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拿捏


    听见屋外的喊叫声?????, 孟青禾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队长?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看清来人,孟青禾连忙将人给请进了堂屋, 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彭洪强接过孟青禾递过来的热水,抬起眼眸便对上了对方“惨白”的面容(其实是皮肤白),不由抿了抿唇,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只能以笑来掩饰尴尬。


    “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孟青禾原本正在堂屋帮王彩晴带小表妹, 把人迎进来后,就把小娃娃又给抱到了怀里哄着,这小孩子不知道哪儿来的精力,一整天都不带闭眼睡觉的,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好像对周围的事情都非常感兴趣。


    大人一离开她的视线, 她就得扯着嗓子哭, 那是一刻也离不开人,但是王彩晴又得下地赚工分, 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着她。


    之前孟青禾没生病的时候,她就帮忙带了一段时间孩子, 现在她病好了,就又接手了。


    现在瞧彭洪强坐下后久久不开口, 孟青禾便主动问了一句, 因为总不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在这儿干坐一整天吧?


    “就是……”彭洪强犹豫片刻, 终究是叹了口气, 一咬牙道:“本来是不想来打扰小孟同志你养病的, 但是这药田的事情又耽误不得,所以我这个大队长就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闻言,孟青禾一愣,随后笑了笑,连忙摆手道:“您看您这是啥话,我也算是个村干部,药田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您快跟我说说,出啥事了?”


    彭洪强见孟青禾如此大气,心里也是很欣慰,当即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药田里的药草出售都是孟青禾全权负责的,全村人除了她都不知道卖药渠道,也没有别的途径能把药草给销售出去。


    眼看着田里的药草正值成熟期,再不收获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枯萎,全村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去处理。


    之前瞧不上孟青禾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干好事的那些人,到了关键时候更是连馊主意都提不出来,一个个支支吾吾半天,跟哑巴似的。


    最后只能派出他这个大队长豁出老脸来请病还未好全的孟青禾出山。


    “哦,原来是这样啊。”孟青禾皱紧眉头,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冷笑连连,以村长为首的那些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啊,哼,之前不是看不上她吗?现在倒是想起她来了,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只是我这病还没有好全,站久了就头晕,恐怕是去不了药田了。”孟青禾伸出手揉了揉额头,为难道。


    “这……”


    瞧见她这副样子,彭洪强也犯起了难,药田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眼见年底将至,要是不能把这批药草给卖出去,那带来的损失可是毁灭性的,同理,要是能卖出去,那风源村这么多年的收入纪录估计就能打破了。


    “害。”孟青禾突然叹了口气,瞧了瞧彭洪强的神情,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道。


    “其实为村里付出再多,我都无怨无悔,就跟这次生病一样,哪怕在病床上快死了,都有一股信念支撑着我活过来,那就是村里一日没有登上公社第一村,我就不能倒下去,我也有这个信心能为这个目的出一份力。”


    “人都是有潜力的,如果村里能把药田大权都交给我,那我就算再进一次医院又何妨?”


    孟青禾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这是为自己的一番慷慨言语感动而落泪。


    “都交给你?这恐怕不妥……”彭洪强下意识地就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两道浓眉也紧紧皱起,好似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如果都交给我,那么我做一些决定的时候,就不用跑上跑下,请你们签字了,这多废时间啊,时间就是金钱,大队长您好好想想,这耽误的时间加起来,药田都能为村子里赚多少钱了?”


    “钱多了,村民就开心,公社就开心,县城就开心,那到时候升职加薪都不是梦啊,一举两得,不,一举多得。”


    孟青禾不紧不慢地给彭洪强分析着里面的利弊,边说边拿余光瞅着他的神情,其实心里早就笃定他一定会答应,因为前段时间卖出去的那批药草让他们尝到的甜头,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彭洪强脸色一变,猛地起身道:“我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还请小孟同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等我答复。”


    “好,大队长您慢走。”孟青禾也跟着抱着奶娃娃起身,目送彭洪强离去。


    彭洪强走后没多久,村里就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村长,他带着一众村干部刚进屋就先来了个下马威,说绝对不可能答应孟青禾这荒谬的要求,让她趁早死了这颗心。


    闻言,孟青禾也没有半分惊慌,坐在原地兀自逗着怀里的小表妹玩儿,嘴里说着自己这病好不了了,怕耽误村里的相关工作,要自请辞去药草大队队长一职,让他们另请高就。


    这话配上那闲情逸致的动作,简直是把他们这些人当傻子,可又不能拿她怎么办,人家说身体不舒服,他们还能强硬要求她工作不成?人家说病了要辞职,还能拦着不让走不成?


    更何况孟青禾这次生病就是因为为了药田辛劳过度,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是,要是把药田大权都让出去,他们也不甘心,可不让出去,孟青禾就抽身离开不干了,她不干了,他们上哪儿去找卖药草的渠道啊?到时候药田里那么多药草岂不是都折在手里了?


    “村长,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儿,哎呀,这一天不躺一会儿,就头晕眼花,胸口还闷,肯定是留下后遗症了。”孟青禾把他们纠结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但是他们急,她可不急。


    眼见孟青禾下了逐客令,村长邓光富一咬牙就准备离开,他就不信了,没了这个孟青禾,他们还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可是才刚刚迈出房门,就被彭洪强给拉到了一边。


    “村长,我们可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如果这次药草卖不出去,别说县城里的指标了,就连公社立下的指标咱也达不到啊,到时候咱怎么面对父老乡亲?”


    闻言,邓光富眉头紧紧皱起,沉吟片刻后,愤愤一拍手:“当初我们就不应该同意搞这个什么狗屁药草种植,现在好了,让她一个丫头片子骑到咱头上来了!”


    彭洪强幽幽叹了口气,客观道:“话不能这么讲,上次那批药草卖出去后,我们还得到了公社领导的嘉奖了,要不是小孟同志,我们也种不出药草,更卖不出去那么多钱。”


    说到这儿,彭洪强瞥了一眼邓光富,在心中暗暗撇了撇嘴,当时您老那嘴角只差咧到耳后根去,怎么现在就只知道说这些风凉话了?


    “这,那也是全村人的功劳,哼。”邓光富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当时被夸赞时,别的村那羡慕的眼神,真真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以前只有眼红别的村的份儿,现在也有他们咬牙嫉妒的时候。


    哼,让你们这么多年看不起我们,现在好了,反过来了吧。


    听着邓光富嘴硬的话,彭洪强掩下眸中的情绪,冷笑道:“那就让小孟同志退出药草大队,让村里人自己干去吧。”


    邓光富转圈圈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彭洪强呐呐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才干巴巴道:“瞧你这话说的,那孟青禾也是咱风源村的一份子,她当然也要参与劳动。”


    “但是,参与劳动和认真参与劳动,两字之差,那区别可大了去了。”彭洪强斜了邓光富一眼,心里越发看不惯他那种什么都想握在手里的德行,爱面子又没多大能力,也不知道当初大家为什么选了他当村长。


    有他在,难怪风源村这么多年,只能在公社当个吊车尾的存在。


    “再说了,这一家人可不比在老孟家的时候,他们在村里修了那么大的房子,您老应该也知道,就算小孟同志不去地里赚那几个工分,全靠几个有本事的哥哥养,咱又能把人家怎么办?”彭洪强抱着手站在邓光富跟前,语气平静地诉说着早就想明白的事情。


    “您比我更清楚,我们全村除了孟青禾,没有一个人懂怎么种药草,去哪儿卖药草,到时候估计只能舍弃了这条路,重新种回庄稼,两者收益的差距有多大,我们都看在眼里,未来公社会不会撤我们这些没有用的干部职务,谁也不知道。”


    “所以我们现在把药草大权抓在手里又有什么用!”


    “要是全部交给孟青禾,赚了有我们一份,赔了公社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最后这句话?????,彭洪强压低了声音,故意贴在邓光富耳边说道。


    邓光富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缓缓扬起一抹微笑,抬起手拍了拍彭洪强的肩膀,哈哈大笑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还是咱们大队长有远见啊!”


    “没有没有。”彭洪强状似谦虚地低下脑袋,眼中闪过一丝讽笑。


    “既然孟青禾那么想要药草大权,我们给她就是了,以后全村的药草都归她管,我们就负责,那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坐收渔翁之利,哈哈哈。”邓光富想到这儿,摇头晃脑一番,抬步重新回到了屋内。


    他倒也不蠢,先是唉声叹气好一阵子,最后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好不容易”才作出的决定说了出来。


    “以后大家有关药草方面的事情,都听孟同志的。”


    孟青禾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邓光富就这么答应了放权?还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但是她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干涉她在村里的自由了,啊哈哈哈哈!


    “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去公社盖个公章,这样的话要是以后村里有人不服,我也能有个说理的地方。”孟青禾笑眼盈盈地开口道。


    邓光富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谨慎,考虑得这么周到,只能咬牙道:“行。”


    “先谢谢村长了。”孟青禾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彭洪强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便适时转移话题道:“那小孟同志,你看你啥时候能去药田看看,早日把药草卖出去,咱大家伙也能安心了,不是吗?”


    “等明天去公社盖完章,我就去看看。”孟青禾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打算再吊着他们的胃口了,打一巴掌给一个枣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就好,那就好。”彭洪强这个时候才总是把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给放下来了,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笑着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都走吧。”


    “好,小孟同志再见。”


    “再见。”


    第二天早上,孟青禾和孟仲夏一起出了门,他们先去喊上村长和大队长,才朝公社走去。


    等到了公社,看着那大红章盖下去,孟青禾眉梢微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哥,我就先回村子里了,晚上见。”孟青禾站在公社门口跟孟仲夏告别。


    “行,路上注意安全,跟着大队长他们一起回去。”孟仲夏拍了拍孟青禾的头,宠溺一笑,然后在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她的口袋里,低声道:“办公室发的,你带回去吃。”


    “嘻嘻,谢谢二哥。”孟青禾才不会跟孟仲夏客气呢,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眯眼一笑,正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公社办公室的一扇窗户前站着一个姑娘,眼神明显是盯着他们的方向看的。


    那姑娘见孟青禾朝她看过来,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墙后面,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又朝着外面看去,本以为他们肯定走了,没想到这下两人的视线是彻底对上了。


    秦香云揪着衣角,看着那个如花一样的美人对自己嫣然一笑,她也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眼神在触及到对方身旁那道高大的身影时,面上不自觉带上一丝红晕。


    隔得稍远,也不知道他们望着她说了些什么,两兄妹皆笑得醉人,极其相似的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


    第82章 京市来的电话


    “那就是之前四哥说的香云姐吗?”孟青禾眼珠子转了转, 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还在孟家的时候,孟仲冬偶然说漏嘴的那个人。


    “我又没说错什么,出来做事这么久了, 身上一分钱没有,你想讨香云姐当老婆,拿什么讨?”


    闻言,孟仲夏自然也想起了当时孟仲冬说的话,耳根子猛地爆红, 支支吾吾半天才点了点头。


    “哦……原来她就是二嫂啊, 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啊?好不容易才见到面。”孟青禾语调微微上扬,充满了打趣的意味,作势就要抬脚朝前走去。


    孟仲夏脸皮薄,经受不住孟青禾这样明晃晃的玩笑, 只能清了清嗓子, 无奈地笑着求饶道:“小妹!”


    于是就有了秦香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好了, 不逗你玩儿了, 我等二哥你把嫂子带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先走了, 拜拜。”孟青禾见状,冲着孟仲夏眨了眨眼睛, 然后就跟着彭洪强他们走了。


    “呼。”孟仲夏轻轻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远处, 才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下意识地抬眸朝那扇窗户看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了秦香云的身影。


    *


    时光荏苒, 在风源村全村轰轰烈烈地进行药草收获的时候,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市火车站里, 行人裹紧身上或厚或薄的棉衣,脚步匆匆地闷头往前走。


    一辆绿皮火车缓缓进站,停靠在站台边,没一会儿列车员相继打开车厢门,早就等在门口的人一涌而出,就算脸上充满着疲惫,但是那双眼眸当中依旧盛满了对国家首都的向往之情。


    “这就是京市啊?看着就是不一样,这火车站好大啊。”


    “哈哈哈,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咱快点儿走,早点儿办完事,还能在四周逛逛呢。”


    “这不是第一次来嘛,难免激动,激动。”


    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忍不住发出感叹,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屑的嘲讽声响起:“土包子,麻利儿,别挡路。”


    这明显是京市口音的话,让他们忍下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默默往路边移了移,等那人走远了,才愤愤地呸了一口。


    “了不起哦,看不起咱外地人。”


    “出门在外,能忍则忍。”


    “哼,我们走。”


    两人相携着往火车站外面走去。


    火车上的人慢慢走光,一个身穿黑色棉衣的男人才不紧不慢从座位上起身,他眉眼冷峭,垂眸时可以看见又长又浓的睫毛,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刚从火车里面出来,就被冷空气冻得通红。


    男人个子很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黑色的棉衣稍稍贴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他行装简单,只有一个大大的背包,看起来分量不轻,但是他提在手中却毫不费力。


    双眼炯炯有神,望着远方的目光闪现出坚定的神色。


    阔别多年,终于再见了。


    长腿大步朝外走去,等出了火车站,才发现外面银装素裹,冬日凛冽的寒风刺骨无比,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空中飘着鹅毛细雪,冻得人直缩脖子,江云驰握了握没一会儿便变得冰冷的双手,在问了门口的工作人员后,脚步一转,朝着附近的供销社走去。


    不愧是首都,随便一家供销社都比广坪县的大得多,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他挑了一双厚手套和帽子,爽快付完钱后,便按照原先计划的踏上了公交车,只是城中许多地方都有所改变,他辗转多趟,才到达了目的地。


    记忆中的这条胡同本该是破旧狭窄的,只是今日再次踏上此地,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翻新后的胡同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路面也不再是脏兮兮的泥巴路,而是水泥铺就而成的干净水泥路。


    每户人家的大门边上也多了一个崭新的门牌号,顺着数字一路数过去,最终江云驰停在了“六十八号”门前,通过大门的缝隙往里面看去,就能瞧见一栋带小院子的四合院。


    时不时还能听见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轻快又亲切,熟悉又陌生……


    或许是近乡情怯,江云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抬起手敲了敲大门,风声盖住了一些声响,屋内的人并未出来查看,隔了一段时间,他又抬手敲了敲,这次的力道大了些,没多久,只听见“咔哒”一声,屋子里面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谁呀?”出来的人穿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两只手交叉藏在袖子里,垫着脚尖眯着眼睛往外看了又看,见是一道陌生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口,连忙转身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美音快出来看看,你认识不?”


    没一会儿一位穿着碎花长袄的中年妇女站到了男人身旁,只是往外看了一眼,那眼神便跟黏在了对方身上一样,原本揣在兜里的双手也从里面拿了出来,瞳孔不自觉放大,不敢置信般地喃喃了一句:“如松哥?”


    话语未落,人已经猛地朝着大门边跑去,打开了门栓,两人面对面时,才恍然回过神来,故人已不在。


    “音姨。”江云驰察觉到常美音的情绪不对,率先开口唤了一声。


    “云驰,你是云驰?但你不是在……”常美音眉头微微皱起,时间长远,她死活也记不起那个地名。


    “广坪县。”江云驰实时提醒了一句,然后开口解释道:“我今日才刚到?????京市。”


    “广坪县,对,就是广坪县,这么多年没见了,只有阿姨胸口高的孩子,如今也是大人了。”常美音双手拍了拍江云驰的手臂,想起往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见状,江云驰眼睛也跟着微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刚才那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先是拍了拍常美音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才对着江云驰说道:“快进屋坐着聊,这外面多冷啊。”


    “瞧我,高兴糊涂了,快进来吧。”常美音拉着江云驰的手不放开,带着人往屋里走。


    屋内摆设简单,火炕上坐着两男一女,年龄都比江云驰小上许多,此刻瞧着他都是一脸好奇,但是外人在,他们也只能先把疑问压在心里。


    “这是我和你田叔的孩子,都是弟弟妹妹,你们这是第一次见,快喊哥。”


    几个孩子连忙嘴甜地喊了一声,江云驰从包里掏出三盒奶糖,一人发了一盒,然后把手里提着的礼品也一同放在了火炕上的桌子上,都是价格不菲的补品。


    “你这孩子,人来就好了,怎么还买东西?快拿回去。”常美音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急忙推辞,心里暗道江云驰年纪不大,却心思巧灵。


    他都不知道家中有小辈,却提前备下了礼品,处处周到。


    真不愧是江家的后代。


    “这都是我的心意,音姨还务必收下,当初要不是您,我也活不到现在。”江云驰这一句话成功拦住了常美音的动作。


    当初得知江父江母相继去世的消息后,常美音背着所有人寄了一些粮票和衣裳给江云驰,虽然不多,但是却解了燃眉之急,帮了那时尚且年幼懵懂的他一把。


    所谓礼轻情意重,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来得珍贵良多,所以江云驰来京第一件事情,便是看望常美音。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常美音叹了口气,把三个小辈赶到房间里待着后,才开始和江云驰叙起旧来。


    常美音是江母的至交好友,也是带点儿血缘关系的表妹,两人从小就认识,并且玩得极好,对江云驰这个外甥自然也是疼爱有加。


    当年江家出事的时候,江母为了不拖累亲朋好友,主动斩断了与外界的一切关联,这其中就包括常美音,那场变故声势浩大,大家全都吓傻了,人人自危。


    等处理结果出来,京市的天都变了好几轮。


    天亮了,人没了。


    江云驰跟着父母离开京市的时候,常美音还没有结婚,所以她现在的丈夫,江云驰并不认识,但是却对他尊敬有加,言语间也多为亲切。


    通过谈话,江云驰才知道常家两位长辈前几年因为急病去世了,为了守住这间老人留下来的房子,他们一家人才搬过来住下的,要不然江云驰不知道她的新地址,估计也很难找到他们。


    看来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机缘不是一言半语能说得清的。


    中午留在常家吃过饭后,江云驰便告辞了,常美音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塞了一张记录了以往江家多位老朋友的新住址给他,希望他能用上,也希望他永远也用不上。


    “老天啊,别再让他再经波折了。”常美音站在门口看着江云驰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胡同口,眼角湿润。


    听到妻子的喃喃声,田尊远站在她身边,也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到了下午,雪停了,天色昏暗,江云驰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前台有一部电话,交钱便能用,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本子,翻到唯一做了标记的那一页,将上面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再次默念了一遍,然后才快步下楼。


    经历复杂的转接过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江云驰忍不住有些急躁,修长的手指在放电话的台面上轻点,敲击出毫无章法的“杂响曲”。


    但好在没多久,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便是一道略熟悉的声音。


    “哪位?这儿是风源村。”


    “你好,我找孟青禾,孟小队长。”


    作者有话说:


    江云驰:想老婆了


    第83章 搬进新家


    夕阳暮色下, 兼着时断时续的小雨,渲染出一幅极致绚烂的山野名画,大冬天的药田田坎上却热闹非凡, 村子里专门挑选出来的娘子军披着蓑衣,正弯着腰对地里的小苗一株一株的进行观察。


    “孟队长呢?大首都来的电话,有人找嘞。”


    药田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喊声,打破了田间寂静的气氛。


    “什么时候来的电话?”闻言,孟青禾猛地从田里抬起头来, 她原本正在调整一株药草苗的位置, 所以戴着手套的双手沾满了泥土。


    “就刚刚,我第一时间就跑来找你了。”王春花此刻也爬上田坎,站到了孟青禾的跟前,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平复呼吸。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孟青禾脱了手套和身上厚重的蓑衣就快速往村子所在的方向奔去, 嘴里还喊道:“肖芸, 帮我看着点儿地里, 我等会儿就回来。”


    “哎,好。”肖芸站在孟青禾后面, 一把接住她脱掉的衣物搂在怀里,急急应道。


    “小队长这是干啥去嘞?这么着急?”有人不解问道。


    “没听见啊, 大首都来的电话,啧啧, 指不定是为咱村谈的业务呢, 小队长就是有本事。”


    “大首都?真厉害,真不愧是小队长, 比咱这些人强多了, 连那种大城市的人都认识, 以后跟着她混,指定差不了,嘿嘿嘿。”


    “那可不。”


    一群人叽叽喳喳猜测着,脸上流露出对孟青禾的骄傲,这段时间后者的认真负责,吃苦耐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她所提出来的这个“药草种植计划”让他们实打实的赚到钱了,全村人都跟着一起尝到了甜头。


    这年头,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虽然这么说夸张了些,但是的确是事实。


    本来他们对她的感官就一般般,有些人还觉得孟青禾是“后来的外乡人”,整个人都娇滴滴的,平时就连最简单的农活也干不好而讨厌她,嫌弃她拖后腿。


    可现在他们对她的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每次在村里只要撞见她,隔老远就会打招呼,上到七八十岁老人,下到两三岁稚童,一口一个“孟小队长”,别提嘴有多甜了。


    孟青禾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内心所想,她正狂奔在细雨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供销社,这里此时有一个女人守着,是王春花的小姑子。


    “电话呢?”孟青禾扶着墙,微微弯腰,嘴里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张小脸通红。


    见状,那人连忙指了指柜台后面的电话:“在这儿呢,还没挂。”


    孟青禾来不及调整呼吸,拿起电话,心脏跳得飞快,直接开口道:“你好,我是孟青禾,是你吗?”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孟青禾原本激动的心,随着这寂静无声的开场,慢慢冷静下来,握着电话的力道缓缓加重,就在她失望的以为对面因为等待时间太长,就挂断了之后,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喂?听得到吗?”


    “听得到。”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孟青禾咬住下唇,没忍住眼眸微湿,但是在注意到不远处那人好奇投过来的视线后,连忙转了个身,避开了她的注视。


    “青禾,我平安到京市了。”


    “那就好,那就好。”孟青禾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缓缓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唇角。


    “你刚才在干什么?没在办公室?”江云驰根据等待时间的长短,猜测了一下。


    孟青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想到江云驰不在跟前又看不到,便笑着开口道:“对,我没在办公室,村里前几天不是又重新种了一批新的药草苗吗?今天我就带着大家去检查了一下成活率。”


    “辛苦了,今天累坏了吧?晚上回去拿热水袋敷一敷腰腿,不然明天肯定腰酸背痛。”江云驰心疼地皱起眉头。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一个人在京市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处处小心。”


    两人彼此叮嘱着,生怕对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受苦受累,而他/她却无能为力。


    “你才刚离开没多久,我就开始想你了。”孟青禾压低声音,软着嗓子轻轻撒娇,吐露着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江云驰垂下眼眸,盯着桌面上的木头花纹瞧,想要借此压下心中的触动和眼眶中那久转不落的泪珠,好久才回应道:“我也是,好想见你,好想抱抱你。”


    只是那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主人情绪的不对劲。


    孟青禾用修长的手指缠绕着长长的电话线,吸了吸鼻子,突然笑着转移话题道:“京市已经下雪了吧?我听别人说,那雪都有人高,能堆超大的雪人,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等你处理好这一切,下次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其实前世京市的大雪,她早已看过无数次,但如果身边的人不同,那感觉必定是不同的。


    “好,一定。”江云驰坚定的语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些。


    商量了一下彼此的打算和下次打电话的时间,这通跨越千里的电话终究还是挂断了。


    “孟小队长,这谁呀?聊这么久?找你啥事啊?”王春花的小姑子磕着瓜子凑了上来,满脸好奇地盯着那电话,啧啧,那可是京市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自己家里有一罐京市产的雪花膏都跟人炫耀了好久。


    这孟青禾年纪轻轻的,居然认识京市人?


    “一个朋友,药田里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本来跟江云驰异地了,孟青禾心情就不好,现在被人问东问西的,那脸都快黑了。


    见孟青禾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王春华的小姑子撇了撇嘴,也没有多问,目送她远去,才敢小声吐槽道:“跟谁稀罕知道一样,呸。”


    一个瓜子壳被吐在了地上。


    *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孟家的新房子总算是修好了,这年头没什么甲醛问题,通风个把星期就能住进去,林建志借了村里老伙计的牛车,把孟仲春这些天自己做的家具拖到新家放着。


    林爱云和孟青禾出面问人借了很多布票,东凑凑西凑凑才凑到预期的数量,幸好最近孟青禾在风源村的威望很高,不然还不一定能把人家家里压箱底的票给借出来。


    选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一家人全都进了城,去供销社挑选了新布和棉花,准备做几套新的被套。


    在选布的时候,一向沉稳的大哥孟仲春居然选了个低调的红色,上面还用黄线绣着海棠花,孟仲冬在一旁嬉笑着骂他“娘们唧唧”的,遭了好几拳。


    孟青禾自然是懂孟仲春为什么这么选,但是看透不说透,只是捂着唇偷偷的笑,但是她总觉得心思细腻的林爱云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可能啥都不问,啥都不说。


    哎,儿大不中留啊。


    因为高兴,大家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好的,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满脸笑意。


    孟家的日子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老孟家的日子却一如既往地不上不下。


    哦,不对,听说黄秀英最近在给孟保国相看新媳妇儿,相中了隔壁村的一个寡妇,长得不好看,甚至是磕碜,一脸刻薄样,但是没有孩子,手脚麻利,干活勤快,力气大每年都能拿满工分。


    真不知道,这是找儿媳妇儿呢,还是在给家里找免费保姆。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了,最近孟青禾都在考虑直接改姓氏的问题,可只是在家里提了一嘴,就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他们的思想还是有些老旧迷信,觉得名字不应该随便乱改,这会破坏一个人的命数和气运,还举了好几个例子。


    听到那些故事,孟青禾都被吓到了,本来她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有些动摇,这下也渐渐歇了改名字的心思,反正也就是个称呼,叫什么也无所谓。


    等裁缝做完被套,弹完棉花,置办完新的锅碗瓢盆,他们总算是可以搬进新家了,这可是村里第一间小二层的大砖房,全村人都赶来看了个热闹,平时关系好的人还带来了乔迁礼。


    比如肖家,他们不光带了礼物来,还全家出动,忙上忙下地帮着搬东西,打扫卫生,别提多热情了。


    忙活了老半天,才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忙完了一切。


    孟家这房子,用石块堆砌修成了一长条的围墙,一进门就是大大的院子,现在还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倒腾,但是胜在干净整洁,视野开阔。


    一楼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厕所,中间是堂屋和客厅,再靠里有两间房,住着孟仲秋和孟仲冬两兄弟,二楼则是住着孟青禾,林爱云,孟仲春和孟仲夏,每个人的房间都差不多大,宽敞又明亮,还配置了简单的新家具。


    孟青禾的房间在林爱云的房间旁边,开了一扇大大的窗户,配上清新的白底蓝色小碎花的窗帘,简单又大气,靠墙摆了一张大床和衣柜,都是原木色的。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第二天清早,孟青禾刚刚起床,伸了个懒腰,双手搭在窗户上,看着远方山间美景,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一脸满足。


    只是看着看着,孟青禾眼睛微微眯起,忍不住踮起脚尖认真看向那辆行驶在山间的车,等看清后,瞳孔渐渐放大,脑海中某些尘封的记忆也被唤醒。


    第84章 舍不得


    许是近来日子过得太好了些, 孟青禾都快忘记了自己只是一本年代文里面的炮灰对照组女配,而书中的女主正是村中会计的女儿。


    也就是她现在的好闺蜜——肖芸。


    书中女主人生的转折点便是在冬季招兵中,通过层层考验, 成功入选女兵新兵行列,然后跟着部队离开风源村这个小山村,前往西北部军区,并在那里遇见了大佬男主,两人相知相爱, 一起成长, 最后逐步走上人生巅峰。


    与之相反的便是孟青禾凄惨可悲的一生。


    孟青禾“本尊”站在窗前,长发被冷风吹得凌乱无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正行驶在山间的绿色迷彩军车,面色一阵扭曲。


    好家伙, 就算现在有关她的剧情已经跟书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属于肖芸这个女主的剧情却大差不差的在继续发生, 难道这就叫“主角光环”?


    还真是有些……羡慕嫉妒恨呐!


    “小妹, 你傻了啊?这么冷的天还呆愣愣地站在窗边吹冷风?是想再着凉一次吗?”突然楼下传来孟仲冬的骂声。


    孟青禾猛地回过神来,低头往下看去, 就瞧见孟仲冬正挑着水桶从外面进来,看样子是一大早就起来去井边挑水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 就见林爱云握着锅铲从厨房冲了出来,骂骂咧咧道:“呸呸呸, 闭上你的乌鸦嘴, 哪有当哥哥的这么说话的。”


    孟仲冬抿了抿唇,嘿嘿一笑:“妈, 我错了, 我就是提醒一下小妹, 没别的意思。”


    家里人都知道上次孟青禾生病,林爱云是担了多大的心,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所以顿时也不敢拿这件事情开玩笑了。


    “行了,快把水倒到水缸里面去。”林爱云嗔了孟仲冬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没再说啥,挑着水就大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那速度快得就好像身后有牛鬼蛇神在追一样。


    等目送孟仲冬进了厨房,林爱云才笑着抬起头,柔声道:“青禾,快穿好衣服,准备下来吃早饭了。”


    这两极分化的态度,让孟青禾都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嘻嘻一笑,举起双手对着林爱云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撒娇道:“妈妈您辛苦了,么么。”


    “快下来,记得穿好衣服,外面冷。”见状,林爱云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双眼弯成月牙状,朝着孟青禾招了招手。


    “好嘞。”孟青禾答应了一声,关上窗户,穿好衣服,拿着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便下楼去洗漱了。


    等吃完早饭,孟青禾提着自己装着热水的水壶,慢慢悠悠走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经过村口广场的时候,就瞧见村长和大队长正围着几个穿军装的人在聊些什么。


    不用问,孟青禾都知道一定是有关招兵的事情,但是她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便打算当作没看见他们,直接去自己的办公室待着。


    可是才刚刚绕过他们一群人,就被村长给叫住了。


    “孟队长,快过来,长官有事问你。”邓光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两三步跑到孟青禾跟前,情绪激动下作势还要拉着她的手一起过去。


    “哦哦,好。”孟青禾不动声色避开了邓光富的手,微微皱眉迈步走到了他们身边,先是跟彭洪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装作才看到他们的样子,一脸疑惑地问道:“他们是?”


    “这是上头派下来负责征兵的军人同志。”彭洪强热情地帮忙介绍了一句。


    “哦哦哦,你们好,我叫孟青禾,是我们村的小队长。”孟青禾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唇,随后对着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你好,孟同志。”对方也跟着回了礼。


    孟青禾勾唇笑了笑,将话题转到正题上:“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们解惑的。”


    其中一个中年女兵同志从后面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孟青禾,这种打量的眼神并没有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其中充满了欣赏和满意。


    “听说你们村的药田是由孟同志你全权负责的?”葛将芸一头利落短发,虽为女人,声音却格外硬朗,浑身英气十足,让人忍不住立正站好,规规矩矩地回答她的问题。


    孟青禾清了清嗓子,不自觉挺直了腰背,觉得好像瞬间?????回到了大学军训的时候,提高音量回答道:“是。”


    见状,葛将芸和战友对视一眼,难得弯起眼眸笑了笑,同时也有些不解道:“真是英才辈出,不错不错,只是,你家里是有当过兵的亲属吗?这回答的气势,还真有新兵蛋子的味道。”


    孟青禾眨了眨眼,暗道不好,肌肉记忆犯了,身体比脑子快,但她的面上却未露分毫,只是笑着诚实摇头道:“没有。”


    听见这话,葛将芸有些可惜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问道:“不知道孟同志有没有当兵的想法?光看外表条件,你是完全有资格参加初选的,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进文工团。”


    闻言,不光孟青禾本人,彭洪强和邓光富都愣住了。


    彭洪强和邓光富不约而同皱起眉头,眸光有些不善地暗自瞪了葛将芸一眼,当着他们的面都敢挖人,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啊!你们把孟青禾挖走了,谁帮他们风源村种药草?


    “哎哟,小姑娘家家的当兵太苦了,再说了孟队长你去当兵了,你妈妈和哥哥们咋办?好不容易才认亲回来,这没多久就要走,不太好吧?”邓光富双腿一迈,就挡在了孟青禾跟前,另有所指地开口道。


    孟青禾扯了扯唇角,干笑两声,虽然她本来就没有当兵的想法,可是邓光富这一副她要是去了,就是大逆不道的样子,也太令人膈应了。


    “孟队长,药田里还有些事,你先去看看吧?”彭洪强在旁边补了一句,顺便遮挡住了葛将芸看向孟青禾的视线。


    “药田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再见。”孟青禾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笑死,邓光富和彭洪强都把台阶给搭建好了,她再不顺着走下来,那等会儿估计就要骑虎难下了。


    当兵还是让肖芸去吧,那是她的梦想,孟青禾可没有要夺人所好的想法,更何况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往这方面发展。


    孟青禾走人后,葛将芸也看出一些其中的意味,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转而重新和彭洪强他们谈论起有关招兵宣传的有关工作。


    第二天早上,村口大广场里坐满了人,招兵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


    村子里好多人都去报名了,因为进了部队,不光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津贴补助,可以说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没有文化的普通农村人“最好的出路”,但是入选条件苛刻,最后能被选上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不出孟青禾所料,肖芸是全村第一个报名的女生。


    但是令孟青禾没有想到的是,孟仲秋居然也去报名了!


    下班回家后,孟青禾从林爱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愣了好久,才转身就跑了出去,在孟仲秋房间里找到了他。


    “三哥?”孟青禾扶着门框,瞪大了眼珠子,呐呐喊了一声。


    孟仲秋原本正坐在床边发呆,在听到孟青禾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对着她眯眼一笑:“小妹,你下班啦?”


    “嗯,刚到家。”孟青禾点了点头,走进屋里,在孟仲秋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后才沉声问道:“三哥,你要去当兵?”


    孟仲秋肯定地应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孟青禾的脑袋,轻笑道:“对,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因为三哥去当兵了,我们就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我舍不得你。”孟青禾皱起眉头,低垂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道。


    虽然孟青禾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不大气,没有远见,但是她就是想要感情用事一番,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如果孟仲秋真的想去,她也不会阻拦,会尊重他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舍不得小妹你,舍不得家里每一个人。”孟仲秋收回自己的手,交叉握拳放在膝盖上,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但是三哥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找到想要奋斗的目标了,大哥,二哥,四弟,小妹你们对自己的未来都有安排,我却一片迷茫,心里一直都很不是滋味。”


    “三哥……”孟仲秋这还是第一次在孟青禾面前说这些话,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喊了一声。


    “既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那么我想试试保家卫国。”


    *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句话一直在孟青禾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只要一想起,心中便控制不住涌上一阵暖流,没想到三哥还有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孟青禾没有理由再反对他参军了。


    这下全家都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当中,几兄弟更是每天轮流去村口贴通知的窗口看有没有录取名单,但是每次去都空手而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名单才会公布,上面也没个准信,但是孟青禾上班的时候从彭洪强口中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负责招兵的同志们会在一月初统一离开广坪县。


    那么,也就是说,名单一定会在那之前出来,而被选中了的人,也会在一月初离开。


    如果孟仲秋被选上了,今年春节就不能在家过了,离别的号角拉起,家中气氛变了又变。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交锋


    冬日第一场雪悄然来临, 早晨起床都能瞧见漫天的雾气笼罩山头,配上屋顶那薄薄的一层白雪,倒别有一番意境。


    招兵名单公布的时候, 孟青禾正在堂屋里捣鼓昨日孟仲春他们从山上摘回来讨她开心的几枝红梅,小小的花苞紧促挨在一起,像是雪天中最美的红衣仙子。


    孟仲秋和孟仲冬匆匆从外面跑起来,肩头被雪水打湿,两张脸冻得通红, 唇间吐露出一缕缕热气白烟, 急得说不出话来。


    见状,孟青禾将一枝红梅插进瓶子里,不由娇嗔道:“怎么买包盐,都能急成这样?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们两比赛竞跑呢。”


    “就是, 哎哟, 快坐下歇歇, 满头大汗的。”林爱云端着一盆煮红薯从外头进来,也没忍住笑骂了两句。


    但是话音才刚落, 孟仲冬就打断了她,语气激动道:“妈, 小妹,名单出来了, 三哥录上了!”


    此话一出, 林爱云和孟青禾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就上前抱住孟仲秋, 开心得原地蹦了好几下, 紧接着林爱云就让他们收拾东西, 晚上去南沟村报喜。


    能去参军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公社这次总共就录取了五个人,风源村就占了两,一男一女,可谓是“扬眉吐气”了一次,再加上最近轰轰烈烈的药草种植计划,风源村不光在公社,就连在县城都打响了名号。


    风源村?没听说过,是什么大村子吗?许多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打听了一下,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好家伙,常年垫底的小破村,什么时候开始不声不响往上爬了?


    年底最后一天统计出来的总收入更是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其中药草收入的占比比重高到离谱,甚至比全年所有粮食的收入还要高,要知道,药草种植计划才开展了几个月?这下,用事实证明了,不是只有粮食大村才能成为公社砥柱。


    当全村人分红的时候,每个人脸都快笑烂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后面。


    分红结束,村里出钱在广场置办了流水席,大手笔买了两头大肥猪来做菜,保证让每个村民都能吃得满嘴流油,把肚子吃撑。


    村长和几个村干部喝了两口小酒,酒精上头,拿着大喇叭冲上台,就开始诉说这么多年来村子的不容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功不可没。


    这一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sao操作,可把孟青禾给看呆了,她扯了扯唇角,默默拿筷子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真是没眼看,有这样的同事真是怪丢人的。


    可没一会儿,孟青禾居然被邓光富给拉上了台,硬要她发表一下讲话。


    对于村长耍酒疯环节,大家伙本来都兴致缺缺,一看孟青禾上台了,全部开始起哄,要她多说两句,全场都呼喊着“孟队长”三个字。


    人是分得清好赖的,药草种植计划背后真正的功臣,不用别人多说,他们都知道是谁,现在孟青禾在他们眼中那就是活生生的财神爷,这样的宝贝锦鲤,他们不捧着,还等着谁去捧?


    “今天是个好日子,废话我也不想多说,别耽误大家吃饭了,哈哈哈,就祝村子未来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吧,大家加油!”


    在一片掌声当中,孟青禾悄无声息瞪了邓光富一眼,你小子是懂热场的,但为什么拉上她?


    醉得脸红脖子红的邓光富才不知道孟青禾瞪着自己呢,他嘿嘿一笑,还想让她再多说两句,结果手上的话筒就被彭洪强抢走了,然后他整个人也被他自己的儿子给抬了下去。


    再让他疯下去,明天早上醒过来,估计都要跑山上跳山去了,丢人呐?????。


    “谢谢孟队长的美好祝福,我们都相信咱风源村一定会走向辉煌!”彭洪强拍了拍孟青禾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下台了,见状孟青禾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跑了。


    果然,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彭洪强三两句话,就把场子重新热了起来,接下来又请了肖芸和孟仲秋两位被选中的未来军官上台讲话。


    后来,孟青禾被肖芸抱着哭,哭得眼睛都肿成了两个大核桃,前者轻声细语哄着后者,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唯一的好朋友和自己的三哥同时都要离开,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会不难过?


    但是转念一想,这两人都是去磨砺自己,提升自己的,未来大好的前程在朝他们挥手,便释怀了。


    人这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离别,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谁会一直留在对方身边。


    所以在跟对方说再见后,努力成为更好的人,终有一天会在顶峰与彼此相见。


    *


    京市城北有一条柏树大道,里面住满了手握重权的报纸常驻大人物,在住所入口配备了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的安保人员,统一制服,腰间佩戴的冷家伙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经过大门口,响亮的车牌号和出示的证件,让他们一致低头问好,移开路障,顺利放行。


    “多年不见,叔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


    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在紧闭的车厢响起,闻言,正在开车的司机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偷偷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一颗心脏都紧张得提了起来。


    只见右侧方坐着一位身穿深色棉衣的年轻男人,高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座位,极具压迫感,但冷峻的眼眸中带笑,好似只是在与身旁之人谈论家常。


    “哈哈哈,云驰,说笑了,这都是上头定下的规矩,况且尊老爱幼再正常不过,何谈威风不威风呢?”


    车厢另一侧坐着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身上套了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在听见江云驰的话后,也只是慈爱地勾了勾唇,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四两拨千斤给还了回去。


    细看下,两人眉眼间格外相似,真不愧为“一家人”。


    江云驰没有接江如柏的话,而是眼睫微抬,对上那后视镜里的那双注视已久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对了,钟叔,我们也是多年不见,过得可好?”


    钟叔手下一滑,轿车失控往路边偏了一寸,但好在下一秒他便回过神,重新将车开稳,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道:“多谢少爷挂念,都挺好的。”


    “也是,当年我们家一出事,你就换了个领导帮忙开车,有这么快审时度势的本事,能过得不好吗?”江云驰嗤笑一声,手搭在车窗上,撑着脑袋,满脸的讽刺。


    闻言,钟叔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唇瓣上下一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求救般看向坐在后侧的江如柏。


    见钟叔朝自己看来,江如柏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边之人又开口道:“到了。”


    抬头看过去,可不就是到了吗?宽阔大气的四合院坐落于路边,周边植物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便赏心悦目。


    江云驰打开车门,自顾自下了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厚厚的一沓,他随意将其夹在腋下,双手插兜看了一眼跟前的大房子,随后脚步一转,眼神落在马路对面那座空无一人,荒芜至今的四合院。


    那围墙上,门上,窗户上……还都能隐隐约约地瞧见当年那批来势汹汹的人留下的痕迹,一切的一切犹在眼前。


    他一刻都忘不了,也不敢忘。


    江云驰握紧了藏在衣兜里的双手,指尖将手掌抠破也没有放开,直到强忍下心中的怒火,方才重新转身,对上身侧之人的眼神。


    “我还以为早就被分配出去了,没想到还留着?”


    “叔叔又不是房管局的,怎么会知道?”江如柏也瞧了一眼那破败的房屋,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得意,话锋一转道:“快进屋吧,你婶婶该等着急了。”


    话才落下,那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盘着头发,身穿暗紫色大衣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堆着满脸的笑意跑下台阶,迎了过来。


    “这么多年不见,云驰你都长这么大了?快让婶婶好好看看。”刘萍上前想要抓住江云驰的手,却被躲开,一时间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尴尬极了。


    刘萍笑了两声,收回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跟江如柏对视一眼,又紧接着热情道:“这么久没见,怕生也是正常的,快进屋吃饭吧。”


    江云驰瞥了一眼刘萍,率先抬步往前走,长腿一迈很快就将两人甩在身后。


    “果然,在穷乡僻壤长大的,能有什么教养?”刘萍盯着江云驰的背影,冷哼一声,丝毫不避讳人家亲叔叔还在身边,就骂了出来。


    江如柏理了理袖边,警告似的拍了一下刘萍的肩膀,沉声道:“别坏了我的好事。”


    听见这话,刘萍扑哧一声,捂唇笑了出来:“放心,这小子瞧着没啥心眼,还不是咱哄两句,就能成的事情?”


    “再说了,我可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嗯。”江如柏显然也赞同刘萍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直接也朝着大门口走去,刘萍紧跟其后。


    等进屋后,就发现江云驰已经拿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跟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乡巴佬。”刘萍嫌弃地撇了撇嘴,走上前去却摆上了一张心疼的脸:“这些年受苦了,我们云驰可要多吃一点儿。”


    回应她的是止不住的吞咽声。


    江如柏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被江云驰随意扔在桌子上的文件袋。


    第86章 心心念念


    那个文件袋里装着的东西, 就是他江如柏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为此,他不惜一手推翻好不容易才将其板上钉钉的罪行, 让自己最恨的人的儿子重返京市。


    如果不能收入囊中,那么一切都将沦为泡影。


    想到这儿,江如柏唇角向上的弧度越来越大,大步走到江云驰身边的主位上坐下,拿起筷子挑了几块红烧肉给他, 语气温柔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最喜欢吃这道菜的, 多吃些。”


    江云驰却在此刻放下了筷子,突然掩面痛哭道:“我妈做的才是最好吃的,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吃什么都没了滋味。”


    “傻孩子, 你不是还有我们吗?叔叔在呢。”江如柏起身, 将大掌放在江云驰肩膀上, 不动声色给刘萍递了个眼神。


    后者立马会意,绕过餐桌, 将手搭在了江云驰另一边的肩膀上,嗓音略带哭腔和哽咽:“婶婶也在呢,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跟你堂哥和堂弟在一起玩儿, 你叔叔也会帮你找个好工作。”


    “从今天起, 你再也不是一个人。”


    刘萍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被自己的话所感动了, 长久缺爱的孩子, 跟他打感情牌总没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满眼通红的江云驰傻愣愣地抬起头, 迟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叔叔和婶婶还能骗你不成?当年的事,谁也不想发生,一场乌龙,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啊。”刘萍连忙接话,眼神在江如柏和江云驰身上来回流连,幽幽叹了口气。


    “嗯。”江云驰垂下头,浓密的眼睫毛掩下眸中浓浓的讽刺。


    呵,一场乌龙?过去了就过去了?说来轻巧,只不过是苦难没发生在你们身上罢了,父母的死,以及那些苦,那些泪,他一刻也不敢忘。


    看上去“和乐融融”的一顿饭,餐桌上的三人却各怀心思,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也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


    *


    临近年关,到处都充满了年味,大人忙着采办年货,小孩子则跟在屁股后面跑,想要多为自己谋取一些福利,多拿两颗糖也是好的。


    “往年都是你三哥帮忙打糍粑的。”林爱云将蒸好的糯米团子放进凹槽里,想到什么,神情难辨。


    闻言,一旁帮忙烧火的孟青禾笑着道:“三哥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安顿好了吧?咱就等着他寄信回来就行。”


    孟仲秋到底还是在一月初之前跟着大部队离开了,他走后,家里低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往日的生机,现在猛地听林爱云提起他,孟青禾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三哥啊,大家都很想你。


    “等三哥寄信回来,咱给他寄些糍粑吃,嘿嘿,他们那地方肯定没有这东西吃。”孟仲冬正抡起大木棰往石头凹槽里砸,听见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道。


    “嗯。”林爱云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对了,明天你进城去医院的时候,记得给你师父和师母也送些过去。”


    “好,知道?????了,等会儿我就拿个袋子先把糍粑装上。”


    冬天天气冷,再加上没有什么农活干,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门,顶多抓把瓜子去隔壁邻居家唠唠嗑。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孟仲春居然主动提起了他跟曾桂英的事情,全家除了孟青禾,其他人都是异常震惊,一个劲地追问细节。


    孟仲春自然是闭口不谈,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跟林爱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想要请个媒人在年前去曾家走个流程,让两家人见见面,然后等过了年后,就摆酒席请新媳妇过门。


    至于彩礼,城里流行的三转一响他也想给曾桂英挣一份,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跑上跑下给人做家具,修房子,甚至不要工钱也要那几张难求的票。


    曾桂英家里的条件比他们家要好上许多,他心里门清,所以为了让曾家人同意,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赢得他们的同意,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曾桂英嫁给他受委屈,不想让人戳脊梁骨骂:“瘌□□想吃天鹅肉。”


    这年头乡下人不好过,城里人同样也不好过,三转一响这配置能拿得出手的家庭并不多,就连前年村长家娶媳妇儿都才凑了辆自行车和缝纫机。


    “你不后悔?”林爱云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郑重开口问了一句。


    “不后悔。”孟仲春想也没想,便看着林爱云的眼睛真诚地回答道。


    “那就好,我这个当妈的没意见。”林爱云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孟仲春的胳膊,柔声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请媒人那些事都交给妈了。”


    “我们终于要有大嫂,你啥时候也给我找个四嫂回来?”孟青禾撞了撞身侧孟仲冬的手臂,冲他眨了眨眼,调侃道。


    “我才不着急呢。”孟仲冬猛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继续道:“我要成功当上医生,再考虑这些。”


    “原来四哥是事业型啊,啧啧,那你可要努力了,别到时候我都结婚了,你还没有结婚哦。”孟青禾环胸似笑非笑地轻咳一声,语气中满是打趣。


    孟仲冬一噎,转头上上下下打量孟青禾一眼,反击道:“小妹你莫不是恨嫁了?我看就让咱妈从最近那堆跑来提亲的年轻后生里给你挑一个算了。”


    见孟仲冬提起这件事,孟青禾头都大了,猛地一拍额头,无语道:“我才不要呢,那些人当中没一个我喜欢的。”


    真正喜欢的那人,却远在千里之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我也没有喜欢的,再说了,大哥二哥三哥结婚了才轮到我,你以后催他们吧,我先回房间抄药方去了。”孟仲冬说完,脚底抹油快步溜了。


    看着孟仲冬的背影,孟青禾撇了撇嘴,重新加入了孟仲春和林爱云的聊天当中。


    孟仲春和曾桂英的事情很快被提上日程,孟仲春带着林爱云和媒婆前往了红祥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拢的,反正这件事成了。


    在一片喜色当中,春节到了,一大早鞭炮声便止不住,再穷的人家在这一天也会买上一串鞭炮放一放,驱邪避秽,图个好彩头。


    孟青禾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年,整个人从前一天开始就兴奋不已,难得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穿上新做的衣裳,编好可爱大气的公主头发型,一张小脸犹如春花般灿烂。


    这件红色的长款大衣是她亲自设计的款式,请了村里最好的裁缝做的,线条流畅,版型极好,衬得她高挑修长,再加上她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竟比橱窗里的芭比娃娃还要好看。


    一家人都换上了新做的衣裳,配上极高的颜值,走在路上别提多拉风了。


    “许多年没穿过新衣了,还怪不自在的,要不回去换一身去?”林爱云拍了拍身上的暗红色棉衣,嘴上虽这么说,那眼角的笑意却从未停过。


    “哎呀,换什么换?好看保暖就行了,反正我觉得咱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妈妈。”孟青禾搂着林爱云的胳膊,嘴甜极了。


    “就是,小妹说的没错。”孟仲春和几个弟弟手里提着东西,哈哈大笑两声。


    林爱云也被他们哄得眉开眼笑。


    经过村口的时候,却碰上了“熟人”,两波人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相撞,脚步都不可避免地停了下来。


    “爱云?青禾……”


    只见,孟保国扶着一个陌生妇女,肚子微微隆起,明显是怀孕了。


    “我们快回去吧,婆婆还等着我们呢?”那女人瞧见林爱云一行人就翻了个白眼,见孟保国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地里狠狠拧了他一把。


    吃痛下,孟保国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垂下头,身子更是下意识地将女人的肚子给挡住了。


    “麻烦让让,挡路了。”孟青禾同样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冷声道。


    “哎,你这个死丫头咋说话呢?”那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保国一把给拉住,然后侧身让他们过去了。


    林爱云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过,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略过了他们。


    “这么快就怀孕生娃了,还真是老当益壮。”孟青禾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后,将视线移到林爱云脸上,幽幽叹了口气。


    希望是真的放下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开心过年的心情,在林家吃完早饭后,领完压岁钱,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开始忙活晚上的年夜饭,杀鸡杀鱼,忙得不亦乐乎。


    这鱼还是前段时间村里组织去山上大池塘捞的,每家每户就那么两条,可宝贵的很,除此之外,村里的大肥猪也被宰杀了,按人头给全村分了足够的斤两,好让大家过个好年。


    到了下午,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鹅绒般的雪花飘飘然落下,这是今年最大的雪,像是在谱写独属于春节的乐章。


    春节年夜饭,除了大鱼大肉,家常小炒也不能少,都是家里经常吃到的食材,但是经过掌厨人的别致手法,也能做出意想不到的美味菜肴,林爱云的厨艺就很不错,孟青禾在一旁帮忙打下手,看得眼花缭乱,惊呼连连。


    等所有菜都上齐了,大家坐在一起,男人们喝点儿小酒,畅聊未来,但是聊得最多的还是不久后孟仲春和曾桂英的婚事,采买结婚要用的东西可不是件容易事,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得仔细些,不能犯了一些忌讳。


    正当一家人把酒言欢的时候,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第87章 他回来了


    凛冽的冷风呼啸, 举家团圆的好日子每家每户都亮着灯守夜,欢声笑语声充斥着风源村上空,小雪在瓦片上堆积, 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白色毛毯。


    大家对视一眼,靠门坐着的孟仲春起身打开房门,裹紧衣服跑去开门,其他人则一脸好奇地顺着缝隙往外看去,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来访。


    孟青禾手里拿着半边橘子, 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一瓣, 刚将其咽了下去,落在院子里的眼神就是一顿,随后猛地站起身来,往外面跑去。


    “云驰?”


    原本正在跟江云驰讲话的孟仲春还没反应过来, 余光就瞧见一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身影直直越过他, 扑向了身侧之人。


    “你怎么回来了?”孟青禾双手牢牢搂紧江云驰的腰, 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回来见你。”江云驰手里提满了东西,但是见她扑过来, 就松开了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贪念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见他们这样旁若无人的拥抱,离得最近的孟仲春不敢置信般的瞪大眼睛, 脑海中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上前拉开他们,原本热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淡不善。


    他们家上好的白菜什么时候被这只猪给拱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光孟仲春, 孟仲夏和孟仲冬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 纷纷起身, 把孟青禾扯到身后,他们三个则一排排站着堵在门口,颇有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大哥,二哥,四哥,新年好。”


    “呸,谁是你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呸了一声。


    “我还比你小两岁呢,臭不要脸。”孟仲冬拳头捏得紧紧的,冲着江云驰挥了挥,话里话外也是丝毫不客气。


    江云驰嘴皮子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声音:“快让人进来,大过年的,是想让邻居都过来看热闹不成?”


    “妈,这人……”想拐跑小妹,让他进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孟仲夏的声音在林爱云不赞同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冷哼一声,率先进门。


    “大哥,四哥,你们还堵在这儿干什么,天气这么冷,别感冒了,快进去。”孟青禾拉了拉两人的胳膊,讨好地冲他们?????眨了眨眼睛。


    孟仲春看了看孟青禾,又看了看江云驰,抿了抿嘴,一把拉走了还瞪着眼睛的孟仲冬,后者挣扎了一下,但是却被武力给压制了,只能冷哼一声,还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孟青禾才跑了出来,想要帮江云驰提点儿东西,可是却被他给拒绝了:“我来就行,这个很重,你提不动。”


    “那好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孟青禾便放弃了,小声快速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晚了,早就没车了吧?”


    “下午到的县城,怕雪下的更大,封路,没敢耽误就走回来了。”江云驰同样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那视线就跟黏在孟青禾身上一样,半秒都没有移开。


    “你穿这身儿真好看。”


    闻言,孟青禾小脸微红,娇嗔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裤脚上全是湿漉漉的,估计是走山路时被野草上的雪水给打湿的。


    “快进屋烤烤火,那路那么长,又不好走,你也不怕掉山沟沟里去,到时候我怎么办?”孟青禾小手勾了勾他的,越想越后怕,本就微红的眼眶,这会儿越加红了,跟兔子眼睛一样。


    “以前走习惯了,不怕,快收收眼泪,别哭,不然等会儿我可要吃苦头了。”江云驰握了握她的手指,以示安慰,有心想逗她开心,便挤眉弄眼地冲屋内扬了扬下巴。


    想起刚才三个哥哥一副要把江云驰吃了的样子,孟青禾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外面磨蹭什么呢?捡金子呢?还不快进来。”这个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咆哮声,就见孟仲冬正趴在椅子上,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们两的方向。


    嗯……准确来说,是他们正拉着的小手上。


    孟青禾条件反射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和江云驰一起进了屋。


    “我去给你盛饭,你先坐着。”孟青禾带着江云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然后给他搬了一张椅子,拿了小火炉放在腿边,又盛了饭,跑上跑下的,全程格外丝滑。


    “平时可没见小妹这么勤快。”孟仲夏撇了撇嘴,跟身边的孟仲春小声吐槽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孟仲春瞪了孟仲夏一眼,双手握拳放在桌子上,上下打量起了这风尘仆仆的男人。


    只见他一身黑衣,细碎的短发被雪水打湿,黑眸中盛着小心翼翼的笑意,或许是第一次登门,浑身都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脚边放着两个大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是却鼓鼓囊囊,看上去重量不轻。


    长相一如既往地出众,但是气质却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些,多了点儿凌厉。


    “这么久没见过你,还以为会在钢铁厂过年,没想到今日倒回村了?”孟仲春收回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江云驰正襟危坐,摇了摇头道:“大哥,我是从京市回来的。”


    闻言,孟仲春倒酒的动作一顿,皱起眉头重新看向江云驰,京市?提起这个地方,他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这段时间小妹时不时跑去村口供销社接电话的事情,一下子就把酒瓶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原本以为对方是小妹谈的什么业务人员,或者是以前认识的朋友,没想到居然是江云驰?这个狗崽子,什么时候把他妹妹骗到手的!


    “我记得你家以前就是京市的?咋回去了,又回来了?”孟仲夏可跟孟仲春想得不一样,他在公社里上班,自然知道从大城市被下放到他们这些偏僻地方的人,想要再回去有多难,一般人若是回去了,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边一步。


    最近县城各大公社陆续平反的人有许多,虽然他不是负责这块儿的人,但是也有所耳闻,只是江云驰是什么时候被平反的?村子里就连半点儿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这也太奇怪了。


    听到孟仲夏的话,其他人也都明白了里面的意思,江云驰家中平反了?并且他还回京了?那不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是村里的臭老九,而是城里人了?


    而且还是首都的城里人。


    这身份上的转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也真令人唏嘘。


    “我回来是因为……”江云驰话语一顿,眼神直直看向孟青禾,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后者挽了挽颊边的碎发,有些害羞又有些大大方方地回望了一眼他。


    “我家当年的事情的确是误判了,我回京市就是处理一些往事,估计年后相关文件就会下达到村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村里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孟仲夏想要问几句别的,却被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爱云给打断了话头:“都别说了,饭菜都凉了,吃完了再说。”


    家中地位最高的“老大”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有意见,一个个全都闭紧了嘴巴,开始吃饭吃菜。


    “多吃一点儿,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肯定是心疼你长途跋涉,想让你吃口热的,才不让我哥他们缠着你问话呢。”孟青禾借着给他盛汤的动作,冲江云驰眨了一下眼睛。


    “嗯。”江云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暖呼呼的。


    等一顿饭吃完,收拾好了桌子,大家围在堂屋烤火的时候,江云驰才打开了那个大包。


    “这是我从京市带回来的土特产,以及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见状,孟仲春作为大哥首先摆手拒绝:“我们咋好意思收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吧。”


    “就是,无功不受禄。”


    “对呀,我们才不要你的……东西。”孟仲冬最后的两个字磕磕巴巴说完,差点儿咬到舌头,双眼放光地看向江云驰摆在桌子上的东西。


    齐整的回力球鞋,皮鞋,大衣和手表放在桌子上,还有几本厚实的书,以及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要不是他掐了自己一把,还以为都是幻觉呢。


    我的个乖乖,这么大手笔,还是专门从京市买回来的,不得不说这份心意是真难得,只是买这些得花不少钱吧?江云驰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在钢铁厂当工程师有这么赚钱吗?不应该啊。


    “衣服鞋码这些我都是问过青禾后才买的,应该是合身的,这些里面装着的是京市特产烤鸭和糕点,得尽快吃。”


    “这是送给婶子的,知道婶子喜欢绣些小花样,我还买了一些丝巾和花样图。”


    “这是送给大哥的,未来大嫂的一份也在这儿,另外我还专门托人买到了最近国内外流行的家具和房屋书籍,希望对大哥的工作有所帮助。”


    “这是送给二哥的,这些书都是跟金融和会计相关的,还有一些案例可以参考。”


    “这是送给四哥的,你在学中医,我就去京市最大的医院,找了一些专家写了这本小册子,里面全是他们的一些心得体会,哦,对了,这还有一本是记载了各种常见草药和罕见草药的图册。”


    “我这次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娶青禾,和你们成为一家人。”


    “婶子,当初我承诺的已经做到了。”


    “现在的我孑然一人,身世清白,没有秘密,没有后顾之忧,能养得活自己和青禾,不会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


    江云驰话语刚落,屋内一片寂静,望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大家面面相觑,微微张大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孟青禾牢牢牵住江云驰的手,十指紧扣。


    林爱云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桌子上,脑袋微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良久过后,才见她抬起头来,轻启薄唇道:“这些东西我们都收下了。”


    “青禾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希望你不要辜负当初和现在我对你的信任,不然不光我,她的这四位哥哥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谢谢婶子。”江云驰郑重地鞠了一躬,孟青禾紧跟其后。


    “妈,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他们的事情了?”孟仲冬讶异地冲到林爱云身边。


    “你妹妹喜欢,小江同志条件又不差,也完成了对我的承诺,为什么反对?”而且,轻易?完成这个承诺可不简单。


    谁知道江云驰在背后付出了多少精力?其中的艰难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88章 睡在一起


    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孟青禾举着一把伞挡去头顶哗啦啦下个不停的细雪,侧身瞄了一眼不远处挤在堂屋门口朝这儿盯得死死的三个哥哥,不由撇了撇嘴。


    这小恋爱谈的, 明明都公开了,还这么偷偷摸摸的,莫名有些憋屈。


    想到这儿,孟青禾试探性地朝江云驰的方向迈进了一步,下一秒, 那堂屋门口就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她一收回,声音立马就停了。


    行,行,行,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保守性, 她结婚前在外面还是收敛一点儿吧。


    两人沉默着面对面?????站在院门口, 格外珍惜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眸光中的热烈是恨不得将对方怀里的思念。


    孟青禾用鞋底轻点着地面,抿了抿红唇, 轻声问道:“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家里还能住吗?”


    江云驰一愣, 没想到孟青禾开口会问这个,回过神后迟疑地点了点头:“我糙, 随便应付一晚, 明天再收拾也行。”


    闻言,孟青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像只可爱的河豚。


    “不能住了。”江云驰连忙改口, 为难地皱起眉头,幽幽叹了口气:“估计床板和被子都发潮发霉了,回去了也是睁着眼睛熬一晚上。”


    “那我晚上给你留一扇窗户。”江云驰话语还未落,孟青禾就急急打断了他。


    “留一扇……窗户?”江云驰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孟青禾身后房屋二楼的那一排窗户,想到之前在电话里,她说她住二楼……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驰立马就会意了其中的含义,耳尖在寒风中变得通红。


    “我哥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留宿的,所以……”孟青禾眼神四处飘忽,轻咳一声,偷偷将手放在胸前,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喏,那右边挂着窗帘的就是我的房间。”


    “之前我们去捡板栗的时候,我记得你爬树很是厉害,所以,你懂吗?”


    一片寂静当中,突然响起一声低笑。


    孟青禾恼羞成怒,转身抬步欲走:“我这是心疼你没地方住,别不识好歹,笑什么笑。”


    “青禾,晚上记得给我留窗。”江云驰喊住孟青禾,一本正经地嘱咐道。


    她脚步一顿,没有应答,红着脸快步跑了。


    “你们说什么呢?说那么久?”孟青禾刚进屋,就遇到了孟仲冬的死亡凝视:“难怪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原来你早就跟江云驰那小子谈上了,那是给我打预防针呢?”


    “哎哟,这外面好冷啊,我先洗漱洗漱回房间待着了。”自知理亏,孟青禾不欲跟孟仲冬掰扯,随意敷衍两句,就回房拿自己的洗漱物品去了。


    “小妹,你不放鞭炮了?”孟仲冬追在孟青禾身后跑到楼梯口,见她摆了摆手,便撇了撇嘴,随后看向林爱云他们:“妈,哥,你们放不放?”


    “你们小孩子玩儿吧,今晚要守夜,就交给你们哥三了,我和你们妹妹先睡了。”林爱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孟仲冬的胳膊,随后也上楼了。


    “那咱去放?”孟仲冬双眼放光地重新看向孟仲春和孟仲夏。


    后者本想说不想玩,但是对上前者那殷殷切切的眼神,便心软同意了,以前在老孟家的时候,这鞭炮哪会儿轮到他们玩儿?


    现在有条件自己花钱买了,反倒没了那份童心和兴致。


    鞭炮声响了一会儿后,便归于平静,孟仲春他们坐在堂屋里压低声音说话,准备熬个通宵守夜,楼上林爱云已经早早入睡。


    唯有孟青禾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


    还是后世好,空调暖气一开,就算穿着吊带睡裙睡觉也不会冷,哪儿像现在啊,裹得跟个球一样,还盖着厚棉被,身上依旧冰凉凉的。


    屋外雪已经停了,只有呼啸的冷风时不时拂过树枝发出刺耳的声响,床头柜上点着一小盏煤油灯,孟青禾顺着暖黄的光线伸出手摸到桌面上放着的手表,那是江云驰刚刚送给她的。


    沪市牌子,小巧的女士表带和表盘,上面镶嵌着小小的细钻,精致又不缺设计,是她喜欢的样式。


    时针正缓缓指向十一点。


    孟青禾裹在被子里,将脸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轻声喃喃道:“咋还没来啊。”


    话音刚落,窗户那儿就传来嘎吱一声,孟青禾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寒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起来,扬起她的长发,微弱月光照亮她白皙的小脸,下一秒窗户被关上,一双温热的大掌捧住她的脸颊。


    粗砺的指腹滑过小巧的耳垂,带起阵阵战栗。


    大舌游过红唇,突破牙关,直直进入香腔,在里面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一遍又一遍,像是春日里最调皮的那两只蝴蝶一样,不断交缠嬉戏耍闹。


    喘息声,呼吸声交相在寂静的房间里加重,加重再加重。


    “青禾。”江云驰脱掉自己身上微微打湿的外套后,才将人狠狠搂入怀中,火热的体温将她包围,整个人好似掉进了最灼人的空间,喘不过气来,却永远不想离开。


    “我好想你。”耳边是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孟青禾感受到他湿润的唇在耳廓边游离,贴紧,松开,牙齿与皮肤厮磨,泛起阵阵红晕,脑子里因为刚刚的热吻,只剩下一片浆糊,不自觉轻声回道:“我也。”


    “在京市,我一步也不敢走错,怕走错了,就拿不回自己的东西,也无法回来再见你。”江云驰伸出手将孟青禾的秀发挽到耳后,一双深沉的黑眸牢牢盯着她。


    入住江如柏家中,和那种毒蛇般的老油条虚与委蛇,获取信任,找寻蛛丝马迹的证据,依靠他的势力拿回原本属于他们家的东西,所有的压力他只能自己承担。


    好在现在回到了她的身边,才能稍微喘口气。


    “云驰,有我在呢,你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结束了,你很棒。”孟青禾双手捧着江云驰的脸,额头抵着他的,柔声安抚道。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虽然江云驰是个行走的大火炉,但是抵不住寒风往缝隙里钻,孟青禾打了个小寒颤,偷偷拿余光瞥了一眼他穿着的靴子和黑色长裤,跟之前的不一样了,估计是回去后换了。


    犹豫片刻后,她轻咳一声:“你把鞋子和裤子都脱了吧,我有些冷,我们能不能盖着被子聊?”


    “嗯。”或许是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江云驰没有半分扭捏,应了她的话后,抓着黑色毛衣的衣领,垂下头,背微微弓起,双手将衣服扯下,然后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紧接着就是打底衫、鞋子、袜子、裤子……


    咳咳,让你脱,没让你tuo完啊!


    孟青禾穿着厚实的睡衣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从上从下打量个遍,前段时间他在电话里说把头发剪短了些,但是没想到会剪得这么短,板寸配上那张硬朗俊秀的脸,简直荷尔蒙爆棚。


    脱衣的动作间,浑身肌肉线条都紧绷起来,身材匀称又结实,腹肌块块分明,人鱼线顺着他精窄的腰腹一直延展,直至没入深色紧身短裤边缘。


    孟青禾瞧见这儿,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白嫩嫩的小脚趾朝被子里面缩了缩,两人的视线恰好在此时相撞,晦涩不明。


    “你不冷吗?”孟青禾眼神躲闪,耳尖通红。


    江云驰将长裤叠好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转身看向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睡觉一向是不穿那么多的,所以并不觉得冷。


    本来有些疑惑,但是在触及她略红的脸颊后,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衣物就往身上套,嘴里胡乱解释道:“抱歉,习惯了,一时糊涂了。”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孟青禾你说什么呢!你自己听听!不堪入耳啊,不堪入耳!


    “那个啥,别折腾了,快点儿过来吧。”


    孟青禾躲进被子里,然后只留了一条胳膊在外面,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声音有些混沌地说道。


    没一会儿,她只感觉身边一沉,随后脊背处就贴过来一个人。


    “青禾,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想每天都这么抱着你。”江云驰的大掌搭在她的腰间,凑到她的脖颈处低声喃喃道。


    孟青禾回握住他的手,想了想后道:“怎么着也得等大哥结婚了,再考虑我们两的事情。”


    “嗯,我知道。”江云驰停顿了一下后才道:“婶子能答应我们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


    “不只是你,我也很开心,对了,你和我妈之前在医院做了约定这件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孟青禾转过身子,一把捏住他的鼻子,假装气呼呼地哼唧道。


    江云驰喘不过气来,只能连忙求饶道:“我错了,这的确是我的错,但是瞒着你是我和婶子一起做的决定。”


    “哼,你倒是还会拉我妈垫背,小心机满满的,那如果你没做到那个约定是不是准备跟我分手啊?”孟青禾伸出手指戳了戳江云驰的心窝,却触手都是坚硬的胸肌,肌肤光滑,手感还怪好的。


    她趁机多停留了几秒。


    正忙于解释的江云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沉声开口道:“我会答应婶子的要求,心中自然是存了一些把握的,就算是最后真的没有做的,我也会想别的办法得到婶子的认可,我们之间没有分手这个选项,也?????绝对不会分手。”


    孟青禾揩油的动作一顿,双眸亮晶晶地看了江云驰一会儿,随后抬起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娇笑道:“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江云驰追着又亲了一会儿,才挪开薄唇,开始讲述起有关江家的事情。


    江云驰的父亲叫江如松,是京市赫赫有名的工程大师,市区里许多叫得上名的大工程都有他“插手”的痕迹,位居高位,出自红色背景,是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大人物。


    江云驰的母亲叫袁文君,家族乃绵延数百年的大商户,手里握了东三省六成的布匹生意,因在战争年代捐出大批物资和钱财,得以在后来站稳脚跟。


    两者婚配并非联姻,读书时期的爱恋,是当时京市羡煞旁人的神仙眷恋。


    可好景不长,袁家卷入立场和成分问题,被立案调查,身为袁家唯一的大小姐和女婿同样没逃过,在那个时期,稀里糊涂地就被判了罪,下放到千里之外的风源村。


    没能撑过那痛苦煎熬的几年,相继离世,只留下江云驰一个人。


    直到今年,旧案重提,才得以重见光明,虽然其中少不了为了得到袁家家产和江如松工程图的江如柏推波助澜,但是结果总是好的。


    “平反”二字终究是落到了他们江家和袁家头上。


    “抱抱。”孟青禾体贴地抱住了江云驰,给他安慰和支撑。


    “我没事,一切尘埃落地,谈论起这些来,倒没有多大感觉了。”江云驰搂住孟青禾,现在将一切都说出来后,心情轻松多了。


    “听你的话,我眼光还真好,一找就找了个金龟婿。”孟青禾弯眸笑了笑,然后撑起身子指了指桌面上的手表,轻声道:“啧,我们家一人都有一块儿,云驰你钱包大放血了,心疼不?”


    “我的就是你的,说什么心疼不心疼?”江云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勾唇笑了笑,随后像变戏法似的,抓住她的手,凭空变出了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这才是我今天想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无名指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眨了眨眼睛,忍下涌上心头的泪意,笑骂道:“哪有不问女方同不同意,就给戴上戒指了的啊?你这是耍流氓呢?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你只能是我江云驰的女人。”手指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你说是就是啊?”孟青禾一个翻身撑在江云驰脖颈两侧。


    “嗯,我说是,就是。”江云驰伸出手帮忙撑着她的身子,免得她手太酸,只是那指腹却勾了勾那柔软的腰窝。


    孟青禾感受到腰窝传来的痒意,手臂一软就朝他砸了下去,挣扎着起身的瞬间,膝盖在皮肤上磨蹭了一下又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孟青禾无辜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解释的同时,那双小手还放在腹肌上。


    “嗯?”你确定?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口上,语气格外惊慌失措,颇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这章修改了好多遍,呜呜呜


    第89章 别碰那儿


    “别碰那儿……”


    “你耍流氓, 江云驰!!!”


    “求你,求求你,云驰哥哥, 你行行好。”


    俗话说的好,君子能屈能伸,适时的服软,也许能换来一丝喘息的机会,当然, 也有可能激起对方更加浓郁的破坏欲。


    很显然, 这次是后者,压抑的嘤咛声不绝于耳,在房间内响了半夜。


    第二天天气晴朗,薄薄的积雪早已在阳光下消失殆尽, 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房间, 床上隆起的被子突然动了一下, 两条雪白的玉腿无意识地触碰在一起, 沸腾的血气瞬间上头,在尚且迷糊的脑海中横冲直撞。


    孟青禾猛地睁开眼睛, 捏紧了软乎乎的被子,朝旁边看了一眼, 那里早已没了江云驰的身影,但是他留下的气息却仍旧萦绕在她的房间。


    因为拉着窗帘, 室内稍显昏暗, 但是她还是瞧清楚了胸口,腰腹, 腿间的红紫痕迹, 斑斑点点, 像是春日里树枝上绽放的一朵朵桃花,美艳至极。


    “属狗的臭流氓。”孟青禾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咬紧了下唇,耳边似存了他嘶哑的嗓音在轻笑,笑她娇气。


    “还好意思说我身子娇气,哼。”哪个姑娘家能经得起他那般咬?那般吮?


    折腾了大半夜,孟青禾精神有些疲倦,只是醒了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直到楼下院子里传来吵闹的声响,她才挣扎着起了身。


    打着哈欠下了楼,就看到昨晚的罪魁祸首正站在院子里和孟仲春一起围着一个衣柜瞧,那衣柜是孟仲春亲手给曾桂英做的,现在只是半成品,为了防止被雪水打湿,上面还盖了一层塑料膜。


    那其乐融融的样子,真看不出来昨晚争锋相对的也是他们。


    “小妹醒了?咱妈在厨房呢,你去倒热水洗漱吧。”孟青禾下楼的声音惊动了两个正认真探讨设计问题的男人,孟仲春率先开口唤了一声。


    “嗯好。”孟青禾的眼神在江云驰身上停落了两秒,便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江云驰握拳抵在唇边,掩下那缓缓勾起的弧度,果然,小姑娘闹脾气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一大早的,吃炮竹了?”孟仲春看着孟青禾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知道。”闻言,江云驰轻咳一声,收回视线,和孟仲春对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或许是起床气,时有发生,云驰,你以后可得多担待。”


    “应该的。”江云驰毫不犹豫答应的态度让孟仲春又高看了他一眼,嗯,倒是个好脾气的,以后也能顺着点儿小妹,不错,不错。


    “我们继续,你刚才说要在这儿加一块儿木板做弯角?”


    “嗯,京市以前很多人家都这么做柜子的,我觉得还挺大气好看。”


    “可以试试。”


    厨房里,孟青禾刚进门就撞上了正往餐桌上端早餐的林爱云。


    “我正准备去叫你起来呢。”林爱云接过孟青禾手里的脸盆,帮着倒了一盆热水,又掺了一些冷水,嘴里接着道:“是我喊你哥把小江叫过来吃早饭的,这大过年的,他又刚回来,估计家里什么都没有。”


    孟青禾拿热毛巾敷脸的动作一顿,随后亲亲热热地搂了搂林爱云的胳膊,笑着撒娇道:“我就知道妈妈你最好了。”


    “知道就好。”林爱云嗔了她一眼,催促道:“快洗漱,要吃饭了。”


    “好,嘻嘻。”


    年后的各种拜年活动,串门子,可把大家忙坏了,好不容易过了春节期间,又不得停歇,开始忙碌起孟仲春和曾桂英的婚事,准备各种婚礼用品,婚房,彩礼……


    事无巨细都要家里的两个女人操心,但幸好家中的几个男人都是用得上的,指东往东走,指西往西走,听话的很。


    与此同时,江云驰常常往孟家跑的事情,也让村里人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很多眼尖的人嗅着味儿就来向林爱云打听,是不是两孩子谈上了。


    林爱云每次都笑着把话说一半,但是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村里最明艳的那朵娇花居然就这么被人摘走了,让那些苦苦坚持提亲的大好青年流尽了眼泪,时常都能听到从一些人家里传出的痛苦咆哮。


    江云驰现在是属于走在路上,狗都要朝他吐两口口水的处境,但是他本人,好似不太在意,反而异常得意?


    “就让他们嫉妒吧,反正你是我的。”正陪着孟青禾蹲在屋顶阳台堆雪人的江云驰如实解释道,眉梢微挑,说不出的骄傲。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抬起手摸了一把衣领口的雪团,江云驰看向已经朝着楼梯口飞奔而逃的孟青禾,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单手将人给抱了起来,按在墙上,用手护着她的后脑勺。


    “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嗯?”略微上扬的尾音充满了危险。


    干了坏事的孟青禾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挣了挣被他控制在头顶的双手,娇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可就喊人了。”


    “谁欺负谁啊?孟青禾,你看看我脖子。”江云驰被气笑了,偏了偏头,露出被冻得通红的脖颈,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入目便是那凸起的性感喉结和精致锁骨。


    “人家跟你闹着玩儿的嘛。”孟青禾盯着那处看了半响,才耍赖般扬起下巴嘴硬道。


    感受到孟青禾的视线,江云驰眼睫颤了颤,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猛地低头吻上那抹红唇,手紧握住她的后脖颈,将这个吻变得更深。


    孟青禾偷偷踮起脚尖,尽力去迎合,却又装作一副被强迫的样子,微微挣扎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妹?”就在这个时候,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一道呼喊声,是孟仲冬。


    “嗯……”听见声音,孟青禾这次是真的想要逃脱了,拿脚尖轻轻踢了江云驰膝盖一下,提醒他适可而止,可是却被他的大掌给抓住,顺势让她盘在他的腰间,一个用力将人给抱了起来。


    “你疯啦?”突然腾空,孟青禾惊慌失措下抓住了他的耳垂和肩膀,眼神害怕地看向那敞开的楼梯口大门处,生怕下一秒孟仲冬就会出现在那儿。


    “这才叫欺负。”江云驰重新将人抵在墙上,狠狠地咬了上去,攻城略地,丝毫不客气。


    *


    站在二楼孟青禾房间门口的孟仲冬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就抬步往天台上走去,穿着靴子的脚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好似踩着不知名的恐怖片节拍。


    “这两人跑哪儿去了?”孟仲冬停在楼梯口门口,一眼就看见了正立在天台中央的小雪人,没忍住哈哈大笑两声:“嚯,这雪人堆得可真丑。”


    说完又猛地闭了嘴,扭头往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还好还好,没人在,孟仲冬松了一口气,幸好人没在这天台,不然要是被孟青禾听到了,就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是因为心虚,孟仲冬转身把门合上,就快步下了楼。


    不远处的拐角处,孟青禾衣衫凌乱,她一把推开身前的江云驰,拉了拉被人从秋裤里扯出来的打底衫衣摆,又扣上内yi暗扣,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眼含秋波,没有半分杀伤力,倒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撒娇。


    “给我堆个漂亮的。”孟青禾气不过,又朝着江云驰踢了一脚。


    “我觉得很漂亮啊,是四哥眼神不好。”江云驰伸出手搂住孟青禾,帮她理好了衣裳,余光瞥了一眼那孤零零站立在前方的雪人,头一次违心地说出了夸奖之词。


    “真的?”孟青禾半信半疑地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


    闻言,江云驰非常识相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她脸上偷了个香,低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没你漂亮。”


    孟青禾勾起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唇,突然弯下腰,摸了摸右侧胸口,嘶了一声:“都怪你,揉那么用力干什么,痛死了。”


    “是我不好,给我看看,紫了没?”江云驰见状,皱起眉头,伸手就要撩她的衣服。


    “看你个头。”孟青禾小脸涨得通红。


    江云驰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就瞥见了去而复返的孟仲冬。


    “小妹,你咋了?我刚才叫你们你们咋不答应?”孟仲冬刚才下楼去找他们,结果孟仲春说他们就在楼上堆雪人,没下来过,所以他才又找了回来。


    “我没事。”孟青禾直起腰,神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你嘴咋这么红啊?江云驰也是,嘴也好红,还有些肿。”孟仲冬好奇宝宝似地朝他们迈近了两步,没谈过对象的母胎solo纯洁的不像话,满脸疑问硬是没想到点子上去。


    “红吗?因为……”孟青禾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刚才在那边尝了尝冰块儿,所以冻红了些。”江云驰立马接话,给圆了过去。


    “对,尝了尝冰块儿,今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冷,都结冰了,哈哈哈。”孟青禾不动声色地冲江云驰递了个眼刀过去。


    江云驰摸了摸鼻尖,干笑一声。


    “在哪儿啊?我也想尝尝。”孟仲冬眼前一亮,说着就要往那边上走。


    江云驰连忙伸出手拦住,搂住孟仲冬的肩膀,将人往楼下带,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四哥,你刚刚说青禾堆的雪人丑,被她听到了,还是少在她面前露面吧。”


    “什么?”孟仲冬眸光一震,下楼的脚步立马变快,笑着同身边的江云驰打趣道:“哈哈哈,我想起来,妈早上叫我去挑水来着,我就先走了。”


    “快去吧,对了,四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你呢,就你上次送给我的那本书还有下册吧,在哪儿能买到啊?”


    “京市才有,我托人帮你问问。”


    “那真是谢谢妹夫了。”


    “客气客气。”


    站在原地的孟青禾见他们下了楼,便立马跑到天台边上,把那上面结的冰块都拿大石块儿给敲碎了,因为她怕等会儿孟仲冬偷偷跑回来吃。


    这冰块儿可不能随便吃,阳台上经常有鸟类在上面大小便,就算打扫过,那也不干净,更何况其中还有可能混着一些小虫子的尸体,恶心死了。


    但是孟仲冬那没心没肺的,肯定想不到这儿来,所以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提前未雨绸缪了,避免他因为江云驰说的那个小谎言而跟着他们尝鲜。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


    *


    时间一转就来到孟仲春结婚的这一天,孟家上上下下都装点一新,贴上红色的双喜字,一大早就有村里的大娘们热情地过来帮忙做饭洗菜,凑在一起别提多热闹了。


    由于两家隔得有些远,新郎和他的兄弟们提前借了公社里的车前去接新娘,一路分发喜糖,让路人都沾沾喜气。


    这年头结婚还不兴穿婚纱和新中式礼服,最流行的便是穿上军绿装,挺拔又朝气,孟仲春和曾桂英模样都不差,个子都不矮,穿上那一身,胸前再别个大红花,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等接到新娘回村,放完鞭炮,敬完酒,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曾桂英已经面露疲惫,孟青禾一直陪在她身边,见状,就扶着她上楼坐着休息了,虽说婚房里也涌进了一些看热闹的小孩子,但是总归是能有个坐的地方,没站着累。


    婚宴一直持续到下午天黑,孟仲春,孟仲夏,孟仲冬,江云驰四个人清点了借来的桌椅和东西,一一给人家还回去后,才算真正结束。


    “快别折腾了,打点热水跟你媳妇儿洗洗了,休息去。”林爱云这个过来人把孟仲春拉到一边,递了个眼神,又隐晦地交代了几句房中事。


    娘俩说这个事情还是有些尴尬,本来林爱云是把这件事交给林文康来做的,但是那个不靠谱的,居然在婚宴上喝醉了,下午的时候就被扶回南沟村了,现在家中又无男长辈,便只能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提点一二了。


    “妈,我知道,我先去打热水了,桂英还等着呢。”孟仲春一听林爱云开了个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匆匆转身跑了。


    “臭小子,如果能早点儿让我抱上孙子,就好了。”林爱云看着孟仲春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红烛摇曳,新婚夜注定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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