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周张开五指在俞航眼前晃了三下,俞航才回过神。
李杨周问:“你在做想什么呢?”
俞航连忙恢复懒洋洋的样子,“没想什么。”
“是么?看着江羿,能露出一副闺中怨妇思春的模样。”
俞航嗤了声,白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淫者见淫。”
李杨周不服气:“那你咋对江羿这么体贴呢?你俩还是不是死对头?”
俞航表情严肃,朝李杨周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李杨周把脸凑过去。
俞航凑近他的耳根,轻声说:“你猜,如果江羿在我这儿呛出个什么毛病来,咱俩谁负责?”
或许悄悄话能增加可信度,李杨周眉头皱了下。
俞航继续加大筹码:“他爸万一找咱俩的事,天王凉破也不是不可能。”
李杨周挠了下头,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都是成年人,谁没有点无奈呢,毕竟自己的安保公司刚签了江氏一栋写字楼的安保业务,到嘴的鸭子千万别飞了。
俞航:“死对头,那是中二时期搞的噱头,现在咱都成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李杨周朝俞航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哥们想得周到。
而俞航悄咪咪松了口气,给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死对头什么的,成年人之间不存在的,成年人到处是朋友。
李杨周幽幽叹了口气:“我们就这样失去了青春。”
俞航:“……”
李杨周:“吃吧,别浪费,尿酸不高,都对不起逝去的青春。”
俞航:“那它致癌呢,怎么办?”
李杨周顿了下,继续大快朵颐:“专家说了,癌不癌的,第一是遗传,第二是心态,小心眼嫉妒心强的人容易得癌。”
俞航:“……”
而在阳台打电话的江羿没什么好脸色。
江振华给他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没回家。
江羿:“有点事,还在外面处理。”
江振华:“我早就跟你说让你早点回来他,你怎么还不安排好时间。”
江羿:“临时有事。”
江振华沉默了下,态度强硬:“无论如何,你手下公司的开业日期不能定在9月9号。”
江羿:“都安排好了,不好改。”
江振华有点怒了,“还有一个多月,有什么不好改。”
江羿斩钉截铁:“真不好改。”
江振华:“你知道今年9月9日农历对应哪天吗?”
江羿回过头,看了里屋一眼。
正好看到了俞航朝李杨周勾手指,两人在咬耳朵窃窃私语。
江羿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江振华:“你有没有在听?”
江羿咬了下牙齿,冷声道:“知道,农历八月四日,但改不了,你要改,就换个人重来。”
江振华冷笑一声:“你反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江羿挂了电话,把江振华的气急败坏隔绝在电话那端。
江振华有点气,一直以来,江羿成熟懂事,也很争气,从不给他丢脸,周边的人无一不发自内心赞叹:虎父无犬子,这让江振华很得意。
但是江羿并不是像外人看来那么听他的话,比如他让江羿上国际双语高中,江羿就去查学校里的外教,结果真被他扒出来有两个外教学历造假,义务教育都没上完,在自己的国家混不下去了就来这儿当外教,结果他上了所鱼龙混杂两极分化的私立高中。
比如他让江羿报读文科,以后直接出国读管理学,可江羿统计了大量的数据,说全球优秀的企业管理者都是理工科出身,还用了缓兵之计说大学考管理专业。
江振华仔细想来,江羿之所以暗暗长出了反骨,是和一个头头叫俞航的校霸小团队有关。
等他后知后觉发现江羿和这个俞航有联系时,江羿已经选了理工科。
江振华开始查这个不起眼的俞航时,才发现他俩从幼儿园就是同班同学。
再往上一查,俞航的父亲俞九庄,之前还坑过江氏。
有一年江氏年底要给职工发福利,跟九庄食品加工厂订了一批农副产品,老板用二等的产品当成一等的卖给他,职工抱怨得不行。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江振华百密一疏,没想到江羿身边居然有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高二结束江羿不愿出国,江振华就说:“现在生意不好做,食品安全出了问题就人人喊打,一旦出了问题,公司倒闭也不是不可能的,你那几个好朋友家里有开食品厂的么。”
江羿沉默了三秒钟,第二天就极度配合办理出国手续。
江羿上了大学,按江振华的意愿报了管理学,但他读了半年管理学,就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并获得了校长的推荐,不着痕迹地转进了机械学院。
又是缓兵之计。
江振华气得断了江羿的经济来源,但人家本事大得很,不仅有奖学金,跟导师做项目还挣了不少钱。
奈何山高皇帝远,江振华的胳膊再长,也伸不到国外高校去,江羿硬是学了七年多的机械专业,博士学位都拿到了,管理专业彻底被他抛到了脑后。
本来江振华以为江羿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可没想到江羿居然老老实实回国了,还心甘情愿进了江氏,而且把项目搞得风生水起。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结果江羿把开业日期定在这么一个倒霉日子。
农历八月四日,爸死之节。
江振华越想越气,在江家豪宅的沙发上不停喝水。
小他快二十岁比江羿大不了几岁的情人陆西穿着真丝睡衣靠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行了老爷子,别气了,咱们还在备孕呢。”
江振华气消了一大半,“我能不气嘛,这个江羿是反了天了,气死人。”
陆西哄:“我再给你生几个乖的嘛。”
年刚过半百的江振华陷入温柔乡,暂时也无暇顾及江羿此时的想法,睡觉去了。
夜已深,江羿可没有江振华的兴致,挂了电话之后回到客厅,俞航和李杨周还在眉来眼去,吃得还很开心,他刚才那一套科普性质的说辞根本不管用。
李杨周还说:“嫉妒心强小心眼的人容易得癌。”
俞航说过,他和李杨周情比金坚。
看来是这样。
听见阳台推拉门推开的声音,俞航转过头,江羿抓着手机跟一尊大佛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几乎同时开口:“时间不早了……”
江羿移开眼神看向李杨周:“你什么时候回去?”
俞航:“?”
李杨周:“?”
李杨周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肉,指着自己,表情也顾不上管理了,“你问我?”
江羿看了下表:“对,你不是打车来的么,送你一程。”
李杨周:“我自己开……”
哦,他的车子在保养,他确实是打车来的。
关键江羿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是不是大家成年了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呢?
可看江羿的眼神,感觉这一程,不是回家的一程,而是从黄泉路到奈何桥的一程……
李杨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不料摆得太厉害,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喉咙,咳个不停。
俞航心想今天可真够难为他这个主人公的。
他给李杨周递纸,递水,奈何李杨周并没有缓解。
李杨周:“航儿,帮我拍拍背顺顺气。”
江羿首先起身:“我帮你拍。”
李杨周:“?”
俞航:“?”可能今天晚上多余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李杨周咳嗽硬生生停了一秒钟,然后涨红脸摆了摆手,一边咳嗽一边往厨房跑,拉开冰箱拿一瓶柠檬脉动狂喝。
江羿那表情可不是想帮他拍背顺气的样子,而是要把他当成黄瓜拍的样子。
喝了两口差点没酸掉牙齿,“航儿啊,这什么饮料,这么酸,像喝醋似的。”
俞航今天快被这两个人给烦死了,没好气道:“过期了,你别喝。”
江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是么,我觉得挺甜的了。”
俞航瞪了他一眼:“你也闭嘴吧。”
江羿默默闭了嘴。
李杨周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李杨周暗暗骂句脏话。
江羿那句“我帮你拍”差点就把他送走,或者今天晚上江羿就是来送他走的。
时间太神奇了,居然把江羿变成这样客套虚伪的人。
李杨周觉得他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决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到俞航手中。
他拿起钥匙,用成年人虚伪那一套,“航儿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俞航:“走走走。”
江羿不动如山。
俞航看向他:“你不是要送他一程吗?”
李杨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顺路。我走了,拜拜。”
李杨周一走,门合上之后,屋里有短暂的沉默。
俞航也不理人,开始收拾残羹冷炙,等他收拾好了,江羿已经在那张窄窄的布艺沙发上睡着了。
以前爷爷哪天要烧清蒸糯米狮子头,总会嘱咐俞航叫江羿来家里吃饭。
俞航其实不太想江羿来,江羿一来,他就得把小栗兔关在阳台,再用吸毛器把家里全吸一遍。
他自己兔毛过敏,还大发慈悲捡了只兔子,还扔给他养,麻烦得要死。
不过江羿每次一来,爷爷总会很开心,他总会到厨房帮爷爷洗洗弄弄,而俞航书包一甩,开始玩游戏,爷爷骂他小没良心,江羿更像亲孙子。
不过爷爷也没有让江羿帮多久,叫他出来一起玩,江羿也不玩,往沙发上一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就像现在这样。
有时候还会说梦话,说不想练钢琴,不想学品红酒,不想学珠宝鉴赏,不想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在学校明明是个冷冰冰的全能学霸,说个梦话却把自己搞得可怜得要命。
阳台落地窗阳台大敞着,已入秋,闷热的陵城晚风也有些许凉意,俞航心想要不要拿个毯子给他盖上,但是,他今天已经对江羿过分体贴了,不能再体贴了。
叫醒他,让他回自己家睡觉去。
算了,他感冒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俞航起身回房间拿毛毯,刚转身,就听到江羿的低声浅笑。
听到江羿这声笑,俞航恼了。
某人这是得逞了还是怎么的,谁说他进房间一定是去拿毯子的?
俞航回过头看他,江羿还在睡着,呼吸均匀,嘴角的弧度还没褪去。
俞航松了口气,哦,原来是在说梦话。
俞航刚想转身,只见江羿嘴角弧度深了些,接而轻声呢喃:“当然是俞航啊。”
他声音含糊不清,听着眷恋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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