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坦率
“阁下能否开门一叙, 我同府上的苏燕儿小姐约好了今日相见。”妤蓼的声线温柔,见对方迟疑的未出声,她又接了句:“还望老人家您行个方便。”
然, 里边直接传来句不耐烦的声音道:“苏小姐因伤心过度, 拒见任何外客, 两位请回吧。”
话毕, 里边人还意欲直接将门闭紧。
妤蓼握住了覃夙意欲用强推开门的举动,朝他轻摇了摇头。
大门严闭后, 待里边人脚步远去时。
覃夙才朝师尊轻声问询道:“师尊是想…”
还未待覃夙说完,妤蓼伸手指覆唇上,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一手拉过覃夙朝外边走了些距离才道:“他还没走远,此人不是普通人, 故意发出远去的脚步声在试探我们。”
“师尊是说…此人的修为很高?那他这手装扮老者可有些画蛇添足。”说着覃夙略微沉思了一瞬, 敛眼下直扑扑的睫毛在下方覆盖上一层隐隐。
“还有,他都未问询师尊你是何人, 便直接说师妹拒见外客, 我相信师妹不会如此的, 只会是他在说谎。”话毕,覃夙微掀眼皮朝人看去,似乎在求师尊的一个认同。
妤蓼点了点头, 眉目里多了丝忧虑道:“等天色稍晚些,我们到府中一探吧。”
“不用等,师尊我们现在就进去。”说着, 覃夙手上术法微动下, 二人的脚下的影子逐渐没了踪迹。
这是他上世后来所学术法, 匿影。
寻常隐身术法虽能防普通人,但修士一旦凝神下, 很容易察觉有异。
匿影此种术法下,别说是常人,就是是厉害的修士,也得需高出使用者很大一个阶段的修士才会有所察觉。
妤蓼听了覃夙的述说下,她手指微动下,直接穿过了覃夙的手臂。
覃夙看出师尊眼中的惊奇之色,唇角微勾道: “师尊若喜欢,口诀我后边给您,喜欢可以学来玩玩。”
“嗯喜欢,走吧。”妤蓼留下这么一句,下瞬她的身形便已然站在了府邸上方。
底下的覃夙微仰首朝上方的她看去,师尊有时候的坦率令他招架不住,很可爱。
二人下了府邸,循着大门往里走了许久。
偌大的府邸无一行人,寂静无声,只余白缟翻飞。
“这府宅随处都透着怪异,不像是在行白事…”妤蓼扫着无风自动的白缟,朝覃夙微蹙眉目接着道:“如若我的猜测没错,他们这更像是在招魂。”
招魂,府邸空人,白缟翻飞,腐香引路,鬼门大开。
走至一个府邸正屋处,她一个细嗅下,果然有隐隐的腐香从紧闭的门扉传来。
因为此时夜色尚早,还未待开鬼门的时刻。
招魂还有一重要时刻,月圆子时,腐香引路,鬼门开。
她手指一个掐算下,今夜便是月圆之夜。看来他们的所招之魂,就待今夜月圆子时了。
距离子时还尚早,妤蓼朝各屋中探查去,这府邸就算只有先前那一守门人,也得先找寻出来。
只有这般,燕儿和孟询的去处才有问询之人。
一间间空房过去,她脸上的担忧便越甚。
因为这些空房中,竟都有血腥味余留,且越是朝里去,血腥味越是浓密。
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仿佛在告诉着来人,这是座被屠戮殆尽的空府。
覃夙想要牵住的手捏了空,微拧眉目道:“师尊别急,师弟会保护好师妹的。”
“嗯也怨我,应当在他们走时给个感知术法的。”说着,妤蓼微蹙眉目接着道:“阿夙我们走吧,前边有处血腥味格外重。”
二人从门中直接穿透了出去。
妤蓼朝一条小道进去,覃夙打量了下四周这才朝师尊身影跟上去。
进去,一座阁楼出现在了二人眼前,血腥味便是从这里中传来的。
这环绕的小花园和阁楼的建筑样式,的确像是近些年世家小姐喜爱的闺房。
这些都不是让妤蓼久伫立的原因,她的视线停在了楼阁上,一个鸢尾花样的风铃正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风铃也不止一次出现在小徒弟燕儿口中,眉眼弯弯的说是她亲自挂上去的,喜欢的紧,还说师尊见了也一定喜欢的。
妤蓼收住了些心绪不宁,眉目一闭一睁下,手上已然召握了清尘剑在手。
待二人进去,血腥味扑鼻而来,饶是覃夙也在此刻微皱了眉目。
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恐怕是故意虐杀放干人血所致,并且死伤一定不少百人。
光是这般一想,妤蓼握剑的手便颤抖起来,她怕她终是来晚了一步。
望着她越发颤抖的手,覃夙在下瞬干脆解了影匿,上前一把握住了师尊颤抖握剑的手:“妤蓼,冷静些,他们定会没事的,我来找那人!”
话毕,覃夙又给师尊身上施放了影匿。
还未待妤蓼说些什么,覃夙已然从阁楼窗户一跃而下。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妤蓼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在拿自己做诱饵,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她。
妤蓼见他回首做的手势,便也不再原地纠结,朝他离开的身形不远不近的跟着。
果然,不待多时,便有一股气息对着覃夙寻来。
覃夙自然亦感受到了,他和远处些的师尊对了个眼神。这才回身故意做出了丝慌张的举动,慌忙中故意的打开了门朝里而去。
这一个开门动作,自然引得那股气息追来。
须臾,一个男子的身形便翩然而至。一袭艳红长衫在他的急速行动下,亦有股翩跃的风流感。
即使他面上覆了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也不会有人怀疑底下是个丑男。
能把红衫穿成这般张扬的,除了顾伽她想不出还有谁。
况且,他身上红衫还是她送予的。
妤蓼将手中剑握紧,慢他几步跟进了房中。
“出来吧,覃夙,你的青藤灵力都泄出来了还躲躲藏藏些什么?”
来人话毕后,一手白扇轻握在手摇着,唇角勾了些愉悦的笑意。
覃夙便也不在躲藏,直接从里屋中走出,稍微一打量红衫人才道:“顾伽?”
红衫人一个轻笑后,便直接朝他扯下了面具。在覃夙的视线下,顾伽的唇角愉悦弧度加大。
稍顷,感知后顾伽又才皱眉道:“你师尊她人呢?她没和你在一块?”
“我师尊在何方用不着你一个外人关心,你为何在此,这府邸中的事你干的?”说着,覃夙的手上已然握上了夙清长剑。
顾伽扫了眼他手中长剑,嗤笑了声才道:“覃家长孙你可真让我好找啊,你觉得是我干的?证据呢?”话毕,他微眯着眼朝覃夙靠近走去。
顾伽踏着满屋的血腥残味朝覃夙靠近着,手中的白扇也仍旧随着主人的靠近轻摇着,仿若闲庭信步。
但覃夙却在他的靠近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也可以说是杀气。
他抬眼朝越发靠近的顾伽看去,这便是魔戾之气全开的新魔尊,魔界之首。
覃夙紧了紧手中剑,朝前踏了一步道:“我再问询一次,这府邸中的人是你屠杀的吗?我师弟师妹他们现下可安好?”
“我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就像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顾伽说着停下了脚步,轻笑一声又才接着道:“但没关系,你师尊不在也好,我想杀你覃夙不是假的。”
话落,他手中折扇便一个飞旋朝覃夙而去,被对方一个后仰起剑避了开去,避免了尸首异处的下场。
“还不出灭魔琴吗?”说着,顾伽一个瞬移朝覃夙而去,扇子一个偏移便要削掉人脑袋。
覃夙后退下,一缕发丝被削断坠地。
顾伽瞥了眼跌至地上的发丝,再次一个轻笑道:“不出灭魔琴,凭着你簪花大会的几招剑招,覃夙你真当你能奈我何?”
在顾伽未看到的地方,覃夙朝他后方的师尊摇了下头,然后再伸手摸了下被削掉的发丝。
他这动作在顾伽看来,便以为他是在摇了下被削掉的发丝。
“从我召出灭魔琴后,你对我的杀心为何便重了?”覃夙扫了眼顾伽,这才再次接着道:“答后你我二人比拼生死不咎。”
他这最后一言一落,顾伽眼里的兴味浓烈了起来,同时眼中的恨意也越发浓烈起来。
“哈哈哈,覃夙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顾伽说着笑声更甚,但见覃夙眼中的不解未作假,这才恶狠狠接着道:“你用灭魔琴屠杀过魔族,你就不记得你还用它屠杀过什么吗?”
“你就不记得,伽加什族是怎么被你屠杀的吗?我的父母又是怎么被你屠杀的?”
说着,顾伽的眸子浸染血色朝覃夙靠近,连着他手上扇子的‘顺’字血色也越发厚重起来,仿若要将白扇尽染血色。
在他这话落下,覃夙陷入上世回忆,妤蓼则是攥紧了未执剑的手心。
伽加什族是人魔所恋产下的一族,之所以未将它们称之为半魔,是因为它们居住在人世,在几代人族血脉的稀释下,他们的确就是较普通人力气稍大一些的普通人。
伽加什族这一族,他们在时间的滚轮中,逐渐成为了人族。
“想起来了吗?我记得你师尊曾说过因果轮回,那你偿命也是应当的。”话毕,顾伽便再次朝覃夙进攻而去,意欲取他项上人头。
然而,另一把剑格挡住了他的利扇。
也因为二者的兵器的相撞下,呲出一道火花。
逐渐,长剑的主人也在顾伽身前现出了身形,如他预料的女子,挽清道主。
“怎么,苏妤蓼,因为他是你徒弟,你同我说的因果轮回在他这便就不存在吗?”顾伽先她一步收回折扇,冷眼朝女子身后的覃夙看去。
伽加什族这一族虽逐渐成为了人类,但它的血脉里仍有魔族之血。
是以,他们这一族也就仍被灭魔琴所克制。
且正因魔族戾气几乎不存,灭魔琴对他们的伤害让他们更毫无抵抗力之说。
灭魔琴,所灭魔族魔魂俱灭,永无再生可能。
覃夙握紧了手中剑,他刚从那场回忆中走出,他的确在上世灭了伽加什族。
上世,老魔尊死于覃夙之手后,魔族余孽逃往人世,这些魔族因着血脉深处的吸引呼唤,它们朝伽加什族而去,藏匿其中后意图混淆乱他视线。
在分辨不清下,覃夙使了灭魔琴。
他本意是想让那些魔族余孽一个也别想逃,然琴声尽头后,伽加什族也悉数倒在了血泊中。
上世,一条这一族没落于覃夙,还有一条便是覃夙残杀仙门同道,也正是这两条大罪,妤蓼再也推不开仙门百家嘴中的清缴逆徒之举,写下了无垢山一战的战帖。
“你有覃夙使灭魔琴的记忆?”妤蓼不答反问道,边说边蹙眉朝顾伽再次道:“伽加什族如今应当还好好的才是,你究竟是何人?”
第92章 旧怨
顾伽闻言朝她轻勾了下唇角, 讽刺一笑道:“灭魔琴,所灭魔族魔魂俱灭,永无再生可能, 道主你在明知故问些什么?”
在他这话下, 妤蓼握紧了手中剑, 在那刻她仿佛明白了顾伽所言指什么。
重生, 所谓重生亦有天道不可逆之举。
这不可逆之举,便是伽加什族这一族的覆灭。天道故意不抹去顾伽这一遗孤记忆, 便是给伽加什族这一族的重生。
也是天道给覃夙他要承受的因果之举。
“师尊,我的确灭了他一族,这我无可争辩。”说着,覃夙上前一步, 将她护在了身后, 手中长剑却是半点不放松。
他朝顾伽看去,扫了眼他眸中血意, 冷嗤一声道:“顾伽, 你也别在师尊面前装什么纯粹复仇者, 我未使灭魔琴的时候,你便已对我有了杀意。”
“第二次见面时,竹林我疗伤时, 你对我做了什么,还用我在师尊面前细说吗,嗯?”
顾伽仿佛被覃夙这话说中了什么, 眼里有诧异还有丝恼羞成怒。
但他最后还是稳住面上表情, 捏住了手上扇子。他抬首漫不经心道:“在下不就是对你灌了点魔戾之气?若你道心稳, 并无甚问题。”
“道心稳,并无碍…”妤蓼六字念得轻缓又颇重, 她眉目微蹙才抬首对上顾伽视线道:“顾伽你可知,这六字说来容易,就算是我师尊在世,他也未必坚定地说他道心就一定是稳的。”
妤蓼这轻飘飘的言辞下,是对顾伽在竹林对覃夙下手的谴责。
诚然,覃夙的堕魔不是顾伽的全然之责,但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份因果,果然还是报在了覃夙身上。
“所以,你这是一定要护着覃夙了?”顾伽说着眸中只余冷漠,脸上再无一丝之前故扯的笑意。
他在话落那刻,再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永远离他而去了。
就如他有意识后感知的,他的父母族人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中,倒在灭魔琴下。
他见对面女子沉默应对,扫了眼被她握着的手中剑。
顾伽勾了下嘴角便点了点头道:“好,既如此,那就各凭本事,我倒要看看道主你今日能否拦得住我!”话毕,顾伽不欲再说什么,径直攻击了过来。
招招皆朝二人致命处攻击,他仿佛在拿自己的命来拼覃夙的死。
下瞬,顾伽眸中血色加深,平日俊俏带笑的脸略显扭曲起来。
他手上一个拇指巷口的起势下,火焰在他打开的掌心凭空而起。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老魔尊修炼的重炎之火,火细小又泛着幽蓝之色,噼里啪啦的持续燃烧下,幽蓝之色在持续加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房中持续飘散起来。
妤蓼对此微皱了些眉目,这味道于她很是熟悉。上世她便是倒在这重炎火气味之下,失去意识的她灵识被困,才有了久睡不醒的昏迷。
“阿夙,屏住呼吸,这气味吸不得。”话毕,妤蓼长剑过去,格挡开顾伽朝覃夙的攻击。
顾伽扫了她一眼,手中火星在折扇的轻挥下,还是直朝她身侧而去,眼看火星就要沾染上她衣衫。
下瞬,覃夙极快的一个位移,上前一把将师尊往旁边一个揽抱。
待确认到人没事,他这才回首朝顾伽冷然道:“这是你我二人恩怨,休得伤她。”
眼前这一幕令顾伽捏紧手中扇,扇子骨柄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住手,顾伽,这般打下去你的族人也并不会复活。”说着,妤蓼抬眼对上和顾伽看来的视线,这才接着道:“如若你的族人没有庇护魔族余孽,覃夙也不会误伤到他们。”
“你明知错并不在覃夙一人之上,否则你也不会对老魔尊行赶尽杀绝。”说着,她扫了眼他手上扇子,再次接道:“你自身亦有修灵力的天赋,为何还要去回去魔族,当这魔界之主真是你所求?”
顾伽被她这话问的怔然,他松握了下手中扇子,手上的重炎火也逐渐没了气息。
“这座府邸被人故意设成了这番招魂景象,距离午夜子时还有些时辰,不如大家一起看看究竟是何人在作怪?”话毕妤蓼眉目微皱,有些疲惫的稳住了心神。
她的心绪从未如此乱过,在心下暗自祈祷了两个徒弟能够安然无恙。
现下,既然那人不出来见他们,那他们就等这午夜子时好了。
“师尊莫要轻信他,这府邸的布置你我二人是后来者,指不定他和那守门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覃夙说着冷眼瞟了眼对面顾伽。
妤蓼对此自然也有顾忌,但此刻他们再这么打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阿夙,顾伽他想必也是循着老魔尊的踪迹来的,”说着她淡淡一笑才接着道:“这府邸内的血腥味,你应该比我更熟悉才是。”
整座府邸,除了人血还有老魔尊的血雾味道飘散着,也正因此,妤蓼对在此遇到顾伽并不多怀疑。
这么一个小小世家,顾伽身为新魔尊在任没啥理由来此大动干戈,老魔尊才更有可能为泄愤……
妤蓼打住心中溢散开的不安,伸手给这屋子罩了个灵力结界,将三人都圈划了其中。
覃夙见师尊此动作,扫了眼顾伽便转开了视线,走至了师尊身侧。
顾伽对此倒并不多言语也不上前,只是打量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但眼里的猩红之意算是恢复了正常之色。
“我这有个你的人,也许她口中有你想知道的东西。”说着,妤蓼从储物袋中取出琉璃塔。
手上术法微动下,塔中一团黑雾跌落至地上。
稍顷,黑雾凝聚下,血姬的身形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挽清道主你做人太不厚道了,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你还关我!”话毕,血姬站起来时傻了眼,真就想抽死上一瞬开口嚷嚷的自己。
对面一袭红衫人的视线过来,血姬苦笑了声打哈哈道:“魔尊您也在此啊。”说着,她端正了站姿,恭敬一拜道:“属下参见魔尊,魔尊到来有失远迎,血姬…”
还未待血姬说完,顾伽将扇子啪的一下打开,清斥了她句闭嘴,血姬便立马收了声。
妤蓼对视上血姬朝她微摇头的样子,浅笑了下才道:“还不到你闭嘴的时候,血姬你此前说是奉魔尊顾伽的命令来抓我的?”
她这轻飘飘的的一句话下,血姬立刻小心的后挪了几步,眼带闪躲的扫了眼前方的红衫人。
“本尊让你去抓她?我何时同你下过此命令?”顾伽微眯眼朝她一步步靠近,逼的血姬竟直接躲闪到了妤蓼身后。
“我…是血姬自作主张,想着能立大功,这才对道主动手的。”说着,血姬终是不敢忤逆顾伽,她从妤蓼身后出来径直跪了下去,再弱弱的接了句:“属下再也不敢了,望尊主恕罪!”
妤蓼瞥了眼她这瞬间柔弱样子,感到好气又好笑。
但……有些事情必须对质个明白。
覃夙瞥了眼顾伽,这才出声道:“血姬也先别急着请罪,我师尊问你的话,你老老实实的说清便好,无垢山自会对你量处。”
妤蓼听出覃夙这话是在警告血姬实话实话,也是在侧面告知她,即便魔尊顾伽在此,也并不就意味着她就是自由之身了。
血姬在这话下有些畏畏缩缩的朝顾伽投去一眼,眼里的求救表达的很是明显。
妤蓼不待二人说些什么,她从盒中取出从道观得来的丹药,朝顾伽方向稍递道:“顾公子可知我手中这丹药,这也是你的吩咐?”
“不是,这是老魔尊幻化成我之身故意为之,”顾伽是看着她说的,话尾又加了一句:“如若你不相信,那就当是我做的也罢。”
妤蓼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道:“我信。”
然后她便侧头朝仍跪在地上的血姬看去,“血姬姑娘,你当初说的是顾伽让你带着那少年上道观求药的。”
她这话一落,顾伽几个跨步走了过来。
他微俯身下用扇柄挑起血姬的下颌,阻止了她越发后退的身形。
“血姬,你听的究竟是谁的命令,我的还是那狗东西的?”说着,顾伽手上扇子一个动作抽离,扇柄便在血姬如玉的脸上添了丝红痕。
“嘴硬不说是吧,你都听他的命令做了些什么?不说我现在就灭了你!”
血姬见顾伽手上染上重炎之火时,便直接后退着磕头求饶了起来,说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被老魔尊嘴中的控制修士丹药,说一统人间给迷惑了,她这才听从了一二……
然后她又爬着想去抓顾伽的衣摆,但在顾伽的俯视下,她还是停住了手。
只是将头嗑得清脆,嘴中说着他没做对魔族不利之事,也没敢在顾伽面前做些什么,然后便喊着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尊主饶命的言辞。
妤蓼听着这清脆声响,心里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半蹲下拉住了血姬肩膀询问道:“你最后一次见老魔尊是在什么地方?”
血姬先是瞟了眼正冷眼看她的顾伽,在顾伽的轻抬下巴示意下,她才朝妤蓼回道:“就在遇见你们的道观见的,他说要加速动作了,还说控制的丹药已经完成了,让我到时和他里应外合……”
这话一落,妤蓼握紧了身侧手,也就是说她的一举一动在那时便落到了魔尊眼里。
那么,山上那两道士估计也已被灭口了,所以老魔尊加速了动作吗,直接来了苏家?
妤蓼见她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便取了琉璃塔朝顾伽道:“顾公子,她伤人性命众多,这血姬我要带回无垢山。”
顾伽扫了眼地上人,无视血姬的疯狂摇头,只对妤蓼淡说了句随便。
随着血姬的一声挣扎下,她还是被吸入了琉璃塔中,等候她的是应得的量处。
覃夙的视线正随着妤蓼而动,见她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间天色,便直接出声问询道:“师尊,可是时辰要到了?”
午夜子时渐近,整座府邸似乎都更加寂静起来,就连外边的白缟也停止了飘动。
妤蓼点了点头,又才轻声道:“我们就在这静观其变吧,子时到他们总要出来的。”
覃夙对师尊的言辞自然无啥异议,二人便朝顾伽方向看去。
“我是昨夜来此的,我追着那老东西来的,但进来这院子便没了踪迹。”顾伽在此刻轻声道,眸子里的恨意一如簪花大会对峙泽阳派苏子阳。
妤蓼知晓这其中定还有一份渊源,苏子阳的儿子苏慕口中可是也提过顾伽的父母,想来和老魔尊也脱不了干系。
但此刻,顾伽不一定会说,她也不便多问。
“这府邸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气息,顾公子你寻不到也正常。”妤蓼对这顾伽淡淡的说了句,这才回首透过窗户朝院中的异动看去。
只见,院中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了进来。
第93章 威慑
鬼鬼祟祟的人此刻正瞻前顾后的走来, 见他这佝偻害怕的样子,妤蓼便确定了他不是之前的守门人。
待人走近,竟也是个老熟人, 苏慕。
苏慕过来好像是专门开门的, 他将这院子的门都一个个的打开, 此刻正走向妤蓼他们所待的正屋。
覃夙双手手指和口诀微动下, 给三人都施上了隐匿术法,施到顾伽时他轻冷哼了声倒也没做反抗。
苏慕此刻进了屋, 他穿过妤蓼三人的视线,此刻正从怀中掏出一把香来。
术法微动下,他将它燃了起来,放置在了正对门口的香炉中。
香燃, 腐香的味道逐渐浓郁了起来, 正是妤蓼才进这府邸感受到的腐香。
腐味本难以入鼻,但这腐香类似腐乳放置发酵后的味道, 便也没那么难以入鼻。
待苏慕去到下一个房间时, 覃夙轻声朝师尊道:“需要将他制住吗, 他好像因为先前的丹药,身体亏空的厉害。”
妤蓼看着苏慕逐渐远去的背影,不想打草惊蛇的她轻摇了摇头, 示意等下再看看。
子时将近,外边开始狂风大作,白缟乱飞, 隐隐有啼哭声传来。
这声音无不带着凄厉和悲嗷之感, 仿佛有穿透感似的, 令闻者极易陷入了悲戚往事。
但于三人来说,只引起了他们轻微的皱眉。
“走吧, 我们出去看看。”妤蓼将手中剑轻握了下,这才朝外走去。
只见,先前寂静的府邸此刻彻底热闹了起来,远处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形正缓慢移动着,他们步伐一致的朝一个方向前进着。
妤蓼扫了眼他们前去的方向,是这宅子的主屋方向。
就在三人也朝主屋方向靠近时,苏慕又迎面撞了上来。
苏慕正看着那些朝主屋去的人,面上带着些癫狂的笑意,想来是事情如他所想的成功了。
下瞬,妤蓼直接靠近将剑架在了他脖颈,苏慕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
在妤蓼剑的胁迫示意下,她将人带至了一间空屋。
进屋后,苏慕在见着背后三人面貌时,脸上的惊诧和愤怒到了极致。他有些咬牙切齿道:“怎么是你们,你们在此做什么?”
“这话该问你,你为何在此?可有见过我小徒弟苏燕儿他们?”话毕妤蓼将剑轻压。
苏慕有些忌惮的扫了眼脖颈上的剑,下瞬他抬首道:“怎么,我堂堂一个泽阳派少主还得同道主你汇报行程不成?”
“道主我要是你,我就赶紧去救你的小徒弟去,拦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在他这话下,妤蓼的眉目微皱道:“你见过燕儿他们,他们此刻在哪?”
苏慕对此扫了眼脖颈上的剑,示意她将剑放开他才会说。
就在妤蓼要拿开剑时,覃夙压住了师尊的手。
他将剑微压后才微俯身朝苏慕道:“我劝你最好早些开口,这可没你父亲拦着,我师尊心慈不伤你,不代表我不会给你脖颈来个窟窿。”
苏慕在见着覃夙时,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此前和他的比拼。
船舫上也好,簪花大会也好,自己均是狼狈的败在了这少年人手上。
才败那刻多是愤怒夹着不甘,但此刻他在面对覃夙时,覃夙眼中犹如看蝼蚁的眼神,让苏慕心中生出的更多的是恐惧感。
就像此刻,他开始害怕起脖颈上的剑锋在他动作下,说不定真的会给他脖颈划拉一条口子。
“我此刻体内有被魔尊控制的丹药,如你们所见我也只是被迫行事,来帮人开个门而已。”说着,他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道:“至于你的两个徒弟,我也是前天看了场反目成仇的戏。”
说着,苏慕故意在此停顿了下来,在见着妤蓼仍旧一幅淡淡的样子时,他眸子中笑意加深道:“你这当师尊的当真半点不知晓,你的二徒弟和小徒弟有着灭族仇恨?”
闻言后,妤蓼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前几日因着覃夙的原因,她还未收到师兄查探孟询的信笺,自然也就对外界发生了啥也不甚清楚。
但再如何,她也没想到苏燕儿和孟询除去同入她临界,还有这一层的羁绊在。
而且,孟询的家仇并不多少人知晓,也就排除了苏慕这厮说的是谎言。
“师尊,没关系的,我们先找到师弟他们再说。”覃夙脸上带了些安慰的神色道,转瞬变脸朝苏慕道:“苏少主你这么说半句留一句,莫不是想试下我师尊的剑够不够锋利?”
他这冷脸下的话语,令苏慕再也不敢如此拿乔,只得将他所见所闻照搬了一遍。
原来,苏慕是在老魔尊的示意下,跟随着苏燕儿一道回了这苏家府邸。
凭着苏慕他的警觉,自然也发现了苏燕儿身后还跟着的孟询,是以他也没打草惊蛇,便就暗中观测着二人潜伏在了苏家,顺便也看看这老魔尊口中的新丹药是否真就是灵药。
起先,这灵药的确便是老魔尊口中的灵药,苏慕曾亲自在夜间探访过服用灵药的人,明明是毫无修行基础的人,但灵脉里的确有了灵力驱使,让他对体内的灵药也逐渐放心了下来。
然,没过多久苏慕便开始发现不对劲起来。
他体内的灵力开始紊乱了起来,这时候才知又受了那狗东西的欺骗,但他也只得忍辱着先听令,想着如今灵力好歹是高了些来安慰着自己。
就这样下,苏慕在翌日便注意到了孟询的不对劲起来,孟询仿佛在这府邸找什么东西。
是以,他便也跟着顾伽身后,在一次他入到这宅邸暗阁时,孟询在里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没同燕儿告别便离开了府邸。
这期间的事情,苏慕说他不知道孟询去了哪,但孟询是被老魔尊带到他面前的。
也就在这时,苏慕才在老魔尊口中得知,这苏家是灭了当年孟询家族的苏家。
听到此,妤蓼微皱眉目道:“所以你们对孟询做了什么,他又怎么肯乖乖跟着你们?”
“这我不清楚,许是老魔尊对他用了什么也有可能。”话毕,苏慕对自己的多嘴感到懊恼,脸色难看了一瞬。
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随着眼前女子话说了,许是她脸上淡淡的忧愁和始终温温柔柔的声音,令他下意识的接了话。
这般一想,苏慕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女色乃是修道者大忌,此刻最重要得想办法从他们手上出去。
这府邸魔尊计划已成,他留下来看个热闹也未尝不可。
这般心绪过,苏慕眼睫微眨道:“该说的我也都说了,道主是不是该把剑拿开了。”
还未待妤蓼说话,覃夙扯了下唇角道:“苏少主,堂堂泽阳派少主勾结魔族,我师尊难道就该这么放了你?”
“你!覃夙,我刚说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当初簪花大会我也是误食了哑魂…”
还未待苏慕急切的声音澄清完,顾伽此刻发出一声嗤笑来,惹得苏慕攥紧了拳头朝他看去。
顾伽倒是毫无收敛之意,他一如当初二人初见时,手上折扇对着苏慕半遮脸道:\“所谓正道之人,你人丑不说,脸皮也真是够厚的,究竟是不是误食想必你心中比大家更清楚。\”
“顾伽你一个魔头插什么嘴,这轮得到你来说话?”
妤蓼扫了眼二人这剑拔弩张的状态,微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才道:“苏少主我不会放你离开的,顾公子也少说两句,他是如何的人你我三人也知晓,不用再和他本人强调些什么。”
苏慕被妤蓼这直白的话噎住,但人在屋檐下,只得冷哼了声便也不再声讨。
下瞬,妤蓼将横搁在苏慕脖颈上的剑取下,覃夙很是默契的接替过位置,看守起苏慕来。
妤蓼走至门口扫了眼外间景象,那些慢游弋的人形总算是到了主屋外,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全部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只是口中发出的凄厉之声较之先前越甚起来。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妤蓼收回视线朝覃夙二人说道。
顾伽扫了眼苏慕,抬首朝妤蓼看去,示意将他如何?
最后覃夙点了苏慕的哑穴,四人一道用了隐匿术法,隐去身形也靠近了主屋处。
待靠近时,妤蓼发现这些人的装扮很明显便是这府邸之人,多数都是些老弱妇孺,但青色的脸上毫无血色,他们就仿佛被放干了血。
妤蓼对此攥紧了手,这老魔尊的做法简直是令人发指。
覃夙的视线随师尊看去,自然也发现了这些人已经死去多时,此刻的他们不过是被人操纵着的工具罢了。
“师尊,我们此刻要上前阻止吗,这好像是个什么阵法?”覃夙扫了眼眼前开始围圈的阵仗道。
就在妤蓼二人准备上前动手时,一群着白黑色交替道服的修士从天而降,先他们一步就要开始阻止起来。
他们正是苏矜儿口中的修士,无涯山。
妤蓼朝这批修士领头的高大男子看去,正是如她记忆中中的一张严肃脸,晏束。
此人在簪花大会号称闭关修炼未出山,妤蓼在槐安镇答应苏苏的话也就还未带到,没想到在此碰面了。
还未待她多想些什么,这座府邸的血腥味格外浓烈起来,让身处其中的人都有了些沉闷感。
“是那狗东西,他现在就在这群修士的头顶上方。”顾伽抬首看着虚无的上方出声道。
妤蓼在顾伽话下,也注意到了那地方上的隐隐约约血雾,她微蹙眉目道:“别急,等他显出身形来,这次我们给他来个黄雀在后。”
“他们两人才是黄雀,师尊不许这么说我们俩。”覃夙仿佛未感到此刻局面的紧张,仍旧含着些笑意出声道。
妤蓼闻言脸上也稍放松了些下来,有些没好气道:“阿夙你认真点,这次要将他放走了,那我们这临界也别回了。”
被称为黄雀的顾伽和苏慕二人扫了眼彼此,最后一致冷眼看向了覃夙。
但覃夙仿若未接触到他们的视线,此刻收敛了脸上笑意,正朝师尊说了句:“那可不行,师尊可不许出尔反尔。”
妤蓼自然知覃夙的意思,因为两人此前在山洞说过,她要亲自带他回无垢山。
“那好,阿夙我们合力灭了他,再找到你师弟师妹,然后我们再一道回去。”妤蓼浅浅一笑柔柔的说着,眸子里含了些期待和激动。
顾伽听着二人的言辞,眸子微掀朝妤蓼扫了眼,最后撇开了视线。
妤蓼他们四人在暗,明处的众修士们此刻在晏束的带领下,自然也察觉了上方有异。
沉着脸的晏束呵斥了还要上前靠近的弟子,让众弟子退后,他一人上前至血雾同等高度,眯着眸子握剑朝那团血雾挥砍去。
然,数十道剑刃后,血色红雾却是直接聚拢成形,不多时便从里传出一阵癫狂的笑意。
血雾散尽下,一高大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底下的鬼哭狼嚎声越发响彻起来,仿佛在恭迎着他的到来。
待他笑声尽,他的面貌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暗处的妤蓼几人。此刻也抬首朝上空的男子看去。
只见,笑声癫狂的他长得也格外的癫狂。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他额上有着两个硕大的牛角,眸呈彻底血色,高大的体型让他如一座山漂浮在上方,上半身裸着只在后方披了个玄色披风……
男子两手各举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周身还在散发着血色戾气,叫人看之便生出惧怕的心思来。
“魔头,休得猖狂,我已给到其它门派信号。”晏束举剑而立,待老魔尊的视线过来,他又才接着道:“贫道劝你还是赶紧解了这府邸的阵法。”
老魔尊只是瞥了眼他前边的晏束,他无视掉晏束的举剑靠近。
此刻,老魔尊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双手张开,脚踏虚空着俯视着下方的人,扫了眼下方正发出的凄厉之声的圆形阵仗,他厉声呵问道:“尔等见魔界之主还不跪?”
那些先前只会发出凄厉之声的人,此刻正随着这些血雾的渗透下,仿佛又有了人的意识般。他们先是一两个,再接着便是这一堆,那一堆,悉数的朝上方的老魔尊拜了起来。
在高呼的恭迎尊主、恭迎尊主中,老魔尊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在暗处的妤蓼扫了眼身侧的顾伽,比起顾伽,上方的人的确更有魔界之主的气势。
顾伽自是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收了些眼底的阴沉之气道:“待会这狗东西交给我,我要亲自杀他,其它你们随意。”
第94章 一剑
还未待妤蓼明白顾伽口中的:其它你们随意指什么, 远处到来的各色的魔族给到了她答案。
妤蓼有些没好气的收回视线,敢情他这魔尊早知道被叛变了啊。
她面带了些促销朝朝顾伽问道:“你这魔界之主真的是被反了啊?他们是怎么出来的?还有他们都是从哪出来的啊?”
顾伽闻言冷哼了声,微侧首朝身后苏慕看去一眼道:“这你得问问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苏少主想必很有经验。”
“师尊, 泽阳派有处后山秘境, 也类同于我们的临界界门。”覃夙此刻在旁轻声提示道。
类同于临界界门, 也就是魔界人界的交接处,临界屏障未破下, 这些魔头的由来自然便清楚了。
“苏少主,你们泽阳派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与魔族屡次勾结,你们也不怕遗臭万年, 就不怕以后无弟子再进泽阳了吗?”妤蓼微皱眉目道, 对他们泽阳派算是彻底没了期望。
本以为上世倒戈的厉害是形势所迫,没想到这世竟直接和魔族上下勾结起来。
苏慕在这话下也没了反驳, 只是仍旧满眼不甘道:“你以为我们想同魔界勾结?当初老魔尊从我们秘境逃出, 我们不从之下难道非得以身明志?”
“再说了, 你们无垢山一家独大多少年了,你们除魔卫道为己任,难道我们也就非要如此?”
“闭嘴, 臭虫的话就不要在我师尊面前细说了。”覃夙话落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冷眸对视下,苏慕心有愤怒,但还是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顾伽, 我知晓你对这老魔头是除之而后快, 但你一个人未必是他对手。”说着, 妤蓼敛下眸子沉思了瞬,扫了眼上方。
此刻, 晏束在老魔尊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着,底下无涯山的弟子也快撑不住了。
她这才接着道:“这样吧,我和覃夙来对付他,顺便问询下燕儿他们的下落。顾伽你去应付你底下那些部众如何?”
顾伽扫了眼远处越发靠近的各色魔种,他下意识的便想拒绝。
但看着面前女子那双泛着滢滢水光的眸子,他直接点了头。
下瞬,妤蓼朝他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意来,便让他将悔之的话也吞了下去。
在妤蓼回首的那瞬,顾伽松握了下手中捏着的扇柄,他在这刻知晓了何为动心。
“师尊,我们是待会还是就现在上?”覃夙边说边朝师尊方向靠近了些,挡住了顾伽还要看向她的视线。
覃夙在师尊彻底回首后,侧头冷眼扫了眼顾伽,眸中有着浓烈的警告。
在这视线下,顾伽捏紧了扇子病移开了视线。
稍顷,顾伽扫了眼远处的局面便破了隐匿术法,直朝魔群而去,截住了他们要朝底下无涯山修士的动手,率先一人打开了这场争斗的局面。
妤蓼对顾伽的冲动微蹙眉目,只能收回视线看向了上方的老魔尊和晏束二人。
只见,老魔尊虽然体型硕大,但他手上的两柄斧使的格外利索。
在他手上,两个斧头就犹如被牵了线,晏束的近攻和远攻都拿这两柄斧头没办法,现在更是犹如戏耍一般逗弄得晏束毫无办法。
妤蓼和覃夙二人在上世便已领教过这两柄斧子的厉害,这两柄斧子并不是被老魔尊双手在握。
实际控制的是他十根手指上泄出的血腥丝,这些如蜘蛛吐丝便是老魔尊控制的源头。
“现在吧,无涯山的弟子和晏束都快要撑不住了。”说着,妤蓼将手中长剑松握了下,眸中坚定。
覃夙目不转睛的看着破开隐匿的师尊,眼睫微眨下眸子里有欣赏和激动。
下瞬,夙清剑也被他握在了手中,就在身后的苏慕准备后挪动时,覃夙一个回身瞬移下打晕了他。
妤蓼扫了眼被覃夙扔掷一旁的顾伽。
她停住要上跃的身形,微蹙眉目道:“此人多次和魔族勾结,待这场大战后,让他泽阳派长老亲自来公开论罪。”
上次簪花大会因为他也是哑魂的服用者,这才免去了一次。
此次,谅他们泽阳派也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包庇了。
覃夙点了点头,为防止他的逃脱,在门上又加了一道禁锢术法。
两人点了点头后,二人一道朝上方跃去,站在了老魔尊和晏束两人比拼的中心。
妤蓼的清尘剑格挡开了一把甩向晏束的斧子,让晏束在应对另一把斧子喘了口气。
“道主,你们在此就太好了,你师兄呢?”晏束御剑朝妤蓼靠近几步,话里有着些欣喜。
在这话下,妤蓼明白他的确是将消息通知到各门派了,也许师兄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扫了眼对面正望着他们二人的魔尊,便故意说了句,师兄他们没来,只让我们来支援你们。
晏束闻言面上多了丝惊骇,说了句他都成无垢山掌门了,怎么还这般大意。
妤蓼只得朝他回了个笑意,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凭你们三个,今天就想将我诛灭。”老魔尊许是听闻了妤蓼的话语,一扫先前的戒备之色。
老魔尊在上空如履平地,正收放着手上斧子边朝三人靠近,嗤笑一声再接着道:“想必你这白衫女子便是临界道主吧,当真是修仙派无人了,派你和一个小少年来捉我?”
话毕,他径直大笑了起来,底下的一众也从哭喊跟着他嬉笑起来。
妤蓼扫了眼底下情况,知晓老魔尊算是彻底控制了底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圆形阵仗。
也正是这一眼,她注意到了这老魔尊身上的血色雾丝正朝下方浸润着,底下的这些明明没有生命的人,他们却很是渴求着血色戾气,还有因此而推搡的。
他们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此刻正贪婪地吸食着这血色戾气。
这恐怕便是阵仗还未成的缘由,这老魔尊在同他们拖延时间。
虽然她不知晓这是啥阵仗,但能让这么多人无辜丧命,恐怕是极其凶恶的阵仗,这个阵仗不能成。
起先,妤蓼还想着能拖延些时间是时间,只要等到师兄们来,人多力量大,不怕这魔头不能诛杀。
但此刻,她侧首朝覃夙示意了下这些血色戾气,出声道:“阿夙,我们得速战速决,不能让他这阵仗成形。”
覃夙朝她点了点头,率先提着长剑直接攻了上去。
妤蓼扫了眼覃夙和背影,回首匆忙和晏束说了句让他去下边帮他的弟子,这里交给他们。
话落她便借着覃夙的攻势,也举剑攻了上去。
二人都是和老魔尊有过对战经验的人,纵然覃夙此刻的修为不如上一世,但他凭借上世的无情剑法,还是能在这老魔尊手下讨些便宜。
妤蓼的清尘剑檀木所成,上边的法印自有对魔族的克制。
是以,在二人密集的功势下,老魔尊脸上带了些慎重起来,这两人不像他想的那般弱。
又是一个回合下,妤蓼朝覃夙一个点头,二人便极有默契使出一招前后夹击。
老魔尊被逼无奈下的,他停止了朝底下干尸供应的血色戾气。
他脸上的嚣张肆意在此刻没了踪迹,又是一剑击退下,老魔尊将手中斧子朝二人一前一后扔掷了出去。
妤蓼和覃夙两人等的就是这刻,覃夙朝师尊一点头下,他手中长剑便幻化成了灭魔琴。
十指微拨动下,琴声起。
下瞬,老魔尊后退了几步,眼带疑惑的扫了眼他手上的灭魔琴。
“这是什么东西?你这小娃娃究竟是谁?”话落,老魔尊握住了被二人打回的斧子,眼带狠戾的朝覃夙手上的琴弦看去。
须臾,底下众魔的吼叫引起了老魔尊的注意,显眼也是也受到琴声的影响。
“此为灭魔琴,你刚刚也亲自体验到了,它的确就是你们魔族的克星。”妤蓼握紧手中剑朝他靠近了几步,又扫了眼底下的情况接着道:“我两位徒弟现在何处?”
老魔尊扫了眼眼前的白衫女子,临界的守界人啊,想来这少年人便是他二徒弟口中的大师兄了。
“杀了,我将他们都杀了。”老魔尊说着伸出舌尖舔了圈下唇。
在看见眼前女子眸中的慌乱和惊惧时,他脸上的笑意恶劣极了。
“他们死的好惨啊,临时前还在喊着你这个当师尊的救救他们。”说着,老魔尊趁着女子恍神之际,他意犹未尽的舔着下唇,眸中里闪过一瞬恶意,正边说边缓步朝妤蓼而去。
“尤其是你的小弟子苏燕儿是吧,哭得我差点都要心软了…她要本尊带话给你…她说师尊她…”
覃夙此刻站师尊的身后,脸带焦急的看着还欲朝她靠近的老魔尊,他来不及喊什么下便直接拨动了琴弦。
琴弦声尖利又急切,虽然对魔族的影响减半,但也让妤蓼的心绪稳定了下来。
刚她竟然差点陷入了老魔尊设置的迷境。
她一个后移拉开了二人距离,朝覃夙浅笑了下以示没事和谢意。
“师尊,安心点,他会将师弟师妹们作为底牌的,不会轻易就杀了他们的。”覃夙此刻轻声提醒道,示意师尊千万别在信眼前这魔头的鬼话。
妤蓼朝他点了点头,手中剑松握了下找到了最好的拿捏点。
“阿夙,为师上世一直后悔没有用这招,你且看好了。”妤蓼朝覃夙说了这么一句,浅浅一笑便执剑而上。
只见,清尘剑在要靠近前方的老魔尊时,从她手中直接幻化开来。
以妤蓼手中这把为中心,两侧各散五把同样的剑来,这些剑随着中间这把剑的走势,被主人带着一起冲向了前方的魔尊。
须臾,老魔尊的眼中便只余一白衫女子。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十一把泛着青色光晕的剑阵已然朝他穿胸而过。
噗嗤的声响下是十一把剑的急速穿过,十一个的血色窟窿便被妤蓼埋在了他胸口。
老魔尊垂首扫了眼这身躯,恢复的速度跟不上清尘剑的腐蚀速度,这具肉身正彻底走向消亡。
他直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正拼命捂着胸口破洞处最狠的一个窟窿,这也正是十一把剑中实体的那把剑造成的伤害。
稍顷,撑不住身体的老魔尊已然半跪了下去,眼带狠戾抬首朝前方的女子看去,待看到妤蓼白衫上的血色时,他脸上的笑意露出抹癫狂笑意。
好一个临界道主啊,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还未待老魔尊张嘴要说些什么,他的魔力便已然受不住这支撑,整个魔身又朝下跌落了段距离。
在这自然力下,猩红的血色窟窿开始从里中散开血丝戾气,滴答落下时,引得下边的无数干尸躁动起来。
覃夙手中拨动的琴弦声控制了这份躁动,令这群干尸逐渐从狂躁变为了安静。
他担忧的朝正用剑支撑着半跪的师尊看去,手下的琴弦声也带了些焦躁之意。
终于,在覃夙不惜灌入大量的灵力下,琴弦声越发散出磅礴的气势来,此刻别说这些小小干尸,就是前方和顾伽打着的魔族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有的甚至开始直接满地打滚了起来。
顾伽瞥了眼上方的覃夙,眸子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虽然他自身也受了些影响,但也能让他出手灭了眼前满地打滚的魔族,用重炎火直接送了他们一个灰飞烟灭。
待将周遭的魔族剿灭尽,远处些的魔族也不敢再上来时,顾伽朝上方越发急切的琴弦看去,眸子里是满满的不耐。
但在下瞬,顾伽皱起了眉头。
半空中,以剑支撑半跪的白衣女子,此刻身上那袭白衣已然不能算是白衫,血迹正慢慢渗透着过女子的衣服。
这越是看清下,他脸带惊慌抛下了还要朝他过来的魔族,直接朝半空而去。
然而,就在眼看顾伽要靠近这白衫女子时,后方而来的覃夙直接将他推了开去。
望着白衫女子回首朝覃夙伸出的手,他捏住扇柄停住了脚步。
原来,妤蓼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选择了覃夙了啊。
在底下顾伽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覃夙已然也注意到前方师尊的不对劲。
但他答应了师尊要用琴弦声控住底下干尸。
终于,灵田的灵力几乎枯竭下,他算是用琴弦声控制住了。
扫了眼底下失去意识全部躺倒的干尸,覃夙按住琴弦直接幻化为剑,微皱眉目忍住了灵田燃烧的滋味。
在下一瞬,他便先顾伽一步至了师尊身边。
还未靠近,浓烈的血腥味便告知了覃夙不详。
视线下是血色已然将她肩胛骨的白衫染了红,覃夙眼带狠戾扫了眼远处正要起身的老魔尊。
他咬牙忍住了要直接和这狗东西拼命的冲动,收回视线的他手上起了微蓝的灵力,手指微动下便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凭空而起了个灵力罩。
顾伽扫了眼灵力罩中的二人,唇角扯了下边径直朝还要过来的老魔尊而去,转身时眸底也被猩红之色浸染了彻底。
覃夙扫了眼过去老魔尊方向,这才半蹲下去朝眼前正颤抖的身影轻声道:“师尊,妤蓼你怎么样?让我看看你,你伤在哪了…你不要乱动…”
妤蓼似乎慢了几瞬才听见身侧传来的声音。
她将撑着身子的剑用了下力,这才偏头朝蹲下的覃夙柔柔一笑道:“阿夙,上世是为师没能护好你,我刚刚那一剑厉害吧!为师也学了很多个年头呢。”
“师尊,先不要说话,你忍着点,我轻点…我轻点的啊不疼…”覃夙边说边探向了她手上灵脉,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朝她输送过去。
然而,妤蓼在下瞬按住了他手,她朝覃夙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输入了。
“师尊你这是在胡闹,你别乱动我能救你,我可以救你的,弟子能控制好灵力的,不会有那股魔族戾气的……”
第95章 表述
覃夙颠三倒四的说着, 他一向淡漠的眸子,首次在师尊面前因焦急和担忧,泛了些水意起来。
水意混着他眼中逐渐泛起的猩红之色, 令他眸子多了丝非人的样子, 这正是情绪激动下的他要堕魔的眸子。
妤蓼微蹙眉扫了眼, 用了些力握住了被她按住的手。
在下瞬她另一手放开了剑, 整个人直接朝覃夙微张开的手靠了过去。
覃夙颤抖的手在此刻才算是有了些力道,他轻柔的搂抱住了她的第一次投怀。
“阿夙, 我没事的,为师只是灵脉断了几根而已,性命无碍多修养修养就好。”妤蓼揪住他的衣襟,话毕抬首的小脸上有着娇俏的笑意, 还有一丝隐隐的骄傲激动之意。
覃夙闻言冷着脸垂首, 不发一言只扫了眼怀中白衫染血的她。
师尊脸上这明媚宽慰着自己的笑颜,头一次让他只觉心口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疼。
二人在覃夙的小心翼翼下回至了地面。
上方的顾伽扫了眼底下的二人, 最后扇子一和直接和老魔尊比拼起了重炎, 一时间上空的颜色如被火烧云席卷。
下方, 妤蓼仍旧被覃夙如一个易碎的瓷器搂在怀中,此刻正被他带着朝什么地方而去。
但妤蓼此刻也不关心去哪,她扫了眼上方逐渐在顾伽手上落入下方的老魔尊。
真好, 只要将这老东西诛灭了,悬在她和覃夙二人头上的利刃便也没了。
只是,燕儿和孟询他们俩人还在何处……
这般一想, 她立即焦急出声道:“阿夙, 你快放我下来, 我们还没问到你师妹他们究竟在哪?”
然而,覃夙也不放她, 面上紧紧地抿着唇,唯露出个绷紧的下颌朝她対着。
再走了几步时,妤蓼才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这大徒弟好像是真生气了?手也停止了胡乱挣扎。
稍顷,二人又走了段距离时,覃夙脚下微动,房门便在他略微粗暴的动作中径直打开。
就在覃夙要将他轻柔的放在里间床上时,妤蓼一手搂紧了他脖颈,微仰首下另一只手攥紧他胸前衣襟道:“阿夙,别生气了,你还没告诉我,为师刚刚那一剑帅不帅气呢,我想听你说。”
“师尊刚那十一剑真的很帅气,师尊难道就是想听弟子我给你说这个?”说着,覃夙眼皮微垂着朝怀中女子看去,平静眸子下是隐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妤蓼的微仰首看去,眸子正好和覃夙垂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刻,她无比确认到了覃夙是真的生气了。
“嗯,我也不是一定要听你夸赞啦,就是…”说着,妤蓼的声音逐渐软了下去。
在上方覃夙一声嗯的疑问下,她又才接着道:“就是那一剑,为师偷偷学了很多很多年,你这个弟子这般优秀,我这个当师尊的…我除了为你骄傲和高兴,有时候也很感到挫败的…”
“我就是…就是…我就是想让你夸下我!”最后这句被她用了极快速又小的声音溜出来。
良久无声,就在妤蓼要放开搂着他脖颈的手时,上方传来覃夙一声轻笑。
低低哑哑的音色在这寂静的房中,显得很是动听。
“师尊,我已经够喜欢你了。”覃夙埋首下来,二人额头互触下,隐隐有股暖意至心尖升起。
这个女子,他明明已经够喜欢她了,但她总还在吸引着他给予她递增爱意,就算让他倾尽世间所有的欢喜爱慕之词,也表述不出他対她的爱慕。
“师尊放心,师弟师妹他们没事的,我刚刚在上方已经看到了。”说着,覃夙将怀中的她轻柔的放置在了床上。
“他们也被老魔尊混迹在了那群干尸中,师尊在这乖乖待着,我这就去将他们带出来。”
妤蓼看着覃夙点了点头,为让他放心还扯过床上的薄被盖了上来,意思她会乖乖的等着。
対她这一举动,覃夙唇角也绷不住,在走时微抿下也留了个少见的笑意。
关门声响起,床上女子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妤蓼将手从薄被中伸出,颤抖着朝另一手的灵脉把去。
稍顷,她眼睫微眨下,面上算是平静的放开了把向灵脉的手。
‘十一’果然不愧是无垢山被称为禁术的剑法。这一剑下去,她使剑的手灵脉断裂,就连灵田中此刻也几尽虚无。
她好像是要成为一个废人了,这般一想她脸上泛出个略显悲伤的笑来。
稍顷,房门处便传来了声响。
妤蓼以为是覃夙回来,脸带欣喜探头朝外看去,在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僵了下来。
回来的不是覃夙,竟然是苏慕父子。
“临界道主,你这么漂亮的脸蛋怎么不笑了,啊,给我笑啊,哈哈哈哈…”苏慕步子踉跄的朝她靠近着,面上带着些癫狂的笑意。
妤蓼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了这二人的不対劲,这面上时不时扭曲的抽搐样,他们显然是也服了所谓的仙丹。
“站住,再过来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妤蓼手上做了召唤木剑的手势。
然而,桌上的清尘剑只在剑鞘中轻微颤动了下,在她下一个召唤中,径直蔼然不动了。
那父子二人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剑,二人対视下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苏慕几个大步上前,抢先妤蓼一步拿住了桌上的剑。
他将剑扔给远处些的父亲,这才蹲下身朝前方翻倒在地的妤蓼看去。
看着她咬牙还想起身的动作,他直接嗤笑出了声。
稍顷,苏慕见她双肘几个支撑还是没能起来,他又朝近走了几步,视线开始在她身躯挪动下的曲线扫了起来,他眸子逐渐染上了丝贪婪的欲/色。
“道主你后退些什么,本公子是想扶您起来啊。”苏慕说着便又要朝她伸出手。
妤蓼扫了眼他这神魂不清的样子,看着眼前还要朝着自己身上袭来的爪子,她稳住眸中慌乱,抬首朝远处看戏的苏子阳厉声道:“苏掌门,你若想你儿子全须全尾的活着,我劝你还是做个人。”
苏子阳在她的清斥下,眸子清醒了些许,但还是浑浊不堪的很。
“慕儿,少生些是非,我们现在是赶紧将她带走。”苏子阳话落朝苏慕身前的妤蓼扫了眼。
这临界道主果真是有些姿色,不然也不至于迷得她那徒弟五迷三道的。
但,谁让她挡住了他们的路了呢。
既然这些所谓正道,不给他们父子二人生路的机会,那就休怪他们走听命于魔尊的路。
只要将这女子带着,也算是给他父子二人多了张护身牌。
得亏他在要救儿子苏慕时,观摩了这女子和魔尊的一战,知道她受了重伤被她徒弟带着在此,此刻一看没想到是如此的重。
不过这样也好,会咬人的猫留在身边也危险,最好是将她给废了。
这般一想,苏子阳的眸子里染上了些癫狂之意。
“道主,听明白我父亲的话了吗?我劝你乖乖的和我走。”说着,苏慕站起身一只脚踩上了她手背,他微碾下接着道:“否则我就断了你这如玉的手,那就可惜了啊。”
妤蓼的手在苏慕微施压的力道下,血色逐渐从他的鞋底蔓延开来。
“道主真是好有骨气啊,一声不吭是吧!”说着,苏慕扫了眼她倔强的脸,将脚下力道越发加重起来。
他讨厌这女子微瞪向他的视线,她这双眸子在告诉她看不起他的样子。
那么,一向清冷示人的她,凭什么覃夙和苏慕就能入她眼,先前她就能対着他们温温柔柔的笑……
这般一想,苏慕脚下的力道越发加重,逼出了妤蓼一声轻哼。
须臾,苏慕脚的力道施压下,下方传出指骨断裂发出的脆响,女子唇齿上亦有血色逐渐蔓延开来,合着她微蹙的眉目,令人见之心生疼惜。
然而,此刻这间屋子没有人,有的之只是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苏子阳此刻上前,扫了眼她这惨兮兮的样子,眉头一皱到:“慕儿你快点,打晕她我们直接带走就是了,待会她徒弟要回来了。”
妤蓼闻言后,越发挣扎起来。
但只恨她此刻身上毫无灵力,又加上身上的伤势,此刻的她还全然不如一个普通的女子。
妤蓼最富的视线便是苏慕伸向她脖颈的手刀,拖延时间看来也不行了呢。
昏迷过去那瞬她想的是:待会覃夙回来该多难过啊,还有燕儿和孟询他们……
须臾,屋子便成为了空屋,只余屋中纱幔因窗户大开而四处飞扬。
不多时,门又响起了三声轻响。
似乎在给屋内人准备时间,稍顷外边的人才推开了门。
进屋后,覃夙眸中的欣喜止于视线扫向的空塌。
怎么会,怎么会没人……他压住心头此前一直的不安,又朝里中走了几步才喊了两声师尊。
喊了两句,他身后跟着的师妹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子也开始在这房中扫视起来。
然而,没人的。
“大师兄,师尊她…”苏燕儿的话止于前边人的蹲下身,大师兄的面前有滩新鲜的血迹。
覃夙攥紧的手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极快的起身视线朝大开的窗户扫去。
“你就留在这休息,我去带师尊回来。”这段极快的叮嘱声后,苏燕儿身前便没了大师兄人影。
苏燕儿扫了眼远处无风自动的窗户,知道大师兄这是直接去追人了,她対着那方无声地点了点头。
平日时常泛着明媚笑意的女子,从覃夙带她进来便一直神色萎靡,恍若换了个人。
良久,苏燕儿才收回看向窗户的视线,蹲下身来将手指停在了这滩血液上,眸子里开始冒出些水意来,再接下来便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里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她仿佛撑不住般的,直接抱膝坐地嚎啕大哭起来,口中还时不时抽泣地唤着师尊,师尊,师尊……
这边,覃夙循着窗户压倒的痕迹一路追踪而去。
那些压倒的植株在告诉着他不幸的消息,师尊是被两个人带走的。
而且,他去了关押苏慕的屋子看了,人没了。
也就是说,师尊极有可能是被他和另一人带走的。
无论此人是谁,师尊现下都有危险。
光是一想到屋中的那滩血色,覃夙的眸子便顷刻染上了血色。
是他的大意才让师尊陷入了危险,是他轻易离开师尊身边所铸下的大错,他最不该原谅的是眼前的自己。
但此刻还不到他自责的时候,此刻重要的是找到师尊人。
覃夙边在心中默念着师尊,等我,一边是脚下如影的瞬移,多段不停歇的瞬移下,令他冷白的脸色比雪色还要透白起来,额上的点滴水意也在提醒着他身体发透支。
但,他微闭了下眸子摇了摇头,下刻还是一如既往的御剑朝前扎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只虐一下下,就一下下!当然可能连一下下都没!
第96章 诱辞
天色破晓下, 林中树荫茂盛,偶有清脆鸟声吱吱叫。
然而下方,一男子从半空御剑掉落瘫倒在地。
男子眸中血意浓烈极了, 配合着他狭长的凤眸, 本该是邪魅猖狂的一张脸, 然而此刻男子脸上却是一脸挫败。
在下瞬, 男子执剑撑地半跪,一手握拳捶向了地面。
此男子正是追寻了一夜的覃夙。
断在了这, 他在这里从无数个方向追寻而去,他找不到师尊的方向了。
伴随这鸟声的鸣叫,覃夙扫了眼四周,眸中焦躁更甚。
额上冷汗在他执意起身的动作中砸落在地, 就在覃夙压住心中的翻江倒海, 准备再次御剑寻师尊时,他手上链子骤然发出闪烁的青色光芒, 这让他眸子中划过一丝欣喜。
然而, 他眸中的欣喜随着闪烁的链子沉灭了下去。
这链子他和师尊手上的本为一对, 平日也可用来千里传音。
但他静候良久,手链里中也未传出半点声息。
此刻这急促的闪烁的更像是在告知覃夙,师尊的处境很危险, 是连同他传音也不行的危险。
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因为他深知如若师尊已然陷入了困境,这贸然发出的声响只会令师尊陷入被动的局面。
覃夙手指轻抚过手链, 微闭了下眸子睁眼后是一片的血色, 也更是一片坚定之意。
下瞬, 他控制着脚下夙清剑腾空而起,一手抚着手上的手链感应着灵力的强弱。
他就凭着手链上这虚虚实实的感应, 多次重复绕着周遭路段确定着前进方向。
远处晨光渐烈,覃夙微掀眸子扫了眼远处波澜起伏的群山,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下竟回了他们的无垢山地界。
手链中的灵力正逐渐加强起来,在告知着覃夙他没有寻错方向。
就在他要进入无垢山地界时,一股无形的屏障令他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如今他身带魔族戾气,这般的确也入不得山。
微皱眉目后,覃夙手上起了股灵力,竟是直接朝这屏障而去。
这般波动显然是惊扰了底下守界之人,下瞬便有两个弟子腾空而起。
二人扫了眼覃夙便直接执剑而对,两弟子同时出声呵问道:“身负魔族戾气也胆敢擅闯我无垢山地界?”
“我师尊是无垢山临界的挽清道主,我是她的弟子覃夙,近日入无垢山的都有哪些人?”说着覃夙微敛眸子,扯过腰间的无垢山玉牌朝二人递去,话毕还颇为恭敬的行了一礼。
听了覃夙说辞,其中一人接过了他这雪色玉牌打量起来。
雪色玉牌的确是真无垢山弟子令牌真品,但他们早在去年入春之际便换了一批玉石而制,且上方名讳应是有金箔镶边,此为旧腰牌令。
覃夙见他面上表情,知晓这人是没信任自己。
果然,下刹那人便直接将他这玉牌朝下一抛,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弟子显然都年岁尚轻,另一弟子比起这还在笑的男子沉稳些。
临界的界门也并不是一般弟子便能守得,此二人也需唤妤蓼一声师叔,自然知晓师叔带着门下三个弟子云游未归,这人冒充谁弟子不好冒充这师叔的?
在二人心中,这玉牌也可能是真正的覃夙所丢,此人还一身的魔族戾气,那么他们直接杀了也行。
其中一弟子捂住笑得有些发疼的肚子,良久才直起身反讽道:“你说你是谁弟子?我说这位,你也不低头瞧瞧你身上的魔族戾气有多浓郁,简直可笑!”
话毕,此弟子直接召出了法器,一把二胡在手。
“还胆敢冒充我派挽清师叔的弟子,敢情你这是在拿我们当消遣着玩?”
他握住二胡刺啦一下的声响便从手下传出,惊起了这无垢山中的一片群鸟。
他边往后退边朝另一弟子道:“此人身上魔族戾气不可小觑,雪升你小心着应付。”
覃夙皱眉扫了眼正朝他举剑攻击来的雪升,无垢山既能放任这两弟子守此界门,便说明了他们二人都非池中物。
果然,这一剑令灵力虚弱的覃夙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且,还有远处一片片飞快掠动的白衫,这便是这二胡一声的召唤。
“住手,我无意与你们动手,我师尊有危,山门中现由谁人把守?”覃夙咬牙举剑将他的剑逼退。
话毕覃夙还朝后退开了些许距离,微垂的眸子瞥了眼还在闪烁的手链,只要,只要出来个长老或者四峰的峰主,便能确认到他的身份。
不能在此耽误下去了,只要动手便是拖延时间。
“此地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既然胆敢闯,那就死在我们无垢山弟子的剑下。”随着远处众位弟子的就位,他们执剑将覃夙围住在中心,面上皆是一副对他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最先攻击的雪升松散着握剑,一步步朝中心覃夙逼近。
覃夙握剑扛住了这三十六剑,抹过唇边溢出的血色,唇角微扯道:“既然诸位不听言辞非要动手,那便来好了,我若真以魔族戾气动手,尔等又能奈我何!”
众人在这话下停住了攻势,的确此人一直便是使得灵力。
雪升扫了眼这高挑的男子,他握剑的手已然在颤抖,一剑剑的灵力也是越发虚弱至极,但胜在剑法诡异,令他们一时也无法将他重挫。
还有便是,此人在不要命的打,宛若一个疯子。
就是最后一剑,雪升便差点砍断了他一臂,但这人仿若无觉,仍旧在破碎的时间里将灵力用在朝屏障的攻击上。
而且,他手上的藤蔓,逐渐令雪升开始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了。
或许,此人便真是师叔的大弟子覃夙。
“师弟们先住手,此人手上藤蔓有异。”雪升说着拧起眉头再次朝覃夙看去。
如若此人真是覃夙,那这身形也上蹿地太快了些。
先前二人对覃夙身份的怀疑,除了玉牌和周身魔族戾气,还有一个便是他这身形,属实不像是覃夙的身高。
但这少年人,一天一个样也属实正常。
至少,那双狭长的眸子散发出的冷傲还是一样的。
覃夙闻言扫了眼被他们斩断的聚灵藤,勾了下唇角冷笑道:“既然已看出我这聚灵藤,诸位还要拦吗?”
他这话讽刺意味太浓,众人收剑朝后退去,惭愧的低下了头。
毕竟,这聚灵的形状一样的也太多了,也多亏了覃夙的独一无二才能分清,若是其它也这般分辨,那他们这守门人可见当得多讽刺了。
“覃师兄,此前是我的不是,贸然拉了二胡决策,才有了雪升他们的攻击。但这屏障我们也无权撤下。”说此话的是拉二胡的弟子,话毕面带愧疚朝覃夙尴尬一笑。
覃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再次将手中灵力使向了屏障。
雪升看着他唇边的越发溢出的血色,眉头微皱下便也在他身侧朝屏障攻了起来。
\“雪升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擅自破坏屏障可是要被逐出山门的?\”说着,这拉二胡的少年上前握住了雪升的手臂,示意他放着不管便是,已经有弟子通报去了。
覃夙在此话下扫了眼身侧人,淡淡出声道:“他说的对,不需要你的帮忙,我能打开。”
话毕,覃夙一个灵力加聚下,屏障便被他破了个洞,代价是他人踉跄了下,还有人穿过时的一口血水。
在要瞬移离开时,他还是微侧首朝雪升留了句:多谢。
之所以留此一句,覃夙是觉得师尊在此会这般做的。
而且,说完的感觉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别扭难受,反而还有一股轻松愉悦的至心底而起。
入了无垢山后覃夙便不再试探手链的灵力强弱,他径直朝一处山峰飞去。
果然,手链上越发强劲的闪烁告诉了他的判定没错。
他在一处梨树环绕的地方停了下来,漫山遍野的梨花因着师尊灵力常开不败,现下自然亦是一片雪色花海,这地方正是临界梨林。
这些梨树并不仅仅是做观赏之用,它们亦是师尊亲自所布下的阵法。
覃夙朝周遭和远处的众多梨树眺望了眼,这些梨树果然同记忆中的不一致,它们在多次移形换位,即使是现在也在缓慢的换位着。
眉目微敛单手折了下指骨,他使了隐匿隐去了身形。
这边,苏子阳和苏慕二人正推搡着一个女子,嘴中时不时传来骂骂咧咧的话语。
这女子便是妤蓼,此前她身上的白衫已然浸透成一片血色,找不出半点之前的雪色影子。
“道主,我看你是存心的求死是吧?”说着,苏慕一剑朝女子背后划拉而过,血色再次浸透过这片血色。
前方女子没忍住从唇中溢出一声轻哼,轻喘良久后才发声道:“这地方的确就是我临界界门,但你们这修为低下打不开临界界门,我也无能为力。”
就在苏慕还要拿剑作刺刀使时,他父亲苏子阳压住了他的动作。
他上前扫了眼妤蓼所说的界门位置,将脸上的笑意发挥出百分百虚伪道:“道主啊,你这也一路带我们入了临界,你就算此刻反悔,那也算是正道叛徒,何不如同我们一道入魔界。”
“只要您打开这界门,我们自然一道带您入这魔界,凭道主天资,改修魔道也不算难事。”
说着,苏子阳欲将手搭上妤蓼的肩膀,被她一个后退避了开去。
他扫了眼她踉跄的身形,也不上前只是再次一笑引诱道:“道主,再说您为除老魔尊哪一剑的后果,想必您比我还清楚,您现在就是修仙界中的一个废人,恐怕连稍强健些的妇孺也不如。”
“道主,您这又是何必呢,没人会记得您,一旦你现下的修为暴露,您往后也守不了这临界。”
苏子阳之所以能在覃夙走后,先救了儿子苏慕后,还能大摇大摆的计划去抓走妤蓼,自然知晓妤蓼那一剑多半是使了传说中的禁术剑法。
苏子阳此人虽然他修为剑法不精,但好歹也是同妤蓼师兄的一辈人,自然也就见得多了。
虽然他不知这剑法里中是个何明堂何缘由,但这一剑所激发的灵力,远超常人所能负荷,这他能看出来就行了。
这些非常人所能使的剑法、术法,他们修仙界统称之为禁术。
妤蓼闻言敛眸沉思,仿佛真在考虑着他的说辞。
就在苏子阳要再次动手时,妤蓼抬首道:“苏掌门,这临界,你也觉得师兄不会再交予我手中了是吧。”
“的确,我现在是个废人了,师兄自然也不会将临界交由我手中。”说着,她抬首的眸中染上些恨意道:“无涯山的晏束明明通知了师兄他,我逼不得已才使了那剑法,也许师兄就是故意的呢…”
苏子阳闻言眸中带笑,手在暗处朝身后的苏慕挥了挥手,止住了苏慕还要动手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
“道主啊,你师兄就是个小人,他打压我们泽阳派也是为无垢山能一统诸门派。”说着,他状似忧虑道:“我看啊,他这次就是想要收回你的临界,趁此机会道主您看清也好。”
“所以啊,道主你又何必坚持呢,再坚持下去我可就拦不住我儿子了。”说着,他眸中带了些淫邪道:“我儿子想要做些什么,想必道主心中也清楚。”
“你这一死,只会给这天下修士们留下,临界道主被玷污而死四字。”
苏子阳此刻正垂眸扫着妤蓼脸上,见她脸上露出了丝惧怕的样子,眸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果然,区区女子,只要他费点口舌便能击败。
待她打开界门,入了魔界便给了儿子,只要留她一命在魔界做个威胁就好,至于儿子待她要如何,那都是她该受着的,哈哈哈哈哈。
此刻正沉浸在美梦中的苏子阳,并未注意到覃夙的接近。
“爹,和她废话这些干吗?我们就算不凭这临界,躲藏些日子从我们后山也能入魔界。”说着,苏子阳的手便要朝妤蓼身上伸去。
就在覃夙要动作时,师尊的出声打断了他欲动手的行动。
妤蓼莞尔一笑道:“可以,我现在就将临界界门给你们打开。”说着,她似乎为求一个保证再次重申道:“入了魔界你们真会放我离去?不发下天道誓言我是不会相信的。”
也正是最后的话语,苏子阳彻底打消了疑虑。
父子二人扫了眼,便直接立誓出声道:“入了魔界我二人便会放开对挽清道主的捆制,如违此誓,道心永不固,永堕为魔道。”
躲在暗处的覃夙闻言捏紧了身侧的手,此二人这誓言故意的很,前边说放开对师尊的捆制,并未说不再次追捕,还有便是最后的道心永不固……
此二人早就道心不固,已然做好了堕为魔族的准备,这父子二人全然在耍着师尊玩。
但显然师尊是有意如此,覃夙便也忍住了这贸然的出手。
“道主,我二人天道誓也发了,道主请吧。”苏子阳话毕让开一步,朝妤蓼做了个请的动作。
妤蓼在朝前而去时,状似不经意为稳住身形,拂动了下衣袖,瞥了眼衣袖下被浸染成血色的手链。
青色的灵力光晕因为血色,不细看压根看不出,这也是苏子阳二人未曾发现的原因。
且她身上本就没有了灵力,二人对她也就防范得低。
“好了,这便是临界的界门,我身无灵力,苏掌门二位朝此攻击便可。”
父子二人在妤蓼话落后,皆是一脸惊奇的看向她的身前。
只见,一道青绿色的屏障显现了出来,它的另一面暗黑如无底洞。
对面幽暗又神秘,仿佛在朝着他们二人招手着说:来吧,来吧,魔界欢迎着你们的到来。
第97章 凤凰
苏子阳二人收回打量屏障的视线, 父子二人默契的扫了眼旁边的妤蓼,见她这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故也就放下了心里隐隐的不安和怀疑。
“慕儿看着她些, 我来吧。”话毕, 苏子阳便上前将体内所剩的灵力一股朝屏障打去。
苏慕随意地应下, 面带激动的朝父亲身前的屏障看去。
他心中暗想着:只要入了这魔族领域, 他就一定还能重返巅峰时期。
覃夙什么的,终有一日会是他手下败将, 到时候自己就让他……
然而,许是父亲灵力不足的原因,这灵力屏障只是波动了下,苏慕微皱了下眉头, 扫了眼身侧的妤蓼, 见她那副虚弱的样子,便也上前将灵力对屏障施去。
隐匿在暗处的覃夙将这处看的一清二楚, 他担忧的看了眼师尊。
须臾, 他抬手故意摇动了下手链, 在微弱的灵力下,手链上小铃铛便发出了些轻微声响。
妤蓼听出这声响就在周遭,她便也借着身体虚, 故意站不住似地晃了下身形,发出的细微声响打消了二人对铃响的疑惑虑。
借着如此,妤蓼也离开了他们二人些距离。
覃夙等的就是这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 还未待妤师尊蓼稳住身形, 就被破了隐匿的他过去一把揽入了怀中。
他先是眼带担忧的轻唤了句师尊,这才握住了随召的清夙剑在手。
苏子阳二人在覃夙现身时便慌了一瞬, 还是苏子阳稳住些,他一把拉住了欲要朝覃夙动手的苏慕。
“慕儿,快些,这屏障就要破了!”说着,他另一手便直接甩了一团灵力朝覃夙二人而去。
覃夙抬首扫了眼距离,借着这惯性将这个搂抱轻移了下位置,苏子阳手上的这团灵力便打了个空。
两人后退到一定位置,覃夙才将妤蓼轻放开,示意她靠住后边的梨树。
然而,还未待覃夙问些什么,妤蓼便直接倒了下去。
“师尊!”覃夙惊慌喊出声,将她软下去的身形接在怀中,另一手探向她手腕处。
怎么会,怎么会虚弱至此。
低首的覃夙扫了眼昏迷过去的师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颤抖的手再次探向了她灵脉。
仍旧是一样的结果,空空如也,宛若普通人,甚至是虚弱得不如普通女子的身子。
覃夙半蹲下来将师尊身躯倚靠在怀中,一手将手中灵力缓慢输入她体内。
苏子阳看此眼前一幕,脸上和眸中都带了些欣喜。
他边嘱咐了声苏慕尽快破了这屏障,边握着手中剑朝覃夙二人靠了过来。
覃夙没有顾及着他的靠近,只一心缓慢的输送着灵力,下瞬又将手探了过去,但得出的回应仍旧是一丝也无。
自己输送进去的灵力,仿若入了无底洞,师尊体内的灵台丝毫未见反应。
覃夙紧了紧怀中人,低垂的眸子沉如夜色。
此刻的师尊像极了上世昏迷的她,宛若一个活死人,此刻的自己也仍旧如上世般像个废物。
他现下不知道还有啥法子能救她,就是灵力此刻他也不敢乱送,他终是未能保护好她。
既如此,他便要伤师尊的人一个也别想逃,他们就该为他们所做之事后悔。
覃夙将怀中人倚靠在身后树干,脱下外套轻柔的罩在了她身上,起身后的他又施了一个灵力罩,将她这一小方地围困了起来。
苏子阳明明是靠近覃夙二人的,但看着过来的覃夙。
他猩红的眸子,令苏子阳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覃夙将他的后退看在眼里,勾唇冷笑,手中剑前进中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对我师尊做了些什么?”说着,他一个瞬移过来。
下瞬,苏子阳便发出一声惨叫。
苏慕在父亲这声惨叫中回首,苏子阳的断臂也在下瞬砸在了他脚边,令他唇齿颤抖,眸带恐慌说了句疯子。
然而,此刻他撤不得手上灵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覃夙断了这臂,手上再次加重了灵力的输出。
所幸,苏慕发现发现这屏障的阻力在减弱,他再次回首扫了眼挣扎的父亲,眸子中带了些欣喜起来。
只要父亲再拖一会,他便能破了这屏障。
然而,覃夙的下一剑便打破了他这一妄想。
这个下一剑,覃夙直接再次断了苏子阳一臂,令他的哀嚎再次响彻了这片山头。
苏子阳先前断一臂时,哀嚎过后还能用灵力包裹住手臂,止血。
这次,两手的断臂令他崩溃起来,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
这个少年,不再是簪花大会时期的他,他眸中的冷意在告诉着苏子阳,再不说下一剑便是他的脖颈。
“别过来,我说,我说…”说着,苏子阳眸带焦急的往后挪了了挪,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眼苏慕。
苏子阳这一眼自以为隐蔽,对面的覃夙冷嗤了声,只觉他可笑。
一个儿子眼睁睁看着父亲连断两臂,难道他苏子阳还以为,他的儿子还在想着救他吗。
“别看了,你的儿子只想着借你争取时间罢了。”说着,覃夙一个瞬移过来,直接将剑架在了他脖颈,微垂首接着道:“再不说,你是还要体验我这夙清剑到底快不快吗!”
这一剑,彻底将苏子阳的生路堵死。
也是覃夙这话,苏子阳彻底醒悟了过来。
他刚竟将希望寄托在苏慕身上,他的儿子是什么人他最清楚。
的确是如覃夙所想的,苏慕也压根没想救他这父亲。
此刻的他扫了眼气息不稳的覃夙,知晓他之前便也受了重伤,刚还和父亲这般大斗灵力,只要再拖些时间,自己便能从这屏障入了魔界。
是以,苏慕扫了眼远处些的妤蓼,直接出声朝父亲道:“爹,你将封住挽清道主的灵力解开吧,再这么拖下去,她可就真成废人了。”
“覃夙你也是,这般和我父亲打下去,难不成你是想放弃救你师尊了?”
苏慕这三言两语下来,直接让覃夙的剑朝苏子阳压了下去。
覃夙扫了眼这二人,知晓多半是苏慕拖延时间的伎俩,但他赌不起。
“起来,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解开。”说着,覃夙一个俯身,一把提起了还在往后挪动的苏子阳,拖动着他来到了师尊面前,再次出声道:“解开我便饶你不死,否则…”
未尽的话语激得苏子阳一个颤抖,因为裹住断臂处灵力逐渐的流失,那处开始源源不断的流出血色,将他整个半身都开始浸透起来。
覃夙自然也看到这伤处,扫了眼他这要死的样子,眉头一皱给他点了止血,手中剑却是再次下压。
求生的欲望令苏子阳再次清醒了过来,他面带凄然的扫了眼妤蓼,就在覃夙以为他要说时,苏子阳却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最是疼惜的儿子苏慕竟这般对他,俨然是不给他留生路。
但,谁让他是他父亲呢。
苏子阳再次回首看了眼苏慕,在苏慕的诧异中回首朝逐渐含怒的覃夙道:“放我儿子苏慕离开,你师尊的命我来救。
苏慕显然惊讶于父亲的言辞,明明父亲是知道他上边是胡掐的。
这挽清道主的伤也根本不是父亲所造成的,他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但,既然父亲都没办法了,那他以后会给父亲报仇便是了。
然而,令二人都没想到的是,覃夙却直接嗤笑了起来。
下瞬,在苏子阳的惊诧中,本该压住他脖颈的剑,竟直接入了苏慕的胸口。
苏慕在这一剑下,中断了朝屏障灵力的输送。
在他松手的那刻,屏障的灵力竟反压了下来,直接将他击飞到了覃夙的按身边。
覃夙手一伸,入了他胸口的剑便回了他手中,这一进一出将苏慕逼出了痛苦的呼喊。
“没想到苏掌门竟然在乎你儿子啊,既然如此…”说着,覃夙一个挥手,苏子阳便直接朝要起身的苏慕砸去。
苏慕被压出一声痛呼,显然是被父亲苏子阳砸到了伤处。
覃夙拖着手中剑,缓步朝二人靠近,俯视着地上二人接着道:“既如此,那我当着你这个父亲的面,断他四肢如何?嗯?”
此刻的苏子阳哪还不明白,他们二人这是被覃夙拿捏住了。
此前覃夙没对苏慕动手,自然是觉得苏子阳这老贼不会护佑苏慕,没想到二人竟还有些父子情。
苏子阳在覃夙抬手的时候,下意识地挡在了苏慕身前。
他身后的苏慕却是仿若如了魔怔,一动不动地盯着覃夙手中的剑。
下刻,他唇齿颤抖的开合了下,显然是被覃夙要断他四肢的话给惊住了。
令覃夙和苏子阳都没想到是,苏慕在下瞬直接将身前的父亲一推,大声朝覃夙道:“别信我父亲的话,你师尊就是使用了禁术剑法,这才没了灵力,并不是我二人造成的。”
“你要杀就杀我父亲好了,是他要掳走你师尊的,我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你放过我吧…覃夙你放过我,放过我这次,我发誓我再也不踏足人界,我待在魔族我再也不踏足人界……”
在苏慕的声声求饶中,覃夙一个剑起他手落。
许是不可置信,苏慕的哀嚎在他手滚落了几下才响了起来。
在苏慕这惨痛的哀嚎中,覃夙勾起抹略显快意的笑。
苏子阳看着这一幕,无能为力的的他也只得将身躯再朝儿子方向挪动些,似乎这般便能让覃夙收手似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为何这少年嗜血残忍如此。
明明他们只是掳走了他师尊而已,无垢山出来的人不是一向标榜仁德慈心吗。
仁德慈心四字和他毫无沾边,苏子阳只觉此刻的他更像是魔,就是他先前所见的老魔尊,也没他覃夙此刻来的狠毒。
因为此人竟在为他二人的痛苦感到愉悦,并不是身体的疼,而是他在戏耍在他二人。
他在逼着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做出抉择,他在让自己找个当父亲的看,这便是他疼惜的好儿子。
“早说不就好了,苏掌门何必一定要看透呢?”说着覃夙用剑尖挑起面前人的下巴,扫了眼苏子阳这心如死灰的脸。
他轻笑一声接着道:“苏少主是想活是吧,那就杀了你父亲,只要杀了他我就放了你。”
苏慕闻言抬首扫了眼身前的父亲,几乎没啥犹豫,另一手便直接将剑从后插入了他。
因为这一剑速度实在是快,苏子阳又因双臂的断裂失血过多,待他反应过来,他儿子苏慕这一剑便朝他当胸而出了。
“快…跑,快跑!慕儿快…”苏子阳人生中最后的话语止于此,下刹人便倒了下去。
苏慕努力稳着还在颤抖的手,地上父亲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催促着他快跑,快跑……
就在他稳住心神,抬首要朝覃苏说他已经做到了,放他走时……
对面的覃夙只是朝他露了个讽刺的笑,便直接回身搂住了师尊身形,御剑一跃而上。
留下的苏慕看着地上的尸体,终是崩溃了下来,面朝尸体直跪了下来。
上方的覃夙扫了眼他这一举动,长睫微眨后,面上是一片冷然之色。
他知晓的,最惨的结果还没轮到他苏慕,师尊先前逼他发的天道誓言,终究会降临在他身上。
所以,他得活着好好感受才是啊。
御剑过至一片又一片的景色,覃夙望着近在眼前的无垢山,垂首看了眼怀中人道:“师尊,再坚持下,我马上就将您带到独孤神医面前,他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后边的两句言辞,更像是他说给自己的言辞,视乎如此便能让他安心些。
“老魔尊也被顾伽这东西所诛灭,师妹我也听你的带回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师尊却还要如此偷懒,快些醒来吧,是弟子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我千不该万不该留你一人……”
随着覃夙的加速御剑,他这声声的温柔被模糊在了风中。
所幸,他此次入无垢山的山门格外的顺利。
就算是他身染魔族戾气,但因着他怀中人,无垢山的弟子皆是自发的避开了道路。
有些内门弟子还自发的传递起了紧急的信号。
没多时,通往无垢山内门的石阶便浩浩汤汤的下来了一群人。
最先的便是妤蓼的师姐清涯道人,她扫了眼覃夙怀中的师妹,直接朝覃夙问道:“师妹她这是怎么了?谁人伤她至此,师兄他们不是赶去了吗?”
话毕,她脸带担忧地便要探伸手朝妤蓼探去。
覃夙一个微皱眉目避了开去,他扫了眼眼前阶梯出声道:“师伯这不能御剑上山,我想先带师尊到神医面前,得罪了。”
话毕,他脚下直接加速了起来,顷刻间便将这一群人甩了出去。
妤蓼师姐清涯道人微皱了下眉目,这千里长阶因为屏障的缘由不能任意御剑,的确是要耗些灵力上山。
也正是如此,她也是看出覃夙风尘仆仆疲劳之际,这才准备将人接过来。
但她看着前方覃夙这瞬的速度,他的确是比自己更适合带妤蓼上山,但她还是总感觉有些奇怪。
待她明白这奇怪点在哪时,神医独孤正眉头微皱,面带难解之色摇着头。
“你只摇头做什么?我师尊如何了?”说着,覃夙竟面带愤然之色揪住了神医的衣领。
清涯道人也在此刻明白了这奇怪的点在哪了,她一个上前拉开覃夙,手朝他灵脉一探。
果然……他体内有两股灵力正激烈的冲撞着。
“还动灵力?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耽搁下去会如何?”说着,清涯道人一个使力下,便将覃夙甩到了独孤怀面前。
“前辈你帮他也看看,这小子我看他是想不要命了。”说着,她随着覃夙视线朝里看去,又才急切问道:“独孤前辈,我师妹究竟如何了?可有大碍?”
“无生命大碍,就是……”说着,独孤前辈扫了眼周遭的弟子,欲言又止。
覃夙看出他这欲言又止,朝清涯道主说道:“师伯,麻烦你让这些弟子都先下去。”
清涯此刻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面色沉重了下来,让人都退了下去。
此刻,房中加上躺卧在床的妤蓼,只余下了他们三人。
独孤怀这才摸着胡须深深一叹道:“道主她这性命倒是无碍,用些灵药调养些时日便能苏醒过来,只是…就是她这灵台恐怕是废了。”
独孤怀话毕再次深深一叹,道尽了他的惋惜之意。
一句灵台恐怕是废了,这让覃夙和清涯道人皆是一脸的悲戚和不可置信。
尤其是覃夙,他没稳住身形直接踉跄了下,好一些时间才借着身侧的床木稳了下来。
他垂首看向床上如陷入休憩的师尊,任由独孤怀把住了他灵脉。
稍顷,独孤怀又是一个深深的叹气。
“前辈直接说吧,我受得住。”说着,覃夙弯了下唇角,再次出声问道:“师尊她还有多少时日会醒来?除了灵台,她可还有别的伤处?”
独孤怀放开了他手,紧皱起眉头道:“你们师徒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灵台被废,一个灵台要溢出。”说着,他抬首扫了眼眼前的少年。
这个时期的少年,他们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此刻的他,已然少了簪花大会时候的青涩,此前的锋芒毕露尽收,现今的他内敛锋芒,犹如一把藏于剑鞘的利刃。
“覃夙,少打那些歪门邪道的主意,你师尊也不会愿意的。”
覃夙闻言长睫微眨道:“这一切都说来话长,前辈只管告诉我,怎样才能救我师尊便好。”
听着他这置之事外的样子,身为医者之心的独孤怀厉声道:“放弃吧,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二人这一来一回的迷雾回答,令房中的清涯道主是一头雾水。
听不出明堂的她只得出声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意思?难道我师妹的灵台还有救?”
“有救。”
“没救!”
二人同时的出声,却是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更甚的是,给出有救的未沾医修的覃夙,给出没救的是神医独孤怀。
“我是不会这般做的,你可知,灵台孕育于自身,我还没见过谁人能灵台互换的。”话毕,独孤怀一甩袖子而去。
清涯道主在此话下算是明白了些头绪,她扫了眼床上的师妹,这才微皱眉头道:“先不说此方法行不行,我师妹她也是不会同意的,你应当知晓我师妹是何性子。”
“师伯,我又怎么不知师尊她性子,但我不能让她毫无灵力,她修行了这么多年头,你让她去怎么接受,怎么她还不如一个妇孺的身体?”
“再说了,师伯刚也把了我的灵脉,我体内的魔族戾气早晚有一天会毁了我的灵台。”说着,覃夙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伸手握住床上人的手心。
“师尊她本就是翱翔于天际的凤凰,我不想她在此折了翅膀。”
清涯道主在覃夙最后这一声中,攥紧了身侧的手。
她又何尝不知,师妹从晓事以来便醉心于修行,如若要让她接受自己往后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光是想想清涯道人便没忍住红了眼。
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小师妹,不该是这个结局,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最后,她轻叹了一声,在要退出房门时对覃夙说道:“覃夙,我师妹她没白疼你,我承认我私心的想让你这般做,但我决定还是要给你些时日考虑,待我们师兄回来再议。”
覃夙只是淡淡的应了声,说了句他意已决,请师伯放心。
关门声响起,覃夙将手中的手捏了捏,轻笑了声才道:“师尊,所幸这不是上一世。我头一次感觉体内这魔族戾气还有些用处,它能让我的灵台给到你。”
“所以,师尊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起来这一切就好了。”说着,他起身朝床上的女子俯身,视线在她菱唇上扫过,最后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还有,师尊醒来可不许嫌弃堕魔的我,到时候师尊会觉得欠我的吧,那就欠着也好。”说着,覃夙似乎感觉愉悦,眸子里滑过丝笑意。
在他走后,床上女子的眼皮剧烈颤动起来,然而良久的颤动还是终归于了平静。
最终,在无人知晓的屋内,妤蓼眼尾处滑落一滴清泪来。
时日一晃而过,覃夙每日都来陪同师尊说几句话语。
有时候一天下来也没啥言辞,他只是一味的坐在床边,临走再俯身朝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苏燕儿也来了几次,每次俯在床边轻轻地哭几声,最后又扬起一张笑脸道:“师尊,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师尊我还有好多事要同你讲的,我的师尊最厉害了,燕儿等着你。”
苏燕儿这些反复提起的言辞,覃夙虽感到些聒噪,但扫了眼床上师尊,便也忍着没将人赶出去,此前对她的厌恶感野从心中减去少许。
师弟已经死去,覃夙也知道师妹她这阵受了很大的变故,但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安慰旁人。
再说了,师尊醒来一定会安慰她的。
随着时日的过去,独孤怀也终是在无垢山众人轮番上阵下,接下了覃夙的提议。
这一日,风和日丽,就连屋檐上的喜鹊也在喳喳鸣叫起来。
屋内的众人守着床上的女子,众人都是一副紧张又期待的神色,只差没扑倒在那张床上。
所幸,随着女子越来越颤动的眼皮,证明了他们的期待不会落空。
就在女子要睁眼时,一双手轻盖在了她眼皮上。
她微扑动的睫毛在这只手心刷出一股痒意,下瞬,这双手的主人轻笑了声才道:“师尊,轻轻睁开便是,我要挪开手了。”
话毕,覃夙缓慢的将手挪动着,就在他要彻底拿开时,床上的女子一把握住了这只手。
覃夙自然不会挣脱开,只是眸里带笑,迎上了妤蓼睁开的视线。
二人久久凝视着,还是身后的独孤怀咳嗽了下,妤蓼才转开了些视线,但她没有将手放开。
“道主感觉好些了吗?”说着,独孤怀又扫了眼覃夙,这才接着出声道:“道主你再试试调体内灵力呢,目前应该还很虚弱,但不要急,随着你的修养,该是你的都会回来的。”
骗子,什么叫该是她的都会回来的,明明就不是她的。
妤蓼随着覃夙手上的力道起身,她朝后枕着他手臂靠去。
这才微抬眸子朝众人看去,有神医独孤怀前辈的担忧眸子,还有小徒弟燕儿的泪眼朦胧,再后些便是师兄姐们那满脸的焦躁。
她便装作什么也不知开口道:“我已经感觉到灵力了,劳烦孤前辈这些时日劳心费力了,还有师兄和师姐们,妤蓼在此只能先表示下口头谢意了,谢谢你们师兄姐们。”
说着说着,妤蓼的音色哽咽起来,一双眸子也红了起来。
一切都很好,但也少了一个人,她的二弟子,孟询。
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不好,覃夙。
第98章 合欢
时日一晃而过, 妤蓼的身体逐渐恢复了起来,此刻的她身上灵力再次充沛自身,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灵力。
苏燕儿此刻正趴在妤蓼怀里, 时不时从中传出一声啜泣。
妤蓼眼帘微垂, 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 只伸手在她身后安抚似地拍了拍。
据覃夙所言, 孟询最后是为给苏燕儿挡老魔尊的最后一击而去,当场毙命。
二徒弟孟询的故事说来很长也很短。
前些日子, 在妤蓼的话下,孟询随小徒弟燕儿来到苏府。
查探所谓的丹药时,孟询随着苏颜儿的父亲,苏家家主下入了密室, 发现了他的灭族仇人竟是燕儿他们这一族。
密室中, 苏府的旧家徽和一个老者的出现,细究下去自然也就发现了多年前的真相。
孟询和苏燕儿的家族本是世代为商, 孟询的祖上因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本调养气息的法诀, 这才有了孟家入修仙道门的机缘。
眼看着如此, 苏家的家主也就是苏燕儿的爷爷辈开始坐不住了,想着能凭着多年的交情让孟家家族拉扯他一把。
但,孟家并不是一个人的孟家, 族内人多数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机缘,有了能甩掉苏家的这把钥匙,他们自是不肯共享这把钥匙的。
孟家当时未在意自古财不外露的道理, 这也就招致了灭族的祸端。
苏燕儿也是在此刻才知晓了二师兄的家族。
在师尊妤蓼口中, 她也才知晓是自家家族多年前铸下的孽, 但她仍旧不能原谅师兄行的事。
苏燕儿摇着头哭泣,平日两汪秋水眼泛了些肿胀。
妤蓼眼里泛了些怜惜, 伸手在小徒弟燕儿身后安慰地拍了拍。
苏家一家七十二口人,如今至亲同族只剩她一人,苏燕儿做不到原谅。
就如她师兄孟询,一念之差下,他被老魔尊所诱所挟制,放不下家仇的他自然要苏府血债血偿,这才有了妤蓼和覃夙上门的苏府。
孟询这些年活着的命,是倾尽了全族的性命护出来的,他放不下也实属应当。
只是在最后,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孟询仍旧对苏燕儿以身相护。
妤蓼在此刻哪还有不明白的,覃夙早在之前就暗示了她这当师尊的,二徒弟对小徒弟有着师兄以外的情谊。
这中情谊不肖多说什么,世上能以命相护的人,除了至亲还能有几人。
但妤蓼知道,这是他们二人的纠葛,她这个当师尊的眼下也只能放些宽慰话语,小徒弟燕儿心中作何之想,这还得看看她自己。
能放开是最好的,但这需时间的消逝来得这份释然。
正这般想着,外间传来些轻微的争执之声。
苏燕儿起身,抹了下眼角的湿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抬首一笑,便直接去开了门。
妤蓼扫了眼她这举措,最后还是压下眼底的心疼,朝外走去。
迎面而来的是妤蓼的师兄师姐们,发出争执之声的也正是他们。
“师兄师姐?”妤蓼缓步走了上去,这才出声询问道:“师兄师姐们这是?”
打头的是师兄陈启,也是无垢山的掌门。
还未待妤蓼再问些什么,她师姐上来拉住她手,抹了下眼角才出声道:“师兄,这事还是让我这当师姐的来说吧,我们这争执个没完,最后也得她做决定不是?”
妤蓼闻言微蹙了下眉目,心中对师姐要说的话有了个眉目。
师兄担忧地扫了眼妤蓼,这才朝二人微点头。
待师兄陈启叹气一走后,师姐清涯道主便牵着妤蓼往外走去。
清涯道主面上带了些担忧道:“你和覃夙?”说着,她面上带了些踌躇再次问道:“你先前说的合籍大典,时日将至,师妹可是认真的?”
果然,此次是为覃夙而来。
妤蓼未急着答话,她面上带笑将师姐领着往一荷塘走去,二人倚栏而靠。
现下并非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但因着无垢山灵气的缘故,不见池水的荷池中仍盛着一片碧绿,荷花亦在清风中相摇曳,送来它独有的阵阵的清香。
合籍,是修仙道门中类似普通人中的婚姻嫁娶之意,正是修仙道门中对外公开道侣身份的大典。
“师姐,我虽自小性子里带着顽劣,但也不会拿此作戏言。”说着,妤蓼一个轻抬手,池中一朵盛开的荷花便折到了她手中,她微垂首敛下眸子,轻嗅过这清香又才朝抬首看向师姐。
“师姐,先不说我和阿夙他心意相投。”说着,她脸上起了些薄红,手轻抚过荷花接着道:“就是如若没有他,我手上想要的这株荷花,还得劳烦师姐替我择取。”
“如他覃夙这般待我的人,我这一生又能遇几人?师姐还觉得我所托非良人吗?”
清涯道主在她话毕,眸中带了些审视朝师妹看去。
此刻,师妹妤蓼脸上的羞涩稍减,眸中自有一股坚毅。
“师妹,覃夙对你的心意,我们几个师兄姐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着,清涯道主移开了视线,又才接着道:“先不说你和他是师徒的关系,你也应当明白,他现今不是之前…”
未尽的话语后是一声叹息,里中带了些遗憾和自责。
妤蓼回道:“师徒结为道侣的古来有之,我相信师兄姐们也不是这般迂腐之人。”
说着,她微掀眼皮接着道:“我知道是因为覃夙现今体内有魔族戾气,难道就因此,师兄姐们便要我将他的心意作废吗?”
她自知这话用词稍重,但妤蓼不想这场合籍大典得到师兄姐们的阻挠。
祝福她可以暂时不要,如果连他们也要阻挠的话,她想不到世上还有谁会祝福他和覃夙。
“师妹,覃夙体内的魔族戾气难道你没探过,你可知覃夙他接下来会走向如何的道路?”
身为临界守界人,界门的那方守得是什么,覃夙接下来的道路是如何,妤蓼比谁都知晓。
难道就因为知晓,她就一定要放弃覃夙吗?她做不到。
妤蓼在师姐这话下眨了下眼睫,稍顷便抬首一笑道:“我知晓师兄和师姐们都是为了我好,然这情之一字半分不由人。”
在这话下,清涯道主算是知道了师妹妤蓼意已决,轻摇了下头便也不再多劝说什么。
她答应了妤蓼会劝师兄,合籍大典自会如期举行,离开时她伸手过去捏了下妤蓼手臂,示意她做好准备便是。
在师姐离开后,妤蓼才抬首朝远处一道人影看去,此人正是覃夙。
见他还不过来,妤蓼微挑了下眸子,朝他走了过去。
“我适才的话阿夙可是听见了,还和为师使小性子?嗯?”说着,妤蓼伸手过去扯了下他袖子。
覃夙今日着了一身极简黑,浓郁的黑映衬着他冷白的肤色,眼敛下垂合着抿直的唇角,整个人透了分阴郁出来。
感受到手上的拉扯,覃夙微侧目朝抓她袖子的手扫了眼,这才出声道:“师尊可知今日是第几日了?”
闻言,妤蓼算是知道了他的冷脸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从她苏醒后,二人便没了什么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她将时间基本给到了小徒弟苏燕儿。
近日,小徒弟燕儿的情绪才有了些好转。
但这个好转只是外在,妤蓼可还记得以前的小徒弟是何模样,如今的她发了狠地除了陪她便是修炼,再无了先前顽劣偷懒的样子。
“阿夙,燕儿她刚经历这般大的变故,为师放心不下。”说着,妤蓼微仰首朝他一笑接道:“三日后,合籍大典如期举行,送去你姐姐哪的喜笺可有回信?他们何时到?需要我去接吗?”
说到此,覃夙眼中的冷然之色才少了些许。
他拉过袖子上她扯住的手,微用了些力道捏着,引着人往一处凉亭走去。
“师尊问的问题很多,弟子应该先回哪个?”说着,覃夙将绷直的唇角松了松,面上浮现些轻松和愉悦来。
妤蓼在覃夙的示意下坐了下来,这才朝身侧就坐的他望去,微掀眼皮道:“明知故问,这明明就是一个问题。”
她知道的,覃夙在不安。
他该是怕因为身上的魔族戾气,自己这当师妹的会在师兄姐们阻挠下,放弃和他的合籍大典之约,所以才匆匆赶来又不敢上前吧。
但这人,明明已经听到了她的答案,还这般使小性子,真就很恃宠而骄了。
“阿夙,就算你身上的魔族戾气不能解,”说着,妤蓼脸上染了些红晕,但她仍旧直视上覃夙的视线,接着道:“挽清道主妤蓼,此生唯倾心之人仅你,非君不可。”
覃夙在她这话下眸子微张,激动不可自抑下侧开了视线,放在膝上的手甚至开始些轻微的颤抖。
这样的师尊太耀眼了,令他下意识生出自惭来。
但,这样的她只为他一人所见。
“你这样很过分。”说着,妤蓼撑手在石桌微偏头一笑,有些没好气道:“阿夙你这直接避开的样子,让为师很跌面子,再不说话我可就收回此前的话了。”
“别…师尊还不允许我高兴会吗。”说着,覃夙伸手覆住她在石桌上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捏了下才接着道:“师尊,我承诺不了我往后的道会如何走,但我决计不做让师尊不高兴,还有愧对师门的事。”
前提是,那些所谓的修仙正道不会伤及到师尊。
但,如今泽阳派势已去,谅其它门派也得潜伏个几十年才有动作了。
覃夙眼中的认真令妤蓼止住了要抽手的动作,她轻笑了下才道:“有为师看着,你不会再走上世的路,阿夙且放宽些心才是。”
是啊,一切都变了,这世有师尊看着他,他只要护好师尊便好了。
覃夙轻笑着应下来,眸中的冷然之色在此刻盛满了温柔之情。
三日后,妤蓼和覃夙的合籍大典如期举行。
这是一场无垢山弟子世代传颂的合籍大典,留影珠中记下了二人相互对视,眸中只余对方一人的缠眷之情。
仙门道家中的合籍大典虽有常人的婚姻嫁娶之意,但无那般细致繁琐,更多的是给道门中人一个见证。
是夜,二人礼成。
屋中,未着喜帕的妤蓼候候着,此刻的她正蹙眉快速扫过手上册子,似乎已然将册中所绘事物看尽。
她灵力微动下手中的手札便没了踪影,只余眸中坚定。
稍顷,门扉推开的声响响起。
妤蓼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只垂首盯着脚上的新鞋看。
她这一身所谓的新嫁衣行头是覃夙的大姐,覃绾所赠。
此前她也推辞过,但因着覃绾的坚持,甚至眸中都隐隐有恳求了,她那般温柔的女子眸中带着些恳请,让她实在是拒绝不了,便也只好着了这身衣衫。
此刻她身上的这袭衣衫,虽然亦是新娘婚服的大红之色,但整体和普通的红嫁衣区别大了,衣襟宽松,和她平日的着装服饰大差不差,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衣服上身后,她在覃绾和覃酥身前小转了一圈,这才脆生生开口道:“有劳二位姐姐了,我很喜欢。”
覃酥闻言噗嗤一笑,微挑眉目说了句,早让你开口唤我姐姐了。
妤蓼自是看出覃酥眸中的骄傲之意,轻摇头无奈一笑,便也随着她占占口头便宜了。
覃夙这个二姐,性子一向坦率的很,很难不让她感到喜欢。
相比覃酥,大姐覃绾则是一惯的柔柔一笑,接话道:“妹妹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谢谢。”
她这谢谢来的突然,妤蓼见她眸中的闪烁的晶莹,上前轻轻抱住她哄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阿夙的。”
虽然覃夙坚持未将他自身的情况告知二人,但妤蓼已然将她们二人当做了家人,也就下意识的说出了些心里话。
覃绾二人被她此话逗出些笑意,最后还是覃绾嗔怪的说了句:该是她弟弟覃夙保护她才是。
时间回到现在,来人进屋后便伫立良久。
妤蓼不用抬首也便知此刻进屋的是谁。毕竟,此刻能进这屋的也就只有他覃夙了。
“我可没有红盖头,你站在那处等什么呢。”说着妤蓼抬首朝他看去,一惯温柔的眸中含了丝羞怯。
覃夙移步缓缓靠近,近了直接半蹲了下去,微仰首朝坐在床侧上的人儿看去。
以往的师尊一惯不施脂粉,清丽出尘,宛若话本中极尽美好形容的仙子。
今日的师尊面上多了丝娇媚矜贵之色,想必她没能拒绝的了自家的二位姐姐。
此刻,微垂首的她脸上有着一惯清浅笑容,菱唇微抿下娇艳欲滴,仿佛在诱他采撷。
覃夙这么想也就这般做了,在妤蓼的惊诧中,他咬住了这抹微启的红艳。
须臾,他一手微扶着怀中人脑后,起身后拔出了她头上的发簪。
玉簪离,青丝散。
妤蓼虽是他师尊,但这非常时期又因着她是女子,脸上自然满是羞怯之意。
覃夙倒是面上镇定,只是手上略重的力道,让妤蓼知晓他也没面上的镇静。
下瞬,妤蓼主动伸手揽抱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阿夙,为师愿意的。
在她这一声撩拨下,覃夙将力道稍松。在他身形的压制下,细密的吻落下,二人缓慢地坠入了身后红衾。
他身下的妤蓼因为这突然的动作,下意识不安有了些微挣动,然在对上上方覃夙视线时,她又放开了手,两手无措的揪住了宽大的袖摆。
覃夙微起身挪开了在她唇上的作乱,微掀眼皮直勾勾盯着底下人道:“师尊,弟子刚在等您一个首肯。”
他在等,师尊就说了。
这样可爱又对他倾诉爱意的师尊,叫他如何抵抗呢,他也本就无法抵抗。
这一世出乎意料的太过美好,整个合籍大典他都带着些惶恐之意,也就是进了这道房门,覃夙心才落到了实处。
“傻瓜,为师还能逃婚不成。”说着,妤蓼眼睫微弯,红唇白齿微抿下,透出些欲/色。
其实,唇上的红在覃夙先前轻慢地啃咬下,溢开些在唇色之外,平添了一□□惑。
“师尊,今夜师尊会纵容弟子的大逆不道吗,师尊当真愿意?”说着,覃夙再次俯身以额相抵,阻止了底下人的避让。
妤蓼在他这般言辞动作下,没法避开避开他略带灼热的视线。
她只得将手上的力道抓握紧,有些没好气的出声道:“你是不会吗,这也需为师一步步教,不行…不行的话,我们还是下次再试好了。”说至最后,妤蓼的紧张也消散了些。
闻言,上方传来声覃夙低哑的轻笑,胸腔的微震动更是从二人相贴之处传来。
在覃夙这声轻笑下,妤蓼的眸子越发不敢直视覃夙,偏头避开了他略显发灼热的视线。
怎么说呢,这视线委实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梨花糕。
妤蓼心下暗自思衬着,她先前的微恼话,估计会招致他更加露骨的言辞。
长久时日相处下,覃夙这种笑意下的脾性,她算是摸清了些。
果然,覃夙的吻落了她白皙透红的耳垂,轻呢喃出一句:弟子行不行还请师尊亲自试试呢。
伴随着这声话语,妤蓼的手被他用了些力道抓握。
她的挣扎就犹如上次在山洞,都被覃夙手上的蛮力压了下去,微凉的手心触及到一片热源。
“覃夙,你……”
妤蓼未尽的话语被覃夙唇齿吞没殆尽,只发出了些含糊不清之声。
夜过半,红烛过半。
红帐中只余女子的轻哼声,还有求饶不成下的故作严厉训斥之声,但最后都只余下令人面红耳赤。
翌日,无垢山竟飘起了雪,整座无垢山都被漫天的雪色浸润蔓延,只余银装素裹之色。
红帐中探出一只令雪色失辉的手臂来,本是冷白浸润的肤色,此刻上方多了些红梅点点,令人想要打开这碍眼的帐子,窥一眼这手臂主人是何等绝色。
“不行……覃夙,真不行了……”未见这女子颜色,只闻其声便叫人心生怜惜之情。
女子的音色并不软糯,这几声是压抑至极后的微弱哼求,挠心至极。
红帐中,倍感挠心的覃夙瞥了眼底下隐忍的人儿,轻俯身惩罚似地咬了口她微咬的唇,最后又温柔了起来。
妤蓼在他这温柔的动作中,唇齿下意识轻启,二人一番唇齿相和。
稍顷,在师尊微弱的挣动下,覃夙微起伏上身,挪开了在她唇上的作乱,埋首去了她脖颈之地,本就松散的衣带在这番动作下,越发松散开来。
入目是一片莹玉。
妤蓼的再次挣动令覃夙在下方不满地一动,惹得她发出了声惊喘,猩红眼尾带了些水意。
她手上抓握枕头的指骨,因着上方覃夙的力道,再次深入陷进了堆叠的衣物中。
覃夙望着底下人略出薄汗的脸,伸手轻抚过她颊上略带缭乱的碎发,温柔出声道:“师尊,这个时候可不兴说什么不行,妤蓼好好想想该对说什么,嗯?”
话毕,被衾底下的力道加重,撞碎了她心下好不容易起的一点思绪。她就犹如大海中一尾鱼儿,再次陷入了狂风巨浪。
见多次求饶无效,她只得伸手推搡起来,想要借着些微弱的灵力躲开底下的凶物。
然而她这番推拒的小动作,似乎彻底惹恼了上方之人。
红帐中,她双手被覃夙一手圈握,挣扎未果下只能被覆在了头顶上方。
几个凶蛮重的力道下,底下人便只能发出些呜咽之声,诱人至极。
一刻钟后,红帐中女子声息渐弱,低沉的喘息逐渐加重,伴随着的还有微弱手链铃铛声摇摆而来。
“师尊,时辰还早,我们再来过一次。”
然,他预想中的抗议之声没有,覃夙微撑手臂朝人看去,趴俯着的人原是已昏睡过去了。
他唇角带了些笑意,起身将师尊一个温柔的搂抱转身,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一个轻吻。
他这一吻动作轻柔的很,然怀抱中的妤蓼还是醒了过来。
女子眸子幽幽睁开,睫毛上有几滴水意格外的明显,将坠不坠的垂在她长睫上,一个轻眨间滑在她眼尾。
“覃夙,你……”说至最后,她主动微仰首上去,一个亲吻便落在了覃夙薄唇上。
在覃夙吃惊后想要将这个吻加深时,妤蓼极快的避开,整个脸直接埋进他胸膛,幽幽出声道:“不要了阿夙,下次…”
话还未尽,女子便似乎经不住这番劳累,枕着他胸膛彻底昏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她依赖的样子,衾被下她一身的红痕仿佛在谴责着他的不温柔,覃夙在心下说了句抱歉。
师尊太过美好,他没能控制住。
手上微动,红帐外间备好的净水便起了涟漪。
只是,此刻这涟漪并非灵力造就,水盆上方氤氲着一股猩红之气,正是魔族戾气。
稍顷,冒着些温热气息的巾帕便到了覃夙手中,他将巾帕轻柔的覆在师尊脸上,细细地将她额上生出的汗津一一抚拭去。
并非不能用净身术法,覃夙只是想亲自来罢了。
如今没有灵台的他,体内灵力逐渐被魔族戾气吞噬殆尽。但那又如何,与之相反的是师尊逐渐又有了灵力,适才竟还想着用灵力推拒他……
明明先前是说了她愿意的,到后头又开始不认账了。
覃夙垂下视线朝怀中人看去,良久后在她挺翘的笔尖轻啄了下,唇边含了些餍足的笑意。
晌午后,妤蓼才幽幽转醒。
她将头从覃夙怀中探出,伸手将被衾往下拉了拉,这才由衷感到呼吸顺畅了些。
只是微动下,这全身的酸软感传来,让她几乎要再次怀疑了自身灵力了。
微侧首的她朝身边覃夙看去,他闭着的眼眸下长睫更显长了,在眼敛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在覃夙目视人时,他这张脸有着冷傲和矜贵,在睡着后竟意外多了抹温柔,精致的眉眼在这温柔下,仿佛添了抹浓郁昳丽,少年感的气息,亦在他这刻的放松下显了出来。
十九岁,还未行及冠礼,倒是先把合仓酒喝了。
这般一想,妤蓼浅浅一笑。伸手在他额间轻柔地点了点,暗自许下一个期盼:合欢是能缓解魔族戾气的,长此以往下去,希望覃夙能早日不被魔族戾气所困。
只要覃夙不被这魔族戾气所影响,就算他未来的道只能是堕魔,那她也甘愿陪着他。
就在妤蓼想要撤手指时,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下刹二人的距离便再无了缝隙。
“师尊可是休息好了,嗯?”说着,覃夙的狭长凤眸微扬朝她看去,眸中清明,显然是装睡。
妤蓼将手指收回讪然一笑,抿了嘴角道:“没休息好,我还得再睡会。”
话毕,她便直接闭紧了眸子,闭眸着将身子朝下缩去,唯恐覃夙接下来再做出什么动作来。
覃夙单手撑起,眸中含笑,由着她缩下去。
待人寻好躲藏的位置时,覃夙微视线一瞥下,眸色微沉。
他微俯身过去,伸手固定住她慌乱的躲避,只是在师尊耳边低语了一句,下瞬便直接撤回了上身,维持了原有的姿势。
在师尊慌乱整理腰间衣带的动作中,覃夙将笑意这加深了些许。
待整理好衣襟,妤蓼脸面微扬,含了些羞意朝男子瞪去一眼。
在覃夙坦然的目视下,妤蓼也只得朝他幽幽吐出一句:不知羞……
师尊未尽的话语被覃夙悉数吞没,这次他越发温柔地品尝。
毕竟,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窗外正是举杯赏雪时,红帐内亦是春色无限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还有很愉快的短篇番外掉落,感谢看到此章的你,平安夜快乐啊~
第99章 番一
我是顾伽, 虽然听着像个假名,但的确是个真名。
我是这世上唯一幸存的伽加什族,半魔之体的我加上天赋, 修为于我很是简单。
有半魔之体的我潜入魔族更是简单, 再简单的将老魔尊从魔尊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毕竟我的修为加上他在魔族的不设防, 真的是很简单的事。
我故意放这魔头逃窜出魔界。
毕竟直接死了的话,他如何偿修仙道门中人人喊打的待遇。
我的族人想必会对这一结果感到满意, 算是报了当年对我们伽加什族的驱逐之仇。
哦,忘了说了,其实我死过一次,死在伽加什族被灭族的时候。
但也许可能是没死透, 我又有了意识。
睁眼的那一瞬, 冥冥中有天道意识告知我:一手掌剑,一手掌灭魔琴的少年便是灭我族的仇人。
虽然我没有了灭族时的记忆, 但那琴弦的声响, 如长针直入我七窍。
痛苦倒是其次, 主要是痛苦中夹杂的恐惧,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害怕听到外界的声响。
我自诩是个八尺男儿,不怕身体上的折磨痛苦, 但在那刻还是让我冒出了不如晕过去的想法。
在这恐怖的声响中,我努力想要看清灭我族人和杀我的究竟是谁。但很遗憾,在痛晕之前, 我也只能记起他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
我知道, 这大概也是天道对此人的护佑。
就像是我的再次有意识睁眼, 天道自有它所谓的法则。
但那又怎么样,既然天道未抹去我这记忆, 不正是在放话给我,让我杀了此人吗。
所以,我就勉强答应了底下魔众的请求,登上了这魔族之位。
我开始让他们在修仙道门中给我找寻此人的下落。
但很遗憾,修仙道门中掌琴弦的人很多,但多是些女子,少有的男子亦是些合欢宗之流。
但这些人,怎么可能是能弹动灭魔琴弦的人,发了一通脾气后,我自己出了魔族,我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些所谓的修仙道门,也顺便看看那老魔头的笑话。
为此,我特意去了有了老魔尊异动的小镇,槐安镇。
也是在这,我遇见了一个白衣女子——妤蓼。
可笑吧,在她的合籍大典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她的名字是苏妤蓼。
说回初见,此女并不如我记忆中娇滴滴的女子,也不是如我娘那般的泼辣性子。
她惯常都是带着些浅浅笑意的,即便是我第一次躲在暗处旁窥,她也没直接将剑意划到我身上。
只是在我忍不住出声时,她反问了我一句是朋友还是敌人?
她的修为很高,可以说是我所见的的修仙人中剑法最为厉害的了。
但她整个人又不似仙门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她从不端什么姿态,待人一直都带着些浅浅的笑意。
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在不知不觉中便让我说出了我的所见。
她在面对槐安镇的摊子时,处理的并不算多好,被动又过于相信人性。这时候我也才发现,她大抵是那种从小便待在名门正派修行的人,我好奇之下离开去探查了她身份。
果然,如我预料般,此女她来自无垢山临界,挽清道主便是此女子。
她是临界的守界人,临界的屏障屏的就是魔界,这不可巧了吗,我便是魔界之主。
我和她这算是注定要为敌对,当时心下便有了丝遗憾,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恐慌,我将它压了下去。
对于我的不告而别,她生了些恼意。
她直白的用言语探寻我的身份,我心下准备的说辞说不出口,我知道自己骗不了她了。
最后,我只能用一句:如果某一天我们真的成了对立面,我会正式和她辞别顾伽这个名字。
其实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明知会有这么一天,我这话就是在犯蠢。
我和她约好一起参加簪花大会,她在覃夙的挑拨言辞下,还是替择选了一件红衣。
虽然当时衣服还没到我手中,但她没有将我遗落出去,我很高兴。
也是在这之下,她在我心中越发不一样了。
我甚至第一次感激了天道,毕竟苏醒才能遇见她这般的女子。
但我这心中情意确定的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她心中已然住了个少年了。
住入她心中的少年并非不是我熟识之人,此少年是她的大弟子,但也是她的心仪之人。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
她大弟子覃夙在初见我时,便对我展现了强烈的排斥感。
凭着身形样貌,我一直走到哪都还挺受欢迎的,这并非是自夸之言。
在面对覃夙的无故排斥,我只当是他是少年人心性骄傲。
其实说白了是我心中有鬼便下意识忽略了,我一直说服自己,将他的排斥当做是少年人谨慎多疑。现在想来,那些都不过是雄狮对它领地侵犯的敌意罢了。
很可惜,晓之晚矣。
在嫉妒之意下,我做了一件很小人的事。
竹林中,她和她弟子被泽阳派追捕时,我乘人之危。
我对她疗伤中的弟子覃夙动手了,想着他在背后离间我和师尊,我便也让他尝尝入魔的滋味。
我知道我这想法阴暗又自私,无非就是对自身是半魔之体,因为她干干净净生出的自卑感,还有便是嫉妒覃夙能光明正大和她待在一块。
种种阴暗面,我便下手了。
我想着看看,她徒弟万一就因为这一缕魔族戾气影响堕魔了,她会作何处理。
我一面希望她对覃夙弃之如敝履,一面又害怕她会如此。
毕竟,我自身还是魔界之主,半魔之身。
她要连覃夙都如此对待,那我会如何,她该会直接举剑而向吧。
说不定她还会誓要将我斩杀,毕竟我这样的身份死于她之手的话,她将会成为修仙道门中的传说,百年内她妤蓼的名字将会响彻修仙道门,无人不知。
别说什么修仙道门不重这些,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位。
比如泽阳派中的苏子阳,对外是一片的儒雅做派,人称什么泽阳君子,实际呢,背地里还不是和我魔界出逃的老魔头勾结。
参加簪花大会,我第一个本意便是看看这老魔头还要做些什么,二便是想从这中看看有无擅琴的新秀,毕竟我是为追查灭我族人的家伙。
没想到的是,我竟中了覃夙的激将法。
其实他的挑衅很低级,但我就是没忍住,无非就是因为台上她的目光太温柔了。
我见不得这温柔的目光只落在覃夙身上,我见不得她只看得到他覃夙一人。
所以,我暴露了我的魔族戾气。
虽然只有一瞬,但常年和临界打交道的她,一瞬便将目光锁在了我身上。
我以为她会直接对我出剑,没想到的是她会和我约谈。
她和我说:只要不生害人之心便还是做我的顾伽。
魔界中底下魔众畏我惧我,敬我服我者众多,但他们永远不是和我站在一个高度,所以,这话倒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
然而我只高兴了一瞬,她下边的话让我知道她这般做是为了无垢山门派。
原来,她的默不作声不过是为了保全无垢山门派的名声,她这是在嫌弃我的身份。
所以,接下来我和覃夙的对战,我对她失信了。
我和覃夙的对战,我几乎是下了死手的打。我承认他是个天子骄子,但比起我还差点,所以他在招数的累计下,他节节后退。
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台面上看似我将他逼得狼狈,实际狼狈不堪的是我。
因为台上她犹如实质的目光。
她看向覃夙的目光是心疼和担忧,看向我的目光则是谴责和失望,实际节节败退的是我啊。
眼看着届簪花大会的魁首要是我时,变故也是在那时发生的。
覃夙这个疯子,竟然和我以命相搏。
我还未惊讶完,他手中的物什便让我再次定住了身形。
他手中灵力聚形的是一把长琴,长琴以他手指拨弄下的灵力发声,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也是在那刻响起的。
原来,我千寻万找的人一直就在我眼前,我们早就遇见了啊。
是以,我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我要杀了他。
我们两人交手了,她也动手了,她终究是为了覃夙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灭魔琴不愧是灭我族人的凶器,我至今仍无法与之一战。
仇未报完,我自然是不想死的,千钧一发之际下,所以我用了泽阳派苏子阳的命来要挟。
虽然我有这伪君子的一条命在手,但在面对她和覃夙,还有众多欲要杀我的修仙门派,我是难逃的。
我已经做好了同他们鱼死网破的准备,想着再如何也要将覃夙拉着垫背。
还有便是开始顾虑到,我会不会将她也给误伤了。
但,她人没有追来。
甚至,我在走的时候留意到她拉住了覃夙。
重伤下我只能回到魔界,我派底下的人去留意她的动向,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这也是追捕覃夙的动向。
然而,底下的一群废物竟跟丢了,也是在这时候我才知晓覃夙的真实身份,覃家嫡孙。
覃家不愧是几百年盛名在身的大家族,虽然爹不疼娘不在了,仍旧有那么多的势力对他的身份打着掩护,难怪我之前对覃夙查探的信息只有他在无垢山的。
但那又如何,区区一个覃家也能阻我不成。
是以,我派了血姬出去。
血姬比那群废物稍有些用,她带回了覃夙的大姐和她的新婚丈夫。
覃夙的大姐覃绾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让我对她多看几眼并非是她的皮囊,而是她眉眼间的温润。
她的温润让我想到了她,虽然在之后发现不过是赝品,但这时候还是令我对她多看了几眼,也多了几分耐心。
我用他丈夫的命让覃绾对我言听计从,说是让她言听计从,其实我也没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统共就做了两件事罢了。
第一件,我借她口躲在暗处见了她一面,在她与覃夙说笑辞别覃家的酒楼里。
我二件,我借她手送了她一一身衣服,在她和覃夙的合籍大典里。
我承认因为她身上的伤,我不会闯她加固的临界,但我想要出魔界太简单了,毕竟我可是魔界之主。
合籍大典后,覃绾告诉我她穿了那身我托付的嫁衣。
她还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一枚留影珠,眼巴巴的等着我信守承诺放了她丈夫。
但我在覃绾的诧异中直接毁掉了珠子,我能送她嫁衣但也不代表我就能看她和覃夙是怎样的相爱。
当然,我还是讲信用的放了覃绾和她丈夫。
虽然,她的丈夫是个隐藏的魔族,但这又与我何干?
这世道乱些才好呢,我才好从魔界出去啊。
你说什么?你说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她?
绝对不是!
毕竟,我势必是要同覃夙不死不休的,当然不是为了看她的!
你闭嘴,再说此类言辞,我顾伽连同你一块杀!本尊没心情不说了,滚!
——顾伽.完
第100章 番二
妤蓼和覃夙以师徒结为道侣的合籍大典, 在修仙道门中广为流传。
这中有艳羡祝福,自然亦有鄙夷和斥责。
但在无垢山这一大门派威压下,那些鄙夷和斥责的言语, 自然是暗流涌动的, 终究是摆不到明面谈论。
泽阳派的没落, 让与之关系密切的门派也收敛了很多。
是以近几年, 在魔族逐渐销声匿迹的情况下,修仙门派之间端的是一派平和。
这日, 妤蓼将小徒弟苏燕儿唤到了跟前。
妤蓼将手中茶盏放下,莞尔一笑道:“燕儿,临界屏障已加固,你可愿同我们一道下山出去走走?”
闻言, 苏燕儿抬首扫了眼站在师尊身后的大师兄覃夙。
大师兄的视线一直落在了师尊的身上, 苏燕儿见此一幕,眼里有了丝艳羡后便是落寞。
她上前径直蹲到了师尊跟前, 仰首眨巴了下大眼浅浅一笑道:“师尊, 弟子想留在临界, 大师兄的唤生术都快要破九层了,弟子也不能落下太多。”
对于她的这般用勤学来推辞,妤蓼自是不能阻拦什么, 笑了笑便让她注意下循序渐进。
近年来,在小徒弟燕儿的分担下,妤蓼开始将临界的事物逐渐交由她。
临界守界人的名讳, 在他人的言论中逐渐成了小徒弟苏燕儿。
当然, 这都是妤蓼和师兄姐们商议后的有意为之。
小徒弟这一拒, 此行出山便只有她和覃夙二人。
自回临界后,妤蓼曾多次见到小徒弟一个人站在后山, 二徒弟孟询的尸身葬在哪,她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她这个当师尊的不能过多的劝解,过于在意反倒只会让小徒弟强颜欢笑。
“师尊在想些什么?还在想留下的师妹?”覃夙说着将脚下的预剑提了些速度,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妤蓼扫了眼二人脚下的剑,对他的小动作了然于心。
覃夙所言并非是她全部所想,与其说她是想着小徒弟燕儿,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感慨吧。
多年前的出山是师徒一行四人的,如今只余他们二人。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道:“当年,是为师没能护好孟询,即便他行事有错,他也永远是我名下的弟子。”
不用看师尊的面貌,覃夙也知晓身前此话下的师尊是何神情,她眸子里一定都带着歉疚和遗憾。
垂眼下,覃夙扫过她发髻上的那支玉簪,眼里的不悦感散去了些许。
他对孟询和苏燕儿两人,自私点来说是不喜多过于喜的。
两个上世在师尊面前都没出现过的人,这一世过于占师尊的注意力了。
“师尊,师弟他自有小师妹的歉疚和担忧,这中因果得她自己偿。”覃夙说着微偏头朝下方扫了眼,又才接着道:“师尊不是说好陪我赴约的吗?师尊就不担心我输了?”
这中的输便是指覃夙的弟弟,覃锋。
早前的十年之约,因为覃夙父亲病情的加重,提前到了三年之后的今日。
妤蓼二人从剑上下来,停在了要入覃家的林子前。
二人刚走几步过去,覃锋便迎了上来。
覃锋面上带笑,在妤蓼二人交握相牵的手多看了眼,手中的扇子被他捏得紧了紧。
他本意并不想这么快的,然而父亲的突然病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的计划还遭到了覃夙两个舅舅的多方阻拦,这中说没他哥覃夙的手笔,覃锋是不信的。
但事已至此,他只得迎难而上,只求输的别太难看。
然而,覃锋在覃夙的手下,十招都没撑过便败了。
覃夙扫了眼对面脸色惨淡的覃锋,手腕一动轻松收了剑。
“既是我赢了,我要覃锋他们离开这个家,至于他们的去向,父亲看着安排,但我不允许他们和我娘的东西有丝毫沾染。”
覃扶双手交互捏了捏,饶是小儿子覃锋再给他打眼色,他也只得朝覃夙点头应了下来。
他是喜欢小儿子覃锋不错,但这场早先定好的规则下来赢家是覃夙,往后的家主之位自然也就是覃夙了。
他不止是一个父亲,他更是覃家的家主,为了这往后的家族繁荣,他别无抉择。
妤蓼二人在覃家呆的时日并不长,但也够她看到覃锋和他娘的离开。
“师尊从早间便时不时看我,可是有什么话同我说?”说着,覃夙将手中书卷放下,移步到竹榻坐下。
覃夙刚坐下,妤蓼便从竹榻上坐正了身形。
对于她这慌忙的举动,覃夙眼里含了丝笑意,将盖在她身上的薄毯朝上拉了拉。
“嗯,我也没啥想说的,就是想问下,你父亲突然的病重……”说着,妤蓼抬眸扫了覃夙一眼,见他面上无异便接着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你这几天心情很不错,但我感觉你对覃家家主这个位置又没多少眷顾。”
岂止是没啥眷顾,家主这个位置于覃夙,在妤蓼看来他纯粹就是为了赶走覃锋母子的。
因为从覃夙接任家主后,他对他父亲的邀请不上心也就罢了,对两个舅舅的多番拜访也不上心。
在妤蓼眼中,半旬下来她这夫君兼弟子更像是个要赴考的书生,只顾捧着书卷来翻阅,晚间更是燃灯笔耕不停。
她看向书桌,上方都快要被书卷铺满了。
“师尊,这家主位置待寻儿下了无垢山,我会交予他。”说着覃夙略一沉思又道:“寻儿也就是后来的覃寻。”
说寻儿妤蓼还不清楚是谁,说到覃寻妤蓼便惊诧的出声道:“他,是你?”
覃寻此人,他在后几年将会一跃成为无垢山财力的最大支持者,虽然按时间算他现在还只是无垢山的一个弟子。
这番提示下,妤蓼便知晓覃寻应当是和覃夙有些渊源的。
也就难怪他上世在众多修仙道门中,他独只对无垢山支持了,原来这背后之人竟是覃夙。
覃夙对此不置可否,微抿唇角又才出声道:“此人虽在修行上不出彩,但我发现了他在经商方面颇具天分,在无垢山里也过的风生水起。”
妤蓼知道,在崇尚个人修为为上的无垢山,覃寻一个修为不出彩的人能让诸多弟子给面子,那不仅仅是靠点小聪明可行的,这样具有领导力的人的确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
覃寻后来的作为,也证明了覃夙的眼光非虚。
“覃家家主是你,你决定便好。”说着,妤蓼又扫了眼书桌问询道:“既如此有了决定,阿夙这些天又在忙些什么?”
覃夙随师尊的视线扫了眼桌面,眼里的笑意更深,仿佛他就在等她这句问询了。
他抬首扫了眼书桌未答话,径直起身去到书桌拿了本书卷回来。
妤蓼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卷,见他也不多言只好自己翻阅起来。
书卷上俊秀的字体很是熟悉,一看便是出自覃夙之手。
只是……妤蓼随意翻阅了几页便将眉头拧了起来。
这书卷并不是她以为的什么修为心得,剑招术法……更多像是女子和男子之间缠绵悱恻的故事,也就是她先前所看的话本。
妤蓼微仰下巴,眼里带了些诧异道:“阿夙这是?你誊抄的话本?”
就是,他没事誊抄话本做甚?
覃夙微垂首,修长干净的指骨伸出点了点她手中书卷,唇角微掀:“师尊再仔细看看,这册可是我这几日最满意的成果。”
他这一幅让她赶紧看求夸的语气,让妤蓼抚了下书卷上字体,终是没忍住笑开了眉眼。
在覃夙直勾勾又带着些急切的视线下,她收了笑往后微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中册子看了起来。
早些年她很是喜欢修仙话本,还曾私自从临界下山只为包揽一包话本回山。
上世,覃夙见她喜欢也曾送了她一叠话本,只是魔族破开屏障实属突然,那些话本还未看便没了踪迹。
她指尖微动又翻过几页,眸子飞快扫过几页后惊奇道:“阿夙,这话本是你自己写的?”
不外乎是她有此一问,话本中的故事正是他们的上世。
话毕,她略过前边径直朝后翻去,后边并无无垢山他们的剑锋相对,覃夙给了它一个好的结局。
看着话本中描述的合籍大典,她染上笑意的眼眸明亮如辉。
“阿夙,所以上世你给我的那些话本,也是出自你手?”微仰下巴的妤蓼边合上手中册子,伸手扯了扯覃夙袖子。
覃夙随着她力道坐了下来,眼里有了些释然笑意道:“妤蓼还不算太愚,上世也怪弟子胆怯,才有了诸多错过。”
话毕,覃夙有了声轻叹,视线在触及到她眼眸视线时,微垂首在她眼皮上印下一个轻吻。
妤蓼的后退被他从后伸在后脑的手阻挡,他又将这个吻加深在了她唇角。
这个轻吻在两人唇上由浅入深,逐渐没了轻吻的本来面目,带了丝欲/色。
最后在他的动作下,二人一同滚进了竹榻间。
年久的竹榻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嘶嘶哑哑响了一夜。
翌日,春雨至,连绵的细雨在春风轻拂下,飘飘斜撒倾至湖面,仿佛是给予湖面一场温柔的赠礼。
妤蓼未用灵力,覃夙撑着的伞面朝她微微倾斜,二人正如寻常人家游湖。
“阿夙就这般告别你父亲了?”妤蓼伸出手接了一捧雨丝,微抬下颌出声道。
覃夙知道这一别便是同父亲的死别,他微微沉思了一瞬才道:“师尊,我阿娘至死未等到父亲一面,我无法原谅,也做不到替阿娘来原谅。”
“还有,去山洞前弟子再带你去个地方吧。”
妤蓼到了才知,覃夙竟是带她来见他娘了。
这是一座灵力所绕的小山坡,山坡就像个寻常的野山坡,并不会像是覃家族人的下葬之地。
但墓碑左底下几个覃夙之母四字,让人知道了这寻常的山坡确乃覃夙之母安言。
“阿娘,这是我师尊也是我的妻子妤蓼,我带她来见见您。”说着,覃夙直接屈身坐了下来,抬首的眼里带了些笑意,伸手抚过墓碑放轻了些声量接着道:“儿子过得很好,我找到了要一直相伴的那个人了。”
说着,他在心底又无声说了句:阿娘,她是我的师尊,也是我唯一爱的女子。
妤蓼也随着他屈身蹲下,脸上少见的带了些紧张之意。
虽然早前她曾放话下,阿娘的娘也是她的阿娘,但在这状况下的碰面还是第一次,说不紧张是假的。
覃夙看着她略显不自在的样子,少见的笑出了声。
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手,轻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凉,话落圈紧了她手拉扯着人站了起来。
妤蓼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热意,眼睫微眨停住脚步,径直上前在墓碑前站定莞尔道:阿娘放心,阿夙我会照顾好的。
话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下被他牵住的手,示意他们该走了。
覃夙在她喊出阿娘后,便将视线定在了她身上,握了握彼此交握着的手指,轻声应了声好。
二人走走停停,暮色四合之际才来到了目的地。
这次,妤蓼是清醒着下涯底的。
山洞中还是如他们早前去时一般:四通八达的出口,碎了的石像,就连那床荒唐的被衾也依旧在。
她伸手感受了下手中灵力,充沛的灵力盈满自身,并未因为入了此洞便没了生机。
果然,灵力和早先那座碎了的石像有关。
覃夙扫了眼她手上动作,微挑眉目,凤眸含笑道:“师尊这是还要打回来?”
下瞬,两道灵力交缠。
聚灵的藤蔓泛着猩红的微光,如初见般温顺地朝妤蓼手臂攀折而上。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成精的我终于完结了!!!!感谢所有看文的小可爱!谢谢!我下本不会这么鸽了,我要存稿!
下本《死对头转生之后[穿书]》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下本我会写的比这本好的!非常感谢么么~
《死对头转生之后[穿书]》简介:
【白切黑疯批男主邬煜 X 伪反派娇软女主许兮】
许兮和邬煜是修仙道门中人人皆知的死对头。
虽说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但许兮对此还是想喊冤三句:她一没乱杀无辜,二没去瞎放火,三更没去抓什么男子双修合欢!!!!
她不过是一个穿书被迫接任合欢宫的弱女子罢了,为改变原身作死的道路,她勤勤恳恳的将合欢宫往正道上拉,是他邬煜脑子有病非要置她于死地。
某日,底下人传来邬煜身死的消息,许兮大笑出声,笑够了才问道:他命灯呢?
底下人答:命灯没灭,在无情宗后山将养着,不日便要转生。
然转生之际阴差阳错下,失去记忆的死对头将她视为了救命恩人。
许兮只犹豫了一瞬便欣然接受了,一双秋剪水瞳滴溜一转,伸手将人带回了合欢宫。
还有什么比将书中正道之光的他,本书完结也是孤寡的高岭之花带回合欢宫更有趣吗?没有。
望着死对头溢满感恩之情的凤眸,许兮很是期待他记忆恢复的那一天。
*
无情宗少宗主邬煜有三个身死都无人知晓的秘密:一他喜欢自己的名字和许兮同时出现在同门口中,二他绝对没有同门口中的想杀死许兮,三他对许兮的一颦一笑皆念念不忘。
正是转生之际,许兮如他所想,对他自投罗网。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