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后来, 进门以后的安清云直接把骆沛然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听声音,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似乎又在打架。
小徐助理从没见过这阵仗, 被吓得从地上爬起来蹦到了纪离边儿上:“夫人,这是啥情况?”
纪离:“……”
夫人表示,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不过徐助理靠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了差别, 被带走的骆总脚步虚浮, 明显是喝多了,与他相比, 小徐助理却要清醒得多。
徐轻:“那个人哪是打游戏呀,菜的抠脚,我看泄愤和单纯喝酒才是真的。”
纪离:“……”
其实他也看出来,骆总心情不好。
这种事情纪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尤其是骆沛然对他一向报喜不报忧, 不说实话。
不过他被安总拖去了小房间……应该没什么事吧?
纪离和徐轻对视了眼,还是凑了上去。
由于关着门,也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徐轻胆大加八卦, 表示可以作为夫人的马前卒,上去听听他们在干嘛。
他刚上前一步,纪离忽然拉住他,与此同时小房间的门被打开, 脸色很差的安清云走了出来。
他对纪离说:“我先走了。”
“啊?这就走了?”
纪离:“你不用着急走,要是想留下来的话我这儿有很多房间……”
“不了。”
安清云视线向背后的房间一瞥:“让他冷静冷静,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像他赶来时速度之快一样, 离开得也很快。
纪离:“……”
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了?
送走安清云后, 纪离发现骆总还在那个房间里, 没出来。
他过去查看情况,骆沛然却说困了,要睡了。
一直背对着他。
……
纪教授还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以前都是别人照顾他,很少有需要他关怀别人的时候,但现在骆总又明显情绪不佳……
还真像带孩子了。
纪离不禁想,要是齐暮楚在的话或许根本就不会纠结。
自动代入齐总的办事方式,他点点头说:“好,那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骆沛然背对着他,发出很闷的一声“嗯”。
纪离便退了出去。
小房间其实就是间小客房,有床和床垫,只是没有被褥枕头。
好在当初小徐助理采买得超级全面,连给客人准备的洗护用品、备用的床单被罩都有,也还好徐轻在,都能立即找出来给骆总安排上,可省去了纪离的许多操心。
看着做事情井井有条、简直犹如生活管家的小徐助理,纪离都狠狠羡慕了——齐总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居家小能手?
这生存技能,自己跟他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被夫人猛夸的徐轻也很开心,含蓄表示:“还好啦,我也只是比较喜欢弄这些东西……”
徐轻大学是名校毕业,还是跟齐总一个系的,是正儿八经的齐暮楚的学弟。
然而毕业以后他竟然没怎么从事专业相关工作,做的是齐总的生活助理,而不是行政助理。
……纪离以前都没发觉,现在看才反应过来,他这完全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的确不喜欢金融行业,费脑筋,就想找个轻松的更靠近生活的。”
安顿好骆总以后两个人又返回到客厅,小徐助理有点含蓄,又忍不住放大了自己的笑容:“不过跟在齐总身边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干嘛。他们都以为我在齐氏干的是什么大买卖,都可满意了,也不会催我换工作之类。关键是齐总给的薪水还高。”
说着,他冲纪离眨了眨眼睛,有点顽皮地说:“总之感谢齐总。”
纪离被他赤城坦白的模样逗笑了,不禁问他:“对了,你是大学毕业就跟着齐总了?”
“……其实应该是大三。”徐轻老实回答:“齐总那会儿还是研究生,就在我们学校内部招助理了,正好我当时也有点无心学业,就想工作试试……这算起来,都已经有四五年了。”
纪离听着直点头。
四五年前……自己二十出头,还不认识齐暮楚。
或者那时候还是他太封闭了,几乎常年住在实验室里,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然那时齐暮楚也正在滨城读书,以齐总的风光,自己怎么着也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是挺风光的,那会儿齐总都被人称作神。”徐轻说。
当然,是神,也是神经病。
嗯,叫齐总神经病的其实更多……徐助理到现在都坚定认为,自己能在齐总身边干这么长时间,转为生活助理工资还一路水涨船高、待遇与其他人无异,统统都与这么多年自己都坚定地站在被称作神经病的齐总身边有很大关系。
要不然,齐总哪用得上什么生活助理呀,他根本就没有生活好么!像一些订机票端咖啡的事,都是秘书做的……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当年站对队了。
……虽然站对队的理由只是自己咸鱼又佛,觉得这个学长人还不错,除了工作外事儿一向不多,不会拖欠工资不会随便占用他的假期休息日,跟他干比较轻松……就一直没有考虑换个工作。
哪怕大四毕业的时候,也因为懒得再去找地方面试,就这么一直干着。
但这落入齐总眼中似乎就成了一种忠心……呃呃呃,反正自己也的确是很忠心啦——咸鱼都是连有二心都懒得的。
所以当齐氏步入正轨以后,作为元老级人物的徐助理也心安理得地躺平养老了。
其实不只是徐轻,齐总一直都对支持他的公司元老们特别好。
对曾经向他表达过善意和帮助的人也很好。
就像赵总,他虽然总因为对着齐总开玩笑被教训,但他跟他齐总要的项目,有哪次是没有拿到的?
跟这都有关。
徐轻感叹:“主要是齐总是白手起家,那会儿真是太不容易了。放在现在,谁敢当面骂他是神经病?”
纪离:“……”
所以齐总还被人当面骂过???
只恨自己当初太封闭。
纪离开始忍不住想,如果早点知道这个世界有个人是他老公,他老公在滨城还被人欺负了……那齐总会不会就没那么难了……
当然纪离很清醒地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
徐轻也安慰他说:“这个齐总不介意的,他说过,打铁得需自身硬。再说齐总要是本身没强大起来,那也护不住您呀!”
纪离:“护我?护我什么?”
纪离感觉有点奇怪。
徐轻则猛地深吸口气,骤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没注意,似乎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徐助理不着痕迹地倒退一步,直接跑路去客厅,开始收拾刚才他跟骆总造成的残局。
纪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想起来:难道是纪家?
……
最近纪家的确从他视野和生活中消失了,再没骚扰过他。
与纪家的相关种种都变得恍如隔世一般——他还记得,但又觉得离自己好远。
纪离知道,这一定是齐暮楚的功劳。
“是啊,对呀,我说的就是这个!”
一边将里倒歪斜的空酒瓶收好归位,徐轻一边猛点头,突然倒豆子一样,又主动把什么都说了:“齐总可是派了很多人盯着纪家呢,他还亲自约见了纪家家主……呃,也就是您父亲……给他提了不少‘建议’和‘意见’呢。
齐总还说,等……等过段时间,他抽出空了,再好好跟您的父亲唠一唠。”
纪离:“……”
这个建议和意见,应该可以直接翻译成是警告吧。
纪离莞尔,想起齐总约见自己父亲的画面,蓦地有些失笑。
他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复杂的情感,小时候父亲为了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离家单独居住在外,并没有抚养过他一天,他都是被养在祖母身边的,很长时间,纪离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指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后来祖母去世,到死那天也明令不许那个女人进门,可父亲还是违抗了祖母的遗愿,甚至祖母过世没几天,就把女人和他们的孩子都接了回来。
纪离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情感,连恨意都不分明,只知道祖母临终的话父亲都可以如此违背,大抵他也是不爱祖母的。
不爱祖母、甚至间接气死祖母的人,自己也不会爱他。
……
让小徐助理不要收拾了,赶紧也自己找个房间安顿好早点睡,纪离完成了后续的工作,就早早上楼洗漱去了。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明明楼下有俩大活人,却感觉屋里空空的……
纪离最后爬起来,去找自己的手机。
他从来没有在卧室玩手机的习惯,甚至一般都不会将手机带进卧室。
但这次却躺在床上,翻找通讯录,之后又点开微信,最终将视线停在那个晚上才与之视频完的人的头像上。
纪离愣了愣,忽然觉察到,在齐总回来两个多月后,自己竟是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之前他也有自己提前上床睡觉的时候。
但那时齐暮楚不是在隔壁书房办公,就是在公司加班开会,顶天俩人还是在同一个城市,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所以心理上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
纪教授凝眉,点开那个人头像,又算了算时差,觉得还是不应该打扰对方……
于是纪离发了个自己倒在床上的自拍,反正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拍都不丑,纪教授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形象,就直接给对方发了过去,附上文字:
[我睡了哦,晚安。]
……嗯,齐总让他早点睡,说不要玩得太晚。
那为了让对方安心,自己当然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睡了,才没有玩太晚。
对,就是这个原因。
纪离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贴心了。
然后他握着手机侧卧躺好,头冲着齐暮楚平时睡着的那一侧。
其实没指望对方能立即回复。纪离也知道齐总工作时有多专注,多半不会看手机。
但他还是决定浅浅地等个五分钟。
就当……顺便酝酿一下睡意。
没想到他才刚躺好,齐暮楚那边就秒回了。
[老公:好,睡吧,宝宝晚安好梦(亲亲)]
“……”
纪离盯着那行文字,不知怎么就犯起了困,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唇角含笑。
根本不用酝酿。
·
第二天,三个人都起晚了,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小徐助理正在厨房准备早午饭,骆沛然被那香味馋醒了,直接来到餐桌边儿上,对徐轻说:“呦,小助理这么能干。”
对面的纪离则一眼瞧见,骆总的脖子上又红了一块。
纪离:“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按了按自己的脖子,对骆总说:“你还没洗漱呢吧,那个卫生间,洗漱用品小徐都给你备好了。”
“好啊。”骆总直接走向了纪离所指的卫生间。
然后他进去没两分钟,纪离和徐轻就听见一句爆粗口的声音:“卧槽,安清云你%¥#&……”
紧接着,骆总直接把卫生间的门给甩上了。
徐轻:“……幸好,他还记得昨晚有人来过,也记得来过的那个人是谁,要不然咱俩嫌疑太重了。”
很显然,徐助理也敏锐地瞧见了骆总脖子上的痕迹。
纪离:“……”
徐轻是在其位谋其政,想的自然要比夫人多一点儿——他最近的工作就是来看着,阻止外面的野男人跟夫人产生交集的,要是不慎被骆总误会是他们之一给啃了,那就只能自己牺牲名节,暂时顶包了。
了解了对方在想什么的纪离:“…………”
这个小徐助理的思维跳跃性和发散性……
嗯,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儿,他跟齐总一样,适合去写小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总:?
第 62 章
吃完早午饭, 恰好保洁人员和钟点工到位,徐轻带着他们按个地方走一圈给分配工作,纪离则抽空与骆沛然一起坐了坐。
他也不会聊什么问什么, 大概就是跟骆总喝喝咖啡,谈谈人生。
“你不用去学校吗?”骆沛然问。
纪离:“今天是周末唉。”
骆总:“……”
纪离:“不过我下午的确要去开个小会,你……”
“我下午就走了。”骆沛然说:“没事,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
纪离:“不回家过了元旦再走?”
“最近比较忙……”
纪离眨了眨眼睛:“你以前也没这么忙呀。”
骆总是家里的老幺, 上面有两个比他大了好些岁的哥哥。又由于他两个哥哥都是精明强干的类型,且与骆总年龄相差较大, 所以家里也没指望他这老三承担什么重任,从小到大都是被惯养着的……
反而是当初他跟安清云竞争,突然靠自己上了相当不错的大学,倒着实让他父母和兄长都大吃一惊, 据说当时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虽然惯养依旧是惯养。
上了大学的骆总没了竞争对手也懈怠了,这么多年就一直顶着小骆总的身份在圈里晃荡,日子倒一直滋润……
就是最近的确憔悴了许多。
纪离抿了口咖啡:“你家里没什么事情吧?”
纪离第一反应, 自然想到的就是别是骆家出了什么事,才让骆沛然这么心力交瘁。
但骆沛然却说:“没什么事啊。”
蓦地,他又问纪离:“催婚算事儿吗?”
纪离:“噗!”
“……你侄女侄子们都快十岁了吧,他们还着急让你结婚?”
骆沛然耸肩:“我妈说怕我再不找个人结婚, 会注生孤。”
纪离:“哦。”
这么说纪离就理解了。
因为骆总性格活泼好说话,又一直出手大方,外加上人长得不错,家世学历又都漂亮拿得出手, 环绕在他身边的人一直很多。
但骆沛然这人有个毛病, 前男友前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就是都不成。且分手原因都十分莫名。
……大概就是前一天还都挺好, 骆总一掷千金,送珠宝送首饰送玫瑰、开跑车带人兜风参加各种聚会。
可一旦进展到牵手那步以后就忽然完蛋。骆总光速分手,直接连人都找不到了。
因为太莫名,甚至纪离还被他那些前任们找上门过……
而用骆沛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感觉不对。
想起骆总的这个属性,连纪离都觉得这么下去可能不大行。
看来骆家催婚也是情理之中。
而如果放在以前,纪离也说不出什么,他又不懂感情。
但现在嘛……
恋爱体验充分,纪教授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帮他分析分析了。
“所以你总说感觉不对,是什么不对啊。”纪离:“怎么一拉手就不对了?你又不是有洁癖。”
骆沛然:“……”
换做以前,骆总大概也不会仔细地与纪离描述情感方面的事。
但今天,他看了看坐在阳光下温润坚韧的纪离,憋了半天还是说:“就是感觉不对。害怕,怕跟这个人有什么纠葛。”
“怕负责任?”
“……算是吧。”骆总有些泄气,感觉又不是这样,只能说:“反正就是……可能我就是有这个毛病,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吧。”
这话有至少三个人跟他说过。
都是被他甩掉的“前任”,在堵到他后,指着鼻子对他说的。
搞得骆总都有点ptsd了。默认自己就是大渣男。
“算了不说了。”骆沛然烦躁地搓了搓脸。
他追人的时候的确热烈,后来不喜欢的时候也的确决绝。
骆沛然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他的喜欢就是如此短暂,只能丧气地承认:“我就是大渣男。”
“唔。”
纪离:“那你跟安总呢?”
“什么?”
“安清云。”
“……跟他有毛线关系。”每次提到这个人,骆沛然都会炸毛。
纪离表情温柔又淡然,就像是个极具耐心的心理顾问:“那这么说,是他单方面喜欢你,你对他连喜欢都没喜欢过?”
骆沛然:“……”
还是很不习惯在纪离面前剖析自己的感情,尤其是他一直默认纪离才是那个需要被他照顾的一方。眼下就有点不自在。
但看着纪离敦厚秀气的眉眼,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不正经。
眼神往旁边一错,骆总:“……这我哪知道……我连他,是那个心思都才知道不久。这总得让我想想吧,万一我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呢?”
纪离想,怪不得昨天安总说让骆总自己想想。
那估计就是安总表白了,骆总跑了。
……
纪离:“可是以前有人跟你表白,你都不会这么回避的。”
骆沛然:“……”
纪离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甚至你还直接拉人家出去玩,送人家巨额礼物,说可以先相处看看。”
骆沛然:“……我有吗?”
纪离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的至少有三次是这种情况。”
骆总:“……”
纪离:“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对其他人其实都不是喜欢……只有对安总才是?”
骆沛然:“……?”
纪离尝试描述自己的想法:“其他人因为不喜欢,或者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玩咖所以才不会这么在意。你这么爱热闹,那对于你来说不过是送送礼物的各取所需,其实说是玩伴才对吧。”
纪离一板一眼地分析:“但是安总对你的情谊你已经知道了,你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所以才不想伤害他。但是在我看来,这样谨慎多思和反常的你,正是因为喜欢他呀。”
骆沛然:“……”
他看向纪离的眼睛直接呆滞,表情更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纪离又喝了口咖啡,继续一脸淡定。
下一瞬,骆沛然直接站起身。
“我得走了。”
纪离:“……这么快?”
……昨天安总也是这么来去如风。
骆沛然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外衣,说:“本来还有点不放心你,才说想来你这儿看看,现在我彻底放心了。”
纪离:“?”
纪教授一脸懵:“听不懂。”
骆沛然则笑了笑:“之前还担心你被人骗,现在看来,你才是最通透的,谁也骗不了你。一直以来我这儿都是瞎操心了,纪神不愧是纪神。”
纪离:“……”
依旧没听懂。
但也不耽误纪离问:“那你这么急是要去哪?”
骆沛然:“先去趟海城吧。”
纪离:?!
海城,那不是安总的地盘……
骆沛然则又笑了笑,反而毫不掩饰了:“姓安的昨天来堵我,之后好像又连夜跑回海城了……这个傻帽,来回一千多公里呢。”
骆总骂了一声,之后就骂骂咧咧地消失了。
留下纪离:“……”
这时候,徐轻凑了过来,忍不住给纪离竖了个大拇指:“夫人真的好通透好聪明,一语点醒梦中人!”
原来纪离跟骆沛然谈心的时候,小徐助理虽然假意干活,其实还是有意无意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那两个人说话太专注,也没有什么顾忌,自然都被徐轻听到了。
骆沛然在的时候也没征求他的建议,徐轻自然不好说什么,现在人走了,便忍不住发表感慨:“我看那个骆总就是爱而不自知,永远弄不清自己的心,神经至少得比正常人粗三倍。”
纪离:“……”
“啊,我不是说您朋友不好,我这只是客观评价。”徐轻赶紧解释,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夫人的发小,他的表达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纪离倒没追究他说话直白,只是有些费解:“你们才认识不过一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徐轻说:“见面是一天,但我知道骆总这个人可不是第一天了。”
纪离:“……”
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徐轻说:“他作为您身边的第一发小,自然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啦。”
这个“我们”还有谁,已经不用多说了。
徐轻:“然后我们发现这位骆总待人倒是十分真诚,没有什么坏心,就是似乎分不清普通喜欢和那种爱人之间的喜欢。”
“……”
纪离直接听笑了,尤其是稍微想象一下齐总也参与其中、一起分析人物特征的画面……真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说到这里,虽然会忍不住向夫人泄密,但对齐总仍旧绝对忠诚的徐助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老板说话:“您也不能怪我们调查骆总,就因为他分不清爱和喜欢,这么多年圈子里一直都有传闻,说您才是他的真爱,骆总在外面浪荡不羁,对象换了又换,是因为得不到您才找的替身!这……齐总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甚至齐总能这么久一直都忍着,我还是蛮佩服的。”
纪离:“……”
这个传闻,纪离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以前也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流言蜚语传到过纪离的耳朵里,但那时候他对感情完全没有认知,听到也不会往心里去,顶多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却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被骆总甩掉的前任们会跑来自己这儿闹。
他还以为是骆总分手的方式不对,伤了人家的心。没想到是对方直接以为自己才是根源……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不过齐总应该也早就知道我们没什么了吧。”纪离问。
虽然齐暮楚现在还病着,但他不是调查过骆总了么,而且也早知道骆总跟安总间的事,所以现在应该是没什么误会了吧?……
但徐轻说:“夫人放心,齐总不是那种喜欢乱吃飞醋的人,你看,他之前也有忍着没有调查过骆总呀……呃,不过那些都是在齐总生病以前。”
现在的状况徐轻也挠头了,毕竟齐总的心思那么难猜,他最近也不跟自己讨论那些股票问题了,所以徐轻也说不准。
纪离:“……等等,你是说齐总生病以前也知道我跟骆总的事,只是忍着没有过问?”
徐轻:“当然,骆总一直视您为男神的事,大家都知道哒。”
纪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齐总以前有那么关注我的事吗?”
他都没有觉察唉……
纪离一直以为如果不是齐暮楚这次脑子坏掉以为会出局,他们就会一直是单纯维持着‘一年八次的合法夫夫’的关系。
毕竟以前他们说话都不过百句,自己也都没怎么关注过对方……
将自己代入另一半,纪离才不会管对方有没有什么蓝颜知己。大抵是说过会婚姻忠诚,就不会再对另一半起疑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而已。
而纪离一直以为,齐总跟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是一样的。
“这个。”徐轻继续挠头,显然他也不是很懂,毕竟齐总心思深沉,齐总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齐总还是信任您哒,要不是前段儿时间病了,您看他什么时候干涉过您交友。”
“嗯。”纪离点点头,倒也不是自己被不被信任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很惊奇,有一种再度重新审视了婚姻的感觉,并深深地觉得自己以前太草率和儿戏了。
从这点来说,齐暮楚对待婚姻的认知的确比自己深,想法也要成熟了许多。
“那夫人以为齐总以前是把你们的婚姻当成是什么了呢?”徐轻问。
纪离:“……”
这一点,纪离发现自己竟然总结不出。
就如同前几天他疑惑过一样,他的确想不到,齐暮楚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以前就是觉得大概是到了适婚年龄,所以齐总就给自己找了个伴儿?他就是那种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的类型。
旁的纪离也没有深究过。
直到近期逐渐了解了齐总的孤僻和忙碌,才发觉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到。
想不到,纪离就干脆直接问:“他当成了什么?”
“就是,我也不知道呀。”徐轻扶了下眼镜框,摊手表示,感情的事他哪里懂呢,他还小,所以才要请教夫人的呀。
纪离:“……”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夫人也不清楚。
但总归似乎是跟自己不太一样。
他以前可是把齐总当成是相亲挡箭牌加长期饭票呢……
虽然现在不懂,但没关系,他还是可以问的。
所以当齐暮楚再度打来视频电话的时候,纪离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以前把我们的婚姻当成是什么了呢?”
齐暮楚:“老婆?”
如果不是刚才两个人还说说笑笑,刚聊完彼此今天吃什么、做什么,乍一听这个问题,齐暮楚都要吓一跳。
现在倒是还好,他对着镜头温柔地笑:“宝宝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纪离也在镜头这边笑:“就是有点好奇。你就告诉我呗?”
他语调软软的,尾音上扬,有点撒娇的味道。
齐暮楚微微挑眉,眉宇间逐渐变得清朗,仍是笑道:“那回去以后再告诉你。离离有没有想老公?”
“当然有。”
想起昨晚自己都没睡着觉,纪教授又忍不住红了耳朵尖尖。
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说了,纪离赶紧岔开话题:“所以,你是元旦当天回来吗?票订好了么,几点的飞机?”
……
纪离是个对时间没有概念的人,一般也不过节,对节假日更没有概念。
但对于今年的元旦他印象却格外深刻,因为齐暮楚说计划有变,他大概要二号才能落地了。
纪离:“……”
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常见,可以理解,所以视频的时候纪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点点头表示:“好哦。”
“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齐暮楚迟疑:“宝贝生气了?”
“怎么会?我又没有什么事。”纪离仍旧是笑。
齐暮楚在那边深深地凝望他,而后收回视线,点点头:“好。”
……
只是挂断电话,纪离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纪教授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情绪,想了想,他还是换身衣服,决定提前去学校了。
第二天,纪离破天荒地收到了一个宴会的临时邀请。
为什么说是临时,因为上面写着的时间是今晚赴宴,但一般来讲,这种形式的邀请一般最晚也要提前一个礼拜发出邀请函。
他今天才收到,就很难不让人认为这份请柬是临时打印的。
邀请他原本也不在宴会主人的计划中。
“冯家……”
差不多刚刚看见请帖,纪离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通以后,对面传来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喂?是纪教授吗?你好,我是暮楚的父亲。”
纪离:“……”
想起齐总的身世,纪离一愣,反问:“哪个父亲?”
这次轮到对面沉默了一瞬。
之后那道男声才说:“我是冯秉谦,暮楚的亲生父亲。……不然还能有谁?”
纪离:“……哦。”
不能怪他看到请帖也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被调包的齐总,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虽然那位早就把他抛弃了,估计现在也已经获得了该有的惩罚,但齐暮楚面临的状况那么狗血,谁知道这次是谁找上门儿了?
“冯先生,有什么事吗?”纪离客气地问。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请帖纪教授也收到了吧,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够赏光,前来参加冯家的家宴。”
纪离当即皱眉:“……这,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毕竟是暮楚法定上的配偶。”冯先生在电话那边说:“也是时候来家里认认亲朋和长辈了。”
纪离:“……”
关于齐总和冯家的事,他上回问过一次齐总有什么打算,齐暮楚没有作出明确回答。
但纪离已经知道齐总在绥州的事可能跟冯家有关,所以在齐暮楚没有彻底地、义无反顾地决定回归冯家前,他并不想跟这样的一家子扯上关系。
于是纪教授很耿直地问:“但是暮楚他之前有去过您家里、认过亲朋和长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纪·诡辩奇才·嘴炮小王子上线!
第 63 章
“你……”
冯秉谦显然没想到他敢这么同自己说话, 语气又是一滞,之后才说:“暮楚回归冯家是早晚的事。况且小纪……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况且小纪, 你今天应该是一个人跨年吧?不如来冯家吃个便饭,跟我们一起跨年。”
冯秉谦不愧是从众多冯氏兄弟中杀出重围的,语气乍听和善, 实则又不怒而威, 很有冯家家主的风范,而且一开口就全是重点。
他说:“我知道之前家豪去找过你, 你们或许有些误会,但是我已经批评过家豪了,所以小纪你不用担心。今天邀请你,完全只是想彼此了解一下, 更何况……唉,暮楚对我们有误会,你阿姨近来身体又不好, 只盼暮楚什么时候能够回一趟冯家看一看她。
我知道暮楚现在不在国内,但小纪你替他前来,也算是对你阿姨的一点安慰。回头暮楚知道你跟我们一起过节,还相处融洽, 说不定他对我们的误会也能够化解。你也希望暮楚能够回到他真正的亲人身边吧?你知道,暮楚他这些年在外,过得很苦……”
纪离:“……”
看看,这才是谈判高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说了, 直教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
纪离挂断电话。
又垂眸打量那份请柬——这不是冯家家宴的请柬, 而是冯氏举办的宴会的请柬, 估计今晚会有很多名流到场……
人多, 就算没安好心也不会是什么鸿门宴。
纪离又想了想其他可能,觉得都不足为惧。
反而人家诚心相邀,自己不去才会落了话柄。
虽然纪离本身是无所谓,可齐暮楚那边……
纪离抬眼望向窗外,思衬:更何况老冯总还特意强调他的太太、也就是齐总的生母病了。
……他对那位冯夫人有些印象,记忆里是位看起来非常温婉体贴的阿姨。
而纪离也一直很好奇——冯夫人知道齐总在外头、在绥州的遭遇吗?她得了什么病?她是什么时候病的呢?
其实得知齐暮楚的身世后,后来纪离也有侧面向他打听过冯夫人的态度。她毕竟是齐总的生母。
犹记得那时候齐总的反应很含糊,也罕见地表现出了许多茫然。
不得不说,一个从来英明神武、精明睿智,甚至一贯霸气霸道的人忽然露出那种茫然又迟疑的神色,真是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而纪离也一直记得齐暮楚当时的那个表情。
……是就算头脑总是无法呈现出图像以至于他脸盲,却也还是记得对方的那个表情的那种记得。
因为实在很叫人心疼啊。
傍晚,冯家派来的车准时过来接纪离。
纪离今天换上了一身全新的得体正装——这套西装是前段时间新到的,又是他跟齐总的情侣装。
依旧是出自做事情全面并井井有条的徐助理之手,纪离的衣帽间里最近多了许多套西装。
基本上齐暮楚新入了一件,纪离也会跟着有一件,全部都是限量款的高定,据说就算纪离不穿也很有收藏意义,于是纪离也没怎么管过,反正都是收藏嘛,就直接让徐助理放进他的衣柜里了。
没想到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人靠衣装。这句话是真的。
至少纪离刚从车上下来,就立即有人注意到了他。
“唉?!那不是纪家的大少爷??他什么时候也会出席这种场合了?”
“纪家的那位大少?就是他?他很少露面吧,怎么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还不好认,纪少的长相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看的,见过一眼这辈子都记得。”
“唉他穿的是可是XX今年的限量版高定唉,之前我家哥哥想管品牌方借这套衣服都没借来,说是已经被人订走了,难道就是纪少?”
“纪大少什么时候这么有品位了?不过连纪家大少爷都出席这场晚宴了,那是不是说明纪家和冯家又要合作了?”
“我看不是吧,纪大少不是早就离开纪家了吗?”
“那他是……”
人群的另一边,纪超和纪越两兄妹旁边,他们的一个朋友率先指了指车子停下的方向:
“快看,那不是你们的大哥吗?该说不说,他今天穿的好帅啊!”
“以前总觉得这纪大少斯斯文文的,是温润如玉的那款,但他今天这一身儿也太挺拔了,怎么跟宝剑出鞘了似的……”
纪越看清来人,声音直接走了调:“……他怎么也来了?!”
纪超也脸色一变,最近纪家和冯家的确是在谈合作的事,而这次合作对于他们两家来说也的确至关重要,所以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跨年晚宴,他们一家四口也还是全来了,就是为了表示对冯家的尊重。
但纪离也来了……他来做什么的?是来搅局的、还是来坐收渔利的?
纪离以前可从来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看着下车以后就万众瞩目,落落大方地穿过人群走向主会场的纪离,纪越在旁边喃喃:“要么是不想咱们家跟冯家合作成功,要么就是来抢咱家的功劳的。总之他能有什么好心!”
纪超一边听纪越分析,一边摇了摇头,说:“但是齐暮楚没有来。”
纪越这才反应过来,纪离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她下意识内心狂喜,脸上也露出解气的表情:“那就更对了!一定是齐总讨厌他了,把他抛弃了,所以他才孤注一掷跑这儿来了!我就说,那位怎么可能唯独对他就……哥,咱们快点过去找咱爸,可别叫纪离又把咱爸给迷惑了!”
两兄妹俩商量事情时没有什么顾忌,主要是他们旁边的几个朋友都是依附于他们的,早知道他们与纪离不睦,倒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倒是损友们听见他们的讨论,互相对视一眼,还是说道:“……这个,二少,三小姐,难道你们还没听说过么?……”
“听说什么?”纪超问。
“……这个,外面可都在传,那位好像是冯家的孩子,就是现在这位冯董的亲生儿子……”
“谁?!你说齐暮楚?”纪越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度,表情里有震惊、有诧异,还有一丝丝的窃喜。
损友们都猛点头:“……难道二位还没听说么?说齐总才是冯家正统少爷,至于那位冯三少,其实被抱错了……所以我们猜想,纪大少会来这里参加冯家的宴会,是不是……他其实是以冯家儿媳妇的身份来的?……”
纪越:“……”
朋友最后的话,让纪越的表情直接凝固,发僵,然后换上凶悍要杀人的神色:“什么儿媳妇,不懂就不要乱说!纪离他怎么说也是个男的!冯家怎么可能会接受这样的人……”
但纪超的关注重点却是:“齐暮楚是冯家人?谁说的?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我跟阿越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天,滨城都在传。可能是二少跟三小姐度假才回来的缘故吧……所以还没听说。”损友们悻悻回答。
纪越则又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不是让你们盯着纪离和齐总的动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损友们更加悻悻,纷纷在心里想着——还不是因为三小姐您,每次提到那位都会犯花痴,还会因此怼我们,怎么说都不对,那谁要给你们报信儿。
反正也只是传闻,捕风捉影的事。
再说要是那位真是冯家的孩子,那岂不是彻底的强强联合了?谁不知道那位以前吃亏就吃亏在家世不好,没有背景……要真是冯家的人,那他们可彻底招惹不起了!
包括纪大少,谁傻呀,这时候还会帮助你们盯着大少爷。没看见吗,人家纪大少坐的那辆车后面还跟了整整两台车都是保镖!这个时候甭说是帮你们盯着纪少伺机打压了,咱们这群人还跟你们站在一起就已经算不错了!
这时,一路平稳穿过人群、来到主会场的纪离,已经走到了冯家家主的面前。
在场之人,尤其是年轻一辈,其实有资格站在冯董事长面前的不多。
所以当遥遥望见纪离站在冯家家主面前脸色也平静如水、不动如山,谈吐温文儒雅,没有丝毫慌张怯场,而冯家家主竟然对他这个不经常露面的小辈也十分客气,甚至几次抚掌大笑,纪家兄妹的脸色更不好了。
——难道齐暮楚真的是冯家的?
——难道冯家真的认纪离这个‘儿媳妇’?
纪离跟冯家家主相谈甚欢的画面,不仅纪家兄妹看见了,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然而实际上除了基本的问好和寒暄以外,纪离并没有同冯先生多说什么话。
他直接打听起冯夫人的情况。
“你阿姨在后面,过去见见她吧。”冯秉谦说着,又抬手召来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给纪离介绍道:“这是冯家兰,是暮楚的堂妹,按理来说应该叫你一声堂嫂。小纪以前很少来家里,怕你不认识路,就让家兰带你转转。”
“三伯,这就是我小嫂子么?”冯家兰立即蹦到纪离边儿上,一脸欣喜地打量着他,承诺:“三伯放心,今晚我就是小嫂子的引路门童啦!”
“你这丫头。”冯秉谦笑了笑,又对纪离说:“那你们先去后面见见你阿姨吧。”
纪离点点头:“好,失陪。”
冯家作为百年世家,本家自然不是一般的大。穿过主会场所在的花园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另一个设计别致的室内花园,冯夫人近来身体不好,不宜吹风受凉,就一直在这座室内花园里接待宾客。
冯家兰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姑娘,一路上跟纪离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三句不离齐暮楚,而且那个语气……就跟“一如纪往”后援会里,他跟齐暮楚的CP粉很像——
冯家兰:“听三伯说齐总现在在国外,他怎么能丢下纪教授您一个人在国内跨年呢!”
“不过我想,他虽然不在,应该也是很想念纪教授您的,您说是这样的吧,纪教授?”
纪离:“……你刚才不是叫我小嫂子的吗?”
纪离这样问,是因为他想起冯家兰说她自己今年读大一。
虽然不是在滨大读的,但滨城的大学生们都很喜欢逛匿名论坛。所以纪离有此一问,只是在合理怀疑,对方不会也常逛‘一如纪往’板块吧……
但没想到,他这话一问出,冯家兰瞬间兴奋:“所以您是希望我叫您小嫂子喽?!天呐太好了,本来叫您纪教授是因为我觉得叫齐总堂哥有点太高攀了……我担心你不爱听。既然您不介意,那我就……”
纪离:“……”
冯家兰深吸口气,脸上是憋不住的兴奋:“小嫂子小嫂子小嫂子!!!”
“……”
纪离也跟着深吸口气。
……怎么办,问题是他自己问的,虽然被对方误会了,但也总不能现在改口、叫这姑娘不许叫吧……
纪离悄悄地扶额:“要不你还是叫我纪老师吧。”
“为什么?”冯家兰:“我知道了,小嫂子你是害羞了吧,哈哈大家都说您很容易害羞……不是,我是说,那我在外人面前都叫您纪教授,但是私底下叫您小嫂子好不好呀?”
纪离:“……那有什么区别吗?”
他觉得自己似乎老了,跟二十岁的小姑娘已经有许多代沟了。亦或者是,他的情商又退步了,又开始听不懂别人说话了……
冯家兰:“当然有,在外人面前叫您纪教授,是因为我不想高攀齐总为堂哥。但是私底下叫您小嫂子……嗯,会让我有一种追到星并且还能近距离吃狗粮、以及与有荣焉的感觉。”
纪离:“……”
这个解释他倒是理解了。
所以,这姑娘果然是他们的CP粉吧!!!
但是不得不说,一来冯家就撞上了性格这么开朗的姑娘,纪离还是松了口气的,看来这冯家也不似他先前所想,培养出来的都是冯家豪那样的人……
不过眼瞅着室内花园就在近前,冯家兰又沉默了起来,也不笑了,反而犹豫了一番之后说:“等一下小嫂子您进去以后可要小心着点,我那些姑姑和婶婶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他们知道齐总的身份,都呃……私下里议论纷纷。”
纪离脚步一顿:“看来齐总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
他心下了然,所以用的是肯定句。
随后他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齐总与你三伯间的真实关系的呢?”
冯家兰不解地看了看纪离,还是如实回答:“就最近,大概是半个月前,三伯忽然对着全家宣布了这件事。小嫂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谢谢你。”纪离记下了这个时间,就再没有犹豫直接抬步,向室内花园走去。
室内花园虽然不比外面的主花园大,但也大得离谱,一眼望不到头。
这也让纪离感受到了一把财大气粗。
而因为冯家兰的引导,很快也有人猜到了纪离的身份,见他进来,十余个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围了上来,全部亲切地叫他“小纪”。
……当真是如冯董事长所说的认人,以及要与他融洽相处。
也因为冯家兰的介绍,纪离迅速地熟悉了这一圈儿人,虽然脸盲对不上什么号,但单凭穿着打扮,他还是可以区分他们每一个人的。
……仅限今天。
换身行头指定是不认识的。
冯夫人见他来了,也亲自相迎。
她看上去果然病恹恹的、病体沉疴,却还是纪离记忆里温婉体贴的形象。
纪离进来,一众冯氏家属都围着他坐下。
花园里还有其他外人,但见了这场面也不得不主动离远一点,顶多是在旁边顺嘴多问一句:“谁啊那是,这么大的阵仗?”
现在整个滨城的名门望族也还是要仰仗冯氏的鼻息过日子,所以这里但凡是个姓冯的人,谁不得对他们客客气气。
但这青年一来,反而让冯家人、包括冯夫人在内的都围住了他,也难怪大家要多问一句。
有人回答:“不知道了吧,这可是那位的爱人!”
“谁?难道是齐……”
虽然要仰仗冯氏的鼻息过活,可那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搭不上齐暮楚的边儿。
但凡是姓齐的不那么严苛不讲情面……说不定今天在冯家宴会上的人,明天就把齐家大门给踏破了。
“不过不是说那位是冯总失散多年的儿子吗?这个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本以为这些年能有个人出来媲美冯家,没想到人家竟然是一家人!”
“这也不一定,当初不是说是抱错了吗?冯家现在想要认回齐暮楚,也要看人家答应不答应……”
“能不答应吗,毕竟血浓于水,再说这齐总的爱人今天都来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着实不少,但或许就如同知道大家都会这么说一样,那被冯家一大家子围在中间坐的青年却在听冯夫人说过几句体己的话后,又说:“夫人真是客气了,不过我今天来并不是代表齐总。冯家不是也邀请了纪家吗?夫人忘了吗?小时候,您还抱过我的。”
纪离此话一出,所有冯家人的表情都一滞,看向冯夫人的表情不一。
冯夫人的表情则是一僵。
没等她开口,她旁边坐着的一名中年女性直接惊奇地出声问纪离:“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代表的是纪家?!那……”
这时候,冯夫人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该女士接下来要说的话。
冯夫人还是那副柔弱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对纪离说:“小纪既然与暮楚已经领了证,那就是我们冯家人了,以后还有什么纪家冯家的……”
纪离全程都打量着她,听冯夫人这么说,纪教授又很耿直地摇了摇头,非要分说明确:“我跟暮楚当然是一家,但他跟冯家的事……抱歉,我还不是太了解,也不能帮我先生做主。”
此话一出,旁边立即响起“嚯”的几声杂音,远处的人都在与彼此相近的人窃窃议论:“原来是我们想差了,那位似乎并没有回归冯家的意思。”
“正常,要是我我也不回,一天都没养过,这都不说了,甚至还……那位可不像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这么说冯家请纪家的大少爷过来,目的也不单纯啊……”
“你……你这是什么话!”纪离话音刚落,冯夫人身边的那位女士再度跳了出来。纪离记得冯家兰的介绍,这位是她的五婶,也就是冯秉谦弟弟的老婆。
冯五夫人:“你这是要跟冯家划清界限了?!既然如此,那你来做什么!”
她语气有点冲,可见应该一直都是这样耿直豪爽的性格。
纪离说:“我说了呀,你们不是给我发了请帖么?所以我就来了。……难道发请帖不是因为我姓纪吗?”
“我们给你发请帖是因为……”五婶的话没说完,反而是她旁边的冯夫人拉了她一把。
冯夫人又弱风扶柳地咳嗽了两声,说:“有话好好说,瞧你这大嗓门,离离是第一次来认门,别吓着孩子。”
之后,她又扭过头对纪离说:“今天是家宴,咱们不说那么多。离离过来,让阿姨好好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是那么好看……”
旁边的五婶:“还叫什么阿姨,应该叫妈才对!”
其他人都在旁边附和,并且还有人说:“小纪,夫人可是给你准备了改口费,你是不是也应该改下口了?”
但纪离并没有任何反应。
见他不说话,旁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看起来是冯家家主那一辈的叔伯亲戚们仍旧是笑,又七嘴八舌地说:“瞧你,还害羞了。”
“哎呀我说小纪,你看你婆婆这身子骨弱的,你就叫一声妈,就当是冲喜,也让她高兴高兴……”
“是呀,你就叫一声,有什么。”
不管旁人怎么说,纪离依旧没什么反应。
只一味紧盯着冯夫人,也不说话。
旁边的冯家兰都被催得尴尬了,下意识替纪离站出来说:“姑姑,婶婶,要我说纪教授他……”
“家兰你闭嘴。”
一直在旁边半沉默的冯家兰的母亲直接将她拉到一边,又给了她一眼刀:“长辈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邓家兰一脸莫名加被母亲凶后委屈。
而被众多冯家人围在中间的纪离,仍旧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甚至他似乎完全没受旁边人的影响,只是一直在静静打量着冯夫人的反应,倏地,他问冯夫人:“敢问夫人,您与暮楚见过面吗?”
“这是什么问题?”又是旁边的五婶嘴快地回答:“我们当然都是见过的。”
纪离:“我的意思是夫人单独与他见过面吗?又说过什么呢?”
“我们……”冯夫人面色一白,竟然硬生生地没再说下去。
纪离已经在众人的目光中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太干脆、太果决,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跟冯秉谦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男人直接走过来:“小纪,这是去哪?”
纪离:“忽然想起来刚才在外面时还有几位世家叔伯没见着,想来他们应该是已经到了,我去看看。”
“小纪你才刚坐下就着急走?”
“是啊,先别走,再坐下来唠会嗑嘛。”
那个男人也说:“见叔伯也不急于一时,难道我们不算是你的长辈了?”
纪离闻言垂睫,表情依旧一派淡然,语气也仍旧充满礼貌:“当然都是长辈,等我拜访过其他世家的叔伯,再回来陪冯夫人说话。”
男人长得人高马大,顶着啤酒肚膘肥体壮的,虽然说话语气还算客气,却直接拦住了纪离的路:“话还没说完,小纪这就要走,也太不给长辈们面子了吧!”
纪离却也并没被他吓退。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见冯夫人一面,探一探对方的态度。
或许是从小有祖母护着、而父亲却对他不闻不问的缘故,纪离总觉得女性对于晚辈的爱和偏袒要多于男性。
而齐总又是那种没有过亲人、没处理过亲情的人,所以纪离便想着,来亲自看一眼冯夫人,看看她对于齐暮楚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还是希望齐暮楚在这个世上能够拥有一丝来自长辈的爱。
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冯夫人想要认回他,不全是为了他的财产,还有一丁点的真情……
但自从察觉对方派了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只为逼自己改口的时候,纪离的这点希望就变得暗淡了许多。
……如果当真是为齐暮楚考虑,又怎么会刻意把自己约过来,只为骗自己改口,之后再对外宣称齐暮楚已经愿意回到冯家。
其实早在来之前,纪离就已经猜测过冯家忽然邀请他来参加这么大场晚宴的初衷。
他想过冯家只是单纯想借由自己修复与齐总的感情。
但也猜到过这最恶劣的初衷——一切不过是为了赶鸭子上架,一点点地蚕食齐总的财产——如果自己也改了口、还被今天这么多世家名流给共同见证了,到时候齐暮楚就算再不愿,估计也只能半推半就。
而现在看来,冯家邀自己来的初衷……还真是最恶劣的那个。
——逼自己改口的事,连冯家兰都看不下去了,冯夫人却无动于衷,只一味跟自己卖惨。
可见比起维护齐暮楚,尽快将齐总认回冯家才是她真正希望的。
这里头有多少舐犊之情,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想到这里,纪离心中一寒。也遗憾地一颤。
他没什么耐心留在这里了,毕竟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口的。
纪离当即一抬眼,眼神中甚至是种比对面男人还要狠厉凶悍的神色:“冯先生邀请我来,是做客人的吧。难道客人在冯家,连出入自由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
冯家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毕竟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以开玩笑的语气叫纪离改口,与真逼他改口,那性质可完全不同了。
……早知道这个纪家大少爷竟然这么犟,他们就不在这公开场所里公然认亲了!
他们最初也不过是打算诓骗这个小纪,要他改口叫一声妈,之后宣扬出去,整个滨城里头的人也就都知道齐暮楚要回归冯家的信息了。
到时候不信齐暮楚还能够公然与冯家划清界限。
仁义礼孝,对于做生意的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也不信齐暮楚真的就不在乎成为所有人针对的目标和众矢之的。
本来计划得很好……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传说中很呆很单纯、又很好说话的纪教授,这次竟然这么执着,就是不肯改口!
问题出在哪里?
……他们是临时邀请的纪教授,就算纪离提前与齐暮楚通过话、受到过对方的叮嘱,他应该也很单纯好骗,怎么现在却这么难糊弄??
……不仅难糊弄,甚至生气起来的纪离,感觉还有点恐怖。
就很像上一回他们集体去齐氏会见齐暮楚……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气息怎么竟然有点相似?
不能够吧,纪家大少爷不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嘛,他哪里培养的这么强大的气场?……
难道真是跟在齐暮楚的身边多了,就会受到影响了?……
气场淡漠疏离、又有几分戾气在的纪离真想要离开,冯家人也不好再拦。
纪离绕开拦住他的男人,打算径直离开。
这时,坐在冯夫人旁边年纪较大的二婶开口,像是在跟周围的姐妹们吐槽一样说道:“算了吧,弟妹你也别难过。早听说这个小纪脾气古怪,暮楚选了这样的人做配偶,别是被骗了吧……”
纪离听见了,但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略微挑了挑眉——哦?这是又改变诈他的套路了?
冯家五婶似乎立即会意了似的,操着大嗓门说:“何止脾气古怪,听说还不省心呢,不会理财也不会管家,花钱还特别大手大脚。你们别以为他只是个大学教授,听说这位纪家出来的大少特别热衷购买那些大型实验器材,一花钱就是几千万上亿的,这不都是在烧暮楚的钱?”
“三嫂,你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找回亲生儿子,他身边的媳妇还是这样的……”
说着说着,五婶就换上了哭丧腔:“以后暮楚认回你膝下,你可得帮着好好管管,暮楚那孩子苦啊!”
五婶哭,另外又有一个打扮时髦端庄的女人再度走上来拦住纪离,这次是冯家兰的姑姑。
姑姑先是假模假样地批评了五婶,说:“嫂子你说什么呢,你又乱说话了。”
之后,她带着满脸的浓妆,一脸慈祥地望着纪离,“离离别介意,她们都只是不了解你,姑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你跟暮楚既然已经领证结婚,那你就永远是我们冯家的人,谁也赶不走你。”
之后又有人七嘴八舌:“是啊小纪别听他们乱说,你放心,这不是你婆婆还在这儿,她给你撑腰。”
纪离:“……”
纪离其实没太懂他们的操作……这是要吓唬自己——倘使齐总有朝一日真的被认回冯家,自己就要被休了吗?
……
好脑洞。
如果是两年以前没有看过那么多宅斗小说的自己、亦或者是两个月前还不太了解齐总的自己,大概就真的信了。
不过现在嘛,一方面是已经深刻了解知道了齐总的为人。
另一方面……冯家人之所以敢以此来威逼利诱,那多半就是还不知道齐总已经把家产都过给了自己……
纪离只好再度耿直道:“劳阿姨们费心了,不过暮楚的家产,小到一辆车子、大到整个齐氏集团,现在都在我手上……”
“你说什么?!”最快言快语的五婶直接大喊出声。
其他人也一脸:“???”
被打断的纪离忍不住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无视了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叔叔姑父们、以及旁观者的诧异神色,他说:“所以我想无论如何,做出这种决定的暮楚,都不会跟我离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纪教授:没想到吧!
除夕啦,发小红包啦,宝子们新年快乐~!
PS:冯家的关系,现任家主冯秉谦排老三,因为是家主,所以配偶称作夫人,其他人则不会~宅斗日常马上结束,本身冯家也不是重点,就不细细总结了。下章齐总就会回来的~
第 64 章
“你说暮楚的财产都在你手上?”冯夫人直接被众人搀扶着站起身:“……是什么意思?”
纪离:“字面意思。”
或许是厌倦了这些人“暮楚、暮楚”地叫着, 假仁假义,纪离直接说:“不是结婚共同财产的意思,是他早已将全部财产都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什么?!”
纪离这话一出, 立即引起全场哗然。
门外,纪超和纪越正好引着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纪夫人来到这座室内花园, 还没进门, 就听见纪离这么说。
三人脚步齐齐顿住,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惊异的神色——
纪离在说什么?他说齐暮楚把财产都转移给他了?
什么时候?为什么??
齐总还那么年轻, 绝没有到该交付财产的年纪。而且齐暮楚以前根本不回家!!
……这个纪离,该不会是会下蛊吧?不然怎么就把人给迷成这样!
“假的吧……”纪越双眼发直,喃喃自语。
而门内,纪离已经不耐烦地说:“所以如果想要钱的话, 还是不要找暮楚了,找我更快。”
“嗨,你这孩子, 怎么跟长辈们说话的!”依旧是暴脾气的五婶最先出声。
也依旧是画着精致妆容的姑姑拦住她要说的话。
冯姑姑再度对纪离露出大气得体的微笑,只是这次的笑意有些牵强,非要形容的话,里面多了几分死死压抑着的愤恨和好奇:“……暮楚他还这么年轻, 身强力壮,做生意又是需要周转的,这好端端的,他怎么把财产都过到你名下了呢?”
“就是。”背后不知又是哪位冯家的亲戚在窃窃私语:“知道的是老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子呢, 哪有财产全部转移这一说……”
而不是冯家的人, 议论起此事来则更直白:“别是齐总的财产被人惦记得太狠, 就被迫转移给自己老婆了吧,这样好歹最后还能留一半。”
这话说出来过于犀利,直接暗指冯家就是惦记着齐暮楚的财产。
听见这话的冯家人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的则又凶又恨,于人群中逡巡起来,试图找出是谁在冯家的地盘上这么嚣张。
但发出声音的人十分隐晦,冯家人气极,却也没找出究竟是谁说的。
这时候,先前那个啤酒肚发福男也站出来,问纪离:“小纪,你别怪姑父问得直白,是不是暮楚他出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急着转移财产给你?你也别怪长辈们多嘴,实在是你看你这孩子,说话就说一半,看把你阿姨急的。”
发福男这么说完,冯夫人就很配合地咳嗽了两声,也问:“是啊小纪,你快跟阿姨说说……”
纪离:“……”
纪离倒不觉得自己说话说一半,他本来也没义务向他们透露什么。
人家旁观者都看出冯家更关心的是那点财产,可整个冯氏的人却又都在假意关心齐暮楚……既不仔细藏住自己的小心思,面儿上还弯弯绕绕的,偏偏又不肯直接问。
耿直的纪教授觉得这么说话太累,他干脆说:“暮楚没什么事,身体也很好,阿姨你别急,你们谁也别急,他至少也会长命百岁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把财产都转移给我……”
纪离稍顿片刻,又说:“那当然是因为,他太爱我了,不管怎么对我好,他都觉得不够。”
众人:“……”
整幢室内花园内外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冯家人和门外的纪家人直接一脸呆滞,唯一例外的是冯家兰,直接攥紧了拳头,望向纪离的眼睛直接变成了星星眼。
……
其实纪离也沉默了。
就,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肉麻的话,就算是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够纪教授浑身发麻的!
尤其是,冯同学你的眼神……麻烦收一收。
在外面不得已、公然秀一下恩爱就算了。
可偏偏却被CP大粉捉到赶上现场……被人用星星眼注视着,当事人能不尴尬才怪。
当然纪离这么说从来不是为了秀恩爱,他只是既不想让这些人得逞,盲猜什么齐总身体不好;又不能直说齐总脑子有病,他脑袋里面有一本小说!
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人里里外外,目标都不单纯,甚至可能糟污透了。
那纪离就不可能再透露任何与齐总相关的实情。
所以思前想后,貌似这个关于“为什么齐暮楚人在青年,却要把全部财产都转移给自己老婆”的问题,纪离也只好这么回答了。
——别问,问就是齐总他恋爱脑!
而且上天入地,天上人间,他只喜欢我一人,所以他乐意!
话说完,趁所有人都愣着,纪离直接走向眼前的大门打算就此离开。
没想到他才一推开门,正好与对面纪家母子女三人打上了照面。
双方都是一愣。
纪离是骤然觉得有些膈应,下意识垂睫。
而对面的纪夫人反应最快,一愣过后,她当即抬脚向前,往纪离的方向靠近:“离离竟然在这里,可叫我们好找。”
因为厌恶,对方靠近之后纪离便下意识抬步后退、拉远与纪夫人之间的距离。
这使得他还是没有走出这个门,反而又被对方给逼了回来。
见他后退,纪夫人的气势瞬间上涨了许多,她脸上也挂着微笑,只是笑意有些虚假:“刚才在外面听见离离说是以纪家大少爷的身份来出席的这场宴会,可怎么,你来之前也没有知会我一声,就自己跑来了?”
纪离:“……”
刚才刻意强调是以纪家的名义来赴宴,主要是不想被有心人一番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变成他是代表齐暮楚来赴宴。或者更严重的,直接变成“齐暮楚准备回归冯家所以才派爱人前来赴宴”。
虽然这种传闻最终也不一定会对齐总造成什么影响,但纪离……是瞒着齐总来的。
不求能帮到对方什么忙。
最基本的,是自己不能给他惹祸。
所以才说代表纪家。
纪离是不想与纪家再攀扯上什么关系,但也正因为不关心纪家相关,他才可以理直气壮地打着纪家的名义。
眼神微沉,纪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纪夫人,希望她不要再靠近自己。而后说:“我出席什么宴会,什么时候还需要跟阿姨知会一声了?”
“你……”
纪夫人微诧地看着纪离,上一次她过生日,听去接人的纪超回来说,纪离嘴皮子变厉害了不少,反应也比以前变快了许多。
纪夫人还没往心里去。
她与纪离是许久没见,这个孩子与自己一直都不亲近,他又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懂话一样,纪夫人打心底里不喜欢。
尤其是一想到因为一心护着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孩子,当初纪家老太太死活不让她们母子进门,以至于纪超直到快八岁才上了纪家的族谱有了姓名,她对这大少爷就更忍不住地厌恶。
而现在,纪夫人确定了,她还是很厌恶这位大少爷。
但纪夫人能隐忍多年最终成功上位,也还是有些功底的。
她当即又是和蔼一笑,说:“唉,离离离家多年,跟阿姨也不亲厚了。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爸爸倒是经常念叨你、惦记你。离离什么时候也回家看看啊……”
她这一番话就是在暗示纪离早就离开纪家,这会儿竟然又顶着纪家大少爷的名义来赴宴,实在可笑。
纪夫人长吁短叹地这么一说,冯家那边的人立即会意。
冯夫人当即牵住纪夫人的手,温婉地对她说:“妹妹你来了……不过这是怎么回事?离离刚才说他是代表纪家来赴宴,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家了呢。”
纪夫人近一步露出大气又体面的微笑,表示:“回不回家都只是个形式而已,离离打小就聪明,他在外头混得好,我跟他爸爸都高兴,也尊重他。总归是我们纪家的孩子,都得宠着。”
“妈?……”
纪夫人说完话,她身边的纪越直接懵了——怎么回事?她跟她哥急匆匆地把他们的母亲找来,就是为了尽快出手,防止纪离回到纪家的!
可她妈妈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直接承认纪离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了啊??
纪越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就成为了纪夫人,在纪越的记忆里自己就是纪家的大小姐,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
而与她相比,纪超则要深沉许多。
眼见纪越要当场冲他妈问个究竟,纪超拉了自己的妹妹一把。
果然,他们的母亲接下来还有后话。
刚才还在笑着的纪夫人现在又差点泫然而泣:“说起来我也是对不起这孩子,这些年疏于管教,让他随随便便就找个人结婚了。幸好,幸好他找的是你们家的暮楚。姐姐,咱们两家可真是太有缘分了……”
“谁说不是。”
冯夫人虚弱的脸上直接绽开花朵一样:“说起来,小时候离离还和我们定了娃娃亲,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纪离:“……”
等等,这是又换新套路了?……
果然冯夫人话音刚落,就有人关注起娃娃亲的事情了。
纪夫人并不知道娃娃亲这件事,但这也不耽误她与冯夫人默契会意,彼此相视而笑。
——阻拦纪离回纪家是重要,但那也不是自己设法阻止就能做到的。莫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先与冯氏搞好关系了。
尤其已经得知纪离跟齐暮楚的关系很好,而齐暮楚似乎又不愿回到冯家。
如果以后齐暮楚还是坚持不回冯家,那么纪离和齐暮楚就可以说是纪家和冯家共同的敌人。不管两家联手究竟能不能制止得了姓齐的,在纪夫人看来此时与冯夫人搞好关系、给对方送这一个人情是很有必要的了。
而如果齐暮楚最终选择回到冯家,那就说明冯家对他来说更重要。自己此时与冯夫人搞好关系,不愁日后她不帮忙打压纪离……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说几句话,挑明立场,认定纪冯两家的婚事卖冯夫人一个人情,就是最佳选择。
可比她带着一双儿女莽莽撞撞地为难纪离要强得多。
而且冯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两个女人就这样无声地打成了共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齐暮楚回归冯家的消息坐实。
但她们显然算错了一点……
纪离破天荒地再度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室内花园的另一侧大门就传出一道清朗但也高冷的声音:“我什么时候成冯家的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语气平静寡淡,声调带着几分冷肃,偏偏听着又十分高高在上。
来人直接推门进来,带着外面的霜寒和凉气。
……
是……
“齐暮楚?!”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齐暮楚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稳稳地落到一人身上,抬步走了过来。
猛地见了他的冯夫人面色煞白。
而纪夫人脸上也露出了惊惧和躲闪的神色。
走到她们的面前,齐暮楚临时停驻。
他个子很高,仍旧一身规整西装,身形修长笔直,比例适中。
但不管身材有多完美,面容有多英俊,他脸上始终是冷冷的、面无表情的。沉静又骇人。
齐暮楚先是对冯夫人说:“我爱人与贵公子的娃娃亲早十多年前就取消了,冯夫人现在还拿出来讲,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面色煞白的冯夫人暼开视线,罕见地低下了头。
她虽形象温婉,谈吐得体大方,却一直稳坐在众多贵妇小姐以及绅士们的最中间,众星捧月,何时低下过头。
但此时,冯夫人却不敢抬头,似乎很不敢面对齐暮楚。
齐暮楚也没在她面前多做停留。
视线冰冷地一转,又落在一旁的纪夫人身上,齐暮楚再度缓缓开口:“至于纪夫人,没记错的话,你也只是我爱人的‘阿姨’吧,你有什么资格?”
纪超拦在母亲身前:“喂,你……”
下意识想反驳护住自己的母亲,但话一脱口,才堪堪想起对方是齐暮楚……
挨了齐总的一记眼刀,纪超瞬间再说不出半个字,当场沉默了。
齐暮楚则干脆没有理会纪超,只不客气地继续说:“既然不过只是个继母,又是当年不被纪老太太认可进门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替离离做主?还想借由我爱人与冯氏修什么秦晋之好?脸皮简直不要太厚。”
“喂,你这个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妈……”这次开口的是纪越。
虽然纪越一直崇拜关注着这个人,但那也只是喜欢他的英俊,喜欢他白手起家的霸气,可论了解齐暮楚,纪越显然不比她哥。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知道他的恐怖,反而没有那么多忌讳和顾忌。
耳听着这人这么直白地侮辱自己的母亲,纪越又生气又失望又委屈,当即要为纪夫人出头。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齐暮楚凌厉如刀的视线也从她身上刮过,仅一眼,纪越便呆立当场,嘴唇发抖。
齐暮楚继续毫不客气:“你又算什么东西?大人讲话,纪家的人就是这样插嘴的!这就是你妈妈的家教?”
纪越:“……”
一旁的纪离:“……”
天呐怎么办,今天的齐总好凶……
齐暮楚平时也毒舌,但通常都是拐着弯地损人,一般不会这么骂。
他直接且彻底地展开嘴炮模式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真的生气了。
纪离也木若呆鸡,脊背僵直,原本准备好回怼纪、冯二位夫人的话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顾不及了。
……将那两位夫人怼到颜面尽失、无地自容的齐暮楚,已经缓缓地、慢吞吞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无悲无喜的丹凤眼眼皮轻耷,对方定定地审视着自己,神情中没有了近期被纪离熟悉的笑容。
这让纪离垂在西裤两侧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
“老公……”
纪离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齐总为什么这么生气,但直觉好像是自己出现在这里、惹他生气了……
齐总明明说一号都回不来了,要二号才回。
可现在才是31号!
这比他先前说的,提前了不止24个小时……
早知道他这么早回,那自己就不来赴这个宴会了,在家等他回来多香。
现在好了——对上齐暮楚审视自己的目光——总感觉真要变成鸿门宴了。
“老公……”
直接抬起双手、分别握住齐暮楚垂于身侧的两只手,感觉对方的手心手背都没什么温度,纪教授瞬间心拔凉。
……七分是心疼的。
三分是吓的。
这个时候,纪教授就只能撒娇了。
幸好齐暮楚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就任由他牵着。
纪离心中稍定,又冲对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大概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之后他又往前一凑。距离对方更近了,几乎面对面站着,如果不是旁边人多,他就直接熊抱了!
纪离:“老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你不是应该后天……”
齐暮楚没有动,仍旧定定打量着他。
须臾过后,他轻轻闭了闭眼,同时无奈地吐了口气。随后才缓缓说道:“还不是我太爱你了,不管怎么对你好,都觉得不够。”
纪离:“……”
等等,这话,不是自己刚才随口胡诌出来的那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捉虫)
齐暮楚说完,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一愣。
也不能怪大家感觉太割裂,实在是前面自打齐总出现开始,那气势可真是一路下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见到一个怼一个, 说话毫不客气不说,效果还能直接让人无地自容。
……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只要稍微代入是自己被那么当众骂, 大概只会想钻进地缝里。
但轮到纪教授这儿……
那淡淡的无奈背后, 那股浓烈的纵容和宠爱气息直接溢了出来!
态度如此天壤之别、变脸如此之快。
想叫人看不出都怪。
……所以纪家的大少爷果然很得齐总喜欢。
应该是真爱了。
那这么说来,纪大少所说的财产转移的原因……也是真的咯?
因为太喜欢, 所以就把全部财富相赠。
这……原来齐暮楚真是个恋爱脑!!
众人兀自割裂着,在一旁看戏的冯家兰却直接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只恨今天的事不方便拿到论坛上说。
不过不方便公然发帖,她也还是可以跟群里一些要好的姐妹们分享今日所见所闻的。
[你们不知道我今天都见到了谁!……]
完全忘了自己是冯家的一份子, 反正她爸妈一直很咸鱼很避世,也不需要自己去帮着争什么,冯家兰心大已经激动得悄悄拿出手机开始编辑。
众人密切关注的中心区域, 纪离握紧齐暮楚的双手猛地晃了晃。
齐暮楚眼皮下耷地望着他,纪离桃花眼又睁得大了些,水光潋滟,旁人看起来有点像是他在对着齐暮楚撒娇, 但事实上除了撒娇,纪教授传递的信息更多——
‘你都听到啦。’
——桃花眼眨了眨,纪离的目光多了几许羞涩。
毕竟当众宣扬齐暮楚太爱他,又被当事人听到了……这很尴尬的好么。
但羞涩之后又是坦然——
‘我也是事急从权, 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别生气好不好?’
他一双眼睛眨了眨, 又晃了晃对方的手, 很像是在故意哄着齐暮楚,要他别生气。
齐暮楚:“……”
齐暮楚最终又是轻微地叹了口气:“有没有被人欺负?”
“当然没有。”纪离又冲对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无他,主要是齐总绷成一条线的唇角这会儿有了些许缓和,虽然外人看着表情未变,但纪离却觉得亲切,这还是往日里的那个齐总。
“嗯。”
齐暮楚应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回家。这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好哦。”
被拉着的纪离乖乖跟上。说起来晚宴还没正式开始,他其实还没有吃东西呢……
“暮楚啊,好歹回来了,你就想就这么走了?”那个啤酒肚发福男再度拦住他们的去路。
……之前为了防止被人在言语中下套,纪离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对于一些细节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这些人就好像提前有分工一样,有人负责凭借一时冲动引导情绪,有人负责理智地推动进程,有人则专门负责拦路,或者是施压,总之就是专门防止自己中途逃走的。
这位冯姑父显然就是负责这项任务,直接挡在齐暮楚面前。
但很可惜,他低估了齐总的战斗力。
男人虽然长得壮,但身高却不及齐暮楚的肩膀。只见齐总面无表情地做了个低头的动作,而后嘴角一掀,露出一抹嘲讽:“暮楚是在叫谁,难道你跟我很熟?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男人:“……你忘了,上次咱们见过,就在齐氏,就我们都去了……”
“那我似乎知道了,就是冯秉谦带着你们一大堆人去齐氏打秋风的那次?抱歉,人太多,我记不得。”
男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次得知齐总竟然是他们冯家的人后,他们也就厚着脸皮集体去齐氏找了。
本以为齐暮楚怎么着也能跟他们客气客气,倒也不图能立即等到什么物质回报,起码也算是认识了,有了这个人脉……
但没想到他们在一楼苦等了大半天,竟然连人都没见到!
最后还是趁着齐暮楚下楼出门,才见到的……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齐暮楚的气势和手腕。
基本没说上两句话,齐暮楚就直接道破了他们的全部目的,又在表示他们找错人后就不客气地离开了。
……原本以为他会很乐意被认回冯家,后来才发现不是那样——或者这世上,再换一个人都会很荣幸自己流的是冯家的血。
但偏偏只有齐暮楚,他不需要。
那天的那件事也给去到现场的冯家人很大的刺激。毕竟以前冯家在滨城可是横着走的,但凡是冯家相关人员,哪里受到过这么大的挫折?
也是那次,他们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随后发现现在的冯家……竟然的确没有资本说认回齐暮楚了……
但话虽这么说,打秋风这个词还是太难听了。
男人下意识反驳:“什么打秋风,我冯家……”
齐暮楚懒得听他说,依旧如上次在齐氏那样,直接强硬打断他:“说打秋风就受不了了?那找我的时候想什么呢?我没说讨饭已经是给你面子。”
“你!!”男人自知嘴笨,也不跟他争,只是又说:“我们也就算了,这亲戚长辈你爱认不认!但你来都来了,不给你母亲打声招呼?还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这像样子吗?……”
齐暮楚:“麻烦别弄错,我可从没说过要认回你们冯家。亲戚长辈?简直子虚乌有。”
他用的是“认回”,而不是“回归”。
这放眼整个滨城,年轻人一辈中,也就只有齐暮楚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格了。
“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母亲?”
脸上的嘲讽被无限放大了,还带着一种讽刺,齐暮楚一声冷哼:“这样一个称病把我老婆骗过来,意图给他下套的人,也真好意思让我管她叫母亲!”
他话一出口,冯夫人就狠狠地抖了一下。
是很明显地浑身发抖。
重新抬起头时,女人一双眼睛全红了,直接不顾身份地拉住齐暮楚:“暮楚,是我的错,当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错。”
冯夫人说着,竟然直直流下两行泪水。
她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齐暮楚的五官就是完美地继承了她。
这点平时不容易被察觉,是因为齐暮楚一脸淡漠冷戾。而冯夫人总是温婉和善的面容。
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比着打量之后,却也叫人不得不惊叹——齐暮楚完全继承了冯夫人相貌上的优点。
所以好相貌的冯夫人一哭,又是一副瘦弱、面色苍白的模样,就显得格外我见犹怜。
可齐暮楚的眼中却只有厌恶。
“道歉就不用了,你的确是个好母亲。只是请你记住,你的儿子就只有冯家豪一个人,不要拉上我。”
“暮楚……”冯夫人闻言,眼泪直接在脸上连成了线。
她仍旧拉着齐暮楚的衣角,模样太过凄惨可怜,旁边冯氏的人都安慰她不要过度伤心,会伤心。
其中以刀子嘴的五婶说得最直白:“嫂子你别这样,当心愁怀了身子!要我说啊有些人就是铁石心肠,你跟着伤心也没用!明明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亲生母亲就在这儿呢,唉……”
而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议论,说着类似齐暮楚还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的话。
纪离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他刚才还在思考齐总跟冯夫人在说什么?冯夫人当年怎么对不起过齐总??
可抱错的事不是最近半年才发现么?
现在听了一耳朵旁人的议论,还有冯家人一边安慰冯夫人、一边暗讽齐总冷酷无情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话,就下意识地来到冯夫人的面前。
“阿姨。”
纪离原本就与齐暮楚拉着手,两个人肩并肩站着,如今站到了冯夫人的面前,就自然将齐总挤到了一边,冯夫人拉着齐暮楚衣服的手也自动滑落。
“阿姨,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暮楚的事,但是……”纪离声音清亮雅致,气质不俗,几乎他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也让身边的冯家人都闭了口。
纪离说:“但是我觉得吧,你这么当众又拉着他不让走又道歉的,你真的有为暮楚考虑过吗?或者说,你这是在求他原谅,还是在逼他原谅?”
纪离说到一半时,冯夫人就怔怔地望着他,一脸讶异,有点哑口无言的样子,仿佛眼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而齐暮楚则猛地回眸看向自己的老婆。
纪离表情认真,语气诚恳地坚持说完自己要说的话:“我觉得您要是真的在乎他,就也为他考虑一些吧,哪怕一丁点儿呢?你也听听周围人的声音,包括您身边的这位五婶,您没听到她都是怎么说暮楚的吗?”
被点名的五婶神色开始躲闪。
而冯夫人也露出慌张欲辩解的表情:“我……”
然而纪离并没有给她什么机会。
纪教授直接说:“我只是觉得一个真正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是不会容许别人这么说他的。”
纪离话音落下,旁边的吃瓜群众们又都“嚯”的一声——忽然感觉纪大少说的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众人再度小声议论起来,纵使没有大声附和,也都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确是这样啊,不管有什么恩怨,这么直接当众道歉,到底是真让人原谅还是逼人原谅?这是演给谁看呢?”
“就算不是演戏,她也的的确确没有为齐暮楚考虑过,这点没得说。”
“哈,回去以后提醒我打听一下,这个冯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能让她这么不管不顾地道歉……”
而一直侧头、紧紧盯着自己老婆看个不停的齐暮楚,眸里的光芒则越来越盛。
直到纪离说完,他紧绷的唇角不仅彻底放松了,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弧度,笑容里满是赞扬和欣赏,齐暮楚说:“宝贝,我们走了。”
他向来不喜与人多说。
刚才如果不是气极,也不会动那么多的嘴皮子。毕竟不管是冯家还是纪家,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齐暮楚直接拉着纪离向外走,冯姑父见其他冯家人都相继败下阵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拦了。
……关键是他每次拦齐暮楚都没有好下场,一次比一次丢人,这次是真的有点不敢了。
后来徐轻带着好几个保镖直接闯了进来,来到齐暮楚和纪离的边儿上,冯姑父便顺理成章偃旗息鼓,悻悻地躲回到了冯家人的中间,随后就被妆容精致的冯姑姑嫌弃地瞪了好几眼。
“夫人夫人,您可吓死我了!”徐轻直接跑到纪离边儿上。
“徐助理?你怎么也来了,不是给你放假了吗?”纪离不解地问。
明天就是元旦了,纪离听说徐助理的父母亲都住在隔壁市,就跟他说自己这儿没什么事了,要他不用再过来,直接给他放假了。
徐轻则直接快哭了:“您只说不用我过去了,但您也没说您要出来啊!您要出门您好歹告诉我一声呀!”
徐轻按了按心口做个深呼吸,天知道刚才接到齐总电话、被质问夫人怎么跑去冯家了的时候,他心脏差一点就蹦出来了!
徐轻接着崩溃:“齐总走时,要您见什么人、有什么事儿都找我……”
“是这样啊。”纪离承认齐暮楚是这样叮嘱过,他还吐槽对方是在派小徐助理来监视自己。
虽然名为监视,但为了能让生病的老公安心,纪离也接受了。
甚至当骆总去他家的时候他还特意把小徐助理也叫了过去。
不过尽管这样,纪离也还是没有get到小徐助理的恐惧和后怕,反而一脸懵:“可是我这次出来是来赴宴的,一口气见这么多人,里面也没有什么股票或者炮灰,所以才没有叫你……”
徐轻:“……”
一旁的齐暮楚:“……”
徐轻望了望自家老板,感觉更崩溃了:“可是齐总吩咐我跟着您,主要还是出于保护您的安全呀!……”
这次轮到纪离:“……”
啊……啊?
纪离想起齐总临走前说有事找徐轻,其他人在他离开期间就不要见了……
……
难道“其他人”针对的不是优质股,而是他在防着冯家?
徐轻见他似乎想明白了,便干脆直接和盘托出:“冯家人一直没安好心,见齐总态度坚决不愿认回,就想从您身上入手做文章。……齐总这些日子一直防着这个呢,怕您担心才没有告诉你,没想到还是……”
纪离:“……”
其他人:“……”
等等,你们说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在冯家的室内花园里呢?……
这么明晃晃、又光明正大地吐槽冯家……这小助理也是助理们中的头一个了。
……不愧是齐暮楚身边的人!
就是够猛够彪悍!
不过冯家的确是过分了吧,原来齐总真的一直都不愿认回冯家啊。
“真想不到他们冯家也有这么被人嫌弃的一天,哈哈!”
“可以理解啊,这么大一个好儿子,有钱有能力,谁能不动心呢。但我觉得这种事就像是刚才纪大少爷说的一样,如果真心为儿子好,好歹也要为对方考虑一下,冯家可真是利欲熏心了!”
“何止利欲熏心,我看还脸皮厚,百年世家就是这么起来的吗?靠厚脸皮接手儿子的财产?”
“不管怎么说,冯家这次可真是丢脸。想当年冯老爷子那是多么清贵的一个人啊,到了儿子这里,啧,全家人的精力都放在怎么剥夺别人的财产上了!怪不得都说这冯家要没落了。”
“是啊,其实刚才我就不懂了,就算齐暮楚是冯家的儿子,他的产业也是他自己的啊?凭什么他选择不回冯家就是性格孤僻有问题?!将心比心,这事儿要搁你身上你能愿意回去啊!”
……
临走出室内花园的时候,纪离听见角落里的人在这样窃窃私语。
或许是故意想让他们听见,这伙人的议论之声还越来越大,已经丝毫不介意被冯家人听去了一样。
……这倒是个不错的进展。
原本冯家的目的就是要把齐暮楚与冯家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坐实。
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下好了,日后即便齐总选择不回冯家,上流社会的舆论也不会再怎么偏向冯家了。
众口铄金。
纪离自脱离纪家以后就开始吃这个亏,有几年一直都被道德绑架,说他离家是不义不孝。
纪离本身不在意。但不在意也是因为他的生活和工作重心都与这个圈子无关。
可是齐暮楚不同……
蚂蚁还能撼大树呢,齐暮楚再强大也抵不过所有人的联合抵制。
纪离来参加这场宴会,除了探一探冯夫人的态度外,主要也是考虑到这点。
他何尝没猜到冯家会有动作。就是因为猜到了,才反而要来。
不来,谁知道明天的传闻会变成什么样?来了才安心。
而且,这不是还挺有收获的嘛。
走出室内花园的时候外面竟然又飘了雨。
齐暮楚拉着纪离直接在玻璃门厅站定,对身后的保镖说:“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是。”
一名保镖直接冒雨出去联系司机,剩下的三名保镖,两名把着通往室内花园的通道,另一名则推门走出,守在了玻璃门厅的门口。
所有人全部眼观鼻鼻观心,存在感降得很低,动作默契,井然有序。
仿佛比前些日子还要专业了许多。
……看来齐总的保镖们也有提升啊,纪离想起,前几天他们还轮流出去学习来着……
果然,跟着齐总的人都会越来越专业,极具正能量。
纪离正感慨着。
与老公相握的那只手就突然紧了紧。
纪离抬眸望去,齐暮楚刚刚放松不久的脸上又覆上冰霜。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真的想我了呀?”
纪离是认真询问的,毕竟刚才齐总并没有给他一个正经的回答。
但齐暮楚却一抬眉,显然没心情回答。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为什么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来参加宴会?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不应该先告诉我一声?就算我不在,最起码也要跟徐轻商量一下!……幸好我提前回来了,否则我还不知道纪教授竟然这么胆大这么有主意,这么不听话!”
怔怔地听完齐总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大段话,纪离:“……”
真的很难得见齐暮楚像今天这么紧张,纪离还是有点心虚的。
他承认自己提前给小徐助理放假,还真是打算默默地来趟冯家,再默默地回去,不被人发现。
反正按照他的猜测和计划,他顶多在这儿停留一个钟头就回家了,中途齐总联络自己的概率不大。
……这件事说来也奇怪,纪离确信自己来冯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能出什么事,所以他来了。
但内心深处,他其实又明确地知道齐暮楚不会愿意自己来……
所以给小徐助理放假,告诉他不用来别墅了,的确是纪离故意的。
因为一旦被齐总知道了……他就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来了。
“知道我不会让你来,还是想法设法地来了,事后……”
见纪离沉默,齐暮楚眼皮往下一耷,声音悠悠传出意味不明,语速很慢:“事后,看起来这是打算要靠撒娇过关了?”
纪离:“……”
纪离闻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关键是,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要靠萌混过关!
毕竟自己就算回去得早,也没引起什么风波,之后他去过冯家的事还是很有可能传到齐总的耳朵里。
所以纪离一早就想好了,等齐暮楚回来就主动承认,坦白从宽。
没想到……
全完了。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呀,纪离只好强撑着不表现太多讶异,硬着头皮实行原计划——当场撒娇。
他拉了拉齐暮楚的袖子,又眨眨眼睛,容貌过分清隽端正,直接衬得本该妩媚的桃花眼都清亮雅丽,温润如玉。
纪离轻轻地、也认认真真地说:“我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齐怼怼,外人面前从无败绩,老婆面前直接大喘气(被撩的)
纪小兔:兔年就要萌混过关!
感觉这篇快完结了,应该月底左右就能写完正文,所以正文完结前每章都随机掉落一些小红包啦,毕竟没出正月,都是过年>3<感谢小伙伴们的陪伴
第 66 章
书卷气很重的纪教授, 就连承认错误的时候都一本正经,文质彬彬。
显然他是不怎么会撒娇的。
但偏偏青年一双桃花眼扑闪,扯着袖子摇晃时小动作也可爱到不行。
齐暮楚直接看怔。
他也没想到纪教授竟然真就撒起娇来, 怔愣了半晌,直接被气笑了。
冰冷绷紧的表情瓦解。
齐暮楚又叹了口气:“刚才你在里面,在那群人面前都叫我什么来着?”
纪离乖乖回忆:“……暮楚?”
绷直的唇角略微上扬, 齐暮楚:“嗯。”
“老婆这么叫我, 也挺好听。”
纪离见他不生气了,感觉这个事情应该彻底过去了, 就也跟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解释:“……是因为冯家人都这么叫你,我觉得他们也有点太自来熟了,怎么听都不顺耳, 所以就……”
纪离也形容不出,为什么一听冯家人叫暮楚,他也跟着叫了。
齐暮楚却说:“所以宝贝是想争夺这个称呼的所有权吗?”
“是的!”
纪离听了, 心想还得是齐总,剔透,自己怎么想的他都知道。
他眼睛一亮:“就是那种感觉!”
齐暮楚又是一笑,嗓音重新变得温柔:“那以后只给离离一个人这么叫。”
平日里, 其他人都极难看见齐暮楚露出这样温和、不具攻击、甚至充满爱意的一面。就连站在角落里的徐轻都尽量望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但纪离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又愣了愣,微微低下头望了望地面,片刻后, 他直接扑进对方的怀里, 点点头:“嗯, 好啊。”
“以后都只能我一个人这么叫。”
纪离说:“我可是很霸道的。”
“……老婆?”
齐暮楚一开始因为他的“霸道”还有些失笑, 但还是感觉纪离的情绪不对,不禁将青年又从自己的怀里挖了出来——
“怎么了?”
纪离努力睁大眼睛,表示:“没什么。”
虽然其实还是有什么的——他还是希望这个世界有更多的人,能亲切地去唤齐总的那个名字的。
以家人的身份。
可是见了冯家的奇葩程度,以及被他寄予希望、宁愿相信是因为病了,力不从心等原因才没有阻止冯家人伤害齐暮楚的冯夫人后,纪离如今却觉得,似乎是没有可能了。
……“暮楚”这个名字,当然只能自己叫了。
其他的“家人”都不配。
纪离伤心,是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大,冯家有那么多人,给齐总安排个关心他的亲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但他又并不想在齐暮楚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伤心。
甚至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所以他宁愿霸道一点、蛮横一点,宣布:“反正你只能是我的。有异议么?”
齐暮楚凝望着他,然后笑了,他重新拉起纪离的双手、将青年拉向自己的怀里,面上带着欣慰和感激:“没有异议。”
细雨敲打在玻璃窗上,门廊处灯光似真亦幻,映着两个人的倒影都长身玉立。
保镖们还在眼观鼻、鼻观心,小徐助理则继续努力充当背景板,并且忍不住感叹:还得是夫人!
齐总刚才在来的路上简直了,冷的像座冰山,气息压抑得那叫一个吓人。
可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全无刚才那样歇斯底里的感觉了……
这,他们夫人也太会了吧!
也没见夫人做啥,甚至夫人都没有对此行进行任何的说明和解释,就那么牵牵手、拉拉袖子,齐总的怒火就一下子消失了,也什么都不追究了……
以齐总的敏锐和理智,任何一个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的人都不能够成功。
然而此时,现在,却……
齐总,可能真是个恋爱脑叭。
徐助理一边吐槽,一边在充满粉红泡泡的门廊下,继续做与世无争的背景板。
那边,纪教授已经开始跟齐总“汇报”自己此行的细节了:“我什么也没做,也没说什么,我差不多也……刚到20分钟吧。”
齐暮楚:“嗯。”
纪离:“对了,所以你到底怎么突然这么早回来了?早知道你会回来,我就不来啦。”
齐暮楚轻轻叹气:“自然是想给你惊喜。只是也不知道宝宝需不需要这惊喜。”
纪离:“嗯?我当然惊喜了!”
齐暮楚却眼睫一垂,声音上故作委屈:“可是离离刚才瞧见我时,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纪离:“……那是因为惊喜前面还有一点点惊吓的。”
不能怨他,实在是刚才带着霜寒现身的齐总,给人感觉太冷肃吓人。
……第一次相亲见面的时候都不觉得他有那么陌生和吓人……
算了。
反正正如同他刚才说过的,都是自己的,吓不吓人都是自己家的。
纪离再度抱紧齐暮楚的腰,鼻息间依旧是熟悉的草木香。
齐暮楚的脸上,宠溺中带着一些失笑,又带着委屈的语气说:“还有昨天我说二号回来,离离也没有什么反应。”
纪离:“……还不是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是这样吗?”
嘴上问着,嘴角的笑容却根本忍不住地无限放大。
与此同时,齐暮楚更用力反抱住自己的爱人——虽然猜到是这样,但猜到与真正听到老婆这么说,还是不一样的。
被按在怀里根本看不见对方表情的纪教授则老老实实地继续解释:“当然是这样,我……我也有很想你呀。对了呃,那你还记得昨天我问你的问题吗?你说回来以后告诉我的那个……”
很显然齐总不会忘。
齐暮楚直接重复叙述:“我以前把我们的婚姻当成是什么了?”
纪离:“对!”
话音刚落,纪离忽然觉得眼前的光一亮,雨夜里几辆车子向着他们的方向开来,是他们之前停在外面的车子被开过来了。
齐暮楚说:“先上车,再告诉你。”
“好啊。”纪离没什么异议。
然而这时候,室内花园那边却又发生了骚动,两名保镖把守的大门被人从内部暴力拉开。
室内花园光线明媚,与之相比,这个小小的玻璃门廊则要暗了许多。
拉开大门的人又逆着光,纪离看不清他的相貌和特征,愈加无从辨认这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个男的,应该年纪不大,穿着西装。
倒是男人背后跟出来的冯家人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家豪,你可别惹事儿,快回来!”
冯家豪愤愤地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们别管我,今天我就是要找这个姓齐的算账!”
与冯家人对话完,冯家豪直接望向齐暮楚。
还没开口说他要说的话,冯家豪就率先注意到两人还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看清楚那个与齐暮楚互相环腰相拥的人是纪离后,他眼神里登时露出一种极度嫉妒的目光,不禁一哂:“你们两个人要不要这么粘腻?!齐暮楚……呵呵,不过如此,看来你也没有多理智。”
纪教授听不懂了:“暮楚理不理智,跟与我粘不黏腻有什么关系?”
用的完全是合理讨论的语气。
冯家豪:“……”
纪离:“而且我老公没必要向你证明他理智不理智吧,所以冯少爷,您有什么事儿么?”
冯家豪:“……”
直接被纪教授一本正经探讨问题的声音给搞无语了。
这次跟在冯家豪身后一起过来的还有纪超和纪越两兄妹,刚才受到齐暮楚的羞辱,纪家兄妹当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奈何冯家的大人们都拿齐暮楚没辙,他们两个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直到冯家豪过来了。
滨城上流圈的二代们,年龄相仿的人中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要以冯家人马首是瞻。
而他们这一辈,冯家豪无疑是表现最为优秀和突出的人。能跟在冯家豪身边的,要么同样出身显赫,要么就要有点特色,或者要出类拔萃。
总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凑到这冯家三少的身边儿。
所以在纪超和纪越等人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要对冯家豪表示臣服的。
即便冯家豪忽然就不是冯少爷了,且冯家更倾向于要回真少爷齐暮楚,导致冯家豪在冯家的地位尴尬,未来他很可能就真的不是冯家的少爷了。
但纪超和纪越才知道这个消息不久,还没有意识到那么多。
而且他们总归也把齐暮楚得罪透了,没得选了,莫不如就直接站到冯家豪的这一边了。
……事实上以纪超和纪越统统都是后上的族谱、只能算纪家庶出的身份来说,如果不是这次冯家豪失势,他们还没有什么资格跟上来、做这个马前卒呢。
听见冯家豪说那俩人粘腻,临时上任的马前卒——纪超和纪越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
果然,好……亲热。
这就抱上了。
并且这么多人看着,那两个人也仍旧依偎在一起,互相都不撒手的。
……
这好歹还是冯家啊!而且你们两个刚刚还冷酷无情地把众人一顿怼,这会儿你们就甜蜜上了,这像话吗??
纪越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当即不客气地对纪离说:“大哥,你好歹也是个男的,怎么可以这么恬不知耻……”
话没说完,纪越自己先顿住了。
她一直都是被当作大家闺秀来培养的,实在不该当众说这个词。而且对方还被齐暮楚护着,这么说后果可能很严重。
但刚才她一激动就没有过脑子,把真实的想法都骂出来了。这会儿说也说了,此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稍顿过后,纪越干脆痛痛快快地说下去:“花别的男人的钱有什么好炫耀的!你好歹也是我们纪家的人,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呢!!听说你是被你奶奶养大的,她要是泉下有知……”
“够了,闭嘴。”打断她话的人是齐暮楚。
纪越做出了一个忿忿不平的咬牙的动作,表情倔强,不肯低头。
以前她有多仰慕爱慕齐暮楚,现在就觉得有多失望多委屈……
齐暮楚,那么强大的齐暮楚,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纪离?
喜欢上,并且还是这么喜欢……难道领了证就是不一样?纪离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然而事实并没有给纪越太多时间做出反应,齐暮楚直接给负责守在大门边的保镖递了个眼神,语气淡漠地说:“给我掌她的嘴。”
保镖们反应也是快,几乎齐总话音刚落,距离纪越最近的保镖就抬手,直接给了纪越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直接响彻内外,纪越猝不及防,被打得直接偏过头去,当场懵了。
众人:“!”
保镖们长期训练,手劲极大,掌风也凌厉,纪越的一侧面颊迅速红肿肿胀,耳朵嗡嗡直响,半边脸都麻了。
齐暮楚对纪越说:“既然你还叫纪离一声大哥,那我就是你哥夫。今天我就勉为其难,替你那个一直在花纪离父亲钱的母亲教教你,究竟该怎么说话。”
一旁的纪离:“……”
齐总真是太会说了,他也是甘拜下风。
刚才纪越说他花男人的钱是恬不知耻,那会儿纪离其实也想回怼:可是你妈,你哥还有你,也都在花我爸的钱啊。
不过很显然,齐总的手段更凌厉,也更符合他的意思——刚才纪越似乎还要拿他奶奶说事儿?
也幸亏齐总让人抽她了,不然纪离都想自己动手。
那边纪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开始捂着脸尖叫。
这辈子还没有人打过她,今天来参加宴会也是特意化了美美的妆,更何况旁边一群看热闹的,还有好些都是她的朋友或死对头,眼下被人当众打了巴掌,纪越已经分不清是面子更疼还是里子不疼。
她只能发疯尖叫:“啊啊啊,你敢打我!你,哥!妈妈!他打我!!”
任由纪越发疯大喊,对面两个人全程冷脸旁观。
纪夫人这会儿已经去找纪家家主告状了,并不在室内花园中,但纪超却是实实在在地站在纪越身边。
看见自己妹妹被打,他第一反应是要给那个打人的保镖也来上一巴掌。
但纪超又没有特意练过,他的小身板显然不足以让他还手成功,反而三两下的,被那名保镖反剪了双手控制住。
“老板,怎么弄?”保镖问。
看着以屈辱方式被压着、挣扎无望的纪超,齐暮楚说:“放开他吧。”
“纪超,纪越……”
齐暮楚随即稍作沉吟:“你这对后弟妹的名字起的,有意思。”
“他们是被培养,拿来超越你的么?”
这话他明显是对纪离说的,所以嗓音低哑带笑,却不像刚才那么淡漠。
这个事,纪离以前倒也听家里的管家和司机私底下说过。
说后入门的二少和三小姐名字有蹊跷,毕竟前面还有个大少爷呢,这后母的两个孩子是要超越谁?这可能会冲撞大少。
不过那时候他奶奶已经不在了,家里再没有能主事的人站在他这边,父亲也只是以一句“巧合,别迷信”打发了这种言论,不许人再提。
纪离本身也不迷信,所以对这种情况并没有表达过想法。
齐暮楚则说:“也对,反正这么多年了,这二位与离离之间的距离只是越拉越远,看来名字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想迷信也没用。”
纪离:“。”
说起来,齐总今晚上发挥的有点多啊。
不过怎么办,他觉得还挺爽的。
被保镖放开的纪超也被弄疼了手臂,但他始终是惧怕齐暮楚的,而且他们其实并不占理。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在冯家豪身上。
纪越在旁边哭嚎得他烦心,纪超就拉了她一把,压低声音说:“你还不嫌丢人?!是想把别人都喊来得知你被教育,让他们看纪家的笑话?”
听见这个,纪越才逐渐收了眼泪,只是一抽一抽的,嘴里重复着:“他打我,他们竟然敢打我……哥,你要我为出这口恶气……”
纪超则一味望向冯家豪。
冯家豪也没想到这纪家兄妹这么不顶用,一个被当场教训了,一个干脆不敢说话。
他内心气极,又忍不住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
那些围在他身边三少爷长、三少爷短的人,早就教训这个齐暮楚了。
……现在,只能说今时不同往日。树倒猢狲散。
从他父亲当众宣布齐暮楚才是亲生儿子、并且他有意将齐暮楚认回冯家,而只字未提自己的时候,冯家豪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那些以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或男或女,或负责出主意或负责卖力气的,几乎一夜之间从他的身边都消失了。
还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要么是太不成气候,要么就是像纪家兄妹这样的,与齐暮楚已经结仇的……
这样想来,冯家豪也只觉得一阵沧桑。
所幸的是,齐暮楚刚才在里面大闹了一场,态度很明确,他不会回冯家了。
真少爷不回来,那自己就还是冯家少爷。
冯家豪露出了一个极具讽刺也冷血的笑——自从被从前百般疼爱自己的父母选择放弃时起,那一对夫妇就再也不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了。
他很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即使齐暮楚选择不回来,即使冯家夫妇选择挽回他,破碎的裂痕也不会修复。
但冯家豪并不会因为被放弃就置气。他反而要撑住,挺住,借机获得更大的好处。
余光瞥见冯夫人也追了出来,冯家豪才开口,直接对齐暮楚说:“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齐暮楚你别太过分!你怎么可以对你母亲那么说话,她好歹十月怀胎生下你,单凭这点,这份恩情你就永远还不了!”
恰巧在众人搀扶中走出来的冯夫人听见这句话,不禁又开始默默流泪,一脸辛酸和委屈。
“哦?是么?”
齐暮楚却说:“正好,我最近也寻到了你的亲生母亲,她人现在就在隔壁市,需不需要我把地址发给你,方便你现在就赶过去还恩情?”
冯家豪:“……”
众人:“……”
很好,本来是很煽情的一个场面,怎么齐总一开口,画风就又变了。
是啊,十月怀胎是真,但一天没养过也是真。
这事儿要真按冯三少的说法,他现在就应该立即启程去寻找生母了啊,还在这里说什么呢?
冯家豪脸上再度呈现出青色。
……他记得齐暮楚以前也毒舌,一张嘴巴犹如一柄钢刀,开口就往人肉上割,句句犀利极具讽刺,能直接刮得人体无完肤。
但是如今他这功力,简直比当年还要毒舌了好多倍……
以前的冯家豪虽然身为上流圈顶级二代,能力出众,人脉一顶一的广泛,是所有人都巴不得主动结交的人,几千万一个亿的项目他都看不上眼。
但二十七岁的他还是太年轻了。
这与冯家的环境也有关系。
上一代家主把持家业一直到死的那天,他爸年近六十才当上这个董事长……按这个比例,二十七岁简直不要太年轻。
所以,当他知道与自己同龄的齐暮楚已经白手起家创业成功、已经到了自己再不可撼动的时候,冯三少爷的的确确,是嫉妒了的。
现在又经历了这个被抱错的事实冲击……两个没差几天出生的人被□□裸地拿出来做对比,他身为一直手握最优质资源的那个,在齐暮楚面前却如同雏鸟一般不堪一击……
这对冯家豪来说,打击已经不是一般的大。
刚才他们提到名字,冯家豪便也不免想到,自己叫冯家豪,是他爷爷给他起的名字,意为冯家的骄傲,代表他注定要脱颖而出,与众不同,能带领冯家走向新高。
前二十七年,他也的确自认为是冯家之最,一直带着这份骄傲活着的。
直到,他听说自己与姓齐的,其实是被人掉了包。
“原来这个名字没起错,的确是冯家引以为豪的人。哈哈,不过是这么多年,人错了。”——在众人得知真相后,冯家豪亲耳听见碎嘴子的五婶这么说。
屈辱就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钢钉打在他的七寸上,这些日子冯家豪一直痛得撕心裂肺。
更没有想到……单论嘴皮子功夫他也比不上齐暮楚!
处处不如人、处处被人挤掉的耻辱感让冯家豪再也顾不上许多,羞辱齐暮楚,把场子找回来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想到这里的冯家豪睁着赤红双眼,冷冷一笑:“齐暮楚,你现在觉得你特体面是不是?怎么,你忘了你以前搁我面前跪地磕头,求我放过你的时候了?”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周围已经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而纪离也猛地看向齐暮楚。
等他把一句话说完,议论声被彻底拔高了,纪离下意识死死握住齐暮楚的手。
“……什么跪地?……什么、什么时候?”纪离喃喃。
齐暮楚望向他,眼神依旧温柔,只是又掺杂了一点担忧,轻声安抚纪离说:“子虚乌有,没有的事。”
冯家豪却已经继续喊道:“你也不是一直像现在这么风光体面嘛,忘了你那时候多惨了?哦,那时候也是这个天气吧,寒冬冻雨,是谁身上插着钢筋还要向我下跪求饶来着?那血呀……啧啧。”
听他这么说,纪离脸色一白,骤然想到了什么,握紧齐暮楚的手也一紧。
而冯家豪根本停不下来,已经恨声道:“早知如此,我那时候就不应该放过你!当初真应该直接弄死你,让你给本少爷当狗!……”
“家豪!!”这次阻止他说下去的是冯夫人。
冯夫人声嘶力竭,直接穿过人群,拉扯住他拼命摇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不是答应过妈妈,永远不提这件事,你还不嫌丢人!你……咳咳咳!!”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的缘故,冯夫人这次是真咳,整个人都快昏厥过去了。
冯家豪这时候才好似如梦初醒,赶紧扶住冯夫人,一脸紧张道:“妈,妈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提……”
虽然表现得十分紧张,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情绪。
“不,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情绪激动过后冯夫人差不多直接瘫倒,被众人接住后,大滴的泪珠仍旧往下掉。
冯家那边因为冯夫人的险些晕倒又乱作一团,周围的议论声音更大了。
这时候冯秉谦终于赶来了,跟他一起匆匆过来的还有纪离的父亲。
一见这场面,冯秉谦二话不说,直接甩了冯家豪两个耳光,大骂:“你这个畜生!还嫌不够给我们惹事!我跟你母亲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煞星!还不给我滚!你从来不是我们的儿子,以后都不许再说你姓冯!!”
冯家豪被打得浑身僵住,而瘫倒、被他接住的冯夫人也一动不动,视线仍注视着齐暮楚的方向,目光呆滞,眼泪一直流,她也只是一直重复:“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暮楚,暮楚,我的儿子,是我害了我自己的儿子啊……”
而纪父则直接越过这头的骚乱,望向纪离。
他径直向这边走过来,可纪离这会儿脸色极差,根本不想应付任何人了。
一怔过后,纪离直接拉着齐暮楚向玻璃门走去。
他嘴唇有些发抖,望着自己的伴侣说:“老公,我们回家吧。……我,我饿了。”
齐暮楚微一凝眉,还是很快点头,直接在保镖们的护送下上了车子。
“离离!……”纪父站在玻璃长廊的门口,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追出来。
而纪离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其他了。
车子很快被启动,离开。
外面依旧飘着雨,车上给人的感觉有些湿冷。
亦或者是纪离单方面地,将自己代入了寒冬冻雨的那一天……齐暮楚身上插着钢筋……
他终于知道齐总腰上那块看着就很深的圆形伤疤,是怎么弄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总好惨一男的。不过跪地求饶是不可能的,当然拒绝冯家也是因为里里外外都厌恶透了。
下章贴心小暖包·离又要重新上线啦~
第 67 章
车上, 齐暮楚去握纪离的手。
“离离,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
纪离努力想让自己坚强起来不要多想,但是还是失败了。
他扭头望向齐暮楚的眼睛已经盈满水光, 眼尾以及眼底也重新布上红痕。
“……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当年弄伤你的人是冯家豪?”
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很明显, 被打伤与被冯家人打伤, 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尤其是对于齐暮楚这样的身世来说。
而且看冯夫人那反应,怎么感觉都是当年的事情, 似乎她本就知道。
不止知道,还参与其中。甚至直接做了伤害过齐暮楚的事。
那大概就是她见到齐暮楚就忍不住道歉,一直道歉的原因……
这就更狗血了。
狗血,关键还扎心。扎到纪离根本就不敢往深处想。
齐暮楚摩挲着他的手指和手背, 表情是少有的踯躅和担心。他说:“如果宝贝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但是你不要伤心。”
“……我才不伤心呢。”
倔强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纪离开始嘟嘟囔囔:“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有什么好伤心的,我只是需要知道真相。全都知道了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担心!……所以,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问完以后他又悄悄望向齐暮楚,显然前面嘟囔的都不是重点,后面那个问题才是重点。
纪离记得齐暮楚对他说过,那腰上的伤是他最初创业的时候弄的。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齐暮楚读大学时休学过, 难道就是去养伤了?那大概就是二十岁?……
“十八吧。也可能是十九。”齐暮楚说。
纪离:“……”
“其实也没什么, 我跟你说过那时候我靠倒卖商品做生意有了一些起色, 就自然会惹人眼红。”
纪离:“……冯家豪就是那个眼红的?”
纪离可还记得, 冯家豪打小就嚣张跋扈,各种霸凌欺压弱小,上初中时这情况就已经很严重了,就算是一直朋友很多的骆总,也要“招兵买马”才能跟他掰头。
那按冯家这个宠法,长到十八岁的冯家豪,岂不是更变本加厉、玩的更大?
齐暮楚听了纪离的说法,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却也很无所谓地说:“我当时做的小本买卖冯少爷还看不上,不过也正如你所说,冯家豪身边的人太多了。”
喜欢跟着冯三少的人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直接做冯家豪的小弟的。
于是小弟下面还有小弟,层层叠叠地算下来,就连一些小混混都喜欢打着冯家豪的名号作威作福。
与齐暮楚起冲突的只是一伙小混混。
二十岁出头,早早就辍学在外面晃荡,以为自己有人撑腰就可以做地头蛇。
所以当他们得知码头上有人租了一些仓库,靠倒卖赚了不少钱的时候,就自然眼红上了。
尤其是事后一打听,还是个高中在读的学生,没什么背景的学生……单纯的眼红就变成了付诸行动。
一开始还是想“吸纳”齐暮楚做小弟,被拒绝两回后就开始玩起了阴的。
先是去仓库里偷货,但他们没想到,齐暮楚早料定他们会来,干脆一直睡在仓库里,于是搬空仓库的计划又失败了,去的人还被当时已经很能打的齐暮楚教训了一顿。
后来那伙儿混混就直接叫了自己的“大哥”,他们的“大哥”就是一直跟在冯家豪身边、负责出力办事的一个小混混头目,他们去叫“大哥”时,偏偏又被冯少爷听见了这件事。
当时已经成了校霸,“统治”了整个高中的冯家豪觉得在一群学生面前耀武扬威还是没什么意思。
他身边社会闲散人员比较多,所以向往能有更大的平台任由他作威作福,听说了齐暮楚的存在,冯少爷来了兴致,就带人过去了。
他带的人自然要比最初那群小混混多出了好几倍,毕竟是给自己的小弟们“找场子”的,面子不能丢。
而齐暮楚手下已经有了一些员工,都是正经做工作、需要靠卖力气干活、有家要养的人。
与豪门大少爷养活社会闲散人员只为了给自己解闷儿的性质完全不同。
齐暮楚的员工们平日里有人负责进货,有人负责出货,有人负责日常的维护和看管等,拿着正经的日工资,享受着齐总给他们缴纳的五险一金。
冯家豪与他带去的那群小混混,在这群人眼里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瞎闹腾的中二少年。
只不过为首的中二少年却是豪门里被娇惯了的大少爷,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钱都够他们赚个三五年的,所以才能这么张狂。
……同样都是高中生,有人已经白手起家、靠自己的眼光、担当和胆略租了五个库房,雇佣了七八名员工,给社会减轻就业负担。
有人却靠着家里的纵容和宠爱,无底线地作威作福,上次是来偷东西,现在竟然公然带人来砸。
齐暮楚手下的员工自然看不过去,忍不了了。
几个人一起上前去阻止他们打砸,一开始还只是拉扯和言语上的阻止,但那群小混混哪里是能说得通的。
那之后,他们就起了拳脚上的冲突。
齐暮楚赶到仓库的时候,情况已经相当复杂且严重了,场面一片混乱,很多人都抄起了武器。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一个小混混试图用棍棒攻击他手下的员工,齐暮楚将人拉开,却被另一个小混混直接用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钢筋戳中了腰侧。
那天的确是冬天。
滨城罕见的大降温,下着冻雨。
齐暮楚倒在血泊里。
仓库一侧漏雨,血水混着雨水,一下子流出去好远。
“至于我给他下跪求饶?”讲到这里的齐暮楚一声嗤笑:“那恐怕是冯少爷后来想象的吧。”
纪离已经不顾是不是在车上,直接凑过去搂住齐暮楚的腰。
他靠在他怀里,嘴唇又有些发抖,但仍旧尽量保持语气正常地问:“然后呢?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齐暮楚抬手环抱住纪离,低头看向自己的宝贝,继续讲述:“见我伤得重,冯家豪也害怕了,叫所有人都住手。但我赶去之前已经报了警,警察过去的也算及时。所以,人赃并获,冯家豪也被带去了警局。”
纪离:“……然后呢。”
很难想象被圆形钢筋直直刺入身体会有多痛,纪教授下意识又抹了把眼角。
然而无效。
眼泪还是流出来了。
豆大的泪珠全部砸在对方整洁整齐的西装上,然后被迅速吸纳、消失。
纪离懒得理,也不敢动,怕齐暮楚发现自己又哭。
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声音,他问:“你被送进了医院?修养了多久?……痛吗?”
齐暮楚依旧低头,视线都凝固在纪离挂着泪珠的长睫上,说:“不痛。”
“骗人。”
趴在人怀里的纪教授直接扁了扁嘴巴,“想想就疼好吗,怎么可能不痛!”
“……是真的。”
齐暮楚最受不得平时理智万分的老婆,变成委委屈屈小哭包的模样,看得差点笑出来。
又想笑又心疼他哭,一整个儿哭笑不得:“我都不记得了。”
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回了他们家的车库,齐暮楚让司机先回去,其他的保镖则不用他吩咐,都井然有序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等车库里再没有其他人,齐暮楚才又拍了拍纪离,柔声说:“宝贝,我们到家了。”
纪离还在扁嘴巴:“……再抱一会。”
“好。”齐暮楚对抱着倒没什么异议,只是又有些忧心:“可是你不是说饿了么?”
“……气都气饱了,还怎么饿!”
纪离一向好脾气,但这次是真的怒了。
本来就是那伙人先挑衅,几次骚扰、去偷东西不成还来□□,这已经很叫人生气了。
……齐暮楚还因此受伤了!
齐暮楚之前没有给他讲过这些,现在他得知真相,只觉得冯家豪面目可憎,单是跟他说话都想吐。
这样一想,齐总还是好涵养,够能忍,也更具胸怀和气度。
要是换了自己……纪离竟然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二十多年的经历与齐总的比起来,简直是白纸一张不堪一提。
……这个世界有人在那么努力地挣扎生存着啊。
可自己却全然不知。
纪离重新挺起腰,恢复理智:“作为冯家的少爷,冯家豪应该没有被治什么罪吧。”
本来就是群殴,且冯家豪根本不会亲自出手,就算是仓库里有监控也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冯家家大业大,那些小混混又都是仰仗冯少爷养活的,没人会供出他不说,愿意顶包的人也一大把……
“嗯,的确如此。”
齐暮楚说:“我修养了两个月,也没法跟进。出院后想追究,证据以及供词也都被改得面目全非。”
纪离在齐暮楚的背后,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西装下摆。
“然后你就去找了冯夫人?”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的眼。
齐暮楚稍稍一顿,面上又是一笑,赞扬道:“我的宝贝真聪明。”
纪离再度忍不住撅了撅嘴巴——
他哪里是聪明,只是冯夫人既然也知道这件事,还不许冯家豪提,又一直说是她的错。
那就说明她也参与其中了。
而且没有充当什么正义的好角色。
齐暮楚叹了口气,干脆全部交代:“虽然口供和证据都被扭曲了,但我手里还握着一份仓库当日完整的录像视频。我带着那份视频去找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说法……”
想要找到当时是冯三夫人的冯夫人不难,直接去冯家主宅就可以了。
毕竟那时候还是冯家的老太爷当家,冯老太爷出生时冯家就已经是清贵人家,他一辈子讲究的都是风骨和矜贵,纵使再喜欢冯家豪这个孙子,也容忍不了他组织了一群小混混,整日仗势伤人。
齐暮楚下了拜帖,在里面稍微提及了此事,冯夫人得知后担心事情被冯老太爷知道,很快就出面见了齐暮楚,
她亲眼看完视频后也很震惊,当即脸色一白,手指慌乱地抓住随身包包。
那时候的冯夫人看起来与现在相差无几,同样是气质温婉、弱不禁风的形象。
但下一刻,女人却直接提出:“你想要什么?多少钱?你说。”
齐暮楚那会儿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惯了,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冯夫人是问他多少钱才能买走他的这个视频。
而且,看对方看到视频时的模样,不像是早就知道有这回事,倒更像是先前并不得知。
那份视频是他早知道他们还会来,故意布置了明面上的摄像头,却也在暗处另外布了摄像机。藏得很隐蔽,冯家豪的人没有找到。
但看冯夫人的反应,竟像是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当时齐暮楚就觉得很讽刺,知道自己的儿子带着一群小混混聚众伤人,这位冯夫人首先想的不是教训自己的孩子,或是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对方被伤得怎么样,也不是道歉。
她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息事宁人,摆平这件事,用花钱的方式。
可见冯家豪以前应该也给她惹过这样的麻烦。
而且,这位冯夫人也相当纵容自己的孩子。
其实也是,如果不是一贯纵容,但凡是稍加管束,冯家豪又怎么可能这么横行无忌。
……
齐暮楚当时的想法也只有这么多。
顶多再加上一条:冯家豪就是再横行无忌,也仅仅才18岁而已。想要压下整件事,他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很可能还是冯家的其他人帮他料理的。
不是冯夫人,那就可能是冯先生。
当时也是出于好奇,为了确定这一点,齐暮楚说:“冯夫人先前不知道这件事么?还是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我会找来?”
“我……”
冯夫人一脸慌乱,眼神略有躲闪,似乎是在思索对策。
看样子这位冯夫人平时不常主事,正如齐暮楚打听到的——冯三夫人体弱多病,常年静修养病,不常管事,也很少管冯家豪,只会一味溺爱等,这些都是真的。
这件事情给冯夫人带来的影响的确很大,让她心乱如麻。
但她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不至于在齐暮楚一个少年面前露了怯。片刻过后她又反应过来,直接拉回话题:“你只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齐暮楚挑眉。
冯夫人怔怔望了望少年的那张脸,一瞬间有些失神,须臾后她态度再度强硬起来:“你拿这段视频出来,无非是想要勒索我,我给你就是。”
“勒索?”齐暮楚直接被对方的逻辑给气笑了。
他那时是早熟,但也不像现在一样过尽千帆,心如止水,那时候的齐暮楚还是很习惯打嘴炮的。
“怎么你们带人打了人,受害者找上门,到了你这里就是勒索了?怎么地,是我给你儿子下了蛊,让他来我这儿□□伤人的?”
“你……”冯夫人气极,但或许一贯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即使生气她给人感觉也是弱风扶柳,发不出火气,反而让人觉得是她委屈。
可惜齐暮楚不可能买她的账。
他说话直白也难听:“有你这样子逻辑的母亲,难怪冯少爷会干出这么多烂事。”
冯夫人再度捏紧手中的包:“你怎么敢……”
齐暮楚打断她说:“与其教育我敢不敢,不如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儿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听说他也十八了,成年了,怎么还那么中二?不应该啊。”
冯夫人:“……”
齐暮楚:“你放心,我来也不是勒索你,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我只要拿我该有的赔偿和损失补偿。以及这份视频的原件我不能给你,谁知道你那个不讲理的儿子之后会不会来报复我?想要大家相安无事,你就让他和他的人从我面前消失。”
那时候小小年纪的齐暮楚已经颇具一些气魄。
冯夫人被他说得一怔一怔。
又似乎她是在竭力思索应对之法,片刻后她说:“这件事情,我需要跟家豪的父亲商量一下……”
“哦?”齐暮楚听后当即冷然一笑:“缓兵之计,你确定?我耐心不足,还是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发给你们家的冯老爷子……”
“你敢!”
齐暮楚在来时就打听到,对于冯家人来说在冯老爷子面前刷好感度是多么重要的事,所以也不会任由冯夫人使什么缓兵之计。
他轻轻挑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直接揭穿她:“想今天先把我打发走,之后找你的丈夫来对付我么?不妨告诉你,即便是他也拿我没辙。”
齐暮楚说:“这份视频我早就复制了十几份,分别放在不同人的手中,一旦我出什么事,或是我没有拿到该有的赔偿,再或者是哪怕再有一个人过来骚扰我,夫人就等着被你们家老爷子以及媒体朋友们问话吧。”
冯夫人直接被气到喘起了粗气:“还说不是威胁!瞧你的年龄应该不大,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
齐暮楚微笑:“还行,不及你儿子的万分之一。”
冯夫人:“……”
这次的事件也给齐暮楚提了个醒,那群小混混最初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挑衅和挑事,无非就是看他年纪小。
因为是自己的同龄人,又孤苦伶仃,所以才敢欺负。
如果换作是一个大人,甚至哪怕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估计自己也不会被盯上。
所以自那以后,齐暮楚总是表现出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冷戾和严酷。
就如同这次一样。
齐暮楚直接站起身,像个真真正正的谈判老手,不客气地说:“赔偿款我会联系律师跟您对接。至于以后……你最好祈祷,没人再在我面前挑事。但凡是我及我的下属再被骚扰一次……我也只能连累冯少爷跟我一起承担损失了。”
“你……”
齐暮楚直接离开。
后来,拿到赔偿款和补偿金的那天,仍旧是冯夫人来见的齐暮楚。
冯夫人当时气色不太好,但妆容依旧精致,很显然,虽然很愤恨齐暮楚对他们做出的威胁,但当时的冯夫人和冯秉谦还并没有把这个少年放在眼中。
坐下三分钟后,签署好了和解协议,冯夫人便一边起身一边说:“你,还有你手下人的医疗费用,损失赔偿,甚至误工费全部都打给你了,我们还额外支付了你一些。那份视频留在你那里也没什么的,我可以跟你保证家豪之后绝对不会再骚扰你。但如果你想凭借视频继续骚扰勒索我们,从中持续获取什么好处和利益……你应该知道,一个视频毁不了家豪,但你绝对不会好过。”
那时候,已经站起身的女人低眸冷冷睨着齐暮楚。
俨然已经将他视作敲诈勒索他们家的恶人。
齐暮楚从小受尽冷眼,倒无所谓她怎么看。
他只又一抬眉,桀骜又冷鸷地询问:“和解协议上有我还有我员工们的验伤报告,不知道冯夫人看了没?”
冯夫人又是一顿,那几页验伤报告血糊糊的,老实说,她没敢看。
“……你想说什么?”
“如果没有你儿子,我们根本不会受伤,我的仓库也还完好如初,我答应交付的货物也能如期出库。”
齐暮楚说着,抬眼,黑白分明的眼已经开始有了些后来深沉如潭底的样子,他骤然望向她,直接望穿对方的眼底。
“所以赔偿这么点钱,您真的觉得委屈吗?你们甚至都没有给我们一个道歉。”
“……”
冯夫人闭了闭眼,说:“别以为我现在还不知道,两个月前你这个事已经结案了,当时也有人向你们道过歉……”
“那冯家豪就没错了么?”
齐暮楚骤然说道:“别人替他道歉,他就没错了么。”
没有喊叫,没有暴躁地爆发出声。
虽然还没有日后“齐总的反问”杀伤力那么强,会让被他反问的人都无地自容、难以承受,但也颇具气势了。
冯夫人脸色又白了白。
齐暮楚趁势问冯夫人:“所以,你真的觉得,你这样袒护他是对的吗?”
“……”
冯夫人看上去很难过。
却也不似最开始那么抵触齐暮楚、认定他就是趁机勒索欺诈的小人了。
按后来“母子相认”时冯夫人哭着拉着齐暮楚,给他的解释是,她第一眼看见齐暮楚的面相便忍不住觉得亲切,只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外加上之前就被类似这样的情况敲诈勒索过,好不容易才收场,她一开始对齐暮楚才那么充满敌意。
但内心深处,她也觉得自己是做错了的。
自己那么做、那么纵容冯家豪,是不对的。
只是当时内心很乱,外加上她第一次见完齐暮楚后就问了冯秉谦是怎么回事,得知原来那是两个月之前就被他们父子“摆平”了的事,便直接认定,齐暮楚就是个小人。
这才有了她后面的态度依旧很差。
至于那份验伤报告……她是真的因为不敢看,所以没有看。如果她仔细看了到底伤得有多重……
话题拉回到当年,齐暮楚问冯夫人“你真的觉得,你这样袒护他是对的吗?”的时候。
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一家做得不对、隐隐对齐暮楚这个少年有些好感、其实也充满愧疚的冯夫人,当时心情复杂地紧紧闭了闭双眼。
然后她睁开眼睛说:“抱歉,我只是不得不保护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小修)
“抱歉, 我只是不得不保护我的儿子。”
这话放在现在再想,何其讽刺。
原本想要袒护的是自己的“儿子”,结果最后伤害了的才是自己的亲儿子。
难怪冯夫人一见到齐暮楚就羞愧得说不出话, 刚才更是险些哭晕了过去。
造化弄人啊。
但本质上,还不是因为只有他们家的孩子是孩子。
他们从来没把别人当成是孩子。
……那会儿齐总才十几岁呀!!
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自己的孩子伤了人, 却对别的孩子不管不顾甚至反向嘲讽的!!!
一想到这儿纪离就生气, 气得快要暴走了,齐暮楚直接在车上按住他:“干嘛去?”
纪离在车座上扭了扭身体, 恨得咬牙道:“我找他们去,凭什么……”
齐暮楚原本还想笑,但见老婆气得浑身发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红唇几乎快要被牙齿碾碎,又立马心疼了。
在那两片被咬得像熟透果子的唇上贴了贴,齐暮楚轻声安慰他说:“好了不气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不伤心的。”
“我才不是伤心,我这是生气。”
纪离别过头:“刚才对他们真是太客气,就应该多骂他们几句的!”
齐暮楚则摸了摸他的脸, 安抚地笑道:“放心,该骂的我都骂过了。”
虽然其实也并没有说过许多。
十年以后的齐暮楚,已经再不需要亲自找上门去、与什么人理论了。
且他也已经懒得再去好奇对方究竟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亦不会计较这一切公不公平。
他信奉的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甚至连听对方解释都懒得, 于齐暮楚来说, 稍微多花上一秒钟的时间都是浪费。
就更不用说是自己开口, 亲自教训对方什么。
而时至今日, 也根本无需他开口啰嗦什么。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就可以让冯家人战战兢兢地惦记、忏悔上许久,甚至是一辈子。
纪离望着他,又忍不住咬了咬唇,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情况是这样,如果我知道的话,今天肯定不会去冯家的。”
原本以为齐总与冯夫人的关系也许还能修复,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单纯”得可以。
那天他问齐暮楚冯夫人的态度,齐总的回答有些含糊,表情也是罕见的茫然,纪离就自顾自地以为一向不怎么管事、看上去极度温柔的冯夫人或许并没有冯家的其他人那么坏。
或许她会真心实意想要认回齐暮楚,并且她也需要一个机会。
或者说,那是纪离单方面的期望与设想。
但现在知道了当年的事,才真正得知,冯夫人的确很想要认回齐暮楚,让他回到冯家,在自己膝下承欢。
她也真的充满母爱,很爱很爱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爱是那么盲目又自私……甚至十分愚蠢。
也难怪那天纪离提到冯夫人的时候,齐暮楚会露出茫然的神色。
纪离猜想,一向杀伐果断恩怨分明的齐暮楚,大概有生之年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那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明明分外柔弱、却可以刚强起来几次为他出面摆平事端的母亲。
也是齐暮楚的母亲。
可也是齐暮楚的母亲。却为了另一个代替了他的孩子,往他的心上扎了一刀。
……
论她在得知血缘关系后,以后会不会爱齐暮楚。
很显然,答案是会的。
论她是否和善、会为齐暮楚考虑得更多一些,她也的确会的。
的确与冯家其他那些只看到利益的人不一样。
但这又不意味着她一直以来的做法和三观就没有问题。
所以齐总才犯了难吧……
理智上知道自己跟冯家的每个人,包括冯夫人都不是一路人,三观不能苟同,哪怕从来没有被调包,他也不会赞同冯夫人的做法,甚至仍旧会对她的偏袒和自私感到厌恶。
但也正如纪离说的……
或许齐总的内心深处,也很想有一个亲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是在这个世界上、愿意无条件为他着想的。
……
很显然,冯夫人曾经可以是那个人。
如果没有被调包的话。
所以即便是齐暮楚,也可能罕见地感到了一丝割裂和踯躅,忍不住去想那个“如果”。
——如果没有被调包,就会有人一心一意爱着他、保护他,并且他也不会像冯家豪那样混账,那么或许,他那腥风血雨充满伤痛的二十几年来,也会过得很温暖、很幸福。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
想到这点,纪离鼻子又酸了。
是真心的替他难过。
尤其是在宴会上见了冯夫人一面,便得知即使如今她会为齐暮楚稍作考虑,不会像冯家其他人那样只认钱。
可前面二十多年的空白,终究还是无法使齐暮楚在她心里的分量占得太重。
……她首先是冯董事长的夫人,要率先考虑自己老公的地位以及冯氏的利益。
其次才是一位母亲。
甚至作为母亲,面对纵养了二十七年的冯家豪,她到最后也没有重数落他一句……
所以不仅没有如果,也不会有以后。
纪离想要给齐总找到一个亲人朋友计划,彻底落空了。
此时纪离除了替他难过,还有心生愧疚。
如果自己不去冯家,齐总过去的伤疤也就不会被再揭开一次。
而且齐暮楚是比谁都要了解冯家人的恶毒和无情的人。
冯家豪就是再猖狂,对待同样是豪门出身,又众星捧月般发小很多的纪离也会收敛几分。
可他在齐暮楚面前展现的恶,却是实实在在的、丝毫不加掩饰的……
虽然纪离有绝对的信心,自己这一趟过去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深受过其害、见识过冯家最最无情无理一面的齐暮楚,会担心也是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自己还主动往上撞、要他担心……
想到这儿,纪离直接愧疚得无以复加了:“我不该去冯家,对不起,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宝贝,你在说什么?”
齐暮楚的做法是直接封住他的嘴巴。
在那两瓣唇上亲了又亲,齐总都无奈了:“我的老婆可真会让自己背锅。是我没有告诉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离:“唔……”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对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稍稍推开对方,忍不住再次嘟了嘟唇,“这么严重的事,上一次你就应该一起告诉我的!”
齐暮楚失笑:“还不是上次老婆哭得太凶了。”
纪离:“……”
“你为我哭过两回,够了。”
说到这里,齐暮楚倒也不逗他了。
轻轻摩挲了几下青年眼尾的小泪痣,他认真说:“虽然很喜欢离离这样关心我,但我也舍不得。”
说实话刚才在冯家的时候被冯家豪说出当年那段往事,齐暮楚并没有觉得自己如何受辱如何没有颜面。
反而是这么多年依旧中二、完全没有丝毫长进的冯少爷让他略微有些惊诧,甚至于大开眼界。
他唯一不想让对方道出那些往事的原因就是不想被纪离知道。
“已经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了,今时早就不同往日,我也不会再沦入当年那种境地,完全没必要再提。”齐暮楚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也不行呀!”
纪离听后,直接动作粗暴地一抹自己的眼角:“你也不能因为怕我哭,就不告诉我啊。”
忽然又有点生气,纪离抱住对方的手,很认真严肃地说:“我是你的伴侣,又不是你的小辈,不需要你时时刻刻护着我,为我的心情做考虑。你明白吗?”
齐暮楚深情且专注地望着纪离,像在认真听他说的话,也像是在思索。
纪离心中气极,语气下意识变得强硬了许多:“……还有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老气横秋,虽然我知道你很多时候都必须要表现得很成熟,但是你也要记得,你只比我大一岁啊一岁!”
“你照顾我的感受和心情,这点我理解,也很感念,但那并不代表你应该只跟我说好的东西,不说不好的!我哭是哭,但我也不是承受不了啊!你有什么都应该对我说……你这么盯着我看是做什么?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平时端正清冷的纪教授忽然开始碎碎念了,齐暮楚内心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更温柔地说道:“嗯,都记住了。”
纪离:“这还差不多。”
说着又忍不住撩死眼皮瞪了对方一眼,嗔怪道:“……要知道,你这个年纪的人我也见多了,他们普遍都是叫我学长的!!”
他这一眼瞪的一点都不凶,反而有些矜娇,这大概跟纪教授得天独厚绝美无双的桃花眼有关系。
“嗯。”
又盯着青年的眼睛看了一阵,齐暮楚应了一声。
之后他骤然凑到对方的耳边,张嘴便叫:“纪学长。”
纪离:“……”?
纪学长直接愣住。
……本来是很严肃的关于夫夫该如何相处、携手并进的话题,忽然就被齐总这一声呼唤给整不会了。
眼下纪离就只能感觉到被对方炙热气息喷过的那只耳朵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迅速变得很热,很烫……
齐暮楚却犹在他耳畔边,没安好心似的,操着沙哑性感的嗓音说:“我知道错了,一定记住学长的话,好不好?学长。”
纪离:“…………”
片刻过后,纪离扒拉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耳朵,又偏过头去。
“……知道错了就好。”
纪教授拿出上课时站在讲台上的架势,看样子是想继续教育:“总之。你只比我大一岁,也没有大很多,所以有什么事情都不许你一个人独自扛,知道了吗?”
“齐哥哥。”
齐暮楚:“……?”
明显感觉齐总怔住,纪离又转回头来,骤然露出一个笑容。
唇红齿白的,煞是好看。
只是那笑容里,也有点不怀好意——
他骤然揽住齐暮楚的脖颈,略微抬头也将唇凑到对方的耳边,学着对方刚才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叫:“你这样的年龄,我顶多叫你一声哥哥。那现在还敢故意瞒着我什么吗?哥、哥。”
齐暮楚:“……”
眼见自己老公沉默并且愣住,纪教授不怀好意的笑容里,也多了一丝得意。
纪离觉得自己唯一的技能就是学东西还算快了,所以学以致用……齐暮楚忽然撩他,那他也要撩回去!
只是没想到,撩是撩到了。
却只见齐暮楚忽然眼色一暗,悠悠传来的声音里也多了一抹粗重喘息——
“宝贝叫哥哥的声音真好听。”
纪离:“……”
齐暮楚抬手按住他:“再叫一声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纪离:这咋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第 69 章
原本纪离叫哥哥是没什么压力的, 但眼下齐暮楚骤然搂住他的腰,视线紧逼着他,倒叫他觉得有几分为难了。
车厢内部的温度略微攀高了一些, 外面的雨声并没有蔓延到车库内,车里湿漉漉的冻雨气息也似乎被这一股暧、昧温度给冲散了。
纪离的鼻息间,只有齐暮楚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气。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他推了推身上的齐暮楚, 才发现车厢就这么大, 自己却半倒在座位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对方钳制。
一推之下却没有推动, 反而听见齐暮楚反问:“现在我们说的还不是正经的?”
嗓音低哑撩人。
纪离:“……似乎,不是那么太正经。唔……”
嘴唇又被对方啄了一下。
齐暮楚说:“嗯,那咱们就不说了。”
纪离:“?”!
齐暮楚的手先前还是冰冰凉的,这会儿却变得温热了。
但当那只手从一个奇怪的角度钻进自己衣服里面的时候, 纪离还是打了个寒颤,震惊地望着对方。
……所以不说了的意思就是直接干了?
齐总果然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啊。
纪离微微蜷缩了下身体,想起刚才在冯家时齐暮楚手心手背都一片冰凉, 不禁又有些心疼了。
齐暮楚的手向来都是干燥温热的,什么时候那么凉过?
……只是上一次,对方冒雨在学校里找自己,也是带着一身沁凉的寒意。
啊, 齐总两次不淡定,都是雨天呢……
纪离的目光有些发直,又想起齐暮楚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也可能的确不大记得当时有多痛了。
可当年却也的的确确修养了两个月才能起身。
……而且那时候的齐总孤苦无依, 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
纪离眼睑抖了抖, 又倏地听见齐暮楚在他耳边叫他:“老婆?”
他转眸对上对方的眼, 齐暮楚望着自己的目光专注极了。
对方又来碰自己的眼尾。
纪离听见他问:“在想什么?”
齐暮楚略微勾了勾唇角, 似开玩笑一般,又忍不住在老婆光洁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这么入神。老公在你面前你都勾不住你的魂?”
“我在想……”
纪离的眸光有些晃动。
一边望着对方,一边主动环抱住齐总的腰,再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纪离:“我想要你幸福。永远,永远都不孤独。”
“……”
这次换齐暮楚愣住。
纪离也趁机深深凝望着对方的容颜和五官,试图永远记住对方的面容。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这么恨自己脸盲。
自己明明对什么都过目不忘,大脑却唯独无法成像,不能凭空想出爱人的面容……
想了想,纪离稍稍抬起下颚,嘴唇在对方的眉间贴了贴。
……先是眉心,然后是鼻梁和眼皮,之后再往下移……
他好像贴上了瘾。
趁齐暮楚愣住的时候,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触摸和亲吻。
纪离表情认真。
是与他做实验或做其他喜欢的事情时,别无二致的认真。
齐暮楚全程保持环抱青年、半撑着身体悬在对方上方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动作,只一味打量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眉眼,表情温柔又沉溺。
终于。
纪离的亲吻从面颊移到了唇角。
……“啵。”
他在齐暮楚的唇上贴了贴。
沁人心脾的木质香萦绕,不知想到了什么,青年眼尾泛起泪痕,纪离的嘴唇又发起了抖。
齐暮楚呼吸一重。
眼睑都跟着一颤,下个瞬间,他循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衔住那两片略微发抖的唇。
……
“宝贝,你又勾我。”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内率先再度响起说话声,是齐暮楚沙哑的嗓音。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
齐暮楚再度抹掉青年眼尾的泪珠,心疼地又在上面落了一个吻,很想说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也不孤独。
但这时候,他却听见纪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齐暮楚抬眼,眸色一暗:“嗯?”
“嗯。”
纪离懒得动,被压着动不了,就干脆只用一只手懒懒地勾着对方的手臂:“……我就是,在勾你啊。”
说到最后,纪教授还是没忍住,转开了眼,很想说齐总怎么变笨了。
然而下一瞬,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抓了抓车上的真皮座椅。
“啊嗯!”
……
纪离觉得什么事都遭不住嘀咕。
似乎从他之前莫名好奇,他与齐暮楚两个人该怎么在车上……的那天,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
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哭,也是在车上。
那次是知道冯家的人可能参与了齐暮楚的车祸。这次嘛,是知道了对方受过的伤。
齐暮楚怎么总有办法赚他的眼泪呢。
……
狭窄的车厢里,纪教授直接哭得不能自已了。
“小哭包,都哭成泪人了。”
声音极轻也极温柔,齐暮楚修长的手指划过青年的面颊,最终在那颗小泪痣上停留。
轻轻地抹了抹青年的眼角,虽然开着玩笑,语气中却带着重重的心疼。
纪离:“……那你还,呜呜,不放我下来。”
齐暮楚单手稳定住他的腰。
“抱歉,车上空间还是太窄,也施展不开别的,只能委屈离离坐我身上了。”
纪离:“呜呜呜!”
……一开始纪离还是心疼齐总,恨不得献祭似的,把自己奉献给他。
后来纪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心疼下自己的……
嗯。
献祭也不一定非要在车上呀!
好在齐总始终是齐总,没有那么绷不住和不理智,稍微……过后,纪离直接被他抱回了房间里。
将肤色白里透红的青年放置在床上,纪离立即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身缩成一团。
齐暮楚站在窗边,动作有些粗暴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纪离:“……”
忽然觉得夜还太长、自己可能遭不住是怎么回事。
……
夜里,纪离倚在齐暮楚的怀里,手指再一次抚上对方的面颊,一寸寸地,仔仔细细地摸着。
齐暮楚一直任由他摸。
只是在经过嘴唇的时候,纪离“啊呜”了一声——他的手指忽然被人叼住了,吓了他一跳。
齐暮楚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安抚,说道:“离离今天好像格外喜欢摸我的脸。”
“嗯嗯。”
纪离并不否认,并说:“多摸几遍,就记住了。”
黑暗里,齐暮楚的眼睛蓦地略微睁大:“嗯?”
纪离干脆一转身,趴在他身上:“用眼睛看我记不住嘛。”
“哦?”齐暮楚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唇角飞扬。
他听到纪教授用很认真的声音说:“多摸摸,多亲亲,就记住了。”
“……宝贝想记住什么?”
虽然听懂了,但齐暮楚还是忍不住追问和确认。
纪离也不含糊,嗓音清澈又清亮:“记住……你的相貌。”
作者有话要说:
纪教授:虽然我脸盲,但我可以记3d版的!【叉腰】
齐总:……疯狂心跳。
·
家人的病还没好,这两天正经历住院和转院,存稿告急,今天就有点短啦。原计划的完结照旧,顶多推迟几天不会耽误太久,在此期间每章都会随机掉落小红包的,我有时候会忘记说,小伙伴们记得留言=w=
第 70 章
元旦过去以后, 纪离才听说一些关于那天他们离开冯家以后又发生的事。
这一次也不能怪他迟钝、也不能怪他消息闭塞。主要是……
后面的整整一个白天,纪教授都没有成功爬下过床。
好不容易晚上消停了,他又困累得不行, 八九点钟就睡了,一觉睡到今天早上才醒。
……
别说是外面的消息了。
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了!
发小群里,关于那天的事情已经被轮番讨论过。
其实那天纪离的发小也有几个去赴宴的, 不过纪离在冯家统共没待上半个小时, 活动范围还仅限主会场以及室内小花园,才没有遇见自己的发小。
他跟冯家人据理力争那阵儿, 倒是有发小看见了他。
但当时情况太乱,齐暮楚又很快赶到,倒也没人冲上前去打扰他们……呃,秀恩爱。
不过纪离翻聊天记录, 那天自己跟冯家的对话也差不多都被人传出去、现场直播了的。
[这个冯家还真是不要脸啊,算盘打的可响,认不回齐总就从咱们离离身上下手, 幸亏离离机智hhh]
[的确不要脸,要是我也不会回他们冯家啊,明显就是奔着钱去的!]
[那可不,我听说冯氏集团都快被掏空了, 冯家现在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估计正愁一大笔钱呢吧。]
[说起来齐总的钱真的都在离离那里吗?没想到啊,离离可以啊,御夫有术!]
[主要是齐总也是真宠啊:)]
[哈哈哈, 冯家大概还以为咱离离是以前的离离, 那么好骗。]
[怎么说话呢!以前的离离也不好骗好不, 咱离离以前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还听他们BB那么多?根本就不会去冯家参加什么宴会好么。]
纪离:“……”
好吧, 他的发小好像都默认他不会看群。
纪离又往下翻。
直接一目十行地翻到第二天的聊天记录,才知道那天的后续是冯夫人住进了医院,冯家豪被冯秉谦当众训斥以后大抵真的要被赶出冯家了,冯秉谦根本不允许他见病倒了的冯夫人。
“宝贝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齐暮楚看见纪离的时候,青年正斜斜地依靠在料理台前,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看着手机,依旧长身玉立。
纪离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退出发小群。
主要是经过那天的事,他已经不想冯家相关的糟污事再来打扰齐暮楚。
纪离下意识回答他说:“……没什么。”
齐暮楚略一挑眉,视线从他的手机上掠过,之后眼睑下耷,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地应了声:“嗯。”
纪离是坐不住了才站了一会儿,这会儿又觉得站也站不住了,便干脆扑到了齐暮楚的身上。
齐暮楚笑着接住了他。
足足休息了一天两夜的齐总也在2号这天复工了,与纪离扶腰站着、一副被拖进盘丝洞里才爬出来的姿态比起来,他倒是意气风发。
齐暮楚微微笑起来,干脆带着老婆离开了厨房。
来到沙发旁,他长腿一折直接坐在上头,纪离则坐在他腿上。
即便这样,纪教授手中的咖啡杯还稳稳端着,都没有洒。
外头是洒满阳光的青青绿草,今天天气不错。
纪离就势要把咖啡杯放下,可他现在这样的姿势根本碰不到旁边的小桌,就只能把杯子递给齐暮楚,要他帮自己放。
却没有想到齐总接过杯子,直接喝了一口里面的咖啡。
纪离眨眨眼:“你怎么喝我的……”
齐暮楚看了一眼他,有点无奈:“这是我的杯子吧。”
纪离:“!……”
还真是!
“老婆今天有点心不在焉。”齐暮楚说。
纪离干脆瘫倒,趴在对方怀里不动了:“……那应该怪谁!!”
纵那个什么欲过度,人当然就没有精气神了。
放下杯子,齐暮楚双手环抱住他,笑着说:“不过是一天八次而已。”
“……”
听后直接炸毛的纪离:“你管那叫而已?!”
“可能是宝贝还没有习惯。”齐暮楚继续笑着说:“毕竟只有昨天我们才真正意义上的达到标准。”
纪离:“……”
不是,所以,这个一天八次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时候定的啊!
纪离试图往他怀里继续缩一缩,把自己藏起来。
齐暮楚还在那边正儿八经地叹气:“都是平时太忙了,看来只能是三天假期才可以实现高质量的……”
“停停停。”
纪离不得不抬手堵上对方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些不正经的。
齐暮楚眼睛一弯,捉住他的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努力把自己缩起来的老婆,就像是试图把耳朵闭上的小兔子一样。
可惜小兔子并不能主动折起自己的长耳朵。
纪教授也不能真的缩成一团儿,把自己藏起来。
但……也不影响他依旧可爱。
这时候,齐暮楚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从兜里摸出电话,丝毫都没有回避纪离地接起。
就坐在他大腿上的纪离,想完全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挺困难。
但他也没有刻意去听,更多的是与齐暮楚对视、听他偶尔简短地应对或作答。
趁这个功夫,纪离又打开手机偷瞄了一眼发小群。
主要是刚才齐总忽然出现的时候他只看了一半,后面的部分一眼还没有瞄到,就戛然而止了。
现在再看,完整版信息与自己刚才匆匆扫过的那眼没什么出入——他发小们说的是昨天有人在酒吧里看见了冯家豪,冯三少爷一整个落魄的样子,如今连先前那些跟着他的小弟和保镖也不见了。
……这意味着冯家豪已经彻底被放弃了。
各种层面的。
纪离又抬头望向齐暮楚,从他这个角度只能仰望对方的侧颜了,就正好可以看见对方弧线分明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
齐暮楚的唇很薄,丹凤眼的双眼皮很深邃,乌漆漆地透着一抹晶亮。
目似点漆,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单独说长相的话,齐总是真的很帅啊,五官堪称精致秀气,只是或许一个人的气场和眼神真的能左右很多东西,当你见过他这张脸,看见他偶尔不笑时、眉宇间略微浮现的一些严肃,就再也不会将他与精致或秀气联系在一起了。
大概只会用俊朗、丰神俊朗等词汇来形容。
纪离看得快发愣的时候,齐暮楚聊完了,也挂断了电话。
一低头就看见白玉一样的青年看自己看得都发愣了,齐暮楚又不禁发自内心地一笑。
将老婆往上抱了抱:“在看什么?”
“看你……看哥哥。哥哥长得真帅!”
……不能怪纪离这么急着改口了。
实在是被耳鬓厮磨了整整一天后,叫“哥哥”已经如同当初叫“老公”一样,都刻在他的反射弧里了。
面对齐暮楚的再度失笑,纪离说:“对了哥哥,冯家豪他……”
纪离刚刚依稀听见电话那头的助理有向齐暮楚汇报这个事。
“嗯。”齐暮楚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回答说:“冯秉谦已经在冯氏内部宣布不会再管他。”
“宣布……”
这个词真是将冯家高傲又绝情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冯家豪好歹也是他们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就算是他再混账,那与一直以来的家庭教育也脱不开关系,当初被调包时他尚且也还是婴儿,是无辜的,冯家如今这样绝情真是让人唏嘘。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冯家豪也不值得同情。
“只是那天宴会上他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公然挑明你以前的事,触怒了冯夫人和冯董事长……这是不是也太不理智了?这不无异于是主动与冯家决裂吗?”
纪离有些不理解:“冯三少爷,不至于是冲动至此的人吧?”
齐暮楚闻言立即低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哦?我倒不知道纪教授对他的评价原来这么高。”
“……才不是那个意思……”纪离赶紧解释。
不过也是,自己有可能是被误导了,一直以为冯家豪作为冯家这代出类拔萃的代表,至少也会有点城府。
但想想十八岁的冯少爷就能干出那么混账的事,想来现在的冯家豪也不会有太多的理智和分寸。
或许实际上,他未必真是冯家这辈最优秀的;
亦或者真的大厦将倾,冯家这一辈已经找不出什么优秀的继承者了。
……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纪离瞄了眼齐暮楚,手臂绕到后面环住他的腰,桃花眼璀璨充满笑意:“主要是哥哥太厉害太优秀,每天跟哥哥在一起财商和情商都在biubiubiu地往上涨,我都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像他那么蠢的人存在了。”
齐暮楚:“……”
低眸紧盯纪离的眼,略微睁大了一些。
如果纪离非常善于观察一个人的神色,就会发现那一瞬间齐总的表情变得不自然极了。
前所未有的不自然。
非要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种赧然。
“……宝贝真这么想?”这一瞬间,齐暮楚凤眼疏阔飞扬,眼底杳亮。
“当然!”
可惜齐暮楚神色变化过快,纪离并没有看见他这么多的情绪泄露。
但这也不耽误纪教授真情实感地吹捧:“都是因为哥哥太厉害了!”
“嘴甜。”
齐暮楚实在忍不住,又亲了亲怀里的人。
担心一直亲会忍不住……片刻过后,他整理好纪离的衣领,说:“冯家豪也不全是冲动,他会说那些,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说与不说,他在冯家的命运最终都是一样的。”
齐暮楚:“冯夫人看在多年的养育情谊上,大概不会放弃冯家豪。但冯秉谦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他又讽刺地笑了笑:“他大概正指望着赶走冯家豪,我与冯家的嫌隙就能解除大半,所以早就在找冯家豪的错处了吧。冯家豪,也是被逼到无奈。”
纪离:“……”
纪离认真听着,他喜欢听齐暮楚说这些,有时候比小说都精彩。
只要不涉及专业的商业知识,纪教授还都蛮感兴趣的。
说到关键处,他点点头:“这老冯总是个狠人啊。”
估计冯秉谦还会以为因为冯家豪鸠占鹊巢、齐暮楚觉得膈应才不想回冯家,所以巴不得找个机会赶快将他赶走。
总之为了认回这个儿子,无所不用其极就完事儿……
冯家豪只能成为牺牲品。
这么一分析纪离就懂了——对于冯三少爷来说,那天提不提起当年的往事,他最后要面临的结果都没差别。
而当众自曝当年的往事、提起齐总的过去,也不仅是给他自己最后挽个尊,其实也是在搅乱冯家的整个计划。
……大致心理应该是你们抛弃我,那我也只能抛弃你们了,临了也要踩一脚……之类。
因为一旦他提及当初这件事,那么冯氏夫妇当初为了保护霸道儿子都对齐暮楚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也留等同于被公之于众了。
之后舆论将彻底不再站在冯家一边,齐暮楚回冯家更是遥遥无期、几乎是再不可能的事。
冯少爷这是在拉整个冯家陪葬。
也难怪冯秉谦会那么生气,直接宣布将冯家豪逐出家门。
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当初冯家夫妇无脑袒护,把冯家豪惯得没边儿了,他如今或许也不会做这么极端的事。
只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冯家终究会走上既定该走上的道路。
他们看戏就好。
手掌下意识摸了摸老公腰间的伤处,纪离再度搂紧齐暮楚的腰,随后他抬头,笑盈盈地望着对方:“哥哥今天还没换衣服,是不去公司了吗?”
齐暮楚笑着握着他的手,暧.昧地捏了捏:“听起来宝贝是不想我去公司。怎么,有别的想法?”
“……没有,当然没有。”
纪离差点脸色一白,就要起身——不仅没有,他甚至还有一点点希望齐总早点出发。
当然,这个希望也不能表现出来。
“你不是一早起来就处理公务了么?”
纪离睁着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眼眸看起来纯洁又目的纯正:“可别耽误了你的工作呀。”
齐暮楚:“……”
齐总再度失笑。
当然他也不能让青年就这么起来。
“原来学长这么关心我。”
低哑的嗓音缭绕,齐暮楚低头凑去:“怎么办?这样的话我更不舍得与学长分开了。”
纪离:“这个,嗯……”
重新被按住腰,又耳鬓厮磨了一阵,直到纪离觉得差不多了,应该没啥不舍了的时候,他推了推对方,齐暮楚才直起身。
直起身的齐暮楚眼睛微微一弯,随即慢吞吞地说:“今天不用去公司,就在家办公吧。”
纪离:“……?!!”
不是,既然都要相对一整天了,那这一大早的黏黏腻腻、难舍难分,是干嘛呢!!……
再也不会被他按住了,纪教授直接蹦起来就跑路了。
……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
留在原地的齐暮楚再度失笑。
中午,纪教授休息得差不多了,齐暮楚也大致处理完公司事务,两个人商量后决定开车出去吃饭。
毕竟还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不需要理会太多事务、应付太多的人,齐暮楚也难得没穿正装,而是与纪离穿着风格相同的衣服——
衬衫毛衣牛仔裤,外面再套上一件大衣。
其实自从连纪离也服装也归徐轻来打理以后,基本上每次给夫人入手新衣的时候,徐轻也会按照自家总裁的尺寸给齐暮楚也准备一套一模一样的。
反正他家衣帽间够大。
但是如果穿一模一样的休闲装出门逛街,看起来就不会是像情侣装,像双胞胎倒更有可能……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纪离一番比较后,还是给齐暮楚选了一身颜色偏深的,而自己的一身则颜色偏浅。
这样穿出去,虽然不会让人第一眼看出他们是一对儿,但仔细一品……衣服是一个牌子的,裤子是一个牌子,鞋子是同一款的两个颜色……
绝配!
纪离比量来比量去的时候,齐暮楚全程站在穿衣镜前任由老婆指挥摆弄、充当衣架,也不出声。
搞得纪离都有点压力山大了,主要是论起穿衣打扮,齐总明显比自己更讲究、更体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设计齐暮楚会不会满意。
……但看对方一直望向自己的黑黝黝晶亮眼眸,应该是没什么不满意的。
总归是齐暮楚身材好相貌好,这么好的底子穿什么都不会丑,最终搭配起来,就连纪离看着也觉得舒服。
齐暮楚就更加满意了。
——难得平日里穿什么都不会仔细考虑的纪教授,花这么多时间为自己打扮。齐暮楚哪儿会有丝毫不满,嘴角都快上扬到飞起还差不多。
穿好衣服,他们开车出门。
……前天晚上的那辆车纪离已经不能直视了,现在就被丢到车库的角落里暂时放置着,齐暮楚又换了一辆车。
今天的天气果然不错,天朗气清,阳光柔和又明媚,是个适合出门走走的好天气。
“对了……”
纪离忽然想起来,齐总出差的时候自己问过他一个问题,就是他没出车祸没生病之前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问题。
那时是因为跟徐轻闲聊,纪离无意中得知原来齐总之前就很在意自己跟骆总的关系,纪离好奇,就在电话里问了一问。
原本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哪怕齐暮楚随便回答一句也好,这件事都不会再被他想起。
但齐暮楚却非说要等回来以后再回答自己。后来他回来了,却又一直都围绕着冯家的事,那个问题至今对方都没回答。
……
就是因为齐总一拖再拖保持了神秘感,所以感觉就像是猫猫在心上挠痒痒,倒更加好奇了。
纪离:“你还没说你以前……就是你生病以前,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上次不是说回来以后就告诉我吗?”
齐暮楚听到问题以后愣了愣,面上又笑了,说:“这还用刻意说么?我当然是把你当成我的爱人,我的伴侣。”
“……是这样没错。”纪离瞄了对方一眼:“但是你不觉得你这前后的变化有点大吗?”
事到如今,他跟齐总的关系都这么熟了,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纪离:“过去一年间咱们两个说话都不超过一百句哦。”
齐暮楚:“……”
纪离是觉得,如果齐暮楚真就是个高冷、不苟言笑、没情趣的人也就算了。
可最近相熟以后才知道原来齐总也很能说,很会说。
会撩人,会变着法儿似的逗自己,什么宝宝宝贝儿的都能信手拈来。
这明显就是很有情趣啊!
“情趣都是慢慢学的。”
齐暮楚声音悠悠,又略一挑眉,声音诧异:“但是我们原先说话不足百句?怎么,难道我之前是那么冷淡的人?”
“嗯嗯嗯。”纪离认真点头:
“你都是睡完就跑哒。”
齐暮楚:“……”
作者有话要说:
齐总风评被害的那一天(doge)
后面一章比较重要,没写完,先断在这里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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