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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温听说的不错, 宁桓才十二岁,他还处在一个想撒娇想让别人重视他的年纪。


    这件事本身并无任何过错,可结合他皇帝的身份而言, 便是大错。


    宁枳问温听, “你觉得, 作为一个皇帝, 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皱眉思索了许久, 才不确定道:“勤政爱民?”


    宁枳莞尔,“虽然朴实,但确实如此。这个词听起来简单,可若想做到, 真的很难。”


    它需要帝王有一颗坚毅而又柔软的心, 需要帝王摒弃个人的喜好,需要帝王心怀天下。


    每一条都很难, 可每一条又都很重要。


    宁枳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已经凉到没有一丝温度。她深深吸了口气, 又缓缓呼出。


    “不早了,回房歇着吧。”


    宁枳在温听困惑不解的眼神里,摇晃着回了房。


    _


    第二日, 宁枳是被四周吵嚷的声音闹醒的。她努力想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嗓子也干哑难受。


    宁枳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立刻有人靠过来, 半抬起她的身子, 小心地给她喂了点水。


    她身上难受,但神思清明, 听到了周围的说话声。


    “…这位姑娘是受了风寒,又长期积压于心,所以一旦爆发开来,瞧着便特别吓人。”应当是太医院院正的声音。


    “那阿…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烧成这个模样,她都多难受!”是宁桓的声音。


    “皇上莫急,其实现在发出来也好,郁结于心的时日越久,爆发起来越严重。”


    “可怎么就突然爆发出来了?”


    “都怪我,我昨晚看她穿的那么少坐在院子里,还问了她冷不冷。她说不冷我就信了,我应该直接拉她进屋里来的。”是温听带着哭腔的着急声。


    宁枳很想跟温听说不关她的事,可张了几次嘴依旧发不出声音。


    “行了,人已经病了,先想法子退了热让人醒过来吧。张院正,这里没你的事了,下次开药吧。”是靳渊。


    太医一走,屋里的说话声瞬间又弱了下去。有温热的手附上她的额头,似乎被滚烫的热度吓到又迅速缩了回去。


    “阿姐,”宁桓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侧,“太医说你郁结于心,是我让你难为了么?”


    宁枳眉心皱了下。


    方才收回去的手重新附上来,替她抚平眉心的褶皱,“靳相昨日与我说了好些话,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你快些醒来吧,有什么话你好好跟我讲,这次,我一定好好听。”


    不知是精神确实支撑不住了,还是宁桓最后这句话让她松了口气,宁枳又一次,沉入了梦乡。


    _


    再次醒来时,屋内灯火通明。


    宁枳发了好久的热,必然是出了许多的汗。可此刻穿在身上的里衣干净温暖,想来是有人给她换过了。


    宁枳嗓子干涩发疼,是发烧过后的后遗症。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掀被起来喝点水润润嗓子,手却被人按住了。


    “阿姐你要什么你跟我讲,我去给你拿。你还发着热,院正说不宜下床走动。”


    被宁桓制止,宁枳索性便不下床了。她张了张嘴道:“水…”


    声音太小,宁桓没听清,“阿姐你说什么?”


    宁枳半撑起身子,看了看搁着茶壶的桌子。


    宁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恍然,忙不迭走过去,磕磕绊绊倒了杯水。


    宁桓被人伺候惯了,连杯水都倒不好,怕宁枳渴着,又急急忙忙便往床边走。一杯水递到床边,只剩了小半杯。


    宁桓很懊恼,“阿姐你等一下,我再去重新倒。”


    宁枳按住宁桓的手,摇了摇头,将那半杯水接过来一饮而尽,才重新将杯子递回给他。


    宁桓会意,又去倒了杯水来,这次注意了许多,递到宁枳面前时,杯子里还剩大半杯水。


    宁枳两杯水喝下去,嗓子舒服许多,总算能说的出话来。


    “你看,伺候人对你来说也是件从未做过的事情,可一回生二回熟,你倒第二杯水的时候,不就顺畅了许多?”


    宁桓没想到宁枳醒来后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怔了好一会才垂下头去,“对不起阿姐,我错了。”


    宁枳摇了摇头,拍了拍床边,示意宁桓坐过去。


    宁桓贴着床沿坐了上去,宁枳歪了歪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宁桓瞬间挺直背脊,怕宁枳靠的不舒服,又很快松懈了下来。


    宁枳毕竟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只是几个动作,便直喘气。她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在怪你,你也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跟我道歉。”


    宁枳想起自己病着时候宁桓说的话,无奈一笑,“我本来想着你那么拧,也许我生了病你心疼我,会更容易听进去我的话。”


    没成想被靳渊拖过去训斥了一顿,宁桓便什么都想通了。


    早知道如此,靳渊何必费事让她入宫来一趟,直接自己教训便是了。


    可宁枳也知道,若不是自己入了宫来,昨日又与宁桓说了那些话,让他情绪有了发泄口,靳渊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


    如此想着,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宁桓。


    宁桓听了宁枳的话,忍不住板起脸来教训她,“阿姐你也不小了,有什么话你好好跟我讲,就算我拧巴了点听不进去,那你也不能用伤害自己身体这样的方法吧?”


    “而且你说一遍我听不进去,你就多说两遍,怎么也不该让自己受这种罪。这万一要是病的重了,姐夫一个人在宫外,不是得急死?”


    宁枳替宁桓操心惯了,乍然间两个人换了个位置,变成她是□□心的那一个,一时有些愣神。又听宁桓提起薛朝,噗嗤笑了出来。


    宁桓正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宁枳,被她这一笑,说了一半的叨叨卡住了,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宁枳抬手捂了下他的嘴,“好了,咱们两个互相都有错,这次便当做是抵消了,不说了好不好?”


    宁桓其实是白日被吓到了,一下午提心吊胆彷徨无依,此刻见宁枳终于醒来,提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才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不过宁枳不想听,他便也不说了。


    两人互相依靠着,像小时候那般,享受着难得的心灵上的安静。


    宁枳忽然觉得,许多话其实不需要再说了。宁桓不是不懂,他只是之前想的偏激了,所以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而已。


    “靳相是个好老师,你可以对他有所防备,但他教授给你的那些帝王之道和治世之说,你还是要多听多学。”


    “我晓得。”


    “李侯你也要防,但你切莫要防错方向。他这个人的才智实在有些低下,人也足够卑劣。但李阀势力太过庞大,有的是心术不正的人辅佐或是诱导他走向偏激。你与其注意他这个人,不如将心力多放在他都与何人接触上。”


    “好。”


    “至于李太后,她现下虽与李侯是为一体,但李太后与李侯并不同心,李阀宫外的势力她用不上多少,很多消息并不灵敏。你主要要防的,是她这个人。”


    “我知道了。”


    “至于我,”该交代的已经交代的差不多,宁枳说到自己,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我既回来了,暂时便不会离开京城。只是我人在宫外,与你联络并不方便。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靳相告知于我。”


    “我会的。”


    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两人间重新归为宁寂。


    宁枳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件事没有说,可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又过了一阵,她直起身子,正想说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宁桓早些回去歇着。才发现宁桓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郁的悲伤。


    宁枳心下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脸。待看到宁桓仓皇挪开的视线,方才意识到她忘了什么。


    她并没有告诉宁桓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宁桓昨日看见她换了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也只是下意识觉得宁枳是易了容。


    可今日宁枳病的昏昏沉沉一直在发热,凤栖阁里也没有外人,她并没有理由继续顶着一张假面。


    宁桓并不是真的蠢,只是他的心思一直不曾用到正途之上。而一旦窥探到真相的一角,再结合宁枳与靳渊说过的话,他也许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却还是能猜到一二。


    他不是不想问,只是怕哪句话又说的不对,勾起宁枳难堪的记忆。


    可宁桓忍不住想,宁枳得是吃了多少苦,又是遭了多大得罪,才让这张脸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可宁枳一句抱怨都没有,他却总像个不懂事的孩童那般,抱怨阿姐给他的不够多。


    阿姐还怎么能给他更多呢?


    她不是不想回宫来,只是她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宁桓憋的双目赤红,竟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阿姐,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自从宁枳醒来宁桓便一直在说,直到此时宁枳才知道他道的是哪门子歉。


    宁枳好气又好笑,“我虽然不知道你对我这一年发声的事情到底了解到何种地步,但看你现在的反应我也猜的到,大部分是错的。”


    “我没有吃什么苦,我也没有受什么罪。”


    “但若是这个脑补能让你改过自新,那也还是挺不错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鸭!


    第62章


    常宁宫内。


    李蔓今日难得有胃口, 晨起后就着倩秀亲手腌制的小菜,喝下了一整碗的粥。


    倩秀一边伺候李蔓净手,一边讲着这几日的消息, “长公主似乎确实病了, 皇上这几日总是在凤栖阁陪上一整天, 到得半夜才回宫去歇息。张院正亲自去把的脉, 出来时神色凝重,应当假不了。”


    “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 既然得了消息,本宫又是长辈,面子上总要做足的。”李蔓想了下,“去库房挑些贵重物什, 你亲自跑一趟, 白日里送过去凤栖阁。”


    “是。”倩秀应下,见李蔓今日难得有精神, 也不想拿这些琐事烦她, 便草草结束了话题, “说起来也是巧,那茶馆老板娘出宫后,听说长公主身子便大好了, 皇上也就没整日守着凤栖阁了。”


    李蔓捏着汤匙的手顿了下,手指一松,汤匙重新掉回碗里, “你是说茶楼那女人离宫后, 皇上就再没去过凤栖阁?”


    倩秀想了下, 虽然与自己说的略有不同,但大意是互通的, 遂点了点头,“是。”


    李蔓沉下一口气,“你从静安与靳渊携手开始,一件件事说与我听。”


    倩秀虽觉奇怪,但看李蔓的模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不敢耽误,将这一年来凤栖阁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说了一遍。


    李蔓神色几经变换,最终恢复了往常一般。


    “让小喜子去把张院正找来。”李蔓道:“便说是本宫身子不爽利了,一定要他亲自来一趟。”


    _


    张政从清晨起床后便眼皮直跳,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刚到太医院后不久,太后常宁宫的喜公公便来传唤他,说是太后又觉得身子不爽利了。


    张政立刻收拾了药箱跟着喜公公去往常宁宫,内心却一阵犯嘀咕。


    李太后自从入宫第一年不慎流产后,身子便时好时坏,几乎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像李阀这种势力庞大的阀门大族,在太医院都有自己的人手,通常是用不到他们这些中立派的太医的。


    张政虽是院正,但太医院里的院正并非他一人。而平时负责李太后康健的,便是另一个院正。


    何故今日突然传唤起他来了?


    张政心下犯着嘀咕,面上却丝毫不敢露,毕恭毕敬给李太后把了脉,而后斟酌着,开了药方。


    都是些温和的药材,治病疗效有待观察,但对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小喜子接了药方下去了,殿内只剩下李太后和倩秀两人。


    张政正纳闷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告退,李太后闲闲开了口,“素来听闻张院正妙手回春,有当代华佗的医名。平日里皇上和长公主的康健,都有赖院正照料了。”


    张政慌忙又拜了下去,“太后此言折煞下官了,照料皇上和长公主的康健,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


    李太后和蔼地对着下座座位示意了下,“本宫身子不太好,早便说要叫张院正过来问问皇上和静安的身子如何,却一直不舒服,到得今日才有了些精神。”


    “院正快请坐,与本宫好好说说。”


    张政靠着椅子边沿坐着,一半忐忑一半困惑,只得将这许多年来宁桓与宁枳的身体情况细细说了一遍。但毕竟年代已久,许多事情他早就已经记不得了,只能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好在李太后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怎么说李太后也只是安静听着,并没有就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详细询问他。


    张政说到最后,暗自松了口气。


    他说的口干舌燥,见李太后闭着双目,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想什么,只得继续坐在位置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才刚放下茶盏,李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抬起眼来。


    “本宫听说,前几日静安高烧不退病的严重,也是张院正给看的?”


    张政愣了下。


    前几日确实是凤栖阁那边传唤的他,但生病之人并非长公主,而是一个并不面熟的女子。只是张政看皇上和长公主都十分重视,以为是哪位皇亲,便没有多放在心上。


    可今日太后特意提起,难道是那人身份有何问题?


    张政谨慎道:“凤栖阁传唤的,确实是下官。”


    李太后扬了下眉,并不接受这般糊弄,“张院正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凤栖阁是长公主居所,若是给长公主看病,直接说是给长公主看的便可,为何还要刻意说,是凤栖阁传唤的?”


    她慢条斯理继续道:“难不成张院正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与本宫说?”


    这话听着毫无重量,张政却瞬间冷汗直冒。


    他是宫中太医,服侍的便是皇上及后宫嫔妃。世人只知李太后身世显赫,且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


    可他是见识过李太后的手段的。


    张政扑通跪了下去,“太后明鉴,便是借下官一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对您有所隐瞒啊!”


    他咬咬牙,“凤栖阁传唤下官,却是说的长公主身体有恙。可下官去了才发现,榻上躺着的,并非是长公主。”


    李蔓问道:“那是何人?”


    张政摇了摇头,“下官并不认识,但那人盘着发,且下官探了脉,确是个妇人,并非长公主。”


    更何况真正的长公主便在一旁站着。


    那便确实是那不夜侯的女老板了。


    这样看来,静安与那不夜侯的女老板确实不是偶然认识的,这其中必然又所关联。


    可到底是何种关联呢?


    李太后总觉得这其中还缺了什么关键性的联系,可她将倩秀与张政说的话又重新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抓住其中关键。


    张政跪在地上,未得到李太后的任何反应。他想了下,索性继续道:“其实还有件小事情,下官也不知是否听岔了,不知当不当讲。”


    李太后微微颔首,“张院正但说无妨。”


    “下官给那位姑娘诊脉时,依稀听见皇上问了声‘阿姐现在情况如何’?只是当时长公主也在,也许只是下官听岔了也未可知。”


    阿姐?这世上当的起当今圣上如此称呼的,也便只有静安一个人罢了。


    李太后忽而低低笑了声。


    若是果真如此,那所有事情便能串联起来了。为何倩秀会觉得静安变得与以前不同了,为何她会信任起靳渊来,又为何靳渊突然变了性子,与往日里相敬如宾的静安亲密起来。


    宫中现在这个静安,压根便是个冒牌货。


    李太后现如今还无法确定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所为何,但既然有破绽,那便是有弱点可寻。


    只需耐心等待合适的击破时机便可。


    _


    又是一年除夕夜。


    自宁枳入宫一趟带着一身病痛回来,薛朝罕见地发了一通火,将宁枳禁足在屋里静养,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宁枳惯是个坐的住的,此次又是她自己犯的错,便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休养身子。直到今日除夕,方得了薛朝的允许,出来与大家一同过节。


    说是出来,其实也只是从房内移到了房外,但对于闷了许多天的宁枳来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禁了。


    这是他们在京中过的第一个除夕,盛成周和云端两人很早之前便开始准备年货,除夕这日,云端更是一早便开始忙活,说要好好表现一下,给宁枳做她最新学的吃食。


    宁枳对着一桌皮薄浑圆的饺子哭笑不得。


    她这一年习惯了温听的身份,也并没有觉得身份转变有什么不同。但此刻看着云端得意洋洋给她展现新学的吃食,才忽而想起,南北方确实是不一样的。


    比如南方人第一次看见飘雪的激动,比如南方吃馄饨北方吃饺子。


    她提起筷子夹了个饺子,蘸了云端自制的不属于南方也不属于北方的蘸酱,在云端期待的眼神里尝了口,而后给出评价,“很好吃。”


    云端瞬间松了口气,笑了开来。


    “我跟娟儿学了好久,饺子跟馄饨包法不一样,我习惯了馄饨的包法,弄坏了好些个才改过来。娟儿说京城这边吃饺子习惯蘸醋,可我看小姐你以前也挺喜欢我做的蘸酱的,便索性合二为一了。”


    娟儿是他们来到京城之后,宅子里请的丫鬟。


    云端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宁枳听得心暖,又夹了个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云端伺机告状,“盛成周还一直打击我,说蘸酱口味很奇怪,小姐你铁定不喜欢!”


    宁枳莞尔,“这事儿是成周不对,该罚。嗯,就让薛宗主扣下成周的新年赏钱,改成云端你的辛苦费吧。”


    薛朝抚掌大笑,“本宗主准了。”


    盛成周故作凶狠地瞪了云端一眼,云端不甘示弱,又瞪了回去。


    满屋哄堂大笑。


    其实南北方口味并不相同,云端强行将两种口味混合起来,确实算不上好吃。


    但宁枳本就不贪口腹之欲,比起口味,她贪恋的是云端的这份心意。


    云端领了新年的赏钱,就跟盛成周他们几个闹成了一团。


    主位上只剩下宁枳和薛朝,两人先看了一会他们之间的打闹,又吃了几个饺子。


    薛朝一直注意着宁枳,见她又一次将筷子伸向了饺子,伸手拦了下,“意思意思吃一点就够了。”


    宁枳笑着摇了摇头,“我真的挺喜欢的。”


    薛朝见她不似作假,脸上笑意也一直未消退,便也由着她,“那你注意少吃一点,别积了食。”


    “我晓得。”


    宁枳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靠近薛朝,薛朝亦含笑迎了过去。


    “新年快乐,夫君。”


    薛朝先是一愣,继而笑意愈发的深。


    “新年快乐,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1号时候真的存了一颗日更的心的,哪知道我上周忙到神经错乱了呢(笑着活下去.jpg)。谁能想到我还有熬夜不是为了猝死,而是为了忙工作的这一天呢?


    如果我明天还有更新,那说明我不太忙,要是我没有更新,那可能我是死了吧(大概)


    p.s.年底各项检查蜂拥而至,真的是不把人当人了,叹气


    第63章


    节后的第一次开朝, 一些敏感的大臣明显感觉到,朝中风向似是将有所转变。


    比如往常并不常垂帘听政的太后居然在身子不爽利的时候上了朝。


    比如李侯春风得意,在朝堂上愈发的放肆。


    比如靳相不知为何愈发沉静, 话语少到可怜。


    再比如, 皇上再也不像之前一般只安静听着其他人说, 而是认真说出自己的看法, 并且在许多方面,都很有见解。


    难不成太后终于决定掌权, 而皇上也不再甘于做一个傀儡皇帝了?


    那这天不是要变了?


    仔细想想,新年一过,皇上也十三岁了。距离亲政的年纪,又前进了一岁。


    众大臣互相交换着神色, 靳渊垂着眼站在队伍最前列, 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他确实是在教导宁桓的同时在放权给他,让他参与到朝政中来。


    目前看来, 效果似乎还算不错。


    此后几次朝政, 大多是这般进行着的。


    李太后虽然垂帘听政, 但一来她是妇人,并不宜在朝政之上多加妄言。二来宁桓贵为皇上,虽然还未亲政, 却也是有参政权利的,她并不能多加阻拦。


    一来二去,一些本就中立的大臣看到了希望, 纷纷支持起宁桓来。


    有了靳渊之外的助力, 宁桓的身子板仿佛都挺直了不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二月初, 才被一封送进京城的国书,打破了。


    北荻王不知是受了何种刺激, 居然主动给大成递了国书,心甘情愿俯首,并献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作为投诚之礼。


    而梓桑公主在国书送出之时便已动身,如今正在前往大成的路上。


    整个朝堂,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全都沉默了。


    照理说,像这种敌国主动投诚,且敌国害还送来最得宠的女儿的行为,主和派应当是极力支持的。


    但问题是,北荻王送来爱女,自然不是简单送她来当人质的。


    一个女子,一个正当妙龄且并未婚配的女子,能用来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上座的小皇帝身上。


    宁桓端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国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倒是不怪大臣们多想,北荻王此番作为目的性太过明显,连宁桓自己都免不得如此想。


    宁氏皇族如今存活的男丁只剩齐王和他,而齐王与齐王妃感情甚笃,且齐王妃家世显赫,断不可能休妻另娶。


    而梓桑公主现如今已经在来京的路上,就是现赶现从其他宗室里挑选合适的才俊,身份上不匹配,册封也需要时间。


    所以很明显,梓桑公主此行,可亲的对象就是宁桓。


    可宁桓才十三岁,现在大婚早了些,且大成的一国之母,也万万没有立他国公主的道理。


    宁桓自己不会愿意,中立和主战派的大臣们亦不会同意,就是有心想要答应的主和派,也开不了这个口。


    但也没有将送进国内的和平往外推的道理,届时北荻王恼羞成怒出兵大成,那是名也正言也顺。


    北荻王这不是在耍阴谋,他是在明目张胆地对着大成使阳谋。


    所以,到底是接招还是不接招?


    李善忽然大笑出声,“怎么了你们这是?北荻多年在我大成边境肆虐,现在有心投诚,不是件好事么?啊?”


    他对着朝臣摊开双臂,左看看右看看,却无人应和他。


    靳渊弯起嘴角冷笑,“李侯当真觉得这是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了?皇上是小了点没错,但人家北荻王跟梓桑公主都不介意,咱们有什么可介意的?”


    李善此话一出,帘后的李太后突然憋不住咳嗽了几下,李阀一党的朝臣也皱紧眉头,飞快地摇了摇头。


    李太后咳嗽了一阵,接过倩秀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淡声说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本宫累了,今日朝会就到此吧。”


    说完不等旁人有所回应,便扶着倩秀的手臂,先行离去了。


    李善紧皱着眉头下了朝,还没走多远,小喜子匆匆忙忙追了上来。


    “李侯留步!”他紧赶慢赶追上李善,还来不及喘匀气息,就快速说道:“李侯留步,太后娘娘有请!”-


    常宁宫。


    李蔓一回到宫中,抬手便摔了一个茶盏。


    倩秀一边指挥着宫女打扫并送上新的茶水,一边安抚李蔓,“娘娘莫要生气,身子要紧。”


    “身子要紧?”李蔓冷笑,“本宫再在意自己这具身子有什么用?本宫保养的再好,经得住他李侯几次作死?李阀没了,本宫还能在这宫里安安稳稳颐养天年?”


    倩秀几次想替李善说些好话,但李善今日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就连她也无法做出什么其他的辩解来。


    “娘娘您再等等,李侯马上便到了,兴许他有自己这样说的理由呢?”


    李蔓继续冷笑,“什么理由,脑子又不好用了的理由?你没看到在朝上,他自己派系那几个大臣都止不住地摇头么?”


    李蔓此时正在气头上,倩秀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得叹了口气,无奈作罢。


    还是等李侯来了,自己给太后解释吧。


    只不过,倩秀隐约觉得担心,李侯过来了,真的会让太后安心,而不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李侯姗姗来迟,与太后关上门交谈一会,屋里又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李侯便推门而出,愤怒地拂袖而去。


    倩秀在门外站了一会,待屋里没了声响,方才推开门,重新走了进去。


    李太后斜靠在软榻之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没有她的允许,小宫女们不敢进来收拾,茶盏碎片仍旧在地上摆着。


    倩秀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茶盏碎片,走到李太后身后,轻柔地替她按压着头上的穴位。


    李太后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倩秀你说,本宫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李太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倩秀却听懂了。她明知道李太后此刻看不见她的动作,还是摇了摇头,“娘娘没错,您只是太苦了。”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家破人亡,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父亲,又被逼着以弱龄之身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李太后会与李阀离心,她是懂得的。


    只是她与李阀再是离心,那也是她的母族。李太后无法彻底狠下心来,弃李阀的生死于不顾。


    所以上次李侯入宫来求她,李太后虽然厌烦李侯总做些没脑子的事情,却仍旧杀伐决断地替他收拾残局。


    她看着冷心冷情诸事不问,实则也最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尤其对她的家人。


    只是这件事以前的老侯爷知道,却狠心地利用了她的心软。


    而如今年轻的李侯,却至今仍旧不明白。


    李太后抬起手,按住倩秀的手,同时也拉回了她胡思乱想的思绪。


    “倩秀,我这次怕是要保不住哥哥,保不住李阀了。”李太后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些迷惘。


    倩秀心下一颤,“娘娘您何出此言?”


    李太后许久未再说话,直到倩秀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李太后才又开了口,恍若呓语。


    “李侯他,与北荻合作了。”


    倩秀心下又是一颤,这一次,连带着手都颤抖起来。


    _


    不夜侯内。


    宁枳看完最近的账目,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脖颈。


    云端最近与盛成礼走的有些近,两人动辄便相约着出去。宁枳作为过来人,自然是懂得这是个什么情况,为了云端高兴的同时,主动将不夜侯的琐事也接了过来。


    出了正月后,京城逐渐回温,出来喝茶听说书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不夜侯生意好,账目便也多,每次看完账目,宁枳都觉得有些疲倦。


    她喝完壶里最后一杯热茶,正想喊薛朝帮她再泡一壶时,忽然想起浩气盟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薛朝做主,他一早便赶回了浩气盟。


    宁枳好笑地摇了摇头。


    都说由奢入俭难,她当初从生活了十多年的皇宫落入民间歌舞坊都能很快适应过来,现如今只不过习惯了薛朝陪在身边,他一走便有了诸多不适应。


    宁枳一边摇头一边起身,拎起茶壶走出去,准备重新泡一壶茶。


    哪知才刚打开门,便看到兰思若站在墙边,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听见开门声,她侧过头来,微微颔首,“温姑娘。”


    这番神态似曾相识,宁枳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北荻那边来消息了?”


    说完自觉不妥,掩口息了声。


    好在不夜侯隔音效果做的不错,宁枳方才声音又很小,并没有吸引谁的注意。两人退回房间内,将门窗锁好,方才安心说话。


    兰思若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宁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姑娘神态与那日找我时太过相似,我才如此猜测罢了。”


    兰思若想了一下才想起宁枳说的是哪日,点了点头,“姑娘慧眼如炬。”


    宁枳没心思与兰思若绕弯,直接追问,“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兰思若便将朝会上的事情一一说了。


    宁枳听后静默了许久,才冷笑出声,“很好,不怕李侯妄动,便怕他动也不动。”


    她继续问道:“梓桑公主大概何时入京?”


    “据探子回报,大概一个月后。”


    宁枳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那便等着吧。”


    “请君入瓮,便在一月之后。”


    第64章


    三月初七, 京城封道,李侯亲自率领百官于城门口,迎接北荻梓桑公主入京。


    仪仗队恰巧经过不夜侯楼下, 宁枳与兰思若一道, 于二楼包厢里观察着梓桑公主的仪仗队。


    与宁枳猜测的一样, 此次送梓桑公主入京, 北荻王并未陪同,送行队列之首, 是一位年轻俊秀的将领。


    宁枳心思一动,“那位将领是何人?”


    兰思若顺着宁枳的目光看了过去,“北荻如今盛名正旺的少年将军孟令逸,外表看起来斯文俊秀, 实则手段残忍, 杀人如麻,被称为现世的兰陵王。”


    现世兰陵王?此人宁枳之前倒是未曾听说过。


    许是宁枳观察的时间太久, 兰思若敛神问道:“可是此人有何不妥?”


    宁枳方才回过神来, “却也未必, 只是既然作为送嫁队列首领,必然不是俗人,所以我难免多关注些。”


    此言合情合理, 因而兰思若虽仍存疑,却知情识趣地未曾再多言。


    仪仗队很快便从不夜侯门前经过,宁枳与兰思若简单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 兰思若便告辞离去。


    薛朝一直便在屋内, 直到兰思若离去, 他方才出声询问:“那孟令逸,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你也看出来了?”


    与兰思若相同的问题, 可面对薛朝,宁枳便毫无隐瞒的必要。


    薛朝一笑,“我识人本领还算可以,但也远未到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出一个他国将领是否有问题。我只是看你神色有异,方才有此一问。”


    宁枳也不禁莞尔,“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觉得这位少年将军声名来的有些突然罢了。”


    薛朝眉峰一扬,“突然?”


    宁枳点了点头,“北荻人向来骁勇善战,出个武力强悍之辈并非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因而莫说是我,就连靳渊也未曾多做关注,这本无可厚非。”


    薛朝一点就透,“但是偏偏北荻当做了大事,并且因为此,让这个少年将军名声鹊起,并担负起了公主入大成的护卫职责。”


    宁枳道:“确是如此。若是平常我也许不会如此多疑,但北荻既然将阴谋摆到了明面上来,我也不得不多些心眼。”


    “特殊时期,多些心眼也并非是件坏事。你放心,梓桑公主所住的驿馆,我会让成周带人多注意些。”


    “好。”


    讨论完正事,宁枳方才多了些玩笑的心思,“兰思若可是你表弟的人,我方才对她有所隐瞒,你为何不当她的面提出来?”


    薛朝斜撑着脑袋笑看着宁枳,直看得她绷不住先挪开了目光,方才洒然一笑,“阿元是我兄弟不假,可你是我夫人,这点亲疏远近,朝还是拎得清的。”


    这话虽然带了些玩笑的意味,宁枳听的仍旧忍不住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并非要瞒着兰思若,只是这毕竟是我的猜测,我想的到,靳渊见到这位护送的孟将军,自然也想的到,我也无须多这个嘴。何况,我多少也有些私心。”


    “私心?”


    “靳渊在明我在暗,虽然我现在与他目标一致,但最终所为到底不同。我若是能快他一步,届时扳倒李阀后,能将李阀的权力归还于宁桓,他在朝中才能站稳脚跟。”


    宁枳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所做的目的,心情难免沉重了些,“宁桓一年年大了,只有他成为真正的帝王,我才能放心离去。”


    许是一瞬间情绪太过跳跃,宁枳说着说着,忽觉心头涌起一阵恶心感,她捂住嘴唇干呕了两下,薛朝眉心一皱,赶紧倒了杯水给宁枳,并不住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薛朝紧皱眉头,“我让成周去找大夫!”


    宁枳缓过那阵恶心感,拉住薛朝摇了摇头,又喝了几口水,方才彻底缓过来。


    “许是因为换季的缘故吧,这几日总觉得有点恶心,也不算什么大碍,就不必请大夫了。”


    薛朝眉心仍未松开,他摸了摸宁枳的脸,“可你脸色好难看。”


    “哪有刚犯了恶心脸色会好看的?”宁枳颊边梨涡隐隐若现,“每次大夫把完脉,不管是不是真的生病了,都会留下一堆的药。你全当怜惜我,不让我喝药好不好?”


    薛朝握住宁枳的手,只觉触手冰凉,“除了犯恶心,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嗯…”宁枳假意沉思,“睡的也不太安稳。薛宗主与我同榻而眠,竟未曾发觉?”


    宁枳歪着头满脸困惑,薛朝知道宁枳是在逗他开心,配合着逗趣了两声,却终究放不下心来。


    “往年换季,都会觉得不舒服么?太医怎么说的?”


    “往年倒是没有,大概还是因为换了身子,不适应京城的天气吧。”


    宁枳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薛朝却慢慢品出点味来,目光不自觉下落,落到了宁枳平坦的小腹上。


    一瞬间他神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又想克制又克制不住的古怪笑容上。


    良久,薛朝沉沉一笑,“嗯,是该赶紧了结京中这些碎事了。”-


    子时过后,驿馆归于一片寂静。


    侍女们服侍梓桑公主洗完澡,将屋内收拾妥当后便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梓桑公主和侍女扶华。


    扶华小心仔细地替梓桑公主擦拭着秀发,忍不住夸赞,“公主真美,连头发都这般秀丽。”


    梓桑公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风华绝代,仪容万千,扯着嘴角苦笑了下,“我倒是宁愿没有长这样一张脸。”


    扶华手指一顿,叹息道:“事到如今,公主又何苦再说这样的话,不是徒增悲伤么?”


    梓桑公主缓缓站起身来,一袭黑纱遮掩下,是让人心动的曼妙身材。她只是轻微地抬了抬眼眸,便仿佛有艳光从那开合的眼睛里射了出来。


    扶华只与梓桑公主对视了两秒,便受不住地垂下了头去。


    梓桑公主自小便习惯了这种情况,她不以为是,只是随意撩了下半干的发丝,莲步轻移,往门边走去。


    扶华赶紧快走了几步拦住了梓桑公主,“公主,外面天寒,您还是不要出去了,早些歇息着吧。”


    梓桑公主不理会扶华的阻拦,继续往前走去,“无碍,京城的天气,与北荻比起来,要暖和多了。”


    扶华持续阻拦,“可是公主,这毕竟不是在北荻,这是大成的国都。”


    梓桑公主的脚步终于停了停,她看向扶华,“这是大成的国都,所以我连夜半出去透透气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梓桑公主语气里透着苍凉,扶华心里一酸,赶紧垂下头去,终究默默让开了路。


    没有了扶华的阻拦,梓桑公主顺畅地走到了门口,手指刚搭上门闩,屋外传来了劝阻的声音。


    “时辰不早了,公主歇着吧,若是觉得闷,臣明日派人去寻些新奇玩意儿回来,给公主解解闷。”


    梓桑公主手指轻颤,眼睫也跟着颤了颤,“多谢将军关怀,梓桑只是看今日夜色正好,想去院内透透气罢了。”


    孟令逸默了下,“院中有兵士巡逻,公主乃千金之躯,不宜面见外男。”


    梓桑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只是想去院中透透气罢了。”


    孟令逸心口一痛,憋不住咳嗽了起来。


    梓桑公主按住门板,语气急促起来,“孟…将军你怎么样,可是又觉得难受了?药呢?赶紧吃一颗。”


    “无碍,只是旧伤复发,一时没忍住咳嗽几声罢了。”孟令逸声音低低哑哑的,“公主若是很想出来透气,请稍微等待片刻。”


    梓桑公主张口欲言,却又狠狠咬住下唇。


    隔了些许时间,孟令逸轻轻敲了敲房门,气息比方才平稳了许多,“臣已让院中兵士退了出去,臣退下后公主便可出来。只是夜凉,公主切莫待的太久。”


    “…好。”


    门扉开启,院中空荡荡的,与屋内一样寂静。


    梓桑公主站在门口,抬着头看向夜空。满天繁星中,一轮弯月挂在天空中,夜色确实很美。


    可她看着看着,却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真美。”梓桑公主轻声道。


    扶华没有听清,“公主在说什么?”


    梓桑公主转过头去,嫣然一笑,“我说这月色,可真美。”


    美的清清冷冷,美的孤身无依。


    一如她-


    同一时间,靳府。


    兰思若将今日之事细细告知靳渊,并提出自己的疑问,“我观温姑娘神色,似是觉得那位孟将军有问题,可我问她,她却又说未必。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放心,便安排了我们的人,多注意些驿馆的动静。”


    靳渊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手指点了点手下的文书,“你看过那位少年将军的情报么?”


    兰思若道:“看过。据传言孟令逸本是罪人之子,在苦寒之地劳作了几年,身子根基受了损。但他天生力大勇猛,连着立了几次功,受到了北荻王的重用,不仅脱了奴籍,还年纪轻轻,便成了北荻王的左膀右臂。”


    单从情报上来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


    “我今日见了孟令逸本人,他面色苍白,中气不足,莫说是上阵杀敌,便是让他打倒一个壮汉,恐怕也并非易事。”


    兰思若一怔,“那…”


    “声名是假,但他所受器重却是真。”靳渊揉了揉眉心,“我暂时也看不出深浅,只能谋定而后动,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第65章


    朝见的礼节十分繁琐, 双方又各怀心思,寒暄客套难免多了些。


    待晚宴未开歌舞先行能暂时歇歇脚时,温听只觉得一双腿都不属于自己了。


    “为什么一个敌国公主来和亲, 要搞得这么隆重?”温听嘀嘀咕咕说道。


    温听声音并不大, 但常代随侍身侧, 自然听得到。常代半弯下腰贴近温听, 轻声解释给她听。


    “敌国公主自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份隆重, 给的是北荻王。”


    温听不解,“可是北荻王并没有来啊。”


    “公主有所不知,这梓桑公主此次并非和亲,她代表的便是北荻王本人。”


    温听眨眨眼, 表示自己没听懂。


    常代莞尔, “北荻王子嗣众多,但公主只有这么一位。北荻好战, 男子多是骁勇之辈, 女子亦不像咱们大成女子这般文静。可这位梓桑公主确是不同, 乃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国之典范。也有人说,梓桑公主, 才是北荻真正的国宝。”


    “国宝?”温听瞪大眼,“这么贵重?那是不是很好看?”


    温听今天一天都陪侍在太后身侧,照理说怎么也能见一见这位梓桑公主。可不知是为何, 从早到晚, 也未能有机会见到这位梓桑公主的庐山真面目。


    而对于女子而言, 尤其是好看的女子而言,梓桑公主能力强不强重不重要, 好不好看,有多好看,才是重中之重。


    常代笑道:“国色天香,花容月色。”


    温听咬咬唇,撇着小眼神看向常代,“那…跟你家公主比起来,如何?”


    温听这话自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现如今宁枳那张脸。


    常代张口欲言,可瞥见温听那期待的小眼神,颇觉好笑,到嘴边的话便转了个弯,“奴婢也未曾见过梓桑公主真容,但公主天资绝美,想来与那位梓桑公主,也不分伯仲。”


    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温听稍觉失望,不过也只是转瞬便抛在了脑后。


    “你家公子最近很忙么?”温听手指捻着发,想了下觉得这话中怨气似乎太过明目张胆,又掩饰一般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怕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才不是怪他许久未来凤栖阁呢!


    不过想到靳渊最后一次来凤栖阁时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温听咬着指甲,脸颊阵阵发热。


    常代点了点头,“皇上近来学习热情高涨,经常留下相爷一道探讨政务,一谈便是一天。相爷并非不想来看望公主,实在是抽不开身。”


    “皇上勤政也是好事,这样宁枳也能轻松许多。”


    道理温听都懂,可是一个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的人忽然好长时间看不见,她也确实…有点想念啊!


    温听正胡思乱想之际,右手边忽然多了个身影。她刚想扭过头去看看是谁,一只大手伸过来按住了她。


    “别看了,是我。”声音有些沙哑,但那独特的音质,温听一听便知是靳渊。


    温听瞬间喜笑颜开,“你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她很想转过头去看看靳渊,可靳渊方才按住她脑袋不让她看,温听便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


    靳渊低笑,“因为本相听说有人早早便过来等着开饭,且时不时便瞟着殿门方向,所以本相来看看是何人。”


    温听辩驳,“当了一整天的背景板,脚都站酸了,肚子自然也是饿的。再说了,早点过来,也可以早点看到…想见的人嘛!”


    “哦是么?公主想见何人?”


    温听一本正经道:“自是想见见国色天香的梓桑公主,究竟是何等国色。”


    靳渊叹息,“既然如此,想来是本相自作多情了。”


    他掸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本相便不打扰公主思慕佳人了。”


    “哎哎哎,”一听到靳渊说要走,温听火速转过头来扯住靳渊的衣袖,鼓着嘴嘟囔,“你既然知道我实在等着见你,那你为什么不能顺着我主动哄哄我?”


    靳渊看着温听,她仰着头望着自己,眼中是藏都不去藏的信任与爱意。


    明明她已经成年,明明她也在这深宫之中关了两年,目光却仍旧如孩童一般澄净。


    而他喜欢的,正是这种澄净。


    靳渊手腕翻转,也不见是如何动作,便将温听扯着他衣袖的手握在了掌中。


    靳渊轻掀薄唇,“好,哄你。”-


    晚宴正式开始。


    宁桓虽未掌权,但贵为一国之君,自是居于上位。太后尊荣,居于左位。而梓桑公主虽为北荻公主,身份地位不能与太后比肩,但她此刻代表的是北荻王,便被安排在了右位,与太后并驾。


    李侯与靳相一左一右分居上席,遥遥相敬。温听虽身为长公主,但一无实权二无尊荣,座位稍稍靠后。


    好在温听也并不在意这些虚荣,打从那梓桑公主一出席,她便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女人在容貌上多少都有些争强好胜之心,尤其温听打小被人捧惯了,旁的上还好说,容貌上落人一等,是万万不愿接受的。


    所以她很想看看,这梓桑公主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美若天仙。


    只是可惜,梓桑公主一直带着面纱,而温听距上位略有些远,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不过单看身形,确实算得上曼妙。


    可哪有女子比美比的是身形的?


    温听抓耳挠腮,恨不能挤上前去扯下梓桑公主的面纱一探究竟,却也只能在心中想想,无法真的付诸于行动。


    好在梓桑公主并未让她纠结太久,酒过三巡歌舞方歇,梓桑公主自己先站了出来。


    她曲膝拜倒在地,“梓桑早年略学过几首舞曲,方才欣赏了几曲大成歌舞,心痒不已,亦想为太后、皇上演绎一番。”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梓桑公主身为一国公主,此刻所代表的又是北荻皇室,哪有一时心痒便为他国太后、皇上舞上一曲的道理?


    更何况还是在国宴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的面?


    但结合众人猜测的梓桑公主入京的目的,此举却又不显得奇怪了。


    下座大臣们神色各异,互相交换着眼神。孟令逸左手握拳轻咳两声,引的靳渊投去目光。


    “孟将军身体不适?”靳渊主动搭话。


    孟令逸脸色发白,“多谢靳相关怀,只是大成与北荻气候相差太甚,孟某一时水土不服罢了。”


    “是么?”靳渊含笑举杯,“孟将军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孟令逸举杯回应,“那是自然。”


    宁桓脸色略有些发白。


    他虽年幼,但终究是长于皇家,又得了宁枳和靳渊的提点,梓桑公主此举为何,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若不应,多少有些打北荻脸面的意味在。可若是应了,又仿佛是将这一国公主看做了舞姬。


    宁桓正思考着怎么答复才能在不伤到北荻脸面的情况下更合礼数时,李太后已然施施然开了口。


    “公主既然有此雅兴,本宫自是乐意成全的。倩秀,你带梓桑公主下去换套舞服吧。”


    这话俨然是将这梓桑公主等同做了舞姬了。


    梓桑公主一怔,咬了咬唇,“多谢太后,舞衣却是不必了。”


    她在侍女的帮助下褪去外衣和面纱,温听这才发现,她内里穿着的居然是一套合体裁剪的舞衣,衬的曲线玲珑,身姿愈发的妙曼。


    李太后毫无笑意地笑了下,“公主倒是准备的妥当。”


    梓桑公主又是一怔,待她抬眼望去,李太后却已经挪开了目光,正与身后的倩秀说着什么。


    梓桑公主只得俯下身去拜了一拜,而后水袖一扬,身随律动。那一甩袖一扭腰一回眸之间,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端的是活色生香。


    与她相比,向来自傲姿容出彩的温听,都觉得自己的长相寡淡了。


    温听下意识便看向了靳渊。


    只见靳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端着酒杯,神色不明地看着跳着舞的梓桑公主,而后一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盯着他看的温听。


    温听恨恨地捡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狠狠咬碎,只当嚼的是靳渊的肉。


    还说要哄她,就是这么个样子哄她的?


    能不能先收回盯在梓桑公主身上的目光?


    女人的小蛮腰也是能随便看的?


    所以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的情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也不知是温听怨念太过强烈还是目光太过□□,靳渊转过头来,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温听即刻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端庄文雅。


    她方才什么也没有想,即便是想了,那也坚决不能认!


    而上首,宁桓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皇上方才为何迟迟不应?”李太后忽而开口问道。


    宁桓瞬间回神,“回母后,儿子方才是在想,怎么回应才合乎礼节,所以应的晚了些。”


    “合乎礼节?”李太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唇边挂着睥睨众生的骄矜笑意,“我想皇上你搞错了一件事情,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那是弱者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你既是这大成的帝王,就合该有帝王该有的样子。”


    宁桓瞳孔一震。


    李太后继续说道:“她既想跳这个舞,那便让她跳。可若是皇上不愿意看,那让她退下便是了。”


    宁桓悟出些李太后话中的意味,试探着问道:“可若她不仅是要跳舞,还想要些别的…”


    “那皇上愿意给么?”


    宁桓舔了舔唇,“儿子若是不愿意给…”


    李太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那便不给。”


    宁桓提了一整天的心,重重落了地。


    第66章


    一舞停歇, 李侯带头鼓起了掌。


    “好,真好!没想到梓桑公主不仅容貌出众,舞姿也是一绝。”


    梓桑公主稍稍平复了下喘息, 对着李侯福身一拜, “多谢李侯夸赞, 梓桑愧不敢当。”


    她视线从底下低着头默然饮酒的孟令逸身上滑过, 垂下眼睫的同时眼神一暗,随后回转过身去, 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太后并未发声,宁桓也跟着沉默着,好似方才只是个舞姬,跳了个极其寻常的舞蹈罢了。


    李侯却不愿这样平淡揭过, 他直截了当询问宁桓, “皇上觉得梓桑公主舞姿如何?”


    宁桓神色一顿,“公主才艺出众, 自是绝美的。”


    “哦?那皇上的反应怎么这般平淡?”


    靳渊眉峰一挑, 正欲接话, 却见上位的宁桓端正了下坐姿,而后抬起双手,深情肃穆地, 合掌拍了几下。


    那模样,不像是夸赞,倒像是在祭天。


    靳渊没忍住, 噗嗤笑了出来, 连上位的李太后都没忍住, 侧过了脸去。


    底下一众大臣自是不敢如靳渊那般放肆,一个个低垂着头, 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李侯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而梓桑公主虽然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想来也是不太好看的。


    孟令逸握着酒杯的五指缓缓收紧。


    李侯冷声道:“皇上这是何意?”


    宁桓莫名,“李侯不是说朕反应太平淡了么,所以朕才鼓掌,以示赞赏。”


    他说完,表情又转为惊愕,“朕又做错了么?朕是不是不该鼓掌?”


    宁桓继续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李太后,“母后,儿子是不是错了?”


    李太后神色淡淡,“梓桑公主舞跳得棒,皇上自是该鼓掌赞赏,何错之有?”


    李太后一句话将李侯堵了回去,他神色难看地坐了下来。


    靳渊差点被呛到。


    他便知道不能让小皇帝整日跟温听混在一处,这才一年有余,原本老实听话的小皇帝,别处未看出长进,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日渐看涨。


    只是,他竟不知道何时李太后也跟小皇帝站到了同一阵线上来,是偶然为之,还是确实准备舍弃了李阀?


    倒是有趣。


    宴会还在继续,重又回到了开始时歌舞升平的氛围,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姬,舞了一曲还不错的舞,受到了些不痛不痒的夸赞罢了。


    而事实上除了局中人,也并不会有其他人在意。


    梓桑公主一直低垂着头,面目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而孟令逸端酒杯的手一直没有停过,只是每喝上两杯酒,就忍不住别过头去,压抑着咳嗽两声。


    温听的视线不住地在梓桑公主的身上打转,时不时又转到了孟令逸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梓桑公主跟孟令逸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劲,有些像她黏着靳渊时候的样子,又有些像宁枳和薛宗主那样老夫老妻的状态。


    …可是哪有情人还来别国和亲的?还是情郎护送的?


    温听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不太够用了。


    正在此时,自主动现舞后便一直安静坐着的梓桑公主忽而又起身,再次跪在了小皇帝身前。


    “北荻公主梓桑自愿嫁入大成皇室,以修两国秦晋之好,无论为后为妃,亦或是为奴为婢,皆为自愿。还望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成全梓桑的一片心意。”


    说完,梓桑公主磕拜下身,行了个大礼。


    全场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而后哗然-


    “那,后来呢?”宁枳听完温听的讲述,平静问道。


    温听讲的口干舌燥,猛灌下一杯茶,想起那天,还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当时看皇上的神情怪纠结的,我都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应承下来了。好在太后先一步截下了话语,只说此事事关两国国威,需要慎重商讨,暂时压了下来。”


    温听见宁枳神色平淡,很是不解,“往常只要事关皇上,你事无巨细很是上心,生怕他受了什么委屈。怎么现在她国公主逼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却这般镇定?”


    靳渊呵笑一声,“自是因为有人替她上心了,所以她反倒不急了。”


    温听:“…有人?谁啊?你么?”


    “我?若我太过上心,我怕静安长公主更不安心才是。”


    这哑谜打的温听一句也没听懂,她很是糟心地往薛朝身边挪了挪,“薛宗主,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薛朝到底是比宁枳和靳渊直白许多,笑着给温听解释道:“李阀虽然在朝中势大,但是李侯此人无论心计智谋还是心怀胸襟,都不足以匹配这样优渥的家世。若不是有世代积累的势力,以及李太后在后宫撑着,就凭阿元这只狐狸这许多年的谋划,李阀早该垮了。”


    “但这次北荻和亲之事,李侯极力促成,但是李太后却不露声色地驳了回去,即便两人还未离心,依着李侯的心性,只怕也对李太后有了成见。所以不管李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起码在和亲这件事情上面,她与宁儿和阿元,是一心的。”


    温听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宁枳与靳相不是一头的么,为什么靳相要是对皇上的事情太上心,宁枳会不安心?”


    温听如今虽与靳渊关系亲密无间,但靳渊不爱与她提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也不愿提起来让靳渊不快,这种种疑问压在心中许久,今日总算有机会问了出来。


    薛朝低沉一笑,目光从宁枳和靳渊二人身上转过,见两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方才继续说道:“阿元与宁儿在扳倒李阀一事上目标一致,并不代表在其他事情上立场也相同。好了温听姑娘,这些勾心斗角的复杂事情,就交给阿元和宁儿来商讨吧。薛某近来得了几把好琴,温听姑娘想不想看看?”


    温听本欲再多问几句,听到薛朝说好琴,眼睛一亮,瞬间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都是什么琴?就在院子里么?”


    “是啊,我这就带姑娘去看。”


    温听被薛朝忽悠出去后,屋里只剩下宁枳和靳渊。


    他们这么些年互相使绊子针锋相对的机会甚多,如此平心静气坐在一处的时候确是难得。


    宁枳给靳渊倒上一杯新茶,“靳相今日为何会想起带温听出来?”


    靳渊眉峰一扬, “不带她出来,难不成让本相绘声绘色给长公主讲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这种理由…


    宁枳摇了摇头,“温听是个直性子的女子,靳相担心她在宫中憋闷所以带她出来,这种话还是直白点说为好。”


    否则,依着温听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信了靳渊是带她出来讲故事的。


    靳渊别过脸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宁枳的提议。


    “我方才还听温听提到,这梓桑公主与护送的孟将军,两人之间似有异?”


    靳渊细细想了想宴会时的情况,摇了摇头,“我当时并未关心这些,所以未曾注意到两人是否有异常。你若是存疑我可以让探子调查下,只是即便两人有纠葛,也断不会有什么明显的证据留下来。”


    “这件事倒是无所谓什么证据,只是若真有其事,倒是可以善加利用。”


    靳渊示意宁枳继续说下去。


    “根据传言来看,北荻的这位梓桑公主应当是十分受北荻王宠爱的。一个双十年华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既然有了心仪的男子,为何会甘愿被当做筹码来成为牺牲品,与一个少年皇帝和亲?若是说为了家国天下百姓大义,只怕是三岁孩童听了都觉得可笑。”


    靳渊若有所思。


    “所以,若是这异确实存在,那这中间必定是有什么秘密在的。我想,对于挖人秘密这件事,靳相也是很有兴趣的吧?”


    “哦?”靳渊神色不动,见招拆招,“长公主的意思难道是,此事你毫无兴趣?”


    宁枳垂下眼睫,“若我说我确实没有呢?”


    靳渊意味不明嗤笑一声,“本相自然是不信的。”


    “那靳相问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靳渊沉默了下,“所以我最讨厌跟你打交道。”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宁枳也跟着站起身来。


    “靳渊,我有事相求。”


    靳渊脚步未停,“何事?”


    “此次事后,我想把宁桓托付于你。”


    靳渊脚步猛然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靳渊:若我太过上心,我怕静安长公主更不安心才是宁枳:我想把宁桓托付于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这只大鸽子终于决定发愤图强了,坏消息是这个故事快要完结啦(其实这个也是好消息才对)


    嘿嘿


    第67章


    “长公主此话何意?”靳渊声音冷如冰刀。


    “并无他意。”宁枳嗓音温淡, “此间事了,我便要跟薛朝一起回浩气盟去,届时桓儿一个人在京中, 自当是要倚仗靳相的。”


    靳渊冷笑, “你我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就不要说这种一拆就穿的谎言了。依着你的性子, 即便你要回扬州了,难道会不帮宁桓把掌权的道路肃清了?将他交给我?长公主殿下, 你就不担心本相谋权了么?”


    这是宁枳一直担心着的事情,却第一次被这般直白地摊开来说。


    坦白来说,若是说宁枳毫不担心,那是假话。李阀一旦倒台, 李太后在后宫的权力也会被削弱很多, 若是宁桓不能抓住机会真正掌权,那前朝的势力, 便会落到靳渊的手中。


    无论是李阀独大, 亦或是靳渊独大, 只要权力不是掌握在宁桓的手中,宁枳都不可能真的安心。


    但靳渊到底与李阀不同,因着小时候的那点了解, 以及薛朝的信任,宁枳愿意赌一把。


    “你不会,我相信忠勇侯之子, 必然与其父一般忠烈。”


    靳渊眉眼一沉, 推门而去-


    近日, 因为北荻公主入京一事,京城热闹非凡, 街头巷尾讨论着的,都是与此相关的话题。


    前阵子还是话题中心的不夜侯,此次也变成了话题讨论聚集地。


    “听说那梓桑公主美的跟仙女似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隔壁邻居的儿子的外甥女的男人在梓桑公主住的驿馆做事,他有一天碰巧远远地看到了梓桑公主的背影,然后啊,念念不忘了好一阵子。”


    “哎呀,一个背影就这么好看,这要是正脸,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我可是听说,这梓桑公主是要嫁给咱们皇上做皇后的,能不好看么?”


    “不能吧,咱们皇上要娶个敌国公主当皇后?”


    “嗨呀这一旦成了亲,哪还谈什么敌国不敌国的。”


    …


    云端在楼下一边帮忙一边听着八卦,心情也跟着听到的话语起起伏伏。


    她虽然没见过小皇帝,但是知道小皇帝对宁枳的重要性,也知道小皇帝今年才十三岁。


    逼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娶亲已经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了,娶的还是个他并不喜欢的人,也委实太过可怜了些。


    云端想着想着不禁有些走神,这一走神,就撞上了一个人。


    她“哎呀”一声,“抱歉抱歉,是我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你,客官你没事吧?”


    “无事。”来人长相俊秀,声音却沙哑异常,他扶了云端一把,并趁机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云端手中,“下次注意些就好。”


    俨然是当时宁枳失踪之事时,云端见过的白兴洲。


    “好的,多谢客官。”


    云端第一次做这种传递情报的事情,半是紧张半是兴奋。等到白兴洲彻底离开不夜侯之后,她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店内的情况,才回转身子,往旁边的薛府走去。


    宁枳最近身子不舒服,动不动犯恶心,连云端都看出不对来。但是薛朝和宁枳两人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也不提请大夫来看一看。


    云端干着急,几次提起找个大夫来看看,都被宁枳岔开了话题。


    无奈,云端也只能强迫她在家里歇息,不让宁枳再管店里的事情。


    好在这一次,宁枳没有反对,云端这才松了口气。


    宁枳此刻正在房内,皱着眉喝云端早上炖好的补品。她听完云端的话,看完字条上写的内容,随手又递给薛朝,若有所思。


    字条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明日给梓桑公主送茶叶。


    “阿元让人送来的?”薛朝问道。


    云端点了点头,“是的,是白大人送来的。”


    “可他为何突然让我们去给梓桑公主送茶叶?还特意偷偷派人送字条来?”


    宁枳想了想,“大概因为他身边的人,不方便这个时候出现在不夜侯。”


    云端不解,“可白兴洲不也是靳相的人么?”


    “不一样的。”宁枳道:“白兴洲虽然是靳渊的人,但他平常都不用真面目示人,且隐于暗处,李阀的人应当并不熟悉他。”


    兰思若与不夜侯来往太过密切,且她是靳府管事之人。若她今日前来,明日不夜侯便去给梓桑公主的驿馆送茶叶,难免让人联想到什么。


    “且等着吧,应当还有下文。”


    果然如宁枳所料,晌午过后,不夜侯来了一个异国打扮的婢女,说是梓桑公主卿慕大成的茶文化,又打听到这京中茶楼以不夜侯最有名气,因而特邀请不夜侯的老板明日去往驿馆,给梓桑公主烹茶。


    来人走后,云端又火速给宁枳传了话。


    “倒真如你所料,只是不知阿元与这梓桑公主,是何时牵上的线?又为何要让你去见她?”


    宁枳也想不清楚具体缘由,只能根据现下的情况猜测,“想来是靳相身为男子之身,不方便去驿馆见一个异国公主,且这位异国公主还有可能成为我国国母,所以才会想到由我代劳。”


    薛朝有些担忧,“但你身子…”


    “无碍,我近来觉得好多了。”宁枳轻轻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而且早日将此间事了了,咱们才能早日回扬州不是么?”


    薛朝眉目间忧虑散开,“好,依你。”


    _


    翌日,宁枳带上不夜侯最好的春茶,在云端陪同下,去往了驿馆。


    大概是梓桑公主提前打了招呼,云端通报了来意后,值守的士兵便放她们进了驿馆。


    见到梓桑公主之前,云端一直觉得自家小姐最是好看,这世上没有人的样貌能与自家小姐相媲美。


    而见到梓桑公主之后,云端仍旧觉得自家小姐最好看,却仍旧忍不住想赞叹她的貌美。


    见礼过后,云端和丫鬟退到了外面,屋里只剩下了宁枳和梓桑公主。


    宁枳不急不缓,细细替梓桑公主烹茶,每一道步骤都优雅从容,赏心悦目。


    梓桑公主看着看着,却先憋不住了,“你家主子没有告诉你,让你来做什么么?”


    宁枳悠然一笑,“只说了让我来替公主烹茶,倒是没说别的。”


    梓桑公主存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宁枳道:“公主希望是谁呢?”


    两人对视几秒,梓桑公主先挪开了目光。


    她嘟囔道:“就是不喜欢跟你们大成的人打交道,花花肠子太多了,说句话都得绕上好半天。”


    宁枳又是一笑,“我只是个替主子跑腿的,公主若是有怨念,我会替公主转达的。”


    “这就免了,我与你主子还没有那么熟。”梓桑公主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到底是只能传话,还是能做靳相拿主的人?”


    梓桑公主挂说的明白,宁枳便也不跟她兜圈子了,“我能做靳相多大的主,那便看公主想要做什么了。”


    梓桑公主一咬牙,直接道:“我要嫁给你们小皇帝!”


    宁枳面上笑容未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去,“公主在开玩笑吧?”


    “我哪有心思开玩笑!”梓桑公主烦躁地在屋内踱着步子,“我必须要嫁给大成皇帝,这是我此次来大成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不在乎做任何事情。我知道,靳相与李侯之间有龃龉,我手里有一些李侯与我父王的往来信件,足以将李侯扳倒了。只要靳相助我嫁给大成皇帝,我愿意将这些信件送与他。”


    宁枳丝毫不为动摇,又重复一遍道: “公主,你在开玩笑。”


    “我说了我没有开玩笑!”梓桑公主转到宁枳面前,却忽而意识到,“你不是靳相的人,你是大成皇帝的人?”


    宁枳直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未曾否认。


    梓桑公主慌乱地退后几步,正想叫人进来,又猛地顿住了,“也不对,你若是大成皇帝的人,靳相不可能派你过来见我。那是靳相不愿意我嫁给大成皇帝?他那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总该知道孰轻孰重吧?”


    “公主莫要再猜测了,不管我是谁的人,都不会答应你堂而皇之嫁给皇上。他虽然还小,虽然还未成长为让所有人心安的圣明君主,他也仍旧是我大成的王,是我大成的皇帝。”


    “今日与公主的谈话我会转达给靳相,但也请公主相信,我定不会让公主有机会,能嫁给皇上。”


    宁枳行了礼,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步伐缓慢却十分坚定,并没有要继续跟梓桑公主再交谈的意愿。


    梓桑公主心下一急。


    她本就被看管的十分严密,连这次让宁枳过来给她烹茶,也是孟令逸态度强硬,说她是使者而非犯人,方才能被放行进来。


    若是靳渊不愿帮忙,只李侯一人支持的话,她恐怕真的没有可能嫁给大成皇帝。


    可她若是不能如愿和亲,那孟令逸所中毒的解药…


    眼看着宁枳的手已经放在了门闩上,梓桑公主终于下定决心,抛开所有顾虑,喊住了宁枳。


    “姑娘留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再做决断。”


    宁枳此时已经打开了门闩,只要稍稍用力便可推门而出。


    梓桑公主紧张地吞咽了两下口水,心跳也极速地跳了起来。


    若是留不住她,若是她就此离去…


    宁枳手指一勾,门闩重又落回了原位。


    第68章


    “此次父王让我来大成, 确实意在让我嫁给大成皇帝,目的却不是为了和亲。”


    重新落座后,梓桑公主心绪还未平静, 她喝了一口宁枳烹的茶, 理了理思绪, 慢慢说道。


    “父王与李侯早有往来, 往年我们过冬没有粮食之时,李侯会提供些情报, 让我们兵士不费什么劲便闯进大成边境的城池,搜刮些战利品,用来过冬。而相对的,父王也会给予李侯些便利, 让他的人在我国做生意。”


    “可是今年入冬之前, 李侯却让人送来信件,说今年的交换不再是生意上的便利。”梓桑公主说着说着, 似有者难以启齿一般, “而是要父王假意投诚, 以我为诱饵嫁入大成皇室,并伺机害死大成皇帝。”


    宁枳平静接着梓桑公主的话茬说了下去,“当然, 在皇上死前若是能怀上龙种,那便是更好不过了。至于这个孩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北荻王跟李侯打的小算盘被宁枳平静地拆穿, 梓桑公主抿了抿唇, 反倒不觉得尴尬了。


    “确是如此。我本与孟郎情投意合, 父王也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本只待春暖花开北荻渡过这次难关之后, 便要成亲的。”


    然而北荻王利益熏心,在心爱的公主和壮大北荻拥有肥沃的土地之间,天秤自然偏向了后者。


    对于皇家来说,任何亲情都抵不过利益带来的诱惑。


    宁枳道:“你既然与孟将军真心相爱,他为何不带你逃出北荻,反倒是亲手将你送到了大成呢?”


    听出宁枳话中的意味,梓桑公主非但没有气愤,反而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想送我走的,去他的部族,可我不能。”


    “孟郎身子不好,可他有经世之才,而且他的部落很强大。父王为了将他收归己用,派我去…勾引他,并在他体内种了毒。他是为了我才为父王所用,而且能解他毒的解药只有父王才有。他那么好,不值得为了我送了命。”


    父王答应过她,只要她成功嫁给大成皇帝,他就会给孟郎解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虽然遗憾,但总比天人相隔来的没那么遗憾。


    敌国公主深情地讲述着自己的感情史,宁枳却并不能感同身受。


    相反,她隐隐觉得不耐,乃至于愤懑。


    她的阿弟,并非自愿生在皇家,自小除了她,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应当有的温情。而如今当了皇帝,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刻君临天下的快感,却要日夜担心,会不会被人谋害了。


    别人苦心谋划的亲事,不是沾着蜜糖的甜点,而是淬着剧毒的刀子。


    宁枳缓缓沉淀下一口气,“所以,公主说话还没有说完,是作何打算?”


    “你们大成的皇帝我必须要嫁,否则孟郎拿不到解药。但成亲之后如何操作,我可以让你们来决定。同时,李侯与我父王来往的书信,我仍旧可以交给你们,只要最后,靳相愿放我和孟郎一条生路。”


    宁枳看向梓桑公主,似在思量她说的话的真伪,又像是单蠢地在发呆。


    过了许久,她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将公主的话如实转达给靳相的。”


    _


    京城百姓近来有了新的一大疑惑,小皇帝要娶亲了,娶的是北荻的梓桑公主。


    之前信誓旦旦说皇帝肯定不会迎娶北荻公主的人纷纷都被打了脸,有关这场大婚的讨论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不管民间的讨论声潮有多么宏大,这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而各方势力似乎私底下有了某种默契,纷纷给礼部和钦天监施压。


    大婚的日子很快确定,定在了四月初八,正好是梓桑公主入京一个月后。


    而因为梓桑公主是确定了为皇家的媳妇,李太后以保护梓桑公主安全为由,派御林军将驿馆重重包围了起来。


    一时间,莫说是李侯,就连北荻的人,想要见上梓桑公主一面,都难若登天。


    就在京城之中议论纷纷,而各方势力之间蠢蠢欲动又兀自按捺下的时候,大婚之日到了。


    因为是婚假大事,北荻那边自是也派出了送亲的嬷嬷。北荻王身份不便入京,便派了北荻王后最倚重的玉嬷嬷前来。


    梓桑公主一夜未睡,坐在床边等着天亮。


    扶华几次劝说梓桑公主,“明日大婚礼节必然繁琐,公主身子本就不好,若是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身子会吃不消的。”


    梓桑公主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我不困,想要待一会。扶华,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扶华鼻子一酸,眼中含着泪,“记着呢公主,等送亲队伍入了宫墙,再将解药交给孟将军。”


    “嗯,记得便好,千万不要太早将解药给了他。”


    扶华心有不甘,“可是公主,你为了孟将军做的那么多,连一辈子的幸福都赔进去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主动请缨送你来和亲。您真的甘心么?”


    梓桑公主无奈叹息,“傻孩子,他哪里是无动于衷?他若是真的无动于衷,就不会亲自送我来大成,只需在北荻好好待着,父王自然会给他解药的。”


    “可,可是…”


    “他大概以为,我答应父王和亲,是为了北荻,为了父王吧。”


    梓桑公主眼神眷念,摸着腕上的玉镯。


    玉并非好玉,刀工也十分粗糙,却是孟令逸亲手雕琢,送她的定情之物。


    他们约定好,成婚后便离开北荻,回到他的部族去,男耕女织,过平凡的生活。


    “我一直想再见他一次,就算只是说上一两句话也好。可他大概真的怨恨极了我,每次都对我避而不见。”


    梓桑公主看到扶华担忧的眼神,安抚一笑,“没事的,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之后,我便自由了。”


    只是很遗憾,以后天涯路远,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外见到孟郎。


    门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扶华神色一慌,正要叫人,却突然被梓桑公主按住了。


    她心跳的很快,攥住扶华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劲。她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却不知道那人,会不会真的前来看她。


    门被缓缓推开,门外之人也渐渐显露出了身形。


    扶华捂住嘴,将到了嘴边的惊叫压了下去,“孟将军?!”


    她压低声音叫了来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


    “扶华!”梓桑公主轻声叫了她的名字,“你去外边守着,不要让别人过来。”


    扶华联想到刚才梓桑公主跟她说的话,以及她至今不愿意休息,瞬间明白了,她就是在等孟将军。


    扶华赶紧对着孟令逸行了个礼,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梓桑公主慢慢站起身,一步步往孟令逸走去。


    只是才刚靠近他,孟令逸忽然往后退了一小步。


    只是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梓桑公主却再也无法挪动双脚。


    她喉头一哽,“你既然这样怨我,今夜又何必想方设法到我房里来?”


    孟令逸喉头滚动,许久才出了声,“我确实不该来。”


    他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压的很低,“只是我若不来,我怕我这辈子都放不下你。”


    梓桑公主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了孟令逸的怀中。


    软榻旁的烛火忽然爆了下,梓桑公主才醒过神来。


    她推了推仍旧抱着她的孟令逸,“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会嬷嬷就该来给我梳洗打扮了,你快走吧。”


    孟令逸不为所动,“你既然心里还有我,嫁给大成皇帝便不是自愿,要走我们一起走。”


    “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傻话?”梓桑公主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像是抹了蜜糖一样甜,“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我嫁给大成皇帝,父王就会给我解药,到时候你吃了药就离开驿馆,有多远便走多远。”


    孟令逸眉间染上一层怒气,“那你呢?就这样留在大成皇宫里,守着一个没长开的奶娃娃,看着他以后一个一个女人地娶,最后老死宫中?”


    “自然不是!”梓桑公主没想到父王防备孟令逸到了这种地步,连整个计划都没有告诉他。


    “父王与李侯本来的计划,是让我嫁给大成皇帝后,给他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到时候大成无主,李侯起兵,父王再伺机攻打大成,两人瓜分了大成的江山。”


    孟令逸眼中闪过阵阵惊愕。


    梓桑公主苦笑着说道:“你也觉得父王在异想天开是不是?可不知为何,父王却觉得此计划十分可行,甚至不顾及我的意愿,用你来威胁我。”


    梓桑公主咬了咬唇,“所以为了你,也是为了北荻,我来到京中之后,让扶华乔装给靳相送去了合作的意向。我与他已经约定好,明日大婚,我假意刺杀大成皇帝,之后假死脱身。扶华会带着我偷出来的父王与李侯的来往书信,向靳相投诚。”


    孟令逸紧皱眉头,“可这样,不是将北荻也拖下了水么?到时候若是大成发兵北荻,那北荻的百姓岂不是要受苦了?”


    “不,靳相答应我,此事只祸及父王一人。只要北荻换了新王,与大成和平相处,大成便不会为难北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就连孟令逸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是他一想到,眼前一向柔弱的女子,抗下了身与心的双重压力,为他,为北荻谋取了一个光明的未来,他的心就止不住地阵阵发痛。


    孟令逸重新将梓桑公主搂入怀中,“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地回来。我们回部族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你还要给我生一窝娃娃,你答应过我的。”


    梓桑公主抱紧孟令逸,明明是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好。”


    孤身迷茫着行走了这小半年,她终于又快要回到她的归途。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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