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鹿清这一声笑嘲讽意味实在太过强烈。
时洺一时气不过强行将怀中的雪球塞到了她的怀中, 这才消了气。
他抱着雪球转身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鹿清手背的位置起了一片细密的红疹。
鹿清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痒意,低头看了一眼。
见只有方才被雪球碰到的手背上起了一小片红印, 她淡淡收回了视线, 将手掌放下便不再理会。
翌日一早, 鹿清起身去练武场晨练。
阿朝阿启走进了屋内, 将早膳送了进来。
阿朝昨日请了一天假回了趟老家,今日清晨才回侯府。
他看到时洺怀中抱着一只小奶猫缓缓走了出来,有些惊讶起来,“正君哪里来的狸奴?”
“昨日才养的。”
时洺摸了摸怀中雪球的小脑袋,坐到了椅子上。
“正君不知道吗?”阿朝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小声开口道。
“怎么了?”
时洺闻言抬头看向了他。
阿朝缓声回道:“奴听行芷说过一嘴, 世女她好像对狸奴的毛发过敏。”
“什么?”
时洺瞬间怔住,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我怎从未听到过。”
阿朝觑着他面上的神情,“许是世女不想让正君担心,就没和您说吧。”
时洺一时失了言语。
难怪昨日行兰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她一定是知道鹿清过敏的事面上才那般神情。
他忍不住轻抿起了唇瓣,看着怀中的雪球没了逗弄的兴致。
昨夜他还故意将雪球塞到了她的怀中, 根本没有发现她不能碰雪球的事。
“阿朝阿启。”
时洺轻声吩咐起来:“将雪球养到其他院落吧,离怡景院远些。”
他将怀中的雪球递给了两人,又接着说道:“平日里你们两个照顾好它, 莫要让它在妻主面前出现。还有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不要沾到一根毛发。”
“是。”
阿朝阿启立马应道。
见时洺起身, 两人出声询问了一句:“正君不用膳吗?”
“我先去沐浴。”
“对了。”时洺脚步微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身上的这身衣服和昨晚上的那身衣服都拿去丢了吧。”
鹿清晨练回来后, 就发现屋里那只丑东西不见了。
她缓缓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软榻上看账本的时洺问了一句:“雪球呢?”
“妻主回来了。”
时洺坐起了身子, 将手中的账本放了下来。
清隽的面容上平淡如常,温声回道:“那小东西太闹腾了,今日早膳的时候将我的碗都打碎了,我让阿朝阿启带到其他院子里养着了。”
鹿清看着他面上有些清淡的笑容,忍不住挑了下眉。
昨日看他对那小东西欣喜的模样,她以为他会很喜欢它,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人带走了。
不过既然是他的安排,鹿清倒也没什么意见,淡声嗯了一声,便揭了过去。
“今日我要去东魏营一趟,中午的时候不必等我回来。”
鹿清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缓声说道。
“妻主身上的伤……”
“已经无碍了。方才我去了一趟府医那里,她已经将胳膊上的绷带拆除了。”
闻言,时洺也就没再纠结她身上的伤,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鹿清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很快便离开了怡景院。
她身上的伤养了大半个月,距离岁旦也不剩几日了。
邺都城内早已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缎,商贩走卒也全都拥挤在了邺都城内,平日里宽阔平坦的中央过道也被允许摊贩停留。
自鹿清因为东魏军的事同老侯君争执过后,大房与老侯君那边,还有二房三房那边便疏远了许多。若不是鹿清还没有继承侯位,怕是早早就分家了。
不过承继侯位这事也急不得,大魏的律法有云,子承家业,需后继有嗣。
他们两个如今也就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圆过一次房,哪来的孩子?这事还早的很。
岁旦越来越近,大房这边也就鹿清和时洺两个主子,加上伺候的仆从小侍也不过才十几人。
时洺以前在侍郎府的时候,每到岁旦的时候都特别羡慕时洛。不仅有曾氏这个父亲在身边,团圆饭的时候时侍郎也会和他们待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而他却只能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小院落中,听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和说笑声。
如今嫁到了侯府,心境大不一样,即便只有鹿清和他,他也想热热闹闹的过一次岁旦。
因此见鹿清离开之后,他直接叫上阿朝阿启准备亲自去采买些岁旦用的东西。
自从时洺在红梅林遇过那次惊险之后,行芷行兰就一直被鹿清留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见他准备出府,立马跟了上去为他驾马车。
等到时洺再次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刚下了马车正准备往府内走,鹿清正好从东魏营赶了回来。
她翻身下了马,身上黑色大氅猎猎作响,大跨步走了过来。
看到几人身上大包小包的挂着,挑了下眉,“这是买了什么?”
时洺见她伸手将他手上的东西拿了过去,杏眸弯了弯,“过几日就是岁旦了,我想着去采买些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鹿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到岁旦了,也难怪今日没有早朝。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府内走去,回到怡景院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暗了下来。
鹿清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色,嗓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这几日怕是有雪。”
时洺闻言也学着她的模样抬头望了望夜空,却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他跟着轻声应了一句:“岁旦里下雪,是个好兆头。”
到了半夜屋外果然刮起了狂风,鹿清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外边的窗沿上已经覆了一层雪花。
她将屋内的炭盆又烧旺了些,这才又回到了床榻上。
时洺睡在里侧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妻主…”
“睡吧。”
耳边有轻柔的声音响起,身上也被大掌安抚性的轻拍了拍。
时洺朝暖和的被窝中缩了缩,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时洺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鹿清竟然还在床榻上躺着。
她头发半束着垂在身后,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此时正半躺在床头看着手中的兵书。
也许是听到了时洺的动静,她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扭头看向了里侧。
嗓音低沉:“醒了?”
“妻主怎么没有起身?”
时洺有些惊喜的坐起身来,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冷意后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鹿清见此立马拉起他身上的被子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圆乎乎的,只露出一张清隽的小脸。
她启唇回了一句:“外边下雪了,今日没有晨练。”
“下雪了!”
时洺杏眸瞬间亮起,掀开被子就想下去。
被鹿清一把按住了手掌,牢牢的固定在了床榻上,“慌什么?衣服都不穿就跑。”
“待着别动。”
她起身下了床榻,抬手拍了拍他被被子蒙住的脑袋。转身将挂在一旁的衣物拿给了时洺。
时洺睡觉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亵衣。平日里晚上脱衣服的时候鹿清都在沐浴,等她出来的时候他早就躺到了被窝里。早晨起来的时候她也早早就离开了。
算来算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鹿清的面穿衣服。面上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缓缓的将身上的被子挣脱开来,身上的亵衣经过一夜的蹂/躏,此时衣襟敞开了大半,清瘦的胸膛瞬间便暴露在了鹿清的面前,甚至连他身上的那两个小红点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女尊世界的影响,男人的胸膛她前世看的多了。
偏偏看到时洺这副模样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些诱惑,黑眸更是不自觉深暗了几分。
时洺察觉到他身上的亵衣敞开了大半,立马红着脸往上拉了拉。
鹿清也回过了神,立马清咳了一声,转身朝外间走去,“我去外边坐着,你慢慢穿。”
见她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时洺脸上的热意这才慢慢消退了下来。
外边的雪此时还没有停,两人用过膳后也没有出去,直接呆在屋内暖和。
时洺见鹿清又拿起兵书看了起来,他缓缓拿起昨日采买的东西走了过去,放到了鹿清的面前。
“妻主可会剪纸?”
他一边问着,一边拿起剪刀手上灵巧的裁剪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剪出一个福字。
鹿清看的十分有趣,伸手拿起来凑近看了几眼。勾起了唇角,“倒是有趣。”
在她看手中那个福字的功夫,时洺又剪好了两张,一个是花纹繁复精美的图画,一个怀抱着元宝的金鱼,活灵活现的,让人忍不住感叹。
鹿清忍不住称赞出声:“厉害!”
时洺闻言立马抿唇笑了起来,杏眸晶晶亮亮的,刹是好看。
他轻声说了一句:“妻主不如和我一起剪,岁旦的时候可以贴在门上和窗花上。”
“那我学学。”
鹿清倒没拒绝,拿起桌上的剪刀学着他的模样慢慢的裁剪了起来。
两人头抵着头靠在一起,说不出的温馨与融洽。
时洺抬眸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的鹿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胸腔中的心脏只觉得又柔又软。
他想:他终于抓住了高高在上的神祇,让她眼中融入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外边的雪下到中午的时候总算停了下来, 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整个脚面都陷了进去。
鹿清和时洺在屋内待了一上午,桌案和地毯上铺的全是剪纸。
阿朝阿启将午膳送进来的时候,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鹿清放下手中的剪刀, 双手握住脖颈转了转, 一股酸痛感瞬间传了过来。
她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心情倒是十分的不错。素来冷峻的眉眼都比平日要更放松些。
时洺见她放下了剪刀,心里舒了一口气,颤着手指将手中的剪刀也放了下来。
细嫩葱白的指缝间磨出了一道红印,肩膀和腰肢更是酸疼的像是与其他部位分离一般。
他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双腿保持一个动作太过长久也已经发麻。
时洺都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模样。他本意只是想找些事打发些时间, 没想到鹿清加入之后搞得跟比试一样。
鹿清缓缓地站起身体, 扭头见时洺还坐在那里,忍不住轻挑了下眉,“怎么了?”
时洺浑身僵硬,朝她扯了下唇角, “腿坐麻了。”
闻言,鹿清又挑了下眉, 抬步走到了他身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双腿,轻轻揉捏了起来,动作缓慢而又轻柔。
“啊——”
时洺忍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 双脚瞬间绷紧, 一股酥麻难耐的感觉瞬间传到了大脑, 令他头皮发麻。
他轻颤着身体浅浅吸了口气,用气声阻止道:“别……妻主。”
“忍忍。”
鹿清却按住了他推搡的手掌, 动作有些强势的继续揉捏着他的双腿。
等到那股磨人的感觉消失, 时洺紧绷的身体总算舒展了开来, 清隽的小脸布满红晕,杏眸也水汪汪的像是能流出水儿来。这副艳靡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怕是要以为鹿清欺负了他。
感受到掌下肌肉的放松,鹿清这才松开了他的腿,站起了身来。
她漆黑的眸看着时洺眼睛水润的模样,眸光轻闪了下,停驻了一瞬这才转移开了视线。
嗓音略微有些发哑:“还站的起来吗?”
时洺扶着桌案缓缓的站直了身体,双腿还有些发软,水润汪汪的看着鹿清轻唤了一声:“妻主……”
“你傻吗?腿麻了也不知道站起来走走?”
嘴上虽这么说着,脚下却又迈了过去,走到他的身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时洺勾起唇角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甜滋滋的笑了笑,直到被放在了椅子上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阿朝阿启收拾好地上的剪纸后,见两人亲密的模样,连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用过午膳之后,鹿清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时洺问了一句:“现在如何了?”
时洺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闻言,他立马起身来回走了走,随后看着鹿清回道:“我好了妻主。”
两人吃过饭后也没有其他的事,鹿清其实对剪纸还有些蠢蠢欲动,却被时洺及时的打断了,“妻主,我们在院子里堆雪人吧。”
时洺对雪有种特别的喜爱。白茫茫的一片,遮住了这世间所有的肮脏与污秽,似乎连心灵都能净化一般。
鹿清看着他兴致高昂的模样,自动咽下了嘴里那句继续剪纸的话。
淡声轻嗯了一声,“好。”
见鹿清同意下来,时洺眉眼瞬间飞扬了起来,抬步就要朝门外跑去。
被鹿清一把给扯了回来,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毛毛躁躁的,披风穿上。”
“哦。”
时洺立马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回了里间将狐裘大氅穿上。
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细腻的白色绒毛圈住他的小脸,衬得他脸上的肌肤越发白皙,像是能发光一样。
鹿清有些手痒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才发话道:“走吧。”
此时外边的天色依旧阴阴沉沉的,时不时有一阵冷风扬起,将地上的雪粒吹起,像是白色的风沙一般扑在脸上。
时洺跑到了院落中,将阿朝阿启都喊了出来。
鹿清为了应和他,也让行芷和行兰出来陪他一起。
阿朝阿启负责做雪人的头,行芷行兰负责做雪人的身体,时洺则是站在后面做指挥。忙的不可开交。
鹿清就静静地倚靠在廊檐下看着这一幕,清冷深邃的眼底浮现出连她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时洺指挥的口干舌燥,扭头看了一眼鹿清,就见她抱着双臂斜靠在柱子上。
他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弯腰握了一个雪团,扬手朝鹿清砸了过去。
鹿清对他毫无防备被他砸了个正着,雪团瞬间在墨色的大氅上炸开。
时洺见鹿清目光望了过来,杏眸弯了弯,“妻主,你好笨啊,这都躲不过去。”
见他挑衅的小表情,鹿清黑眸瞬间眯了起来,松开手臂迈步走了过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时洺见此立马朝一旁跑去,躲避着鹿清,可惜两条小腿还是没有跑过鹿清,被她抓在了怀中。
鹿清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上了他的脸蛋扯了扯,故意压低了声音:“胆子肥了?连我也敢砸。”
“妻主我错了。”
时洺立马老实了下来,缩在她怀中求饶起来。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还藏着一个雪团,趁着鹿清松懈下来的时候立马塞到了她的衣襟中。
冰凉的感觉瞬间在脖颈间化开,鹿清一时不察僵在了原地,被时洺挣脱了开来。
他立马跑远,扭头朝鹿清眨了眨眼睛,脆声道:“我下次还敢!”
“很好。”
鹿清从红唇间溢出两个字来,深邃的眼眸如隼一般圈住他的身影。
她迈步堵住了他逃跑的路径,将他渐渐逼入死角,随后一步一步逼近了过去。
时洺被逼的不断朝身后退去,嘴上总算告饶道:“我错了妻主,我真的知错了。”
脚下突然一个打滑,瞬间朝后仰了过去。
“啊!”
一声短促的轻叫响起。
鹿清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带着摔到了松软的雪地中。
“唔—”
时洺被压得闷哼了一声,抬手按住了鹿清的肩膀。小嘴忍不住微微张开喘了一声。
鹿清压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手掌护住了他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挺翘的鼻尖几乎擦过,鹿清看着身下小儿郎满眼水润的模样,清隽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
她心思微动,鬼迷心窍的低下了头。
双唇相撞的瞬间。
时洺杏眸下意识瞪圆,傻愣愣的看着鹿清。
鹿清微喘了一声松开了他的唇瓣,低声说了一句:“闭眼。”
随后又启唇咬了上去。
偌大的院子里静谧一片,阿朝阿启和行兰行芷早已经退了下去。
一阵冷风又轻轻扬起,将地上的雪粒重新卷起,悠悠荡荡的飘向远方。
两人再次回到屋内的时候,身上的大氅都有些湿了。
鹿清倒是神色淡然的将身上的墨色大氅脱下扔到了软榻上,将脚边的炭盆加旺,随后坐了下来。
时洺却满脸通红的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整个人羞耻的想要团成一团藏起来。
鹿清抬眸瞥了他一眼,嗓音淡淡的提醒:“衣服还不脱下?”
闻言,时洺这才慢吞吞的将身上的狐裘大氅脱了下来,只是还低着头站在原地。
“这么害羞?”
见此,鹿清嗓音中含了抹戏谑,起了几分逗弄之心,“不就是亲了一下吗。”
什么叫只是亲了一下。
时洺在心底发出尖叫,抿了抿还有些发麻的唇瓣,觉得自己的嘴巴一定是肿了。
“又不是没亲过。”
鹿清却不紧不慢又丢出一个惊雷。
“你你你记得!”
时洺这下彻底淡定不了了,睁大眼睛看向了她。
鹿清轻勾起红唇,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我自然记得,不过…”
她黑眸上下扫视了下时洺,语音含笑,“你那日不是说醉酒后都不记得了吗?如今怎么又想起来了?”
鹿清嗓音轻慢,“嗯?骗我?”
“我……”
时洺被她逼问的哑口无言,臊的脖子都红了起来。
他咬住唇瓣不语。
鹿清却没有放过他,“怎么不说话了?那日你知道我亲了你?”
语气还特意在亲这个字上面加重了几分。
时洺胡乱扣着自己的手指,羞的眼睛都漾出了水儿来,声音细弱:“我,我刚想起来。”
“刚才我亲你的时候想起来的?”
鹿清嗓音暧昧不明,眼神中闪过几分恶劣。
时洺咬唇瓣的动作不自觉加重几分,羞的无地自容,“嗯。”
“那你都想起了什么?可记得我如何亲你的,如何……”
“你,你不许再说了!”
时洺却再也受不住,抬起头凶巴巴的瞪着她。偏偏一点气势也没有,跟只小猫儿似的奶凶奶凶的。
看的鹿清越发想要逗逗他,“怎么了?恼羞成怒了?”
“反正你不许再说了!”
时洺依旧瞪大眼睛自认凶狠的瞪着她。
鹿清见此彻底忍不住轻笑出声,黑眸中尽是笑意。嗓音轻慢道:“好好好,我不提便是了,还挺凶。”
见她总算揭过了这件事儿不提。时洺这才收起眼底的羞恼,只是脸蛋上的热度却怎么也消不下去。滚烫的他心尖发颤。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离岁旦还有两日。
按照大魏的风俗, 岁旦前两日要用掸尘清扫房子,寓意着除旧迎新。
一大早上,行芷行兰她们便安排人在院子里打扫了起来。除了昨日堆的雪人还站在那里, 其他积雪全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阿朝阿启则是带着几个小侍在屋子里清扫, 各个角落都不放过, 将所有物件都抹了一遍。
鹿清和时洺也没有闲着, 两人将昨日剪的那些剪纸全都拿了出来,在院落中粘贴了起来。
时洺拿着剪纸跟在后面,鹿清端着浆盆站在窗前粘贴着。
直到中午,所有人才全部停下手来。
时洺站在院落中看着焕然一新的小院,杏眸忍不住弯了弯, 眼底满是笑意。
一阵冷风吹起挂在廊檐下用彩线穿成的红色剪纸, 挂在线上的剪纸和小铜铃瞬间响了起来,清脆而又悦耳。
鹿清手中拿着狐裘大氅走了出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拧了下眉,“小心冻着了, 回屋去吧。”
“妻主。”
时洺乖乖巧巧的任她裹了起来,抬起小脸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
鹿清在他胸前系好带子, 收回手掌垂眸看向他。
时洺却没有言语,一把扑到了她的怀中环抱住了她的腰,在她怀中蹭了蹭脸蛋。
鹿清立马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肢, 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忍不住轻笑:“撒什么娇。”
自从昨日那个吻后, 两人之间明显更亲密了些,搂搂抱抱也更加的随性自然。越发像一对恩爱的小妻夫了。
鹿清和时洺对此很有默契, 嘴上虽没有言明, 但心却已经在悄悄贴近。
有时候, 细水流长的感情其实比那些轰轰烈烈的情爱更令人心动和心安。
——
一眨眼的功夫岁旦就到了。
一大早上,鹿清和时洺就起身了。毕竟今日事情比较繁多,还要去老侯君那边准备祭祖的事宜。
鹿清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还没有亮,依旧黑漆漆的一片。
她缓缓的坐起身,将挂在一旁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低头看着依偎在她身边的时洺此时还睡的正熟。
他这些时日倒是越发爱撒娇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朝她这边靠近。
鹿清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他贴在额间的碎发。心底倒也没有任何的排斥,甚至柔和的令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这娇气的小儿郎在她心中终是不同于他人的。
她对他的容忍与耐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妻主……”
时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惺忪的杏眸轻眨了眨。
鹿清收起心底的思绪,收回了手掌,轻声说了一句:“该起身了。今日还要准备祭祖的事。”
时洺哼咛一声,又在温暖的被窝中蜷缩了下身子,见鹿清下了床榻,这才慢吞吞的坐起了身来。
他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鹿清,杏眸慵懒的眯了眯,突然娇声道:“妻主,好冷,我不想自己穿衣服。”
鹿清闻言挑了下眉,慢慢踱步走了过去,嗓音低沉:“你倒是越发放肆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手上却将他揽了过来,拿起一旁的衣服给他一件一件地穿了起来。
时洺眯着眼睛靠在她怀中,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蜷腿就蜷腿,乖乖巧巧的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鹿清看着他这副舒坦的小模样,忍不住捏着他的腰肢轻掐了下,将怀中的小儿郎掐的痛呼了一声。眼泪激了出来后这才松开的手指。
见他努起嘴角不满的模样,鹿清拍了拍他的臀部,淡声道:“下来。”
时洺这才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不情不愿地走了下来,站在了地上。
两人用过膳后,外边的天色刚刚透出几分光亮,不过还是有些暗沉。
鹿清领着时洺出了怡景院朝春晖堂走去。
她带着时洺走进春晖堂时,三房的人已经到了。
鹿直看到鹿清走了进来,含笑着打了个招呼:“清清,你们过来了。”
鹿清朝鹿直和她身边的游氏拱了拱手,“三姨母,三姨父。”
“快都坐下吧,你祖父还需些时辰出来。”
游氏立马起身拉住了时洺,让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鹿清也在鹿直的身边坐下。
几人谁也没有提其他的,表面上倒是和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二房的人也走了进来。鹿安带着谢氏以及两个侧君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房的几个子女。
他们一大家子一进来瞬间挤满了屋子。
谢氏脸色不好的带着两个侧君以及几个儿郎坐到了时洺旁边。显然心情不佳。
鹿安倒是一脸的容光焕发,似乎是觉得这屋内一半的人都是他们二房的人感到很是光彩。
因为鹿清的关系,她最近在朝堂上也过的风生水起。以前看着这个大房的甥侄女便一脸的不耐,如今却是满脸都是笑容,亲切的拍了拍鹿清的肩膀:“清清这些时日不见倒是又清丽了不少。朝中几位大臣都想约你到云兮楼聚聚,今晚陪二姨母去坐坐?”
鹿清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掌,黑眸波澜不惊,面色平淡的应道:“怕是要辜负二姨母的美意了。小甥已经答应了阿洺今晚陪他一起去看舞龙,怕是不能去云兮楼一聚了。”
“那倒是有些遗憾了。”
鹿安面上依旧绷着笑脸,“既然你已经答应了甥侄的请求,那就下次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老侯君终于姗姗来迟。
他扶着潘公的手缓缓走到了主座坐下,看着下面的众人慢声道:“你们都到了,那就去祠堂吧。”
说着,又扶着潘公起身朝外面走去。
其他人见此,立马跟了上去。
鹿清和时洺坠在众人的身后,时洺朝鹿清悄声问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妻主要带我去看舞龙?妻主现在也学会说谎了?”
鹿清闻言捏了捏他的手掌,嗓音低沉:“故意说反话激我?那今晚我就食言一次,不带你出去了。”
“妻主,我错了。”
时洺立马讨饶起来,杏眸眨啊眨的,看起来又大又水灵。
他牵起鹿清衣袖的一角,轻扯了扯,“我想去看。”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鹿清轻笑一声,黑眸中满是戏谑。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下来,越发显得精致的面容有些艳丽逼人。
时洺看着这样的鹿清一时有些失神,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她长的这么勾人做什么!
“傻了?”
鹿清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时洺这才回过神来,掩藏在黑发下的耳尖不自觉有些泛红。
祠堂建在侯府的西北角,需要穿过一片曲径通幽的竹林。
众人走到祠堂的时候,仆人们已经将贡品全都摆放好了。
老侯君接过递来的高香,拜了三拜插.入了香炉内。其余人在老侯君之后也依次拿起高香祭拜。
鹿清在鹿融和许氏的牌位前站定,在地上浇了几杯酒,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了身来。
时洺也满脸肃穆的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将手中的香放入了香炉内。
所有人都祭拜完之后,便要开始做法秽,是老侯君专门从泰安寺请来的老尼做的。
禅禅的佛音伴随着法仗上面的金玲声不断的在空中响起。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两个时辰的去秽结束后,仆侍们手拿爆竹走了进来。
这爆竹是用竹竿制成的火炬,燃烧时竹节内的空气迅速膨胀爆裂,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鹿清下意识的走到时洺的身后,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直到响声结束才收回了手掌。
祭祖结束之后,所有人又回到了春晖堂,此时已经是申时了。
晚上的团圆饭他们并不在一起用。老侯君年纪大了,因此每年都是各房回各房过去。
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原主鹿清总是留在春晖堂陪老侯君一起过岁旦。
如今嘛……
鹿清看着老侯君冷漠的面庞,似乎早就忘却了他曾经疼爱有加的这个孙女。
只是目光慈和的看着三房的两个孙辈,让潘公拿出两个福袋亲手递给了两人。
至于二房的几个孙辈,直接打法潘公拿出福袋给了他们,但模样儿明显不如三房的精致和厚重。
至于鹿清和时洺,他似乎真的记恨上了两人,根本没往两人这边看。
如此明显的差别对待,让时洺忍不住抿起了唇瓣,杏眸有些泛冷。
直到走出春晖堂,他心里的那股气都还没有消下去。
“怎么了?”
鹿清注意到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出声问了一句。
时洺摇了摇头,有些生气道:“我就是替妻主感到不值,祖父未免也太过分了些。所有孙辈都给了福袋,独独漏过了妻主。”
一个人从疼爱到厌恶怎能转变的如此彻底,再怎么说鹿清也是他嫡亲的孙女。
“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
鹿清面容却很平和,情绪上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轻笑一声,声音平淡:“一个福袋罢了,不值得你为此生气。”
说着,她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时洺的手中,“他人有的我们家阿洺自然也得有。”
语气随性自然,如同玩笑一般。
时洺看着手中绣着福字的荷包,神色微怔:“这是给我的福袋?”
他抬头看向鹿清,“妻主什么时候准备的?怎想着给我福袋?”
鹿清静笑不语,没有开口。
她早料到老侯君会有此作为,因此便提前让行芷行兰准备了个福袋。
“不打开看看?”
鹿清挑了下眉看向他。
时洺轻抿了下唇瓣,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福袋,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姿态的狸奴,全都是用金子做成的。十分的逗趣。
鹿清缓声开口:“这是我让行芷行兰特意准备的。岁旦安康,阿洺。”
时洺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她温和的眼眸,眼眶微红,“岁旦安康……鹿清。”
第四十四章
用过晚膳之后, 鹿清带着时洺出了侯府。
岁旦之日舞龙其实也是一种祭祀,寓意着来年的风调雨顺。
每年都是由教坊司的官员特意安排的人表演,在大魏王宫的泰宁门举行。届时不仅是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们观看, 有时魏帝也会带着众后君在王宫城墙上观看表演。
因此, 泰宁门所对着的这条街市一到岁旦之夜便人潮如山。不仅是来往游乐的行人, 卖各种吃食珍玩的小贩也会聚在这里。
今夜毕竟是岁旦, 鹿清给行芷他们都准了假,让他们可以自由去玩乐。
她则独自一人带着时洺朝泰宁门的方向走去。
来到泰宁门所在的这条街上时,路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几乎肩膀挨着肩膀,一不小心甚至都能踩到前面之人的脚跟。
时洺穿着狐裘大氅, 头上戴着兜帽, 裹的跟个雪团儿似的紧紧的跟在鹿清的身后。
他小脸憋的通红,被来往拥挤的人群时不时撞到肩膀,忍不住吃痛的轻呼一声。
鹿清注意到之后,立马揽住他的肩膀让他走到自己的里侧, 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
她垂下眼眸,贴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没事吧?”
时洺素白的手指抓住她的衣袖, 摇了摇头,“我没事。”
闻言,鹿清这才又直视前方, 半抱着他继续朝前面走去。
挤过拥挤的人潮, 两人总算来到了泰宁门。
此时, 舞龙刚刚开始。
耀眼的火光从前方的空地上传了过来,一条庞大恢宏的巨龙舞动了起来, 起起伏伏, 不断游走。
时洺目光紧紧地盯着正前方, 圆润的杏眸中流光溢彩。明亮的火光在他眼底不断的明灭交错。
他薄唇微微开启,呼吸也随着舞动的巨龙起伏着。
鹿清看着他如此专注的模样,黑眸中划过抹温柔的笑意,随即也扭头看向前方。
舞龙一直到戌时才结束。
鹿清和时洺在舞龙结束之后也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在街市上逛了起来。
两人半路上倒是意外地碰到了陆欢和二皇子燕怀然。
燕怀然拽着陆欢的胳膊,满脸兴奋的左顾右看着,陆欢则是一脸无奈的跟在他的身后,桃花眸中闪过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鹿清和时洺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几日未见,这两人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陆欢这时也看到了鹿清,桃花眸瞬间亮了起来,隔空喊了起来:“鹿清!这里!”
见两人走了过来,这才又继续说道:“你们也出来玩了。”
“陆欢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快陪我去放天灯去。”
燕怀然却突然插话道,催促起来。
闻言,陆欢连忙应了一声,“行行行,小祖宗!”
说着,抽空还问了鹿清一句:“你们去不去?”
鹿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时洺,询问道:“想去吗?”
时洺却朝她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有些累了妻主,我们回去吧。”
他不想错过这个能与鹿清独处的机会。
见此,陆欢只好朝两人告辞,被燕怀然拽着朝前面走去。
时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看来他们二人是好事将近了。”
“回去吧。”
鹿清淡声说了一句,对于陆欢和燕怀然的事情显然并不感兴趣。
“妻主就不好奇吗?”
时洺看着她问了一句。
他发现鹿清这个人真的是从内到外的冷漠,几乎很少有东西能够激起她的好奇心。
“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可你和陆二小姐不是关系很好吗?”
“所以呢?”
鹿清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我还要管着她娶夫生女?”
“妻主,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趣。”
时洺听她如此说后,忍不住玩笑了一句。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话音落地之后,鹿清面上的神情明显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
她嗓音低沉的开口:“怎么?你现在才发现我是这样无趣之人。”
“后悔了?”
“才不!”
时洺却扑到她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肢。
“妻主只要关心我就够了。”
至于其他人,他巴不得入不了鹿清的眼呢。
鹿清看着他这副娇憨的小模样,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好,我以后只关心你。”
两人回到侯府后,鹿清本想往里间走去,却被时洺拦了下来,“妻主,你忘了还要守岁了?”
他拉着鹿清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两人中间的小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小吃糕点。
“今日我们两个可不能睡觉,一定要守到天亮,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鹿清看着他双眼发亮的模样,将口中那句我不信此事给咽了回去。
低声应了一句:“好。”
时洺立马笑了起来,将桌案上的吃食朝她身边推了推,“妻主若是想睡了,可以吃些东西解解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唯有桌案上的蜡烛留下一片暗影不断的晃动着。
鹿清手拿一本杂书神情寡淡的翻阅着。她一页一页的捻过,直到翻阅了大半才停下来休息了会儿。
正想拿起手边的热茶饮一口,却见坐在对面的时洺此时正点着脑袋,手中还拿着一块咬了半口的糕点。
眼看脑袋就要砸在坚硬的桌面上,鹿清眼疾手快的伸了过去,温热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小脸。
时洺毫无所觉的砸吧了下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的鹿清一阵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喃了一声:“自己倒是先睡过去了。”
鹿清动作轻巧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弯腰将他从软榻上抱了起来,缓缓朝里间走去。
——
翌日一早,时洺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下一片柔软,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却是一片天青色的床幔。
时洺啊了一声,猛的坐起了身来,哀嚎了一声:“我怎么睡着了!”
“醒了?”
鹿清听到声音后走了进来,满眼含笑的看着他。
时洺抬起眸一脸的幽怨,嘟哝了一句:“妻主怎么不叫醒我?我都没有守岁。”
“你跟只小猪似的睡的太熟,我可叫不醒你。”
鹿清却笑着开口,满是戏谑道。
“唉。”
时洺坐在床上叹了一声,满是懊悔:“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呢,这太不吉利了。”
“行了,别想了。”
鹿清上前一步将他从床上捞了起来,将衣服给他穿到了身上,“昨夜我替你守了,不会不吉利。”
“妻主一晚上没睡?”
时洺立马抬起头看向她,有些沮丧:“明明是我拉着妻主守的岁,我自己却睡过去了。”
“妻主快补补觉!”
说着,他拉住鹿清的手,屁股朝里面挪了挪,将床榻腾出地方来。
鹿清看着他满脸愧疚的模样,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倒也顺从的坐了下来。
她正想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行兰焦急的声音:“主子,宫内传来消息,命您赶紧过去。”
鹿清瞬间皱起眉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站起了身,看着时洺说了一句:“若是还困便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妻主快去吧。”
时洺立马松开了手掌,朝她说了一句。
房门响起,鹿清的身影消失不见。
时洺收回视线,刚想躺回床上,却又瞥到了身上鹿清为他亲手穿上的衣服。
他心里有些甜滋滋的抿唇轻笑,像是打翻了蜜罐儿一般。
这是鹿清为他穿的衣服,他还是不睡了。
这边,鹿清出了房门,看着行兰皱眉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行兰沉声回道:“宫里传信的人只说是闽南一带出现了匪乱,陛下急召众臣前去商议对策。”
大魏王宫
议政大殿上,魏帝看着底下的一众臣子,沉声开口道:“众位爱卿可有何对策?”
太女燕暮柠第一个站了出来,满脸严肃道:“母皇,儿臣请旨前去灭匪。”
苏若白同谢泠也上前一步,站了出来,“臣等愿陪同太女一同前往治匪。”
鹿清瞥了三人一眼,又看了眼站在群臣中的镇远侯和齐远侯,总觉得两人面上的神情有些异样。
她心底敲响了警钟,难道原著中的太女不是在漠城出的事,而是在平匪的时候出的事?
鹿清努力回想着原著的剧情,似乎太女哀号传回邺都的时候,邺都城内的桃花都开了。那时女主正陪同男主一起在桃花林游玩,却突然接到了这样的噩耗。
她心脏紧绷了起来,在魏帝开口前站了出来,“陛下,臣愿自动请缨前往。太女殿下为一国之本,怎可随意离开国都。上次漠城之事便是前车之鉴,还望陛下三思。”
“鹿清——”燕暮柠皱眉看向了她,正想说什么。
魏帝开口了,“鹿爱卿说的有理。太女确实不适合前往。那既然如此,前往闽南平匪之事便交给鹿爱卿了。”
“臣遵旨!”
鹿清没有看燕暮柠,直接跪到地上领旨。
低头的瞬间,她没有看到镇远侯与齐远侯脸色难看了下来。
“对了。”
魏帝这时又出声道,目光转到了苏若白和谢泠的身上,“苏爱卿和谢爱卿也想要请缨前往?”
苏若白和谢泠立马正了脸色,应声道:“是,陛下。”
闻言,魏帝目光又落到了鹿清的身上,缓声问道:“鹿爱卿觉得如何?”
鹿清面不改色,声音淡淡:“全凭陛下定夺。”
“那既然如此。朕就命苏爱卿和谢爱卿同你一起前往。你们三人务必要将匪乱平定!”
“是!”
平匪的事定下来后,魏帝便宣了退朝。
燕暮柠拦住了鹿清,沉声问道:“阿清,你为何要拦下孤?”
“殿下。”
鹿清黑眸看着她,嗓音低沉:“闽南匪乱一事怕是不简单,您最好还是坐镇邺都为好。”
“你这话是何意思?”
燕暮柠眸光微沉了下来。
鹿清声音淡淡,“臣只能告诉您多注意些镇远侯和齐远侯的动向,至于其他的还要等到去了闽南之后才能知道。”
燕暮柠闻言沉默了下来,目光直直的看着鹿清,只说了一句:“孤命令你活着回来。”
“放心。”
鹿清红唇轻勾,神情放松了下来,“臣自然是要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离开王宫之后, 鹿清前脚刚到了侯府,圣旨紧跟着便送了过来。
传旨的宫人离开之后,时洺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鹿清着急问道:“妻主要去闽南?怎么会这般突然。”
鹿清收起圣旨, 转身看向了他, “闽南一带出现了匪乱。陛下命我与镇远侯府世女、齐远侯府世女前去平定。”
“那妻主何时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明日, 至于何时能回……”
她声音顿了下,声音有些低沉:“期限未定。”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忍不住握紧了手掌,纤长的睫毛轻垂,遮住了眼底的低落。
明明两人的感情刚刚升温,鹿清却要离开了。
“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前往?”
这时, 鹿清的声音突然又传了过来。
“我也能去吗?会不会妨碍到妻主?”
时洺瞬间抬起头来, 眼眸晶亮的看着鹿清。
“闽南匪寇素来盛行,平匪之事不是一日便可完成,也许耗个三两年也未可知。”
鹿清声音淡淡,“陛下也有将我调任此处的意思, 你跟着前往并无不可。”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总觉得此行平匪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届时说不定会有大的变动。将时洺独自一人留在邺都,她内心也不安定。还是让他跟在她身边为好。
鹿清收起心底纷杂的思绪,黑眸定定的看着时洺, “你愿意吗?闽南身为边远地带, 吃住都不如邺都好。也许此行还会有危险。即便如此你还要和我一起前往吗?”
时洺看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
邺都再好,也没有鹿清在。只要能和鹿清待在一起, 无论是去哪里都无所谓。
鹿清见他这副郑重的小模样, 红唇微不可见的轻轻勾起, 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既然如此,那去收拾行囊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出发。”
——
岁旦刚过,鹿清和时洺却要西下闽南。
此次前往闽南,鹿清带领着包含铁骑营在内的东魏军共计三千余人一同前往。她手中还有魏帝亲赐的兵符调令,届时可以凭此调用驻扎在闽南一带的军队。
至于苏若白和谢泠,两人各带了北魏军两千人和南魏军一千人。
大军已经先她们一步走了,鹿清带着时洺等在城门口处,看着姗姗来迟的苏若白和谢泠终于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时洺后明显有些讶异,苏若白忍不住轻挑了下眉,谢泠更是出声调侃道:“鹿世女此行竟还要带上夫郎?闽南一带的春艳楼可是一绝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鹿清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位齐远侯府的世女。大朝会的时候她只觉得她模样有些阴沉,看着有些不爱言谈。如今倒是发现那日竟看走了眼,这位谢世女眉眼间的风流恣意,看起来与陆欢也不逞多让。只是比起陆欢,她倒是无端的让人有些生厌。
鹿清冷峻的眉眼间染上些不快,黑眸凝视着她,沉声道:“谢世女慎言。”
“瞧我这张嘴。”
谢泠看出鹿清面上的不善,立马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赔礼道:“该打!”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站在一旁的苏若白适时出声说了一句,看着鹿清和谢泠温声提醒道。
她话音落地之后,鹿清带着时洺率先上了马。
此次平匪比较焦急,时洺只能跟着鹿清一起骑马。他被鹿清裹的只剩下一个发顶,牢牢的固定在她怀中。
鹿清握紧缰绳,贴在他的耳边低喃了一声:“抓紧我的腰,我们要出发了。”
闻言,时洺在她怀中无声的点了点头。
随后,鹿清身下黑马便如同一道风一般驶出了城门。
还留在原地的谢泠看着一旁的苏若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到了闽南还请苏世女多多照顾了。”
苏若白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面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谢世女言重了。你还是多多担心自己吧。”
说罢,驾了一声,也朝前面驶去。
谢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眼神有些阴鸷,眸底的神色拨云诡谲。
闽南距离邺都千里,骑马也需要五六天的时日,且中间还要换乘。
在又一个天黑来临之前,她们总算赶到了一处城镇,在此处驿馆可以安生的休息一晚。
鹿清将时洺从马上接了下来,见他站稳脚跟刚想松开手掌,他却突然双腿发软差点摔在了地上。
见此,鹿清连忙捞住他的腰肢,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低头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时洺扬起有些苍白的小脸,眉眼间满是旅途奔波的劳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妻主别担心,我没事。”
鹿清却皱着眉一把将他横抱了起来,疾步朝驿馆内走去。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将时洺放到了床榻上。掀开他的衣服便想要查看他大腿的情况。
时洺连忙摒住了双腿,跟只炸毛的猫儿似的惊慌失措,“妻,妻主,你这是干什么?”
“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鹿清却一脸平静的按住他的双腿,有些强势的分开。
“不,不用了,妻主,我真的没事。”
时洺满脸羞红的拒绝道,伸出手想要推开她的手掌。
鹿清却不理会他的抗拒,抿着红唇将他身上的亵裤卷了起来。
看到他大腿内侧被磨的一片淤青,甚至都已经开始泛着血丝,她立马凝眉沉声道:“这就是无事?还没到闽南地界你这双腿怕是不想要了。”
“坐在这里别动。”
说着,转身走出了屋门,过了一会儿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进来。
“妻主,还是我来吧。”
见鹿清坐下身子想要给他涂药,时洺连忙出声道。
鹿清抬起黑眸看向了他,眼眸沉沉,“别动。”
低沉的嗓音中添了几分凌厉,时洺只好老老实实收回了手掌,忍着羞耻让鹿清给他上药。
冰冰凉凉的药膏涂抹在肌肤上,有些疼又有些痒痒的,让他忍不住颤了颤身体哼咛了一声。
“疼?”
鹿清涂抹的动作微顿,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时洺咬住唇瓣摇了摇头,“不疼。”
见此,鹿清这才又低下头神情认真的涂起了药来。
“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鹿清总算停下了动作。
时洺见此立马将裤腿放了下来,拉起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身上。
鹿清见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忍不住轻挑了下眉,“这么害羞?平日里往我怀中扑的架势去哪了?”
时洺:“……”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哪有。”
鹿清闻言又轻挑了下眉,倒也没有和他反驳,将手中的小瓷瓶收了起来后起身又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后,她手中端着简单的饭菜走了进来。
“驿馆内饭菜简陋,随便吃些吧。”
时洺慢吞吞的下了床榻,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两人用过膳之后,便早早的安寝了。毕竟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时洺再次回到床榻上的时候才发现这驿馆内的床竟如此小,而且还只放了一床被子。
鹿清回来后就见他站在床边发呆的模样,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还不睡?”
“哦哦。”
时洺立马回过了神应了两声,脱下鞋子爬到了床榻上,乖乖的在里侧躺了下来。
鹿清走过来后也发现这床榻有些小,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神情平淡的脱下外袍后便躺了下来,盖上了被子。
两人同盖一床被子,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时不时的碰到对方的身体。
时洺胸腔中跟怀着只小鹿似的,一直砰砰跳个不同。
他浑身紧绷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见旁边的鹿清没有了动静像是睡着了一般。这才敢动作轻微的挪动了下身体。
鹿清闭起眼睛正准备入睡,就感觉到身侧的小儿郎跟条虫似的一直来回动个不停,时不时挨挨蹭蹭的碰着她的身体,让她心头一阵燥热的火起。
她额间青筋蹦了蹦,最终实在忍受不了他这似有若无的碰触,伸手将他揽在了怀中紧紧的锢定住。
“啊…”
时洺轻叫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没睡?”
鹿清闭起眼睛,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沉声吐出两个字来:“睡觉。”
说罢,便不再开口。
时洺靠在她的怀中,藏在被子下的手掌拽着她腰间的衣物,感受着她不断起伏的心跳。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手掌轻轻放松,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她的腰肢,朝她怀中又靠了靠,这才闭起了眼睛。
半夜,屋内的炭盆似乎灭了。
时洺在睡梦中像是感受到了寒冷不自觉地朝鹿清怀中拱了拱。
鹿清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明,垂眸看了他一眼。
抬手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抱着怀中的小儿郎沉沉的睡去。
翌日清晨,时洺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怀中一片温暖,他忍不住伸手又抱了抱,这才发现手下的触感柔软的令人心颤。
时洺瞬间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便是鹿清那张精致冷峻的面容。
她此时还没有苏醒,深邃的黑眸紧紧闭起,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也隐匿了起来,越发衬托出她那张精致美艳的脸庞。
冷白细腻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瓣。
时洺从未发现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好看,处处都长在了他的心坎儿上,让他忍不住为之痴迷。
他从被子中伸出手指,轻触了触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泛痒的感觉直接从指尖传到了心脏。
“好玩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时洺下意识回了一句,“好玩。”
随即猛地僵住,连忙想要收回手掌。
鹿清却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手,缓缓的睁开了眼眸,略有些深暗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久久对视在一起,莫名的情愫不断涌起,缠绕。
时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见鹿清的脸越来越逼近,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扬起了小脸。
温暖的触感没有降落,倒是耳边响起一道戏谑的笑声来。
时洺立马睁开了眼睛,见她眉眼含笑的模样,瞬间涨红了脸。
恼羞成怒:“鹿清!”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两人出来的时候, 时洺的嘴巴还撅的老高,显然还在为方才鹿清耍弄他的事耿耿于怀。
鹿清满脸无辜的清咳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小儿郎的气性竟这般大。
他们走到一楼时, 苏若白已经坐在了下面, 只是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
鹿清上前一步, 淡声问了一句:“谢世女呢?”
听到鹿清提起谢泠, 苏若白面上的神色明显更加难看了几分,她声音有些发沉:“昨晚上喝花酒去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鹿清:“……”
这位谢世女可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这是出了邺都之后就放飞自我了?
时洺也满脸的惊诧。
虽然这位谢世女在邺都的时候一直不显山露水,但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沉稳可靠。倒是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放浪的一面。
苏若白面上的神色平复了会儿好了许多,看着两人又开口道:“我已经命人煮了醒酒汤送了过去, 下午应该可以继续出发。”
鹿清神情平淡的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那就等等吧。”
说罢,她拉着时洺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他的手边。
时洺安安静静地坐在鹿清的身边,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茶杯,丝毫没有抬头看过对面的苏若白。
满脸疏离的模样, 像是对待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一点也没看出他以前曾费尽心思地想要嫁给过她。
时洺倒也还算坦然。他以前是对苏若白起过几分小心思,不过也从未在明面上显露过。即便是时洛也不过是凭空猜测的罢了。
——
直到午时, 二楼上才传来声响来。
谢泠满面春光的走了下来。
看到三人都坐在下面,她勾唇轻笑道:“你们都在啊。”
苏若白声音微冷,“谢世女怕是忘了现在是什么时辰。陛下派我们来是平匪的, 不是来游玩的。我劝世女还是收敛些为好。”
“苏世女教训的是。昨日小酌了几杯倒是没想到一觉睡到了晌午。这西北的酒果然烈的很。”
谢泠依旧面带笑意, 嗓音轻轻慢慢, “我昨日还带回来两壶,苏世女和鹿世女可要尝尝?”
“不必。”苏若白直接冷声回拒道。
鹿清也淡声应了一句, “酒就不必了, 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谢世女怕是不知道, 陛下早已遣人去了闽南通传。若是没有按时到达闽南,届时当地官员找不到人,我们怕是都不好交代。”
鹿清不紧不慢的接着说了一句,语气从容而又淡定,甚至还掂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闻言,谢泠面上的笑容总算收敛了起来,有些阴沉,“鹿世女说的还真是及时,这路程我们怕是都走了一半了吧。”
鹿清朝她勾唇一笑,静默不语。
谢泠绷着脸直接摔袖朝驿馆外走去。
苏若白也站起了身。经过鹿清身边时停了下来,眉眼间含了抹笑意,“鹿世女这假话倒是说的跟真的一样,苏某佩服。”
“鹿某从不说谎。”
鹿清却面容平静的丢下一句话,拉起时洺转身朝外面走去。
闻言,苏若白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眸底有些深暗。
“妻主是故意的?”
时洺跟着鹿清出了驿馆后,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鹿清红唇轻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让她们知道闽南有陛下的眼线,她们做事才能更忌讳些。说不定还能乍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自鹿清在驿馆说过那一番话后,谢泠和苏若白面上的散漫便消失不见。尤其是谢泠,神情间肉眼可见的多了抹躁郁。
鹿清不动声色的将两人面上的神情收归眼底,眼帘轻垂遮住了眼底的幽光。
经过三日的日夜兼程,她们终于在第四日清晨进入了闽南地界。
此次她们去的地方是兖州。
兖州位于闽南最西边,紧邻北国边境,是一片混乱地带。再加上境内多山川怪石,地形崎岖复杂,许多贼寇都藏匿于此地,与朝廷分庭抗礼。
一直以来这些贼寇们也只敢在暗中蠢蠢欲动,倒也不敢闹到明面上。
但这次却突然群聚在一起,竟然想要攻进兖州城内,还在当地杀了不少朝廷任命的官员。俨然一副造反的架势。
兖州城主实在抵挡不住,只能上奏求助闽南郡守,偏偏闽南多地都爆发匪乱,郡守也是分身乏术,只能上报到了邺都。请求朝廷派下支援。
鹿清她们一路走来,身上的厚衣服也逐渐脱了下来,进到兖州境内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装。
鹿清身上一袭墨绿色劲装,墨发高束,发髻上的飘带迎风招展。
时洺坐在她的怀中,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衣袍。
他看着周边被毁了大半的农田和房屋,处处一片疮痍的模样,忍不住抓紧了身下的衣袂。
声音有些沉重:“这都是被那些贼匪毁的吗?”
鹿清黑眸暗沉,眸光冷冽,“一群畜生!”
“救……救命。”
突然,一道微弱的呼救声从前方的废墟中传了过来,声音有气无力。
苏若白骑着马率先走了过去,谢泠和鹿清紧随其后。
绕过遮挡视线的废墟,躲藏在后面的人暴露了出来。
是个身形单薄的小儿郎,身上的衣服堪堪蔽体,眼睛很大,越发衬得小脸有些娇弱。
他看到四人后,先是害怕的朝后退了几步。见不是烧杀掠夺的贼寇,这才出声道:“几位大人,请救救奴!请救救奴!”
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本就狼狈不堪的脸蛋再加上额头上的血迹,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你先起来回话。”
苏若白忍不住皱眉出声道。
小儿郎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来。
见他满脸血污的模样,苏若白从怀中掏出一张素白的帕子递给了他,温声开口:“擦擦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待在这里?”
那小儿郎颤着手接过帕子,欠了欠身,随后娓娓道来:“奴是这西河村的人,名唤莲哥儿。昨日村子被贼寇洗劫,全村上下就只剩下奴一个人了。”
说着,他一时悲从中来,又低声抽泣起来。
苏若白和谢泠看着这么一个娇弱的儿郎哭的如此凄惨,心间都起了几分怜惜。
坐在鹿清怀中的时洺却微微眯起了杏眸,看着底下的小儿郎总觉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眼态度明显柔和下来的苏若白和谢泠,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鹿清。
就见她面上神情不仅没有放松,甚至还冷冽了几分。
鹿清黑眸有些锐利的凝视着底下的小儿郎,语气有些犀利:“你一个娇弱的儿郎是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何不向城内求助,而是躲在这里。你就不怕那些贼寇再次回来吗?”
莲哥儿闻言目光落到了鹿清身上,面容嘁嘁:“在贼寇进村的时候,奴的母父便将奴藏了起来。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至于为何不去城内求助,实在是奴有心无力。”
说着,他将右腿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奴的脚被砸伤了。西河村离兖州城距离遥远,单凭奴一个人实在无法前往。若不是恰好遇到几位大人,奴怕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又垂下眼眸低泣了起来。
鹿清见他这副模样,依旧眉锋不展,正想开口继续追问。
谢泠出声打断了她,“行了,鹿世女。”
她皱着眉看向鹿清,不悦道:“人家儿郎都这般可怜了,你就别问了。”
不过就是个娇弱的小儿郎,鹿清未免也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是啊。”
苏若白也在一旁附和,难得和谢泠站在了一边。
她微拧了下眉,神情间带了几分不赞同。看着鹿清声音清润:“鹿世女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说罢,垂眸看向底下的莲哥儿,温声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家人?或者想要去何处?我等可捎带你一程。”
“多谢几位大人。”
莲哥儿连忙欠了欠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奴在兖州城还有个哥哥,他在城主府内当差,奴想要去投奔他。”
“我等也正好前往城主府,倒也算与公子有缘。”
苏若白闻言笑着说了一声,“正好可以捎带公子一程。”
“奴多谢几位恩人,谢谢恩人!”
莲哥儿说着又想要跪下来磕头。
被翻身下了马的苏若白拦了下来。
最终,她们还是带上了这半道救下的儿郎,苏若白骑马带上了他。
鹿清落后一步坠在三人的身后,眼眸依旧有些深沉。
时洺窝在她的怀中小声开口道:“妻主还在怀疑这个莲哥儿?他不是说了在城主府有个哥哥吗。”
他虽在一开始时觉得这半道出现的儿郎有些奇怪,心底有些警惕,不过在他说出城主府有个哥哥的时候便打消了疑虑。毕竟这事儿也做不得假。
鹿清却声音沉沉,“此事有蹊跷,他怕是没那么简单。”
“可他一个娇弱的儿郎能干什么啊?”时洺满是不解。
“我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鹿清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时洺。
即便这里是个女尊世界,男儿家天生比较娇弱,她也从不虚看男子。
就比如她怀中的这位,若是按照原著中的发展,也是个实力不弱的小反派。
时洺歪了歪脑袋,圆润的杏眸清澈明亮,总觉得鹿清方才那一眼有些怪怪的。
越接近兖州城,遭到贼寇迫害的村落越少,看来她们还没有攻到这里。
不过百姓们还是受到了影响,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没有一丝的声响。
来到兖州城时,城门口处的守卫更是十分的森严,层层把关筛查,十分的严格。
鹿清她们一行人靠近之后,立马有城门守卫将她们拦了下来。
“什么人?”
鹿清将手中的调令拿了出来。
城门守卫见此立马变了脸色,单膝跪在了地上,“参见几位大人。”
鹿清直接淡声道:“带我们去城主府。”
“是。”
说着,身后的城门放下。鹿清直接跟着领头的守卫朝兖州城内走去。
第四十七章
城主府坐落于兖州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 需要穿过两条宽敞明亮的街市。
鹿清一行人的出现惹得路上不少百姓们侧目。甚至有些大胆的儿郎们还将手中的绢帕和荷包丢了过去,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慕之意。
时洺坐在鹿清的怀中,紧紧抿起了唇瓣。还没等那些物件儿砸到鹿清的身上, 就已经先一步伸手将它们拍了出去。跟只护食的猫儿似的。
不过即便如此, 依旧防不胜防的让几只荷包砸到了鹿清的怀中。
时洺立马瞪着杏眸扭头看向了鹿清, 见她伸手捡了起来, 一把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你不许碰!”
鹿清立马松开了手指,表情多少有些无辜。
时洺目光在她面上转了几圈,没有看出丝毫的留恋和不舍后,这才又转过了身去。
他朝那几个追着扔东西的儿郎瞪了几眼,将手中的荷包狠狠的扔了回去, 清隽的面容上有些泛冷。
几个儿郎被他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抱着砸回怀中的荷包,脚下步伐不自觉停了下来。
穿过热闹的街市,她们总算来到了城主府门口。
兖州城主林玉以及几个下属官员都已等在府门口。
看到鹿清几人下了马后,连忙迎了上来, “下官见过三位世女。”
林玉将脚下的路让了出来,伸手朝府内示意:“三位世女里面请, 接风宴已经备好。”
鹿清微微颔首,抬步朝里面走去。
苏若白落后一步停了下来,看着林玉含笑开口:“林城主, 这位公子是来寻亲的。他的哥哥就在城主府内当差。”
说着, 她将身后的莲哥儿暴露了出来。
莲哥儿眼眸微敛, 低垂着眼帘柔弱行礼,“奴见过城主大人。”
林玉看着他这一身狼狈的模样, 腿上还受了伤, 有些愕然:“这……”
苏若白又继续道:“这位公子是苏某在兖州城郊外意外救下的。他说他所在的村子遭遇了贼寇袭击, 全家只剩下他一人,只能来投奔在城主府内当差的哥哥。”
“竟有此事!”
林玉板正的面容上有些严肃,怒声道:“这些贼寇真是越发猖狂了。”
说着,她目光又落到了面前的莲哥儿身上,面色缓和了下来,“你莫要害怕,本官先让人给你包扎伤口,再带你去你哥哥那里。”
“多谢大人,奴多谢大人!”
安排好莲哥儿之后,苏若白这才跟着林玉继续朝里面走去。
几人一起随着林玉朝设宴的地方走去。
走到入口处时,林玉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看着鹿清她们笑着朝里示意道:“三位世女里面请,酒菜都已经摆好了。”
一边说着,目光转到时洺身上时停顿了下,出声询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鹿清淡声回了一句,“这是鹿某的夫郎,此次陪我一同前来平匪。”
“原来是世女正君,下官失敬。”
林玉面上的轻慢瞬间消失不见,满脸堆笑起来,“内子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夫郎此时正在景园相聚,不如下官让人带正君过去?”
“你想去吗?”
鹿清闻言垂眸看向身边的时洺,出声问了一句。
时洺点了点头,应道:“我和城主的夫郎正是好友。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我想去看看。”
“那好。”
鹿清微点头,目送他离开后这才朝里面走去。
——
景园
时洺随着城主府小侍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悦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其他人的附和声。
“方朗君的手艺果真灵巧,也难怪我家的那位说城主大人总是在她面前夸郎君你。”
时洺伴着又一阵笑声迈步走了进去。抬眼便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位碧衣男子,言笑晏晏的模样。
想来这位就是方才那人口中的方郎君。
时洺忍不住轻蹙起眉,在人群中寻找起齐衍的身影。
目光移到某一处时停下,只见齐衍正垂着眼眸坐在那里。
也许是注意到了时洺望过去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朝这边望来。
看到时洺后,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阿洺!”
随后立马起身跑了过来。
时洺在他走近后,轻笑着唤了一声:“阿衍哥哥,许久不见。”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差点以为看错了眼。”
他拉起时洺的手掌朝里边走去,边说边走。
时洺杏眸微弯,轻声道:“我随着妻主一起来的,想来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鹿世女?”
齐衍有些惊讶,“你们怎会突然来此?出什么事了吗?”
“阿衍哥哥没听到消息吗?兖州出了匪乱,陛下派妻主前来平匪的。”
闻言,齐衍目光似乎有一瞬间变得有些黯淡,“我倒是没听妻主说过此事,又一直待在这城主府内,因此也没听到过什么风声。”
“你们之间怎么回事?还有,这个方郎君又是谁?”
时洺看着不远处朝这边张望的碧衣男子出声问道。
齐衍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他是妻主新纳的侧侍。”
“林玉竟然如此对你!她忘了她当初是怎么求娶你的了?”
时洺听到他这话后,瞬间一脸的阴沉。
“其实也不怪她。”
齐衍却轻笑了一声,笑容有些苍白无力,“她被人算计,还多亏方侧侍救了她。但毕竟占了人家儿郎的身子,我也只能替她将人纳入了府中。”
“这话是林玉跟你说的?”
时洺依旧沉着脸,看着齐衍皱起了眉,“若真如她嘴中说的那般只是因被人算计才占了儿郎身子。那你们之间又为何变得冷淡?”
“阿衍哥哥。”
时洺轻唤了一声,面容平静:“我不信你看不穿。”
“那我又能如何?女子若要变心我还能怎么阻拦。”
齐衍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若是鹿世女想要纳侧君,换做阿洺你又能做什么?”
时洺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心底瞬间涌起一片阴暗:那他一定会先让那个小贱人生不如死,然后杀了鹿清后再自尽,她只能属于他!
“你又能如何……”齐衍又出声重复了一遍,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抱歉,阿洺。”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后,立马朝时洺扯了下唇角,歉疚道:“是我失态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齐衍笑着转移开了话题,“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兖州,这些日子我要好好的带你出去转转。兖州虽不如邺都富丽,不过也有几处不错的景色。”
见他不想再多谈,时洺也只好顺着他移开了话题,“好——”
只是话音未落,一道清悦的嗓音却响了起来。
“妾侍见过正君。”
时洺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转了过去。
方侧侍朝他莞尔一笑,柔声开口:“正君躲在这里和哥哥在说什么?那边那几位哥哥们都想和正君认识认识呢。”
他面容清秀温和,长相并不绝佳,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看起来十分的无害。
时洺杏眸有些疏冷,神色淡淡:“我这人喜爱清静就不去凑你们的热闹了。坐在这里陪阿衍哥哥说些话就好。”
他语气亲昵,话语中显露出他与齐衍的亲密关系。
方侧侍闻言温和一笑,面上神色丝毫未变,“既然如此,那妾侍便不打扰正君与哥哥叙旧了。”
说罢,转身离开又回到了人群中。
时洺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杏眸微微眯起,淡声说了一句:“这位方侧侍看起来不简单。”
面对他的冷脸也依旧面不改色。要么真的这般宽容和善,要么就是心思深沉。
“他惯来会这一套,哄的妻主团团转。”
齐衍哂笑了一声,语气中不自觉含了几分怨怼。
时洺闻言沉默下来,突然问了一句:“他出身哪里?”
“好像是什么西河村。”
“西河村?”
时洺听到这有些熟悉的村落名字,皱起了眉,“他不会还有个弟弟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奇?”
齐衍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时洺面色平静,随口回了一句:“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我看他的举止仪态倒不像是出身贫苦人家。”
听到他这话后,齐衍目光收了回去。
声音淡淡:“他在成为方侧侍之前其实是府上的小侍,在妻主的书房伺候。入府前学过规矩。”
“这样啊…”
时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
接风宴这边
鹿清落座之后,一群衣着单薄的舞郎走了进来,站在中央位置舞动起了身姿。
林玉左手边的一个官员笑着开口道:“这些都是春艳楼有名的舞郎,下官特意请来恭迎三位世女的到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本来正舞动着身姿的舞郎立马停了下来。朝席位间漫步了过去。
谢泠一把揽住了走到她身边的舞郎,拉坐在了她怀中,率先出声道:“这春艳楼本世女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她俯身揉捏了下怀中儿郎的腰肢,惹的他瞬间妖娆地笑了起来。
苏若白也笑着朝身边倒酒的舞郎侧了侧眸,对于他举到嘴边的酒顺势喝了下去,温声称赞了一句,“好酒!”
场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鹿清身边的舞郎也倒了一杯酒,抬手朝她唇边递去,眼波流转间,声音轻柔:“大人请用。”
“不必。”
鹿清抬手挡住他,面容冷漠。
随后自己倒了一杯酒,浅酌一口。
对身边儿郎投来的暧昧眸光视而不见。
舞郎还想继续亲近,鹿清直接一个冷眼瞥了过去,深邃莫测的眼眸中带了几分威压。无声警告着他。
见此,舞郎也不敢再随意放肆,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宴会到了最后,场上的众人都有些醉了。有的人甚至当众同身边的舞郎调.情了起来,实在是不堪入目的很。
鹿清看了眼这浑浊糜乱的场景,墨眉忍不住紧紧蹙了起来,脸上的冷意越发浓厚。
她直接起身离开了席位。
第四十八章
正午的日光暖洋洋的, 晒在人身上只觉得浑身舒畅。
鹿清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口,守在两边的侍卫立马迎了上来,满脸恭敬道:“世女可有何吩咐?”
“带我去景园。”鹿清淡声说了一句。
闻言, 侍卫立马应道:“是, 世女这边请。”
她领着鹿清来到景园入口处, 守在外边的小侍们立马走了上来。
“林侍卫, 有何事吗?”
林侍卫没有回话,而是转身看向了鹿清。
鹿清黑眸看着小侍,低声说了一句:“去将里面身穿月白色衣衫的儿郎喊出来。”
小侍闻言轻愣。
林侍卫见此,立马皱眉催促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这位是镇远侯府世女,还不快进去给世女正君传话。”
“是…是, 奴这就去。”
小侍立马朝景园内跑去。
景园内, 时洺依旧同齐衍坐在一起,时不时闲聊几句。
这时,远处一个小侍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喘着禀告道:“正, 正君,世女来了, 此时正在门外等候着。”
时洺听到他这话后立马站起了身,正欲抬步朝外边走去。又想到齐衍还在一旁,朝他说了一句, “阿衍哥哥, 今日怕是不能再陪你了, 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你这些时日奔波劳累, 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齐衍唇角含笑的看着他。
末了, 见他这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调侃了一句:“快去吧,莫要让世女等急了。”
时洺闻言耳尖泛红,面上矜持的朝他点了点头,随着小侍朝外面走去。
站在不远处的其他人见此,有些好奇的将目光投了过去。
方才小侍通传的声音不算小,他们也都听到了一二。
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从邺都来的世女,也不知是何模样?”
另一人也接话道:“宴席已经结束了吗?怎我家妻主没让仆侍来通传。”
“我还以为这生活在邺都内的贵女都是高高在上的呢,没想到竟还亲自过来接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被围在中间的方侧侍面带笑容的温声道:“几位哥哥这般好奇,直接出去看看不就是了。世女身份贵重,我们合该去行个礼。”
“方弟弟言之有理,是该如此。”
说着,几人抬步朝外面走去,方侧侍也步伐缓慢的坠在众人的身后。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齐衍目光望了过去,看到跟在最后面的方侧侍时,眸底划过一抹冷笑。
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知天高地厚!
时洺出了景园后,抬眸便看到鹿清正站在日光下,金色的阳光打在她精致清冷的玉颜上,越发显得矜贵非凡。
“妻主。”
他轻唤了一声,圆润的杏眸眨了眨,慢慢弯了起来。
鹿清黑眸立马投了过来,看到他后,冷漠的眉眼染上淡淡的柔光。
时洺心思微动,一路小跑着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肢。
抬起小脸,嗓音清甜道:“你怎么来了?宴席结束了吗?”
鹿清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肢,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嗓音低沉:“接你回去。我已经吩咐行芷行兰她们找好了住所,只等着我们搬进去便可。”
“妻主何时安排好的?”
时洺杏眸微瞪,有些惊讶,“行芷行兰已经来了吗?竟然连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那阿朝阿启也来了吗?”
“嗯,比我们早到一日。府邸内已经全部安排好了,行囊也搬进去了。”
她松开时洺的腰肢,改为牵起他的手,淡声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时洺握紧她的手,小脸乖巧的点了点,“好。”
两人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从景园内走出几个儿郎,朝鹿清行礼道:“妾侍见过世女。不知世女来此地,有失远迎。”
方侧侍也站在其中。
鹿清脚步微顿,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淡淡嗯了一声。
几个儿郎闻声站直了身体,目光落到鹿清身上时,却被她精致冷冽的面庞弄的有些愣神。
站在鹿清身边的时洺见此,有些不悦的轻蹙了下眉。
他扯了下鹿清的手掌,催促道:“妻主,我们快走吧。”
鹿清神色平淡的嗯了一声,对于众人的视线毫不在意,拉着时洺的手朝远处走去。
几个儿郎看着两人不断远去的身影,渐渐回过了神来。
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这就是邺都来的贵女吗?长的可真是好看。”
就是身上的气势有些吓人,让人莫名有些害怕。
众人心中都有此感慨,久久无法收回视线。
方侧侍融入众人之间,温柔的眼眸也盯着鹿清和时洺离开的方向,唇边的笑意久久没有消散。
——
鹿清和时洺走出城主府后,行芷和行兰已经驾着马车在府门口等待。
看到两人出来后,两人立马迎了上来,“主子,正君。”
鹿清朝两人颔首示意,淡声问了一句:“东魏军都安排好了吗?”
行兰立马出声回道:“已经全部抵达兖州驻扎营。”
闻言,鹿清微微点头,随即带着时洺坐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朝前方走去,穿过一座石桥又走过一条热闹的街市,总算走到了住所处。
时洺按着鹿清的手臂跳下了马车,站稳脚跟后抬头看向了府门上的牌匾,笔锋狂狷的刻着两个大字——鹿府。
“走吧,进去看看。”
鹿清在他身边轻声开口道。
时洺抬步朝里面走去。
一踏进大门,入目的便是宽阔明亮的庭院。地上铺着干净的石板,上边绘着各种走兽花纹的图案。
干净明亮的庭院后是一座明堂,正中央的位置悬挂着一副山河风水图,两边挂着两幅对联。看起来十分有韵味。
出了明堂之后,绕过曲折回旋的长廊是湖景园。
亭台水榭,假山玉石,自然的点缀在其间。
湖边的小径旁还栽种了两排菩提树,树干粗壮遒劲,高耸繁盛,带着悠久的历史感。
金色的阳光铺撒在树叶上,将翠绿的枝叶染上一层绯红,看起来刹是好看!
时洺看着悬挂在菩提树下的秋千架,杏眸微亮,惊喜道:“竟然还有秋千?”
他小跑了过去坐在了上面,抬眸看向了鹿清,“妻主,你快来推推我。”
鹿清见他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眼眸放柔的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
行芷行兰见此自动退远了些,不打扰两人独处的时间。
时洺玩了一会儿后,这才尽兴的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脸蛋白里透着红,“妻主你坐下,换我推你。”
鹿清却一脸抗拒的退后了两步,淡声拒绝:“不必。”
“你就试试嘛。”
时洺立马拽住她的衣角,轻晃了晃,嗓音轻软:“妻主,试试嘛。”
鹿清:“……”
她有些受不住时洺的撒娇,看着他清透的杏眸,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缩了下。
嗓音微哑,“…好。”
见她答应。时洺瞬间喜笑颜开,双眸弯了起来。
拉着她坐到了秋千上。
他转身正想走到她的身后,脚下步伐还未迈出,鹿清却突然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坐了下来。
时洺惊呼一声跌坐在了她的大腿上,立马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鹿清手下微微用力禁锢住了他的动作,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抬起,让他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她脚掌触地微一用力,两人瞬间荡了出去。
时洺毫无防备的后仰而去,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服,吓的赶紧闭起了眼睛。
鹿清轻笑了一声,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还拉着我坐秋千吗?”
轻漫的嗓音中满是恶劣的笑意。
秋千越荡越高,几乎快要和远处的围墙齐平。尤其是这秋千架还面向着湖面,每一次荡出去后,都要从湖面上擦过。
时洺一个娇弱的儿郎哪里经历过这些,唇瓣都咬白了才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他缓了许久,才颤着声说道:“妻,妻主,快停下……”
鹿清见他这副惊怕的模样,总算良心发现,慢慢停了下来。
见他小脸苍白,她轻挑了下眉,“胆子可真小。”
闻言,时洺泛着水雾的杏眸立马瞪起,拧了下她腰肢上的软肉。
两人玩闹了一番,时洺也有些累了。
这些时日里她们一直赶路,突然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疲惫的厉害。
鹿清看着在她怀中沉沉睡去的时洺,她轻轻将他抱起,送到了两人居住的院落中。
站在床榻边停留了一会儿后,这才走了出去。
看着守在外面的行芷行兰沉声道:“去书房。”
两人闻言后立马跟在了她的身后。
鹿清推开书房的大门缓缓走了进去,在书案后坐下来,看着两人吩咐道:“这几日去查查那些贼寇都在哪里出现过,杀害的官员具体都有谁,又是怎样遇害的。都一一查清楚。”
“还有……”
她凌厉的黑眸有些幽深晦暗,“盯着苏若白和谢泠的动向,我要知道她们都见了谁。城主府也盯着,有什么异动及时回禀。”
“是!”
行芷行兰立马应道,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黑夜悄无声息的降临,时洺总算醒了过来,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
他反应了几秒,随即坐起了身来。
嗓音有些慵懒:“阿朝阿启。”
阿朝阿启立马走了进来,开口道:“正君您醒来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正君起身用些吧。”
“世女呢?”
时洺目光在屋子内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见的人。
阿朝立马回道:“世女还在书房忙公务。”
闻言,时洺点了点头,起身下了床榻。
第四十九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她们来到兖州已经三日了。
鹿清坐在书房内,看着回来的行兰出声问道:“这几日调查的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已将贼寇出现过的地方都已查明。”
行兰躬身回道:“她们出现过青江村, 石川村, 田窑村, 以及西河村。这几个村落无一幸免, 村民几乎全部遇害,甚至连村子都被她们放火烧毁了。”
鹿清闻言黑眸有些深沉,沉吟片刻将兖州地形图拿了出来。
她展开地形图铺在了书案上,将行兰方才提到的村落一一圈了出来,手指轻叩在了西岭山上。
行兰上前一步看着书案上的地形图, 有些惊讶地发现几个被圈出来的村落中央正是西岭山。
“这……”
鹿清目光沉沉的看着地形图上的西岭山, 冷声吩咐道:“你带一小队人去查探下情况。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是,主子。”行兰立马应道。
正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
鹿清又出声道:“行芷那边怎么样了?让她查探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被贼寇杀害的官员名单已经出来了。”
行兰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呈给了她,“这些官员都是当初被派去捉拿贼寇的, 结果全都遇害了。”
鹿清展开密信一目十行,随后皱起了眉, “陈凤燕,兖州副千总,剿匪途中遇害。”
见鹿清面上神色有些不对, 行兰觑着她脸色小声询问道:“主子, 这其中有何不对吗?”
鹿清声音逐渐泛冷, “这几人中几乎一半以上都是在剿匪的途中遇的害。这些贼寇就像是能预卜先知一样。”
她眼眸有些暗沉,“看来, 这城内要么是混进了贼寇的探子, 要么就是有奸细通风报信。”
“主子的意思是这奸细藏身在城主府内?”
毕竟这些机密的事情唯有在城主身边才有可能获得。
鹿清眸光幽深, 令人不可捉摸:“还未可知。对了,这几日城主府内可有何异动?苏若白和谢泠她们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行兰闻言立马回道:“这几日城主林玉一直和苏世女谢世女待在一起。三人不是在品茗楼喝茶便是在春艳楼听曲,倒也没其他动静。”
说到这里,她又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放到了书案上,“这是今日从城主府送来的帖子,邀您去郊外赛马,主子可要赴宴?”
行兰声音顿了下,适时地说了一句,“这已经是第四张请柬了,主子若再回拒怕是有些不妥。”
鹿清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去备马吧。”
随即拿起书案上的请柬,起身朝门外走去。
——
后院
时洺这三日一直待在院子中休息,精气神儿总算恢复了过来。
院门外,阿朝脚步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看着时洺开口道:“正君,衍郎君来了。”
闻言,时洺立马站起了身,抬步朝外面走去。
齐衍此时恰好带着小侍走了进来。看到时洺时,眉眼含笑了起来:“我不请自来,阿洺不会不欢迎吧?”
“阿衍哥哥说的哪里话?”
时洺立马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面上轻笑道:“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说着,他让阿朝阿启搬了一张凳子过来,拉着齐衍坐了下来。
齐衍随着他缓缓坐下了身,开口说明了来意:“今日我来是邀你去郊外游玩的。城西郊外有一座求子观音庙,我听人说十分的灵验。今日寺中还有庙会,热闹非凡。我就想着来找你去看看。”
齐衍看着时洺,突然揶揄一笑:“你和世女也成婚许久了,也该要个孩子了。”
时洺清隽的小脸瞬间透红,眼底却划过一抹黯然。
他和鹿清明明相处的很融洽,但鹿清却从未想过碰他。
她待他是很好,但时洺依旧觉得不知足。
想到这里,他明朗的心底蒙上了一层暗尘。
“阿洺?阿洺!想什么呢?”
齐衍见他突然沉默下来,轻唤了两声。
时洺这才收起心底纷杂的思绪,抬起眼眸,又恢复了笑容:“没什么。阿衍哥哥也是想要去求子的吗?”
他薄唇轻轻勾起,缓声开口:“说来你与林城主成亲也有三载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我?”
齐衍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消失,神情有些落寞:“我这身子也不知怎得就是留不住孩子。她怕是心间早有芥蒂……”
他声音渐渐消失,随即移开了话题。
“好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
齐衍又笑了起来,“求子观音庙中也并非只能求子,还可求平安符。这平安符可在我们兖州盛行的很,听说十分有效。对了,不仅如此,她们那的斋饭也是一绝,有些人就只为尝这一口斋饭才去的。”
时洺听到他这话后,也被勾起几分兴趣。
他杏眸清亮,嗓音清润,“那我就陪阿衍哥哥去看看吧,这求子观音庙真这般神奇?”
齐衍看着他静笑不语,只浅声说了一句:“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说着出了院子。
时洺本想告知鹿清一声,却被小侍告知她已出门了。
闻言,他只好作罢,带着阿朝阿启出了府邸。
府门口齐衍的马车已经等候在此。两人上了马车后,缓缓朝西郊外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车总算来到了求子观音庙的山脚下。
时洺和齐衍相携着下了马车。时洺抬头看着眼前这高耸入云的山石阶梯,满眼惊叹:“这寺庙看着真是恢弘,连寺院前的阶梯都修建的这般壮观惊人,不知这寺庙又是何等模样。”
“听说这山石阶梯共有千级,是由洪露大师修建的。距今已经有百年历史了。”
“百年历史?”
时洺惊诧,“这寺庙都存在这么长时间了!”
齐衍抬步迈上了石阶,轻笑出声:“存在百年的寺庙,也难怪人家都说这求子观音庙灵。”
时洺跟着他也走上的石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阿衍哥哥没来过这里吗?你在兖州待了这么长时间。”
“没有。”
齐衍摇了摇头,面上的失落转瞬即逝,“相约一起来祈福的人早已忘了约定,我独自一人来此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还好……”
他扭头看向时洺,微微一笑,“还好阿洺你来了,我才有机会来此处看看。”
两人不紧不慢的拾阶而上,走了大半个时辰连一半石阶都未走完。
时洺轻喘了一声,抬头望了眼远处的凉亭。这大概是寺庙里的僧人专门为香客们准备的歇脚地方。
他指着凉亭提议道:“不若我们歇歇再继续走吧,大家都累了。”
齐衍闻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小侍,又看了眼时洺和他身后的阿朝阿启。全都一脸疲惫的模样。
他平稳了下呼吸,缓慢开口:“那好,那就在此处歇歇脚吧。”
几人朝凉亭走去,直到走了上来才发现此处已有其他人在此。
齐衍看清楚凉亭内的人后,面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方侧侍却立马站起了身,走了过来,温和地打了声招呼:“正夫哥哥,正君,你们也来求签的吗?”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娇弱的儿郎,眉眼如画,唇红齿白。一身浅绿色的衣衫,像是青葱的小树苗一般柔弱中又带着几分韧劲。让人不自觉侧目。
小儿郎看到时洺后眼眸轻亮,嗓音有些娇怯:“恩人?”
这小儿郎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在来兖州的路上救的那位莲哥儿。
时洺看着他淡淡的点了下头,神色看起来有些冷淡。
齐衍却立马看向了他,出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来兖州的路上碰到的,被苏世女救了下来。”
“还未感谢正君救下了小弟,妾侍真是无以为报。”
方侧侍不等齐衍说话,便率先开了口。
看着时洺欠了欠身,“妾侍就这么一位弟弟,若是出了什么事,妾侍都不知该怎么活了。”
他神情戚戚艾艾,拿起手中的素帕沾了沾眼角的泪痕。
站在他身边的莲哥儿立马安慰起来。两人紧挨在一起,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时洺依旧神色平淡,只说了一句:“是苏世女救下的人,方侧侍若要感谢还是谢谢苏世女吧。”
方侧侍却像是听不懂一般,声音柔柔:“小弟能够被救下世女和正君都应该感谢。”
他突然又说道:“不如让小弟在正君身边伺候,也算报答了正君的恩情。”
莲哥儿在他话音落地后,也腼腆的朝时洺笑了笑,“正君,奴愿意在您身边伺候。”
时洺闻言眉头却轻蹙了起来,眼底深处藏了抹探究,面上依旧不显:“伺候就不必了。苏世女才是你该感谢的人。且我身边并不缺人,你还是安心留在你哥哥身边吧。”
他嗓音清清淡淡,杏眸平淡的看着莲哥儿。
说罢,扭头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齐衍,开口道:“也歇的差不多了,我们继续朝上边走吧。”
齐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转身出了凉亭。
刚踏上石阶,方侧侍和莲哥儿却又追了上来。
方侧侍面容温和,眉眼含笑着开口:“正君和正夫哥哥若不嫌弃,妾侍就厚着脸皮带着弟弟跟你们同行了。”
说着,他朝身后追上来的城主府侍卫摆了摆手,淡声道:“好了,你们在下面等着吧。正君和正夫哥哥都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个城主府侍卫面容却有些踌躇,不过见一旁齐衍的脸色越发有些难看,还是识趣的离开了。
方侧侍似乎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道:“正夫哥哥莫要误会,这些侍卫是我撒泼朝妻主要的,并非妻主让她们跟着的。”
语气虽轻柔温和,但话语中却藏着几分锋芒,无形的扎在人身上。
齐衍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你想多了。”
转身朝上面走去。
时洺站在一旁看着,面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第五十章
兖州城郊外
鹿清来到的时候, 苏若白和谢泠已经到了此处。城主林玉同其他兖州官员一起站在两人的身边,眉眼含笑着正说着什么,殷勤备至。
众人听到动静后, 目光都转了过来。
城主林玉率先反应了过来, 连忙迎了上去:“鹿世女, 您来了!”
她朝两旁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了下。侍卫们立马上前一步接过鹿清手中的缰绳, 拉着黑马朝远处走去。
鹿清步履缓慢的走了过去,面容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林城主。”
谢泠和苏若白这时正好走了过来。谢泠看着鹿清轻挑了下眉,笑道:“鹿世女今日怎么过来了?不在府中陪你那宝贝夫郎了?”
她语气中有些戏谑,态度多少有些轻慢。
鹿清神色依旧淡淡,没有丝毫波动, 只黑眸沉沉的看着她。
林玉站在一旁见气氛有些不对, 连忙出声缓和气氛:“三位世女,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开始。”
苏若白这时也温声开口道:“苏某听闻这西北的马烈的很。尤其是兖州的黑蹄马,尤为刚烈。莫非林城主准备的正是此马?”
林玉立马笑了起来, 回道:“正是此马!下官特意让人养在了这片山林间,保留了它们身上的野性。绝不会让世女失望。”
“其实不瞒世女。”
说着, 她面上的笑容中添了抹无奈,“下官养的这几匹黑蹄马还从未被人驯服过。今日邀请三位世女过来,正是想要找人驯服它们的。”
“当然。若是世女驯服了它们, 下官愿将这黑蹄马拱手相赠。”
此言一出, 苏若白和谢泠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就连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也看向了林玉。
显然都对这黑蹄马很有兴趣。
林玉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立马轻笑着扬手拍了拍。
不一会儿, 侍卫们便牵着几匹黑蹄马走了过来。
这些黑蹄马看起来比普通马匹要高大, 毛发粗.硬, 尤其是马蹄全都是乌黑的颜色。
它们被侍卫束缚于原地不能动弹。四蹄来回踢踏显得有些躁动,马头更是时不时左右甩动,发出一声声粗重浓烈的呼吸声。
林玉看着这几匹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烈马,转向鹿清她们笑道:“这是下官特别挑选出来的,全都是一等一的烈马,世女们可随意挑选。”
话音落地之后,随即朝一旁退去,和其他几个官员站在了一起。
苏若白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匹黑蹄马,缓步走了过去。
牵马的侍卫见此,立马将手中的缰绳小心的递给了她,随即退了下去。
苏若白先是站在原地观察了会儿,又抬手摸了摸马头。感觉到掌下黑蹄马气息渐渐平稳,她迅速翻身上马,如同一道利箭一般驶向了山林间!
很快,身影便隐匿在了山林深处。
谢泠见苏若白这一套动作后,同样走了出来选了一匹。
她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根本没有安抚马匹,直接跃上了马背朝远处冲去!
林玉和其他几个兖州官员站在一起,看到两人这利落的动作后,纷纷开口称赞了几句。
目光转到鹿清身上时,见她依旧站在原地,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鹿世女不选一匹吗?”
鹿清望向山林深处的目光收了回来,有些突兀的问了一句:“这处山林可有名字?”
闻言,林玉面上虽有些不解,嘴上却立马出声回道:“此处是西岭山。距离兖州虽有些远,不过此处的草木十分的茂盛,是个养马的好地方。”
“西岭山吗……真是个好名字。”
鹿清瞳孔微缩,随即低喃出声。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起伏。漆黑的眼底却深暗一片,暗藏着几分冷光。
她沉吟片刻,转身经过林玉身边时说了一句:“林城主应该知道我等是为何而来的吧?”
“适可而止。”鹿清轻瞥了她一眼,嗓音冷淡。
她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黑马,扫着众人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今日鹿某还有他事,就不留下陪诸位了。”
说着,纵马朝远处飞速而去。
林玉站在原地看着她不断远去的身影,面上神情渐渐有些僵硬。
几个官员走到她的身边。见她脸色有异,出声询问了句,“大人这是怎么了?方才鹿世女可是说了什么?”
“这次失算了。”
林玉扯了下唇角,面上笑容有些苦涩,“看来这次从邺都来的贵女还真是来办实事儿的。”
她还以为又是打着陛下的名头来游乐的,随便应付几下便回邺都,轻而易举得到陛下的赏赐和嘉奖。在她们富贵的一生中平添一抹无足轻重的光彩。
“大人的意思是她们真的是来剿匪的?”
其中一人有些慌乱了起来,“那我们这几日一直陪着她们吃喝玩乐。这回去之后她们若朝陛下说些什么,我们岂不是惨了。”
“你先别慌。”
另一个人安抚出声,面上还算镇定:“我看也只有这镇远侯府世女不同,其他两位看起来倒是很享受,这几日也从未提过剿匪的事。”
“你们说…”她猜疑道:“这镇远侯府世女是不是想以此威胁我们,向我们讨要好处?”
林玉闻言绷紧了脸皮,面上神色有些凝重,“不论怎样,这些时日还是要赶紧查探那些贼寇的动向,得做两手准备才行。”
她想到此时还在山林中畅游的苏若白和谢泠,一时有些棘手,“就是其他两位世女那有些不好交代。”
一众人因为鹿清的警告愁眉不展,纷纷想着应对的办法。
鹿清这边一路疾驰的朝兖州城驶去,终于在天黑来临之前回到了府邸。
她直接快步朝书房走去,让守在门口的仆侍去喊行兰过来。
行兰听到传唤之后立马来了书房,推门走了进去。
“主子,有何事吩咐?”
“西岭山那边查了吗?”
“还未。”行兰沉声回道:“驻扎营离兖州城有些距离,东魏军的人明日才能赶到。”
“不必查了。”
鹿清闻言,直接朝她说了一句。
“不查了?”
行兰有些惊讶,“可这西岭山不是很可疑吗?”
鹿清没有回答,而是将那张兖州地形图又展开放在的书案上,眼眸沉沉:“这张地形图并非真正的兖州地形图。这西岭山不过是个幌子。明日东魏军的人来之后,你直接带人去贼寇出现过的村落查探,务必找到每一个村落,将它们附近的地形都给我绘出来。”
她倒是要看看这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地形图竟是假的?什么人这么大胆!”
行兰一脸的震惊。
这地形图可是她从城主府拿的。这背后之人还真是嚣张。
她有些疑惑:“不过,这城主林玉就没有发现端倪吗?兖州地形图是假的都不知道?这些官员都在做什么!”
“不过一帮子蠢货罢了。”
鹿清听她提前兖州官员便有些嘲讽,面容冷酷的嗤了一句。
今日若不是她心血来潮诈了一句,怕是还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
这林玉手握地形图却从未发现地形图上的西岭山是假的。更可笑的是,为了奉承她们三人,还带她们去了真正的西岭山。简直愚不可及!
“你让行芷去查查这地形图的来源,是谁绘制给的林玉。”
行兰立马抱拳应道:“是!”
等到行兰出去之后,鹿清沉吟片刻又拿起狼毫写了一封密信,随后走了出去。
看着信鸽展翅朝邺都的方向飞去,鹿清收回视线眼底的冷意渐渐消散,面上神色又恢复往日的平淡。
——
后院
鹿清走进屋内时,时洺正坐在软榻上。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看着。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连忙慌乱的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
抬眸看着鹿清轻唤了一声:“妻主。”
鹿清见此挑了下眉,嗓音低沉:“藏的什么?”
她缓缓踱步走了过去,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掌拿了出来,强硬的按在了她怀中。
一根一根地将他手指掰了开来。
一枚绣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平安符瞬间暴露了出来。
时洺脸蛋染上酡红,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见她紧盯着手中的平安符,声音细弱道:“今日我去观音庙求了一张庇佑平安的符纸,就想着绣个平安符送给妻主。”
其实那求子观音庙中赠了平安符,但时洺一想到那平安符也是出自哪个儿郎之手,他瞬间就不想要了。
妻主贴身佩戴的东西怎可是他人之物。
因此,他一回来后就自己绣起了平安符,将从求子观音庙中求得的平安符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符纸,放到了自己绣的平安符中。
唯一令他有些不满的事。他绣工太差了,怎么也绣不好,手指头上扎了好几个针眼。
鹿清从他手中拿起平安符放到了掌中,拇指在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样上轻轻摩挲了下。
时洺有些紧张的觑着她面上的神色,小声问了一句:“妻主可否喜欢?我是不是绣的太丑了。”
说着,他杏眸变得有些黯淡,跟只落了水的猫儿似的。
鹿清抬手按在他的发顶,轻揉了揉,眼眸温柔如水,像是要将人溺毙一样。
“我很喜欢。”
她将手中的平安符贴近心脏的位置放着,红唇勾起,“我家阿洺的心意我收到了。”
嗓音戏谑却又宠溺。
时洺望着她温柔含笑的眼眸,心跳瞬间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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