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只得叫人帮忙,拖上驴车,先将人送去了医馆,听大夫看诊后说没事,这人可能是饿晕过去罢了,简直无语。
啧啧,白长了这么一张俊脸,竟然还会饿肚子?不知道靠脸吃饭的吗?
诊断过病人无事,大夫给灌了些粥水,又处理了他额上的伤口,就让她把人带走,陈念莞于是只能将人直接带回燕来巷。
柳氏见大女儿出门一趟竟然带了个昏迷的郎君回来,吓了一跳,再听她说明这张玉郎的来历,不免心有戚戚。
住在沿海的村落就是这点不好,像她娘家柳家村还好,靠近内陆,但还不是受流亡的海寇所害?天灾人祸,到哪儿都避不开。
“他是可怜,可你也不能随便把人往家里带。”柳氏帮着将张玉郎拖进西厢一间洒洗过的屋子里住下,“可别忘了我们就母女仨,孤女寡母的,万一这人心肠是个坏的,我们怎么是好?”
陈念莞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玉郎,“他是明海大师的熟人。”
“明海大师?”
一听是明海大师的友人,柳氏的态度登时缓和了不少。
那可是自己家莞莞的救命恩人,又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们发家致富,明海大师的熟人就是她们的熟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两母女叹息着出门,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张玉郎缓缓睁开了眸子,若有所思。
等陈念莞放好驴车时,柳氏已经把明儿要磨的米泡上了,陈念莞则将那带回来的东西从驴车上搬了下来。
将那五十套碗筷洗过,而后将长方桌展开立起来试着坐在一旁用了用。
“明儿我们是还要在老地方摆摊吗?”柳氏问。
她们出摊到现在,还是依旧租用的流动摊位,地方狭□□仄,若是卖河粉的话,带上桌椅跟出摊车,可能不够放的,怕是得占两个摊位的位置。
“我们往码头里面挪一挪,找找有没有宽敞一些的流动摊位!”实在不行,那就租两个流动摊位的位置吧。
“莞莞,阿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柳氏要说的事,是今儿有码头的固定摊主找到她,说是家里出事,急着回西北,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所以问她们有没有兴趣盘下他那处摊位。
陈念莞记得柳氏说的摊主是卖饴糖糕点的,那摊位也算是比较靠近码头,在接近三路交叉口的地方还要靠往东边,这一点对陈念莞的摊位来说,是最好的。
因为往东去的都是一般该是小有富余的人,而她们卖的素河粉比寻常素面贵两文钱,往东去的人流里,买她们河粉的潜在客户多。
对她们来说,这真是理想摊位。
只是固定摊位盘出去,总是要交一笔转让费,这位摊主开出的转让费是十五两银子。
可陈念莞如今手头上没那么多银子,先前花剩下只有五两,最近因为天气冷将下来,食客喜欢吃热食,所以鱼腐没有先前那么好卖了,总共挣得七两左右,加起来才合共十二两。
根本拿不出十五两的转让费。
陈念莞想了想,道,“阿娘你去问问,要他确实急着走,又想转让那摊位的话,估计不用十五两也能谈下来。”
本来那摊位就是先到先得,不属于任何人的,转让费是因为固定摊主做得久,约定俗成下一任摊主要给。
当天柳氏就去找跟摊主讨价还加后,最后以十二两银子买下了那摊位的使用权,这下陈念莞手头上是一个铜钱都没了,只能寄希望于明日出摊开门红。
陈念莞去看了一下那位置,带出摊车也拼得下长方桌,旁边还有一棵老树恰好可以系毛驴停放驴车,简直是为她们量身订造的摊位。
只是每月月底得开始给县衙交一笔三两的摊位费。
可是,试吃撒暂已经证实河粉非常有市场,尤其是这深秋的天气,无论行商还是船客都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汤粉跟炒粉适合这个条件之余,还新鲜美味。
区区三两银子,不算事。
算过河粉盈利的柳氏母女信心十足。
如今眼见着天气冷了,她们不在庭院里的四方台吃饭,而是搬进堂屋。
开饭前,陈念莞去西厢看那张玉郎醒了没有。
张玉郎当然醒了,他连声致歉,感激陈念莞救了自己,待提及自己有没有别的落脚处时,张玉郎窘迫得一手捂着下半张脸涨得绯红。
陈念莞亲眼见他被人丢到大街上,又亲眼见他饿晕,自然知道他困顿潦倒,可她不是慈善家。
她们毕竟是母女仨过活的,自顾不暇,没有余力照顾一个外人。
柳氏的担忧也对,收留一个大男人,不管这男人再怎么好看,孤女寡母的跟他住一起,传出去难免引起误会,对她们仨的名声不好。
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们好心收留他,怎知他不是中山狼呢?
所以陈念莞直接道明,留宿一两日可以,两日后就必须离开。
张玉郎看陈念莞完全没有留人的意思,也没动怒,“不瞒陈姑娘,我来抚宁县,存了两层意思,一是来找周伯父,二来,也是听说明海大师就在城外的大风寺。眼下周伯父既然不待见我,那我明日便去投靠明海大师。”
这人的消息看来滞后了,连明海大师离开了抚宁县也不知道。
果然,她把这消息告诉张玉郎后,他怔了许久,才道:“那,那我要怎么办?”
一个大男人居然问出这等话来,她怎么知道他要怎么办?
“陈姑娘,我眼下身无分文,实在没有别的去处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段时日?”张玉郎看着陈念莞,苦笑,“等我找到出路,我会马上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陈念莞很想说点什么硬气的话,可对着那张包扎着布带的俊脸,如受伤的小狼狗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再想到他先前的狼狈,恻隐之心占了上风。
啧,醒醒,颜狗是没有未来的呀!
但她到底什么都没说,略微挣扎了一下,将端来的晚饭留给张玉郎,默默离开。
回到堂屋,柳氏跟萱萱正等着她一起用饭。
“怎样?那位张郎君醒了?”
陈念莞点点头。
“好点了吧?既是饿着了,让他吃饱有力气,就别管了!”柳氏原本对陈念莞留下张玉郎就有微词,可人不带也带回来了,就只盼着他快快好起来,主动离开。
“放心吧,阿娘!他现在带伤,容他留几日,几日过后他就是不走,我也会想办法让他离开的。”陈念莞让阿娘跟妹妹放心吃饭。
明日是开卖河粉的第一天,那才是她们的正事。
以前寅时起来杀鱼跺鱼蓉鸡蛋,现在是起来做河粉。
幸而买了驴子,河粉做起来比鱼腐简单,一大早起来洗漱之前就让毛驴先拉磨——河粉想要好吃必须在新鲜出炉后尽快吃完,不能过夜,放太长时间会影响口感。
柳氏是个能干的,如今已经将河粉的做法完全掌握了,在准备好出摊的火柴薪后,陈念莞很放心地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去做。
自己则负责熬上汤河粉的老火汤,然后准备配菜:切萝卜,煎蛋,准备姜葱蒜以及酸菜碎花生米等佐料,还有从厨房的油坛子里分了一罐猪油出来。
猪油是炒河粉要用的,用豆油太贵,所以炒河粉选择买猪板油回来炸出的猪油炒,这么一来解决油的问题,还能提供油渣子。
几日试吃带来市场的热情反响给撑大了陈念莞的野心,她打算今天先每种河粉都定额在五十份,定价最终按照撒暂试吃时食客们可接受的价位,降低到一份八文钱,然后减少几种配料降低成本。
所有用料里,成本最贵的就是猪油,其次是盐跟香辛料,只用于炒河粉,用量并不多,而后是骨头跟鸡蛋,至于萝卜,两文钱就有三斤,还有其他的酸菜小葱辣子什么的,酸菜辣子是柳大舅送的,小葱是自家庭院里摘的。
河粉其实已经是熟制品,汤河粉更是只要现场在热水里过一遍,然后放进热汤里即可,至于炒河粉,自然是看她现场发挥了。
而陈念莞通常现场发挥稳如老狗,并且还经常性地超常发挥,她是艺高人大胆,一点也不怵。
等陈念莞跟柳氏将出摊车跟所有家伙搬上驴车,又抱着还迷迷糊糊睡着的萱萱上去后,见到西厢的门开了,才惊觉家里还有一个人。
男人。
那位张玉郎。
“陈姑娘,陈夫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张玉郎看着陈念莞牵起了驴子,准备套上车厢,看看天才灰蒙蒙亮,面上甚是困惑不解。
“出摊!”
“做营生啊!”
陈念莞跟柳氏异口同声。
差点忘记昨儿带回来的这号人物了,可不能将他单独留在院子里。
“莞莞!”柳氏叫了一声陈念莞,指了指怀里睡眼惺忪的萱萱。
陈念莞微微点头。
明白。
把人一起带走,刚好可以替她们照看萱萱。
于是陈念莞让张玉郎赶紧洗漱,而后带着三人驾着驴车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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