉开时,身后倏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荣骁烬瞬时警惕起来,转过身,却见一个穿着白色棉服的人直直的撞进了他怀里。
像个小炮仗。
但是好温暖。
怀中的人紧紧抱着他,似乎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带着那股熟悉的玫瑰香气,声音压抑着哭腔,带着委屈和生气,“荣骁烬,你干嘛不接我电话啊?”
风雪夜中,一朵小玫瑰温着最冷的酒。
第五十四章
漆黑的郊区道路上, 只有微弱的路灯闪着淡黄色的光,风雪裹挟在灯光下起舞,照亮着灯下的两人。
荣骁烬触到怀中人一片冰凉的脸时,去触她的手, 手掌也冷的不像话, 原本白嫩的手被冻得微微发红。
她怎么穿的这么少?
荣骁烬的目光落到她身后, 身后空荡荡的一片,除了脚印什么都没有,他微怔,随后意识到她可能是在这样雪天里跑了一路的时候,顿时呼吸僵了些。
他打开后座的门, 将人抱上车, 而后又去驾驶座开了暖气, 将车内的暖气一瞬开到最大。
暂时的温暖让傅安娜整个人都打了个抖, 后座的门再次被人拉开, 荣骁烬迈步上来,坐在她身旁, 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将她冰冷的手捂热。
“这么晚, 这么冷, 怎么出来了?嗯?”
手似乎捂不热一般,荣骁烬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冰冷的小手一瞬贴到了滚烫的肌肤,源源不断的热度传到她的手心。
手下是紧实的肌肉触感, 傅安娜长长的仙子睫眨了眨, 敛住她眼中之前哭过的水光。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他哭过, 他这个笨蛋, 又会关心她问东问西,忽略他自己。
傅安娜埋在自己的衣服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瓮声瓮气的说,“我想你了。”
她的手渐渐热起来,“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我找不到你……我想你。”
这一句话让眼前男人的脸色瞬时柔和下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喟叹一声,声音低沉,“不要撒娇。”
她这样跟他说话,他刚刚想说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他想说,是他不对,没接到她电话,但是这么冷的天这么晚,她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
车呢?刚刚为什么没看到她的车?她是跑来的吗?下着雪,她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跑来这么荒僻的地方,如果他不在这里呢?
千言万语,却在这时被她一句“我想你”堵了个干净。
男人好像天生就不知冷一般,同样是在雪地里待了许久,荣骁烬的身体却依旧滚烫,他抱着她,像冬天里的暖炉一般,将热量全部都通过这个拥抱传递了过来。
但傅安娜还是觉得冷。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引得他低头看她,见她杏眼一片水润,似无辜似纯真的问,“荣骁烬我好冷,怎么办,你能再让我暖和一点吗?”
明明用最纯的语气,最真的眼神,但她眼角眉梢都透着娇媚,像慵懒的猫,朝他伸出爪子。
再暖和一点吗。
他就真的如她所愿,让她再暖和一些。
荣骁烬向来拿她没有办法,向来没没有办法拒绝她,她不撒娇时他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她眼下窝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撒娇。
什么都想顺着她,什么都想让她拥有。
她说冷,他便暖她。
只是这温度逐渐升高了,无法控制一般,如她的声音一样。
傅安娜看着车顶,眼神有些涣散,脑海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闪过这个念头,他好会啊。
她又想起他之前喝醉时的样子。
他叫她老婆,那么熟稔,仿佛叫过很多遍,很多次。
将身下的人拉起来,傅安娜跪坐在后座上,将他拉起坐在一边,伸出细白的小手,擦掉他唇边的水光,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带给了他,她的温暖。
即便刚刚在雪地里奔跑,即便她刚刚浑身冻得发僵。但现在,她不只是自己想暖和起来,也想他能暖和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很生疏。
柔软的掌心有些泛疼,大小姐有些不愿意了,想抽回手,却被人摁住。
他太久,她又太娇。
到最后,傅安娜的手心红了一片,荣骁烬捧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擦过,指缝之间也一样。
他又问她,“暖和了吗?”
傅安娜点头,不敢再不点头,她现在已经不是刚刚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的她了,而是在车厢之中被荣骁烬一点一点温暖到热的她。
荣骁烬想吻她,却被她偏头躲开。
偏头时,傅安娜的右耳通红,一直烧到了耳垂,整个耳朵的温度比她这个人都要高出几度。
荣骁烬就在她耳旁笑,低声问她,“嫌弃?”
傅安娜不说话,上次她在维托里亚那是意识不清了才会被他拉着亲了,但是这会她尚且清醒,才不会让他得逞。
她抿着唇,唇瓣润润的,“不许亲。”
荣骁烬将她的脸转过来,声音哑哑的,“但是刚刚“亲”你的时候,你很愿意。”
傅安娜烦死他了,他总喜欢在事后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总喜欢说那些暗示的模棱两可偏她全能听懂的话。
“荣骁烬,你烦死了。”大小姐娇娇地埋怨。
荣骁烬便不再逗她,在这方面大小姐的脸皮没有他厚。
傅安娜坐在车座上,看到前面主驾驶座上闪着亮光的手机,知道他应该是没带手机,还不知道那些发生的事情。
手机在这时,又响了起来,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是陈文敬。
陈文敬深夜打来是得知了荣家的事,彼时他正在剧组陪阮明悦,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冷沉着脸,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真是不理解,老话说死者为大,而更别提荣骁烬母亲已经去世这么多年,荣家这么把故去多年的人拉到台面上,且就这么大剌剌地一点消息都不隐瞒,败坏人家的名声,简直是畜生不如。
别人不知道,陈文敬却是最清楚的。
关于荣骁烬母亲的一切,他都从自己的母亲听到了完整的过程。
小地方最优秀的大学生,被富家公子哥看上,公子哥对她一见钟情,攻势猛烈,用尽手段,最终抱得美人归。
其中最低级的手段莫过于,找了一群小混混故意在赵冬晚上打工回去的路上堵她,而后他又像个英雄一样出现,救下她。
帅气多金的公子哥,嘘寒问暖,赵冬最终点头和他在一起。
赵冬爱他,无关金钱,无关任何地位权势。但流言蜚语挡不住,世人的恶意挡不住。
她有她的骨气和血性,她追求的学术殿堂如果连这点明辨是非能力都没有,那她又为什么要继续待下去?
年轻的赵冬给老家写了一封信,表示她会回家,会留在家乡教书。
那时的赵冬,爱荣邈,也爱自己。
但荣邈却不允许她离开。
他见过他母亲留下的书信,里面赵冬的字迹飘逸有风骨。
“——风雨不愁,我不惧,不畏,我即我。”
“——流言蜚语无法中伤我,非我思,非我虑。我心忧家,忧乡,家妹,家中安好?”
“——我有所绊。”
那句“我有所绊”是赵冬寄给他母亲的最后一封信,那封信之后,他的母亲再也没联系上赵冬。
陈文敬思及至此捏了捏眉心,身后伸出的小手轻轻柔柔的帮他按了按,语气如清泉滑过,令人舒心,“不开心吗?”
怎么能开心的起来呢。
眉间的疲倦渐渐被人按的舒缓开来,但心中的隐忧无法消散。
他起身拿过一边的电话,磕出烟盒里的一根烟,往阳台走,“我打个电话。”
阮明悦便看着他拉开阳台的门进去,阳台很快有淡淡的烟味传来,她起身去找了自己常用的花茶壶,找出静心安神的花茶,安安静静地煮起花茶来。
水波荡漾,白色的花瓣被人撒开,洋洋洒洒如雪一般落下。上京的雪依旧在下,郊区的雪更大,停在路边的车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后座的人伸过手将主驾驶上的手机拿过,荣骁烬接电话,傅安娜知道这时候打电话来的人应该都是告诉他荣家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又不想让荣骁烬发现她在偷听他将电话,便拿过手机佯装在玩。
车厢里响起男人低沉的说话声,傅安娜一边看着手机,心不在焉的戳了戳,一边关注着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情绪。
荣骁烬其实能料到和荣邈彻底撕破脸以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会以什么方式教训自己,他能想到。
陈文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他耳朵,“荣家是彻底不要脸了,现在把这事说出来,自损八百也要损你一千的意思。”
荣骁烬语气淡淡的,“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荣家的结局,如果他想看我崩溃,那真是让他失望了。”
话落,他说,“该崩溃的是荣邈,他应当跪在我母亲的墓碑前,给她道歉。”
陈文敬,“哥,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呢?我觉得按照原先的计划来,更稳,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
荣骁烬沉声,“在荣家眼里,我是私生子无可争议,无论是原先的计划还是现在的,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陈文敬不同意,“但最起码你手里握的东西更多,不是吗?”
荣骁烬抿唇,“小敬,你觉得我拥有什么?”
陈文敬沉默。
荣骁烬拥有过什么,他拥有一个糟糕透顶的童年,一个痛苦不堪的成长经历,和一个烂到根里的家庭。
握着手机的人目光此时落在身旁的人身上,她低着头看着手机,但明显注意力涣散,手机上她手刷着微博,快的几乎看不清内容,又滑开。
荣骁烬唇角染了些笑意,伸手揽住她的颈,在她唇上亲亲印了一口,惹得傅安娜杏眼微怔。
而后就在她的注视下,荣骁烬,开口说,“我不曾拥有过什么,如果一定要我的后半生拥有什么,我希望是安娜。”
如果命运在考验他,那么他希望他经住了考验。
他希望自己能在他的后半生,拥有一朵漂亮的小玫瑰-
荣骁烬在很早之前就不再期待任何事情。
期待对于他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小的时候期待他和他的母亲可以不用挨饿不用受冻,后来在荣家期待可以不被荣邈打,可以得到所谓来自父亲的夸赞。
再到之后,他已经不会再期待任何事。
期待的事都没有任何的好结果,那他为什么还要期待?
与其花费力气去期待,倒不如花时间去掌控他所能掌控的事。
他已经有二十二年没有再期待过任何事。
荣骁烬看着眼前的傅安娜,他想,在面对她,他失去自己的理智,他忍不住期待自己能娶到她,能拥有她。
陈文敬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的恋爱脑整破防。
他在阳台焦躁的转了转圈,握着手机深呼吸,压低声音喊,“阿烬!哥!你说到底就是为了傅安娜对不对!你跟傅晋做了什么交易!”
陈文敬越想越有可能,“你们夫妻俩演这么一场大戏是不是也是交易内容!你干脆直接告诉我,你入赘傅家算了!”
最后那句是陈文敬气到极致口不择言的话。
但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荣骁烬诡异的沉默了一会,这沉默让陈文敬毛骨悚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不可置信的质问,“荣骁烬!你真的!答应!入赘!傅家?!!!”
“你的自尊呢?你的尊严呢?你的底线呢?”
荣骁烬不觉得这没有自尊和尊严,也没有到他的底线。他说的很稀松平常,“如果我因为你口中所谓的自尊和尊严而娶不到她,那么自尊和尊严又有什么用?”
傅安娜抬头看着他,看着他和自己算的上唯一的至交好友一字一句说,“况且,我从不认为我在她面前为她低头,是没有自尊和尊严。”
“不是吗?”
她听到电话里年轻男人的反问声,眼睛亮晶晶地等着他回答。
荣骁烬看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回答,“她不值得吗?她值得我这么做。”
傅安娜心中冒着泡泡,她喜欢听到他这么直白的毫不掩饰尤其是在别人面前这么维护她。
于是她开心的爽快的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大大的吻,唇印轻响,让电话那头的陈文敬听了个清楚。
陈文敬敏感的感觉这声音有些奇怪,“……什么声音?”
荣骁烬低头含着笑看着他的小玫瑰,揉了揉她红艳的唇珠,语气轻快,“你管不着。”
陈文敬,“……”
他实在是讲不通,气的直接把电话挂了。
荣骁烬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又看了一眼眼前眼睛弯弯看着他的人,忍不住问,“这么开心吗?”
傅安娜点头,“开心。”
她知道他很喜欢她,但是亲耳听到他说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时,听到他说她是最值得的人时,依旧忍不住高兴。
她说,“荣骁烬你真有眼光,我就是最值得的人,我跟你讲过,我是最好的。”
大小姐一向自恋,但却一直那么可爱。
荣骁烬喜欢极了她的自恋,启唇,“安娜,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了,也没有人比你更好。”
“刚刚那个是陈文敬吗?”她将陈文敬三个字刻意咬的很清楚。
荣骁烬并不是很想从她嘴里听到“陈文敬”这三个字眼,哪怕现在的她根本对陈文敬毫不认识。
他开口,“对,就是沈宛凝要找的那个男友。”
荣骁烬这么说着。
傅安娜有些惊讶,脑中并没有忘记那个虚荣的女人,“原来她是陈文敬的女友吗?”
“不,是前女友。”他说,“现在他的女友是阮明悦。”
“我认识的那个阮明悦?”傅安娜问。
荣骁烬点头,“嗯,是她。”
傅安娜不知道阮明悦和陈文敬怎么会认识,但是她深觉陈文敬根本不是她妈说的那样。
她亲热地搂着荣骁烬,“烬烬呀,还是你好。”
烬烬?
荣骁烬抱着她,“我不是哥哥了吗?”
傅安娜被说的耳朵红,“你肉麻不肉麻?”
她说哥哥的时候,声音很轻,很娇,荣骁烬忍不住想,是不是她说别的称呼也这样?
荣骁烬想,可以的话,再快一点,他想名正言顺的上到高塔之上,摘下他的玫瑰-
关于荣骁烬是私生子的事情在一夕之间传遍了上京的圈子,众人对此津津乐道,向来高傲的荣家还有这样的丑事,真是让人想不到。
这几天所有人仿佛是因为从前忌惮不敢讨论压抑憋坏了一般,只要聚到一起,话题无外乎都是荣家的事。
五光十色的射线之下,带着斑点的光一瞬一瞬转着,晕出包厢内的酒味和烟味。
大大小小的酒瓶摆满了桌前,傅安娜坐在角落里看着手机,身边坐着和人玩的季晴和秦正阳。
有人看着一直玩手机的傅安娜,忍不住打趣,“小傅总现在就是不一样了啊,来场子都不玩了。”
傅安娜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来也不怎么玩。”
“哎,安娜,真不玩啊?你都看一晚手机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傅安娜真是烦不胜烦,“你们让我安静的玩会手机是耽误你们打牌了吗?”
季晴也凑过来烦她,“别啊,哪有来酒吧玩手机的,你都下班了,好好放松行不行?”
旁边有人点头,“就是啊,来嘛,玩啊,聊聊八卦也行啊,就那个荣家太子爷的。”
说起这个,众人的话茬打开,源源不断的一句接着一句。
“说起这个我就不困了,荣家继承人,太子爷,是个三生的?还是私生子?简直笑话啊,谁家把私生子提到台面上啊?”
“不说他妈上大学就被人包养了吗?也不知道他妈长什么样,能勾的让荣邈动心包养。”
“哎,我听说……”
一直玩着手机的傅安娜放下了手机,脸也冷了下去。
“说够没有?”傅安娜沉声打断这帮人。
“……安娜,怎么了这是?”
傅安娜冷着脸,“这么讨论女性你们很厉害吗?你几十年前亲自看到了?就说是勾引?”
她声音冰冷冷的,“被包养不是荣家传出来的吗?另外的当事人已经去世了,随荣家一张嘴怎么说都行。一口一个勾引,怎么不说说荣邈这种以强权压人恶心的男人?”
一句句把几个人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傅安娜顿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
拿过自己的东西便走,看都不看身边的人一眼。
一旁季晴和秦正阳目瞪口呆,直到人走了,才互相对视一眼。
“不是……她跟她前夫这是离了还是没离啊?”
外头的冷空气让愤怒的傅安娜稍微冷静了些,但冷静完以后就是更加的生气,更加的愤怒。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荣骁烬。
凭什么这么说他的母亲。
荣家凭什么这么对待他和他的母亲!
手机在她愤怒的要炸了的时候嗡嗡震动两声。
【荣骁烬:到了。】
傅安娜脸色缓和了些,抬起手给爱他回复。
【Anna:到诺塔雅了吗?冷不冷?】
荣骁烬和傅晋一起出差了。
或者说,是傅晋被迫一起的。
他十分不愿意和这个狼崽子一起出差,但是自己在女儿面前答应过她,要帮荣骁烬,便不好食言。
且荣骁烬这狼崽子真要入赘了,那也是半个儿子,带儿子出差,傅晋捏着鼻子闭了闭眼,算了算了算了,就那么回事吧。
【荣骁烬:和上京差不多。】
诺塔雅的机场,傅晋看着一下飞机就拿着手机看的人,忍不住骂道,“我还喘着气在,不要当着我的面跟我的女儿搞地下情!”
荣骁烬,“……”
他收了手机,在岳父面前显得乖觉。
傅晋这趟去诺塔雅说到底也是为了入赘的女婿,诺塔雅在国外,而这里是荣家对外最大的产业基地,在上京的人都以为,荣家的生意遍布各处,但没人知道其实最大的产业基地就在诺塔雅。
而据傅晋了解,荣家的在诺塔雅,可是有不少可以拿出来好好做文章的东西。
诺塔雅的高速公路上,傅晋和荣骁烬对立而坐,他将手中的资料翻阅完,心中暗赞这狼崽子的缜密。
这样的资料收集,绝非一朝一夕。
他将文件合上,看向对面坐着的冷峻男人,“你想把你父亲送进去?”
荣骁烬不卑不亢,“他应得的。”
傅晋倒是对他的心狠有些惊讶了,他摘下自己的眼睛,拿过镜布慢条斯理擦拭了下,“仅凭这些,可不够。”
荣骁烬想,怎么可能只有这些呢,这些不过是无形的没有任何生命的数字和数据,而他母亲是活活一条人命。
他开口说道,“路晓害死了我母亲,我的父亲找人强女干过我母亲,这些加上手里的这些,足够他们在里面待一辈子。”
傅晋沉声叹了口气,荣家果然是个麻烦,他开口,“你知道,你说的这些已经是陈年旧事,你必须要拿出证据。”
荣骁烬,“我有。”
傅晋微愣,看向坐在他对面十分平静的男人,“你有?”
荣骁烬点点头,他目光淡漠,“我在荣家在他们面前演了这么多年,不是只是为了让荣邈放松警惕获得他信任的。”
那些他们刻意想隐瞒的,路晓不敢让荣邈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在他十八岁逃出荣家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这么久的伪装,只不过是想搜集那些被藏在无底黑洞中的证据。
傅晋发现,其实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已经谋划的够多,够久,也许他不帮他,他也会最终亲手送荣家去地狱还他们应该还的债。
荣骁烬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傅安娜打来的,因为他没回他的消息,大小姐已经不耐烦了。
他伸手要接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作者有话说:
重大乌龙,我把这章上传的时候不小心上传了两次,导致一章六千字,我刚刚上来检查发现,所以现在把下一章的一部分拆开放在这章。所以这章结束的卡点会比较随意,下一章的字数我也已经补过了。
厨子不是锤子 1个;
第五十五章
大小姐带着怒意的娇斥声就这样在车厢里扩音开来, “荣骁烬!你在干什么!半小时了!你都不回我消息!半个小时一条消息都不能回吗!你干脆把手机捐了给有需要的人用算了!一去国外心都野了吗!”
说完大小姐又戏精的嘤嘤嘤,“我好难过,你不回我消息的时候好像空气都很稀薄,每一口呼吸就像是在刀尖上的美人鱼跳舞, 越呼吸越痛, 越痛越思念你……”
“哥哥, 烬烬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我的消息呢?难道是诺塔雅的美女压在了你的手上让你没法回我消息吗?”
傅晋听着自己闺女的话,忍不住压了压自己青筋直跳的太阳穴,咬牙,“愣着干什么, 回她, 让她闭嘴。”
荣骁烬忍俊不禁, 将手机免提关了, 拿到耳边, “没有什么美女,你最好看。”
一句话哄得大小姐心花怒放十分开心, 她开开心心的问,“你刚刚那边谁在说话啊?”
荣骁烬笑, “你爸。”
傅安娜, “……?我爸为什么……”说着她僵硬了,“你开的免提?!”
她脸上的笑彻底僵硬了,握着手机的手也僵硬了。
她,爸。
傅氏集团唯一大老板傅晋。
在刚刚观赏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对着男朋友撒娇娇嗔无理取闹的样子, 并且全程听完。
傅安娜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 她在思考, 她能不能换个星球生活。
丢人也不是这么丢的。
她直接挂了电话。
荣骁烬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傅晋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问出自己刚刚就想问的。
“傅安娜平时就这么跟你说话?”
语气呼来喝去,娇纵任性。
荣骁烬点头。
傅晋,“……”
他从没想过自己女儿谈恋爱是这样子的。
一路到了酒店,傅晋都想跟这个便宜女婿说点什么,但是想起刚刚在电话里自己亲闺女的语气和闹人程度,他就觉得青筋直跳。
等人到了房门口,傅晋还是沉声开了口。
“安娜偶尔会闹点脾气。”
荣骁烬顿住,意识到他说的是车上的事,他唇边带着淡淡的弧度,看向自己的未来岳丈,“不算闹。”
傅晋要说的话被这么一句,全堵回去了。
这不算闹?
但这句话总算让未来岳丈满意了些-
上京傅氏别墅中,浸满水气的浴室门被人推开,纤细玉润的腿迈出,傅安娜穿着睡衣往自己房里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而后又快步的走到床前,整个人摔进床里。
怎么会被她爸听到呢!
怎么就被她爸听到了呢!
大小姐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荣骁烬的错。
她翻身坐起,拿过手机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人接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几声,随后被人关掉。
傅安娜听出他刚洗完澡。
“喂?”
电话那端低沉男声传来。
傅安娜咳了一声,“你……现在一个人吗?”
对面的男人低低笑,随后答,“嗯,一个人。没有什么诺塔雅美女。”
一句话让傅安娜想到刚刚的尴尬场面,怒,“荣骁烬!你怎么可以开免提!你怎么可以在我爸在场的时候开免提!”
荣骁烬低声开口哄她,“免提是我不小心按到的。”他想了想,“安娜也没说什么。”
傅安娜捂脸,她还没说什么,她简直什么都说了。
她埋进松软的杯子里,裹着杯子滚了滚 ,窸窸窣窣的床单声传到异国的荣骁烬耳中。
“安娜。”他喊她。
傅安娜埋在杯子里,闷闷的应了一声,“嗯,干嘛。”
荣骁烬的声音磁性又沙哑,“想我吗?”
这句话几乎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暧昧。
傅安娜声音低低的,“干嘛呀,你在国外,又不能见我,问我想不想你干嘛。”
而后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她有些奇怪。
她将手机的声音调大了些,喊他,“荣骁烬?”
那头有些她听不太清的声音。
而后她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暗哑着的压抑的声音,“安娜,我很想你。”
声音之中,带着他不大不小的呼吸声。
“安娜,听我想你。”
傅安娜一瞬间明白他在做什么,想骂他,但是他压抑的呼吸声很性感,她忍不住听。
听着他喊她,听着他的声音,声线像是纠缠的红线一般,将远在两处的他们牵连在一起。
她的心跳,情绪,身心,全部被这条线带着走。
她在颤栗,在陪着他一起。
似乎是听到她这边的动静,荣骁烬开口问她,“安娜,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傅安娜脸和耳朵都通红,她咬唇,烦他,“你……不是知道吗?”
她没有压抑自己的呼吸和声音,他明明能听出来她在做什么,却非要问,问她在做什么。
荣骁烬,“告诉我,安娜。”
执着的想听到她说,执着的想看到她害羞着也回答的样子。
傅安娜咬唇,“在想你。”
她只能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无法那么直白的说她在做什么。
他们的呼吸渐渐隔着电话交融在一起,明明只是彼此的呼吸和声音却像是相互近在眼前。
等到她忍不住开口叫着电话那边荣骁烬的时候,电话那端的人倏地声音全哑了下去,“安娜……不要用这种声音叫我。”
傅安娜看着自己头顶的天花板,倏地想,她想要把天花板改成镜子。
她又叫了一声,软软的撒娇一样,“荣骁烬……”
荣骁烬受不了她这样喊他。
他的声线粗了些,咬牙,“安娜,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
傅安娜问,“……为什么?”
荣骁烬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声音好似拉近一般,就像他在维托里亚的城堡里在她耳边那样。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没有变。
一模一样的粗口,一模一样的直白,让她一瞬将被子拽紧。
绷紧的脚尖放松,她的声音也带着些沙哑,“只是想吗?”
怎么会只是想?
荣骁烬偶尔觉得自己卑劣,偶尔觉得自己想法太过,无论哪一点说出来可能都会吓到她。
而那些想法又怎么会是想。
想法付诸行动才有意义。
但不行。
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荣骁烬尽量压抑着自己,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却忽然听到那边的傅安娜问,“荣骁烬,你自己和我,你更喜欢哪个?”
“你。”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手机里的人传来轻轻的呼吸声,荣骁烬听见她说,“我也是。”
即便隔着电话,荣骁烬也在这一瞬溃不成军。(审核您好,他们真的在打电话。)
“安娜。”他说。
“嗯?”
咬着犬牙,荣骁烬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那些卑劣,那些难以言道,隔着屏幕他不顾忌的说着。
傅安娜听着,一模一样的三个字,第三遍听,每一次感情都更加狂烈。
电话那头有一阵沉默,荣骁烬以为她在想着骂他,但是她听到她开口,语气勾勾绕绕。
“荣骁烬,我好想你。”
她的回答,给了他答案。
她不讨厌这样的话。
情人之间话,她不讨厌,尤其是荣骁烬对她讲的。
傅安娜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烫,坦白的和他诉说自己真实的心。
她不讨厌。
荣骁烬横着手臂在眼前,他想,没有什么比她更好,没有什么比她更值得。
连他那些卑劣的,难以言道的,她也一起接受。
荣骁烬笑,他的小玫瑰,真野-
新年将至的时候,傅安娜终于在公司里开始不再每天都要跟主管吵架。那些主管终于开始不得不正视,这位小傅总,是有些能力的。
贾乐从茶水间推开门,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八卦,其中一个最大的八卦无疑是光大的倒台。
散着香味的咖啡被她端到桌子上,贾乐提醒,“小傅总,咖啡。”
傅安娜正在看经济新闻,里面说的没什么例外,就是刚刚茶水间热议的光大的倒台。
贾乐跟着她一起看,里面光大的负责人避开镜头被戴上警车,而后记者在后面语速飞快的报道,“据了解,光大的负责人涉及了35亿的挪用公款,此次时间由光大女员工被骚扰引起,后续我们将继续为您跟进。”
她忍不住说,“真是没想到。”
傅安娜挑眉,“没想到什么?”
贾乐说,“光大一直是上京很有实力的大企业,现在倒台恐怕背后还有更多的利益牵扯。”
其实不过就是周家的倒台罢了。
傅安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荣家要倒台,首先便是这些依附着荣家的门户,周家自然首当其冲。
这点,早在几个月前便开始露出端倪了,没什么奇怪的。
她笑了笑,将咖啡放下,冲自己的秘书眨眨眼,“不要奇怪,很快你就能看到更疯的事情。”
算算时候,她爹和荣骁烬在诺塔雅也该回来,她十分期待他们回来会给荣家带来什么样的礼物。
目光落在一旁的日历上,傅安娜看到被她圈起来的冬至。
今日是冬至。
SUV平稳地往郊区墓园开,傅安娜从车里抱着花下来,墓园此刻还十分萧条,并没有什么人影。
冬至日,傅安娜是来祭拜荣骁烬的母亲的。
她理应来亲自感谢他母亲。
感谢她当年救下她。
抱着鲜花的傅安娜在看到墓地前站着的人一怔,随后冷下脸,几步走过去,在荣骁烬母亲墓碑前放下自己的花。
她无视着身边拄着权杖的人,对着墓碑上笑的温柔的女人说,“阿姨您好,我叫傅安娜,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小时候和您见过的。”
一旁站着的荣邈敲了敲权杖,冷沉着声音,“傅小姐,我这个长辈还站在这里,你见到了,都不知道打声招呼?”
傅安娜蹲在墓碑前,语气不温不雅,“你算哪门子长辈?”
她站起身,扫了一眼这权杖,“你算我哪门子长辈?我有什么必要和你打招呼?”
“傅小姐,傅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
傅安娜毫不客气,“那荣家又是怎样教养你的呢?或者说我应该问,你们荣家真的懂教养人吗?”
她低头看到墓碑前的花,伸手把那束花放远些,“不要脏了赵阿姨的清净之地。”
荣邈被她的动作激怒,用力敲了敲权杖,“傅安娜!你凭什么站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傅安娜打断他,怒道,“你抛弃赵阿姨抛弃荣骁烬,抛弃他们母子,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赵阿姨为什么会死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你今天又凭什么站在这里!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荣邈怒极,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抬起权杖向傅安娜挥去,“不知天高地厚!”
权杖金属打造,带着硬度和重量,直直地就要落在傅安娜背上。
自远处传来中年男人温和的又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荣先生。”
一句荣先生让荣邈顿住了手,他转向一边,戴着金丝眼镜的傅晋往这边走来,而他身后跟着的是满脸冷沉的年轻男人正是他的好儿子。
萧瑟的墓地,荣骁烬穿着黑色的风衣冷着脸大步走来,一把打开了荣邈的权杖,将傅安娜护在身后。
荣邈被这一下力道带的不稳,他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荣骁烬!”
他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傅安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太好了,他这个儿子,和傅家演戏,和傅安娜撕破脸,不过是为了和荣家宣战时不牵连到她。荣邈的面色扭曲看向傅安娜,早知道……早知道……
荣骁烬黑沉的眸子将傅安娜好好的从上打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事。
今天冬至,他赶回来想祭拜母亲,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傅晋也会一起来,但是在墓园看到她和荣邈站在一起的时候,看到荣邈冲她举起权杖的时候,心都停了一瞬。
他欲开口,眸光寒意深重,却被一般傅晋微微拦了拦。
说来他都是便宜女婿和闺女的长辈,没有让小辈亲自动手的理由。
傅晋在此刻开口,笑意吟吟,“荣先生,不知道小女何处惹怒了你,致使你想要动手打小女呢?”
荣邈阴沉着脸,“傅晋,我和你没什么好兜圈子的,”他目光扫向一边的荣骁烬,冷笑,“你面前的这个不过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傅家迟早会被这只狼崽子吞咽的连渣都不剩。”
傅晋听后,笑了一声,“是吗。”随即他拍了拍自己便宜女婿的背,“这不劳你费心了,我傅晋别的不如你,就是在养孩子和娶老婆上比你强了些。你这儿子,我勉强养一养,兴许比在你那儿好。”
荣邈有些不理解,“什么意思?”
傅晋,“什么意思能告诉你吗?”
他眉目间尽是笑意,眸中却没什么温度,“荣先生,容我说一句,不要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安娜身上去。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真的拄着这根破拐杖。”
说完,他看向傅安娜,“安娜,该跟人告别了。”
傅安娜看了眼荣骁烬,眼里有担心,他摸了摸她的手,表示他没事让她先走,傅安娜点点头,转身跟傅晋走了。
招呼是一点都不想和荣邈打。
傅晋轻声笑了一下,随后将花放在赵冬墓前,看向一旁站着的荣骁烬,路过他时,压低声音,“狼崽子,给你十分钟,知道吗?”
荣骁烬微愣,随即看向傅晋,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远,傅安娜才问,“爹咪,你刚刚跟荣骁烬说什么啊?”
傅晋无奈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半句不离他的?你爸爸我出差那么久怎么不见你关心?”
随即看着她睁着圆圆的杏眼,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无奈道,“没说什么。”
只不过是,告诉他,此时此刻,有人在等他,他并非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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