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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正厅的气氛陷入沉寂,柳谦修牵着慕晚的手,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他看了一眼噤声的沈城,和正拧眉望着他和慕晚的慕青,唇线微抿,道,“既然其他的威胁不了你们,那就拿你们两家的前途做威胁。”


    男人语调平和,站在那里神色浅淡,像是在与他们闲聊。


    沈城不知道柳谦修具体听了多少过去,他话音一落,他后背就掉了汗下来。慕青仍然抓着他的胳膊,沈城将她松开,笑起来,眸光波动。


    “柳先生,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有也没什么关系,留着沈家或者是灭掉沈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算麻烦。”柳谦修说。


    他话音一落,正厅里其他三人的神色蓦得一变。


    颜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接触的圈子,都是和慕家差不多的没落小家族。后来慕青和沈城在一起,他们慕家才算攀了高枝儿。这些年,沈家在夏城也算是大家族,最起码她现在提沈城是她的准女婿,打牌有人给胡牌,上街有人给留货,这都是她以前的身份地位所享受不到的。


    人活着吃饱穿暖,无非就争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上流社会,扬眉吐气。然而她印象中的沈家,在真正的大家族面前,生死也不过是他们的一句话而已。


    那是她企及不到,甚至仰望都不敢仰望的圈子。而慕晚,竟然就这样进去了。她恐惧的同时,又生了些不甘,最终看向慕青,却是认命了。


    慕青和慕晚,两个人的斗争,或者说慕青单方面对慕晚的斗争,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输给了慕晚,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慕青望着柳谦修,直直地站着那里,刚刚的气焰已全然不见,眼神里也带了些凝滞。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相信目前这个场景是真实的。


    几个人的表情变化后最终固定了下来,柳谦修说完,回头看向慕晚,沉声道,“走吧,你不是要介绍我给你母亲认识么?”


    “哦。”慕晚收回视线,手指与男人的手指缠绕,她也没再看正厅里站在的人。刚刚因为他们要迁墓而担惊受怕的心也放了下来,牵着柳谦修,两人出了慕宅。


    晴朗了一天的天气在傍晚时分,纠集起了乌云。乌云沉压,最终抵抗不住,雨点从天空中下了下来,噼里啪啦得像是砸落在梦里。


    正厅气氛依然沉寂,三个人站在那里,颜梅看着慕青和沈城。沈城坐在椅子上,看着屋檐的落雨,神色紧绷。慕青则像是被掏空了身体,直愣愣地站着,眼神有些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未停,地面也都湿润了。慕青望着白墙上攀附的苔藓,说了一句。


    “我要跟她鱼死网破。”


    她眼睛上蔓延上了红血丝,一句话将正厅的沉寂打破,女人声音如血,透着些阴森森地妖冶。


    “墓我迁定了,她把我搞死,我也不让她好过。”


    要她一辈子被慕晚压着做鸡头,这个头她宁愿不当。


    慕青语气平缓,神色安宁,话说出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颜梅眼里带了些慌张,她看着慕青,想要开口劝,却被旁边的沈城吓了一跳。


    “你疯了?”沈城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冷笑着问道。


    慕青咬肌一紧,回头看他,眼神狠辣而决绝,“我就疯了,我慕青哪里比不上她那个贱种,凭什么,凭什么……”


    “慕青!”颜梅及时喊住了她。


    然而沈城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有些难受,望着她,笑道,“怎么?觉得我不如柳谦修,配不上你了?”


    沈城这一笑,又冷又认真,慕青后背一凉,愣住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刚才没控制好情绪,要是沈城再跟她掰了,她就彻底完了。


    “我没有。”慕青无力地否认,她看着沈城,眼底干涸,“那你就甘愿被他这么压着?”


    “我不甘愿有什么用?”沈城也有些烦,他第一次在慕青面前这么暴躁,“他是柳家家主,柳氏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小集团而已。而我们沈氏,完全仰仗着柳氏才能发展这么大。别说我,我哥,我姑,我姑父的生死都全凭他一句话。”


    他们的条件相比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判若云泥,若是偏安一隅,知足常乐,也算是十分不错。然而偏偏他们能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那些人的生活相比,他们什么都不是。


    慕晚心气高了一辈子,她所接触的圈子里,都奉她为中心,因为她比他们有地位。她享受着别人的仰视,想将慕晚卑微的自尊践踏成烂泥,而偏偏她不是烂泥的臭泥巴,她因为一个男人,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俯视着她。


    她可以被任何人俯视,唯独慕晚不行。


    窗外雨声淋漓,她像是被滚烫的岩浆包裹,将她侵蚀得骨头都不剩。她脸色铁青,细长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处泛着白。


    “啊!”慕青大吼了一声。


    沈城到底是爱着她的,即使他知道她和自己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而听她说了那么让人伤心的话后,沈城心里的难受远不如现在看到她那么痛苦难受得厉害。


    慕青站在正厅,因为下雨,正厅有些昏暗。她站在这昏暗之中,身形纤细小巧,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孤独感。


    沈城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身体一顿,转头回抱住了他。得了慕青的怀抱,沈城心底满足又舒适了不少。他抱着她,伸手摸着她的发,柔声道,“你不用太难过,他得意不了多久。我哥早看不惯他,下周他会去奥地利,等到时候,看看他会成什么样子。等他倒台了,你想怎么处置慕晚都可以。”


    从慕家离开,慕晚带着柳谦修去了慕家的墓地,给母亲上过十年忌后,两人回了柳谦修家。从离开慕家时,雨一直未停,两人都没带伞,身上都淋了个半湿。


    柳谦修开了门,慕晚随着进来,门一关,柳谦修递了毛巾。慕晚抬头看他,拿了毛巾,走到他身边,踮脚给他擦头发。


    外面下雨,天暗了下来,客厅里只能看得见人影,还有几只因为开门声从猫房里跑出来的小猫。


    滂沱的雨声被窗户阻隔,室内安宁温馨,慕晚给柳谦修擦着头发的时候,男人也拿了毛巾过来,将她的头发包裹进了毛巾里。


    身上湿哒哒的,慕晚将水擦干净,黑暗里,她仰头看着柳谦修,眼睛明亮,唇角微扬,轻声道,“洗一下吧。”


    她话音一落,头发上擦动的毛巾动作一顿,男人回望着她,眸色闪动。最后,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起进了浴室。


    身体洗净,自是一番酣战,等事情结束,慕晚被抱在怀里,身心餍足,晚饭竟也不想吃了。


    窗外的雨停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落地窗开着,吹进些雨后的凉风。慕晚身上裹着薄毯,身体露了些在外面,皮肤凉薄,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在她颤抖过后,男人拉起薄毯,将她身体包裹,只剩了张小巧白皙的脸蛋在外面。慕晚扭动两下,最后被他抱紧,扭动不了了。


    听着窗外的虫鸣,身体放松下来,思绪也飘了起来。慕晚像是小仓鼠一样被男人圈在怀里,抬头时吻了吻他的下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是什么时候看破你的身份的?”


    从今天柳谦修去慕家,到两人一起祭拜慕晚母亲,对于柳谦修身份这件事,两人似乎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


    男人垂眸,望着满眼都是雀跃的女人,顺着她的话题问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看破我的身份的?”


    “今天早上。”慕晚迫不及待,“其实以前也怀疑过,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持。后来我的资源突然多起来,公司也开始重视我,就觉得奇怪了。不过也只是奇怪而已,直到昨天认出了梅遥知。但是你否认了他是去找你的,我信你。不过我还是想测试一下,所以早上跟你提了慕青的事情,结果慕青真的被撤了角色,换成了米瑜。”


    “你没有换我向你推荐的唐沁,但其实对我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部戏谁主演都没有关系,除了慕青。”慕晚补充道,“然后傍晚吴妈给我打电话,我去慕家,给你发短信说我要去慕家和他们鱼死网破。看了这条消息,你如果不是柳谦修的话,你会问我慕家在哪儿。但你没问,直接来了。”


    说到这里,慕晚抬眼看着他,哼笑道,“其实你也不想对我隐瞒了,所以就随着我计划走了。”


    柳谦修一开始并没有想隐瞒他的身份,他当时跟她提过,可以给她的戏投资。然而她当时拒绝了,并且说出了包养他那样的话。他估计觉得有趣,就顺着她的意思一直装到了现在。


    这只大尾巴狼。


    慕晚想起自己当时的豪言壮语,脸上有些兜不住了。在她说完后,柳谦修就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笑,慕晚更是脸红,她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咱们昨天晚上可说好了,要是你真是柳少,你就包养我,你当时都答应了。”


    她一说完,男人身体一转,手臂微一用力,慕晚“哎呀”一声,身体腾空,最后趴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贴在男人的怀里,她听到了里面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男人的回答。


    “嗯。”


    慕晚双臂抬起,放在男人的身体上,渐渐收拢。窗外没了雨声,世界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你怎么知道我妈喜欢天堂鸟?”慕晚问。


    柳谦修去慕家并没有空手,他带了一束花,天蓝色的天堂鸟,圣洁又好看。慕晚每年给母亲祭祀,都会带一束过去,她也喜欢。


    “你父亲告诉我的。”指间夹着她的发,柳谦修浅声回答道。


    指间发丝抽动,女人抬头看过来,柳谦修与她视线相对,她眼神里带着新奇,但却并未有惊讶。


    她第一次听到她父亲的事情,所以新奇。而她父亲的事情是柳谦修告诉她的,她就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一开始帮我,是因为他?”从她急诊住院,柳谦修发现了她的胎记后,对她就是特殊对待的。不管是帮她养猫,或者是留她吃饭……爱情就是以这个巧妙的开端开始后,渐渐培养的,这是两人的缘分。


    “嗯。”柳谦修承认,“我被人暗杀过,你父亲救了我,但他也死了。”


    “什么时候?”慕晚问。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柳谦修甚至已经忘记了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只知道走在路上的时候,身体被一个流浪汉撞开,他替他挡了一枪,死掉了。


    警察找到凶手,柳谦修将流浪汉安葬,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一束天堂鸟,她面前有一台婴儿车,里面躺着一个婴儿。婴儿的左胸上方,有两枚竹叶型的胎记,旁边写了两个字“青竹”


    他派人查了流浪汉的身份,他叫宋康泽,是偷渡过来英国的,以前在唐人街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惹上高利贷,就一蹶不振,游荡在街头流浪。


    至于照片上的女人,因为图像模糊,柳谦修没有查到,唯一的线索就是婴儿胸口上的竹叶胎记还有“青竹”两个字。


    “我把他葬在了英国。”他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问,“你想去祭拜一下么?”


    柳谦修在说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的父亲从未参与过她的人生,甚至今天她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柳谦修说他在英国做生意的,她或许可以畅想一下,当年他是想功成名就后回来接她和母亲的。但是最后他失败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索性自暴自弃,留着那么一张照片,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本来如果他们的运气够好,比如母亲不是生在慕家,比如父亲生意成功,那么他们的家庭就会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一家团圆。然而他们运气不够好,一步踏错,他们想要努力纠正,改变命运的时候,却又踏错了,所以才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家散了,人死了,最后只剩了她自己。


    慕晚心有些空,没有其他感觉。


    “有机会就去。”慕晚说。她说完后,眼神一闪,这个话题就自动略过了。她望着柳谦修,道,“原来电视里演的也不都是假的,大家族的继承人真的会被暗杀啊。”


    柳谦修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眼里的悲伤像是投在湖面上的影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嗯,我父亲派的人。”柳谦修微垂着眼睑,安静地看着她说道。


    慕晚眼神稍怔,想起了柳谦修曾经对她说过他也是父母双亡。她听说过柳家的事,说柳风眠更喜欢大儿子柳清元。这都是捕风捉影的闲聊,没想到事实更为残酷。


    “你有证据,当时为什么不抓他?”慕晚眉头拧紧。


    “我爷爷让我放过他,并且不让我告诉梅家。”柳谦修淡淡地说,“要是我能做到这一点,他就把家主之位传给我。”


    人人都道是梅家逼宫才让柳谦修坐上了柳家家主之位,而实际上,柳家家主哪里是因为别的家族的一点点压力去定继承人。柳谦修走到这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不能放过他们。”慕晚将男人手在怀里,声音渐小。


    “嗯。”拉了薄毯盖住她的后背,柳谦修道,“我下周会去奥地利,要待两周左右。”


    女人猛然抬头,伏在他怀里的身体都变得紧绷。他唇角勾起,手掌放在她的后背上,渐渐将她安抚。


    “你放心,我会按时回来。”


    “你在国内等我,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更不敢拿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这真不是flag,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


    真的不是flag,不懂担心,本文甜宠为主的。


    马上就要异地恋了,我说走剧情就走剧情,绝不含糊的。


    第42章


    雨下了一夜,慕晚醒过来的时候,柳谦修已经起床了。她在床上滚了两下,腰身酸痛,最后扶着腰从床上起来。穿在身上的宽大衬衫落下,盖住了臀部,只露了两条修长的腿在外面。


    她半垂着肩膀,朝着厨房走去,柳谦修正在做饭,留了个背影给她。慕晚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昨晚两人聊完后,又做了一次,慕晚昨晚没吃东西,今早觉得饿了。柳谦修在厨台前奔走,她像个小尾巴一样,在后面一甩一甩地跟着。最后,将三明治放进烤箱,男人回头,将她抱了起来。


    慕晚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还不怎么清醒,头歪塌在了他的怀里,手指把玩着他衬衫上未扣上的扣子。


    烤箱指针滴答,厨房开了窗,透着湿润雨气的风吹了进来,让恋人之间的爱意更为浓郁。柳谦修伸手将她的发别在耳后,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发丝搔着脖颈,有些痒,闻着烤箱里传出来的香气,慕晚睁开眼睛,小声笑了起来。


    懒洋洋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灰色的雾。高楼隐在雾里,有种人间仙境的感觉。


    她刚起床,有些卷得头发蓬松开,毛茸茸的顶着他的下巴。柳谦修低头印了一个吻在她的头顶,女人的身体更柔软了,脸颊贴合在了他的锁骨间。


    “今天下午拍完戏,我们去梅家吃晚餐。”柳谦修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望着窗外说了一句。


    怀里女人愣了一下,抬头看过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惊吓。


    “这么快么?”慕晚有些措手不及。


    唇角浅勾,柳谦修垂眸看着她,道,“不算快,他们已经知道你了。”


    因为他一直沉迷被她包养着的乐趣里,只有慕晚自己不知道而已。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口传来一声猫叫。慕晚回头,大头领着中分和二筒在门口,正冲着他们叫着。


    慕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柳谦修,“星空的丈夫是谁?”


    “怀荆。”


    熟悉的名字,慕晚记得在财经新闻上听说过他,如果当时她去许星空家里,见到怀荆的话,肯定也一眼看穿柳谦修的身份了。


    “你是故意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慕晚望着男人问道。


    “不是。”柳谦修否认,烤箱传来“叮”得一声,三明治做好,他道,“只有最后一次是,前面确实有事情没有碰到。”


    阴差阳错的,就一直瞒到了现在,也确实够传奇的。若不是看到梅遥知,并且她先前见过他,她估计还懵头懵脑的。


    过去的事情不再去想,慕晚从柳谦修身上爬下来,站在男人身边,她小小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衬衫里,一脸担忧。


    “那去见……见你的亲人,我应该带些什么?”慕晚仰头看他。


    “他们什么都不缺。”柳谦修耐心地回答道。


    啊,也是,梅家这么大的家族,想要什么没有呢?


    慕晚仍然焦虑,她挠了挠毛茸茸的头发,继续仰头,问柳谦修,“那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就是,我打扮成什么风格的?”


    她话音未落,男人俯身一吻,吻在她的唇角,带着清晨的清爽。


    柳谦修慢条斯理地将她毛茸茸的头发整理明确,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淡淡的宠溺和笑意,道,“他们喜欢我喜欢的。”


    “你就是我喜欢的。”


    心尖儿像是涮了蜜,慕晚低头,勾起唇角,耳垂泛了红。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他的情话,总能让她害羞和心动。


    今天没有下雨,天一直沉着,雾在中午的时候散开,下午又起了厚厚一层。慕晚今天戏份不少,紧赶慢赶地拍着,也拍到了下午四点多才结束。


    拍完之后,慕晚去了化妆间卸妆,化妆间内有几个一起做配角的同行,慕晚还跟他们闲聊了几句。


    也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还是事实确实如此,自从昨天确认柳谦修的身份后,慕晚感觉剧组的人对她都格外客气。从导演开始,一直到制片、监制,甚至米瑜,虽然话依然说得直来直去,但比起以往好听了不少。


    昨天上午拍戏她还没什么察觉,只觉得有些不对,今天才全面感受到了。


    这部戏的投资是柳氏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柳谦修戏做的挺足,一开始慕晚看公司名字,还不知道这是柳氏的。不过仔细想想,这么一个小公司,能够逼到沈氏娱乐撤资,肯定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只是当时她恋爱脑,完全没心思想这些罢了。


    拆掉假发,慕晚去戏服室换衣服,进去的时候,碰到了米瑜。米瑜还有夜戏要拍,现在正在换衣服。因为是贴身的衣服,她自己在换,看到慕晚进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将肚兜后面打了个结。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慕晚看着她的红肚兜,解释了一句。


    套了一层薄衫,米瑜没所谓地说,“在这里怕什么,要说回避,也应该是我回避才是。”


    从昨天慕青角色被截,米瑜就过来找她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她在娱乐圈滚打多年,有着敏锐的嗅觉,或许昨天,或许更早以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了。


    两人同公司,戏路不同,也不牵扯利益,话也说得明白。


    慕晚笑了笑,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掩饰,她只道,“也不能这么说,这部戏你是主角。”


    将薄衫穿好,米瑜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坐在那里,拿了根烟出来。女式香烟细细长长,夹在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上,画面格外有感觉。


    “你怎么不做主角?”打火机“啪”得一声响,米瑜点燃香烟,吐出白雾。


    “我不喜欢被打扰的生活。”慕晚也坐在了旁边,和米瑜闲聊,“我想安稳点生活,能拍戏,赚得钱够花就行。”


    “你不赚钱也够花。”米瑜笑了一声,细长的眉眼挑起,带了些刻薄。但她没有刻薄的意思,只是长相如此。


    “那倒是。”慕晚厚着脸皮承认了。


    享受到柳谦修提供的一切,慕晚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以前是为了挣快钱拍戏,现在则是享受拍戏。工作的同时,尝试突破不同的角色,这样人生也会变得多姿多彩得多。


    “真是奇妙,世界上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你一把资源,却想做配角。而我人老珠黄,拼搏半生,想做主角却一直是女二号的命。”米瑜低头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你现在是主角了。”慕晚笑道。


    “谢谢你。”米瑜抬头,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


    她说得认真,慕晚一愣,随即明白,她摇头,道,“瑜姐你不用跟我道谢。以前的时候,一直都是你有戏就带着我,该感激的人是我。”


    喉间一声哼笑,带着些慵懒和散漫,米瑜看着她,说,“倒是没白提携你,不是白眼狼。”


    “那是。”慕晚也笑了起来,抬腕看了看时间,说,“我要走了,今天约了人。”


    话已经说完,米瑜没有多挽留,冲她挥了挥手,带起一阵白雾。慕晚告别后,从戏服室推门出去了。


    出了摄影基地,慕晚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等她的柳谦修。她小跑着过去,糊了一脸雾气,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今天拍了一天戏,但丝毫没有疲累的神色,上车系好安全带,慕晚说:“先回家,我得换身衣服。”


    柳谦修同意,发动车子离开了摄影基地。


    坐在车上,慕晚回头看柳谦修,问道,“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平视着前方的道路,柳谦修安静地回答,“想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


    慕晚笑起来,刚刚小跑窜了一身的热气都被安抚下了些。她转头看着窗外,笑着说,“你是怕我紧张吧。”


    她早上表现得确实挺紧张的。


    车子停在红绿灯口,柳谦修回头望了她一眼,问道,“那你现在紧张么?”


    摇了摇头,慕晚诚实回答,“没有。他们都是对你很好的亲人,所以应该会很好相处。”


    这是慕晚自己今天想明白的。


    其实按照社会地位来说,她一个十八线演员确实配不上柳家家主。但柳家的话语权全在柳谦修的手里,他说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其他人没有不同意的资格。


    而至于梅家,柳谦修尽管叫梅老太一声外婆,但他不算梅家人,他想做什么,也不受梅家牵制。


    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她到了梅家,表现得好一些,懂礼貌,会说话就可以了。其他的,柳谦修都会处理好。


    这样一想,慕晚越来越觉得她男人优秀了。


    回家换过衣服,化了妆,柳谦修开车去了梅宅。梅家从上世纪开始,是做百货生意的,如今是开商厦。夏城乃至全国都有梅家商厦连锁,高端又宏大。


    梅宅在夏城的北区,坐落在梅山上,整片山群都是梅家地产。除了梅宅外,还有另外的建筑,分别是游乐场和滑雪场。梅家比起柳家,更注重亲人的亲情,家庭氛围其乐融融。


    梅宅是哥特式的建筑,外围是花园,里面分不同的建筑群。柳谦修轻车熟路,将车停好,门口梅遥知已经在等。除了梅遥知外,还有梅遥知的大哥大嫂。梅家现在主要是梅遥知的父亲在掌管,底下梅遥知大哥帮忙,梅遥知算个散仙,整天在外游荡。


    “过来了。”梅遥知和大哥梅致知说了一句。


    梅致知今年三十六岁,比柳谦修要大了几岁。柳谦修带着慕晚下车,叫过大哥大嫂后,被梅遥知领进了梅家。


    梅家里面的建筑是民国风格,端庄典雅。家里的陈设多是古物,所以看着比慕晚在民国剧剧组里的陈设要精致得多。


    梅家家里人不多,有柳谦修的外婆梅老太,还有舅舅、舅妈,另外就是梅致知一家,还有梅遥知。


    一家人见面,并没有电视里演得那般拘谨,梅老太十分慈祥,拉着慕晚的手说着话。慕晚像是新媳妇一样,有点害羞,有点无措,但更多的是开心。


    餐桌上吃过饭后,梅遥知拿了一瓶红酒过来。


    “我朋友从法国酒庄带回来的,尝尝。”


    他话音一落,家里佣人倒了酒,一家人端了酒杯碰杯,边品酒边闲聊了起来。


    “听遥知说,你下周去奥地利?”梅致知问道。


    “嗯,先前出过几起拍卖赝品的事件,我回去处理一下。”柳谦修抿了口红酒,淡淡地说道。


    “让遥知陪你去。”梅父安排道。


    “不用。”柳谦修浅笑一声,说,“我自己能处理。”


    “你舅舅还当你小呢,什么事情都想要背后帮一把。但我们谦修现在已经是柳家家主,有能力处理好事情。”梅老太慈祥而端重,说完后,看向慕晚,道,“那晚晚呢?”


    老人家叫得十分亲切,慕晚心里一热,回笑道,“我在国内,还要工作。”


    对于她的职业,刚才餐桌上大家已经交流过。梅家人并没有看不起她的职业,而是十分尊重她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那还是工作为重。”梅老太笑道,随后道,“谦修去奥地利,你自己在家吃饭挺无聊,不如就住在梅宅吧。家里有阿姨照顾一下,你可以更好的忙工作。”


    “啊。”慕晚愣了一下,笑着看了柳谦修一眼。


    柳谦修看着梅老太,回绝道,“算了外婆,家里还有猫要照顾。”


    “那有时间可以过来吃一顿饭嘛,我自己在家也是无聊。”梅老太有些遗憾,说完问了一句,“你会搓麻将吗?”


    慕晚笑着点点头,“会一点。”


    “那你就当来陪着我搓麻将,临走吃顿饭就好了。”梅老太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谦修不在,当然是我们照顾你。”


    “好,谢谢外婆。”慕晚大大方方地道谢。


    梅老太笑容加深,和梅母道,“她叫我外婆啦。”


    一家人又笑到了一起。


    慕晚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温暖,一家人闲聊着,或是谈工作,或是谈红酒,话题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总有人会接住你,然后大家一起大笑。


    她像只无家可归的鸟,柳谦修带着她归巢,让她也能有了亲人,且被亲情环绕。


    两人晚上都喝了酒,索性就在梅宅住下了。既然住下,时间也就不怕早晚,梅老太当即把麻将桌支了起来。


    慕晚会玩儿麻将,玩儿得还算聪明。但她没想到,柳谦修比她还会玩儿。他没有上桌,只坐在她旁边指点着。最后玩儿下来,他们还赢了些。


    小赌怡情,到了休息时间,大家开开心心散了。


    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慕晚都觉得十分开心,她像是许久没有玩耍过的小孩,在游乐场玩儿完以后,身心依然亢奋。


    两人一起洗过澡,柳谦修将她纳入身下。两人抱在一起,小心而谨慎地做了一次。做完以后,慕晚的亢奋挥发干净,只剩下了疲劳,她蜷缩在男人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昏昏欲睡。


    “柳谦修,我今天很开心。”


    “我和你在一起后,每一天都很开心。但这种开心像做梦,每次想到你去奥地利,我总有种梦醒了以后那种空落落的下坠感。”


    她声音因为发困而有些沙哑,说完后,她往他怀里又蹭了两下。毛茸茸的头发,像一头小棕熊。


    “柳谦修,你会按时回来的对吗?”小棕熊睁开了眼睛看她。


    她的目光里装着直白赤裸爱意和希冀,还掺杂了些害怕和慌乱在里面,这是她现在说这些话时的心绪和感觉。


    因为从未拥有,拥有后会更加患得患失,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直觉。


    柳谦修望着她,抬手抚摸着她温热的脸颊,心底像是被点燃了火把。


    “嗯。”他应了一声。


    得到保证,慕晚又蹭了他两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在她呼吸变得匀称而深长后,柳谦修从床上起身,套上衬衫出了门。


    房间走廊,梅遥知拿了瓶红酒,正往自己房间走。抬眼看到柳谦修,他眼睛一亮,待看清楚他的神色,梅遥知的脸色也凝滞了些。


    “要一起喝点吗?”梅遥知晃酒瓶。


    柳谦修点了点头。


    两人去了酒厅,替柳谦修倒好酒后,梅遥知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倒边问,“这次是不是很棘手啊?要不我跟着你一起……”


    “帮我照顾好慕晚。”柳谦修抬眸看他,沉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好她。”


    手上红酒瓶微顿,梅遥知眉心微蹙,点头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没什么事儿,不要被我吓到。


    今天七夕,没舍得让他们异地恋,明天异地恋吧。


    第43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分别的日子。慕晚早早拍完今天的戏份,打车去了汤尔医院。医院工作繁杂而重要,他交接了几天才交接完。接了柳谦修,两人一起回了家。


    家里三小只嗷嗷待哺,慕晚去喂了,喂完后,去了卧室。柳谦修正在整理行李,慕晚坐在他硬邦邦的床上,看着他整理。


    柳谦修的卧室装修得与客厅异曲同工,除了一张檀木床,一张书桌,一把木椅,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檀木做的,卧室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将身形清瘦的男人,衬托得更为仙气。


    他行李不多,就整理了几本书。慕晚看着空荡荡的行李箱,问道,“就这些?”


    柳谦修点点头,坐在慕晚身边,说,“带齐证件就可以,其他东西奥地利那边都有。”


    想当初他去清远观的时候,东西也没多少。他自己处理好就行,慕晚也没有多管,爬到了他身上。


    她现在挺喜欢被他这样抱着,她伏在他的怀里,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两人在一起后,没少有缠绵的时候。若是突然分开,慕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


    “现在我还没什么感觉。”慕晚说。毕竟分开两周,但现在她还能抱着柳谦修,丝毫没有异地恋带来的苦楚。


    外人会觉得不过是两人分开,也不过是分开两周,这样未免太过矫情。而深陷热恋中的两人,像是沉在融化的巧克力糖浆里,突然分开,不适感和思念确实能让人拔不出来。


    将她抱好,柳谦修道,“那也好,相思挺苦的。”


    慕晚笑起来,她问柳谦修,“现在几点?”


    “三点。”柳谦修回答。


    盘算时间,距离柳谦修离开还有三个小时。时间充足,不如苦中作乐。慕晚抬头,吻上了他的唇。男人身体微抖,意会过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我这次不想用套。”慕晚抱着柳谦修说。


    男人眼神微紧,眉头轻蹙。


    “怀了也是我赚便宜,我怀的可是柳家家主的孩子。”慕晚说完,眼睛直视着柳谦修,激着他,说,“你要是不敢给我,就说明你这次不会安全回来。你给了我,才是给了我安全感。”


    她的想法总是有自己固有的逻辑,而这种逻辑,在外人看来,却是有些疯狂。


    柳谦修深沉地看着她,她倔强地回望着他,最后,他低头吻在她的耳边,在她身体的颤抖中,轻声答应了。


    “好。”


    柳家有私人飞机,去机场后,走的是特殊通道。慕晚送走柳谦修,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她的相思苦才算是开始了。


    飞机轰鸣,慕晚心脏梗了一下,坠着有些难受。不去想回家没有柳谦修还好些,一去想,就坠痛得更加厉害。


    现在已经下午六点,傍晚太阳还未落山,慕晚不想回家,给林薇打了个电话。


    两人好久没有约在一起吃饭,林薇刚从客户那里回来,边捞着蔬菜边絮絮叨叨着今天的奇葩客户。慕晚吃了一会儿,就没有再吃,喝了口苏打水。


    林薇吸溜着宽粉,抬眼看着她,夹了一筷子肥牛过去,道,“柳道长走了,把你的魂儿也带走了吧?”


    慕晚没心情吃,筷子夹了两下,沾了油碟后,勉强将肉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口苏打水,她道,“那又怎么样?我也把他的魂儿留下了。”


    林薇哆嗦了一下,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这时,慕晚才笑起来,看着她说,“爱情就是这样。”


    见她笑起来,林薇也笑了起来,她咬着筷子摇头,说,“我不知道爱情什么样。我也谈过,但没有像你这样的感觉。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荷尔蒙的碰撞,后来他劈腿,我心痛,都不知道是心痛他移情别恋,还是心痛我自己竟然比不过那个小三。既然我的爱情没有双方长久的心悦,那我倒不如只追求肉体了。”


    林薇是有些醉了,她胡说八道了一堆,最后总结了一下,道,“所以你和柳道长不容易,要好好的。”


    “那是。”慕晚点头,“我还要给他生孩子。”


    这时候,林薇才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她看着慕晚手里的苏打水瓶,说,“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喝酒,你俩已经开始备孕了?”


    “就备了一次,不知道中不中。”慕晚道。还是今天临走的时候现搞的。


    慕晚说得随意,林薇却坐直了身体,认真了起来。认真了半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孕妇,最后道,“你今天晚上在我家睡下吧。”


    “不了。”慕晚摇头,“我还得回家照顾猫。”


    从林薇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慕晚回了家,原本空荡的家里,更加空落落的。甚至连以往闻着熟悉的檀香味,都变得清冷疏离了起来。


    慕晚洗过澡,去喂了三小只和周易。喂过后,她抱了次卧的被褥,去了柳谦修的主卧。主卧的床依然硬邦邦的,她垫了两层褥子,好歹能承受住了。


    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慕晚睁眼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她去了猫房。把猫砂和猫粮端了过来,又把三小只和周易的窝也搬进了主卧。


    四只猫一来,床上地上又是跑酷又是叫,这才将冷冷清清的卧室变得热闹了起来。慕晚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晚上睡得断断续续的,慕晚起床后吃了早餐,去了摄影基地。她昨天为了早点回来送柳谦修,将戏份往今天拖了拖,所以她今天拍了一天。


    拍完以后,慕晚从摄影基地离开,刚走出摄影基地,就看到站在明黄色玛莎拉蒂前的梅遥知,笑得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慕晚,奶奶让我带你去吃饭。”


    即使是摄影基地门口,也多多少少有些演员和导演,其中有部分人变了脸色,显然是认出了梅遥知这张娃娃脸。


    慕晚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车,笑着说,“你这也太高调了。”


    梅遥知开了车门,说,“没关系,我今天就是来刷脸的,谦修临走前让我照顾你。”


    两人虽然看着熟,但还有一定的空气在。周围人在背后议论,慕晚也懒得想,上了梅遥知的车。


    提到柳谦修,慕晚嘴角一扯,上了车拉了安全带,她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跟遗言似的。”


    梅遥知哈哈笑起来,说,“什么遗言,不过是谦修不在,我帮忙照顾一下而已。他今天晚上就到了。”


    慕晚应了一声。


    梅遥知常年纵横欢乐场,不是个会冷场的人,甚至有些话痨。慕晚虽是个配角,但也算是娱乐圈的人,两人还算有话题聊。


    “说起来,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你。”梅遥知道。


    “有次游艇聚会我见过你,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我?”慕晚有些惊讶。


    梅遥知开着车,道,“人太多了,我认不出,但对于长得漂亮的,总会有些印象。”


    “对,就像我,人太多了,我也只对有钱的有印象。”慕晚回道。


    梅遥知又笑了起来。慕晚说话很灵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很灵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也怪不得柳谦修会喜欢。


    不过一个小时,两人到了梅宅。再来梅宅,即使没有柳谦修在,慕晚也没觉得有任何得不适感。这倒不是她多会适应,而是梅家人待她很好,有种自然的亲和,让她十分舒服。


    吃过饭后,梅老太又组了麻将局,一家人围在一起,又开始搓麻将。


    老太太一边摸着牌,一边看了一眼家里的坐地钟,问了一句,“谦修应该快到了吧?”


    其实慕晚已经盘算着时间到了,刚刚摸牌都有些急,听了梅老太的话,她倒是稳下来了,应了一声,道,“差不多了。”


    说话的功夫,梅遥知放了牌,慕晚一推,“胡了。”


    梅老太哈哈笑起来,看着梅遥知愣住的神色,笑着道,“晚晚的运气是没得说。”


    慕晚笑起来,边摸着牌边道,“那当然,不然怎么能遇到谦修。”


    小姑娘人美嘴甜性格好,而且大方稳重,梅老太心里更是喜欢。慕晚说话间,手机震动,她眸光一动,拿了手机,心脏的血液霎时间冲向了全身。


    “是谦修的电话。”


    “这个谦修,现在打电话都不先给外婆打了。”梅母笑着打趣。


    “以后还是晚晚陪伴他的时间长,有什么好分先后的。”梅老太慈祥地说,“晚晚你去接吧,过会儿他会再给我们打。”


    慕晚也没客气,点头应了一声后,起身离开。


    她站在梅宅客厅外的走廊,走廊窗户大敞,外面星空闪烁,一轮圆月高悬。慕晚接了电话,手掰着窗台,笑着问了一句,“喂,你到了?”


    “嗯。”柳谦修人离着她远,声音也像是变远了,像是从月亮里传出来,带着些孤寂感。他应了一声后,问道,“在干什么?”


    “在梅家,刚吃过饭,搓了会儿麻将。”慕晚长舒一口气,问道,“你刚到了还没有休息吧?”


    “嗯,打过电话就会去休息。”柳谦修道。


    说完之后,电话两端皆是沉默,对方像是都没有什么话可说。


    窗外吹进些热风,将她发丝吹到脸颊边,搔着有些痒,慕晚先开了口,跺跺脚说,“你刚离开,时间就过得慢了。二十几个小时,煎熬死我了。”


    她的话说得没什么重点,说完后,就笑了起来。在她笑着的时候,柳谦修说了一句。


    “我想你。”


    心像是被灌了蜜,然后又封了口,慕晚能看得见想象得到蜜有多甜,但她尝不到。她舔了舔唇,低头看着脚尖,说,“我也想你,但隔着电话线,想也没什么用。我就想摸摸你,抱抱你,跟你在一起。”


    异地恋真苦,还得苦两周。


    “以后不会了。”柳谦修保证。


    慕晚又笑了起来,她说,“那你好好忙你的事情,忙完以后我们就在一起。我帮不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不分心。但一接你电话,就觉得惆怅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也忘了。去他妈的,我才不说那些话,我就我想你快点回来。”


    “嗯。”柳谦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开心就好。”


    “我会尽量过得开心,你也要快点忙完事情回来。”慕晚说完,叮嘱道,“你给外婆他们打个电话,就去休息吧。”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他应该也挺累了。


    “好,我爱你。”柳谦修说。


    三个字像“你今天想吃什么”一样平平无奇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慕晚倒是听愣了。她刚刚沉寂下的心又喧嚣了起来,踢了踢地板,慕晚声音里带着些娇气。


    “你这人真是的,这样我更难受了。”


    她听到了男人的轻笑声。


    挂了电话,慕晚麻木的身体又变得鲜活了起来。电话虽然不能解相思苦,但能续命呀,最起码现在,慕晚没有前面那么难受了。


    漆黑的轿车车窗紧闭,成一道流畅明亮的直线行驶在异国的街头。车内,柳谦修挂断电话,捏了捏眉心。


    蔡清良坐在旁边,看着他道,“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下再去总部。”


    “不用。”柳谦修抬眸,神色清冷地望了一眼车窗外,说,“早点处理完,我想早点回去。”


    蔡清良没再说话。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现代风格的大厦前,临下车前,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从前后轿车上下来,围在了中间那辆黑色轿车前。


    保镖神色警惕,确认周遭环境后,打开了车门。


    一身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站直身体,身材挺拔修长,西装剪裁合体,衬出了男人矜贵的精英气。


    他面色依然清淡,然而眼神带着锋芒,将他的五官也刻画得深邃了些。


    “柳先生。”柳氏宗族的人已等在门外,神色尊敬。


    柳谦修微微点头,起身进门,身后众人尾随着他,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柳家家主上线。


    剧情不会走很久,很快就是甜甜,反正我就随便写写,不用考究,考究了全是bug我也不会改。


    走完剧情这本书也差不多快完结了。


    第44章


    柳谦修不在的日子,难熬又无聊。


    慕晚白天拍戏,拍完戏后,晚餐去梅宅,或者找林薇。吃过饭,晚上回到柳谦修家,四只猫陪着她睡觉。


    柳谦修刚去奥地利的时候,她和柳谦修的联系还算密切,一天能有两三次。但过了半个星期,一天一次都轮不到。而这次,甚至过了两天才联系了她。


    盘腿坐在四只猫中间,慕晚本来还想控诉一下,但听到柳谦修的声音,声音立马柔软,像融化的糖条。


    “柳谦修,我又想你了。”慕晚嘴上毫不吝啬地诉说着思念,心里开心不已。她每天都盘算着时间,柳谦修还有几天就回来了。


    “最近有点忙。”倒是柳谦修先说了抱歉,而后笑着问了一句,“吃过晚饭了?”


    “嗯。”慕晚搭了一腔,“和林薇出去吃的,小馄饨。林薇嫌太清淡了,加了半瓶子辣椒哈哈哈。”


    听着她的笑声,柳谦修也牵了牵唇角。


    “喜欢吃小馄饨?”以前他在家里做饭,她从没有点过。


    “还可以,主要去外面吃没有清淡的。”慕晚说完,笑嘻嘻地对他说,“我现在吃东西要格外注意,因为说不定已经怀上了。”


    柳谦修去奥地利一个星期,两人第一次聊到这上面。电话那端,柳谦修沉默片刻,慕晚说,“你觉得不像能怀上?”


    “可以测一下。”柳谦修道,“明天用验孕棒试试。”


    “好。”慕晚笑得更深,她躺在了床上,三小只在她大腿上踩,踩得痒痒的,“如果我怀孕了,你回来就要跟我结婚。”


    电话那端,男人轻笑一声,带了几声轻咳,道,“好,我们结婚。”


    慕晚高兴起来,心里甜甜蜜蜜的,她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趴在了床上,三小只又踩在了她的背上。


    “你刚刚咳嗽了,怎么了?”


    “没事。”柳谦修浅声道,“这几天忙,病了。”


    他这么痛快得承认病了,慕晚倒觉得心下一空,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好,看着窗外渐渐变得残缺的月,问道,“真的?”


    “真的。”柳谦修确认道。


    慕晚放下心来,她还是相信柳谦修的,但她还是强调了一下,“柳谦修,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你有什么事情也一定要告诉我。不然……”


    语气里带了威胁,但她竟然想不出来如何威胁。


    男人又是浅笑一声,问道:“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跟你分手。”慕晚说。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男人的声音缥缈而深沉,应了一声。


    “好。”


    女人又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最后或许是困了,声音变得缱绻。最后一句“爱你”说完,电话里彻底没有了声音。


    清冷空旷的古堡内,柳谦修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他轻声叫了一句,电话那边只有三只奶猫的叫声,和女人匀称的呼吸。


    他唇角牵了牵后,眉心突然一蹙,在挂掉电话后,才轻咳了两声出来。


    蔡清良站在办公桌旁,将手边的热茶递了过去。柳谦修相比刚来之前,一个星期的功夫,已经清瘦了许多。他肤色本就冷白,此时更添了一股病态在里面。捏着白瓷杯的手指白到透明,像是与杯子浑然一体。


    喝了口茶,柳谦修没有继续忙手上的文件。他抬眼看着窗外,古堡花园被修理得郁郁葱葱,抬眼望去一片绿。


    “竹林还没运过来么?”柳谦修视线越过黑色的窗框,淡淡地问了一句。


    蔡清良没料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只道,“已经种过一次了,但气候怕是不适合竹子生长。”


    手边全是文物图鉴和资料,是柳家这次出事后牵扯到的所有藏品信息。柳谦修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文物上的山水画,淡淡地说。


    “那就多弄几次。有我在,就没有不适合她生长的地方。”


    慕晚一开始的名字叫慕青竹,她也喜欢竹子,尤其是古代武侠片里的竹林,所以她才让李楠给她接了这个片子。


    只要慕晚在剧组,戏份就是她先拍,拍完她就走,十分潇洒。剧组的主角、配角对于慕晚是羡慕嫉妒恨,背后自然没少议论。


    慕晚拍完今天的戏份后,就去了更衣室换戏服。户外的拍摄,更衣室都是用布棚搭起来的隔间,慕晚正换着衣服,就听到了隔壁两个人的小声议论声。


    “这个慕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捧啊?咱们这部戏,主角都得给她让戏,也太嚣张了。”有个女人甩了甩衣服,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


    “听说是四大家族里的人,上次梅家小公子梅遥知开法拉利来接的她,摄影基地的人都传遍了。”另外一个娃娃音女人回道。


    “那是梅家人吗?”那女人抓紧问了一句。


    娃娃音女人否认,“不是,当时梅遥知和她看着挺客气的,像是朋友,不像情侣。不过啊,能让梅遥知亲自开车来接,那肯定是四大家族的人啊,说不定是四少里的一个。”


    “这就有点扯了吧?真是四少里的人捧她,那她怎么只演配角?要是真有人捧,就该像慕青那样,剧剧做主角。”甩衣服的女人明显不信。


    “哎,对了,说起慕青,你知不知道她刚接了一部新电影,是大导演成导的《道》,高逼格导演,好莱坞男女影星,她做主角,其他人都给她做配,投资了十几个亿。”娃娃音女人说着最近的八卦。


    “卧槽,不是吧?沈氏娱乐这么财大气粗吗?”甩衣服的女人惊叹。


    “不是,不是沈城了。她好像换了金主,听说跟柳家有关。要说她是被柳少包养,这我还信,你看看这资源。”娃娃音女人啧啧两声道。


    甩衣服的女人点头认同,不过最后提了一点质疑出来,“也不至于投资这么多钱吧?而且她一个新人,一下投资这么多钱,不怕回不了本吗?我听和慕青同剧组拍戏的同行说,她长得是挺漂亮,但演技奇差无比,真能担得住主角?不怕电影票房扑街吗?”


    “说不定人家的本意就是想让这部电影扑街呢?”娃娃音女人声音又小了些,“比如,用电影洗钱。”


    “真的啊?”这个显然是甩衣服的女人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明显听出她声音里的惊疑。


    “谁知道呢,有钱的人那么多,灰色收入肯定也不少吧。柳家是做拍卖行生意的,跟古董沾边,随便卖一件,假的当真的卖完了以后,再出掉真的,那钱不就是翻倍的。这种翻倍出来的钱怎么办?就只能洗掉。”


    后面两人越说越扯,慕晚没有在听,拉开帘子走了出去,刚好碰到两人出来。两人看到慕晚,皆是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


    慕晚冲她们一笑,道,“你们去还服装吗?能帮我一起还了吗?”


    娃娃音女人点点头,说,“好的。”


    “谢谢。”慕晚将衣服交给她后,就离开了。


    背后,又传来了两人小声的嘁喳声。


    慕晚出了摄影基地,林薇在那里等着了。即使是等着,她也没有闲着。慕晚过去的时候,林薇正和一个男演员聊得火热。


    男人演员长得挺帅,身上穿了一身军装,硬朗而有朝气。林薇是外貌协会,找过的男人都是这一个挂的。


    除了帅,还要身材好,这样床上功夫才好。


    见慕晚过来,林薇简单介绍了一下后,就和男演员挥手告别。慕晚上了车,扯了安全带系好,问道,“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艳遇?”


    “没有没有。”林薇盯着手机屏幕,聊天框里发了一个表情包,说,“加了微信,来日方长。”


    两人都是艺术生,没什么大文化,林薇偶尔冒出一个成语来,慕晚还把意思想歪了。她笑起来,和林薇道,“我刚才在更衣室听了一个八卦,关于慕青的。”


    “卧槽,说来听听。”林薇发动车子,慕晚讲了起来。


    现在才下午三点,距离晚餐时间还早。今天周天,林薇没什么事情,就约了慕晚来美容院做脸。


    林薇是富二代,自己的室内设计工作室也搞的风生水起,不差钱。她出入的地方,皆是夏城最高端的会所。不过这种地方vip会员要求高,林薇只算是普通会员。


    临做脸之前,慕晚确认孕妇可用后,才躺下了。


    包厢里只有她们两个,林薇听了,揶揄了一声后,笑着问道,“对了,差不多能测出来了吧?过会儿咱们吃完饭,去买个验孕棒试试。”


    “嗯。”慕晚笑着应了。


    高级会所的美容项目繁多而细腻,慕晚躺在上面,开始还能和林薇聊两句,后来就睡了过去。等做完以后,慕晚被叫醒,美容院小姐对她说,“您朋友去前台结账了,她说让您先去地下车库等她。”


    这里就有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不需要再去前台。


    慕晚道了声谢,然后拎了一堆送的大小样,上了电梯。她平时不怎么嗜睡的,现在竟然会嗜睡了。好像孕妇比较嗜睡的吧?慕晚雀跃地想着,对验孕充满了信心。


    电梯下行到负二楼,慕晚去停车位找林薇的车。她走了一会儿走迷糊了,到了高级vip会员的专属电梯旁转了一圈,准备转回去。


    在往回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几个人,眼尾扫过,有个人影特别熟悉。


    慕晚站定,视线精准地看向了人影所在的方向。


    身材细长高挑,短发,墨绿色紧身连衣裙,微一转头,侧脸轮廓清高端庄,眼睫浓长——是慕青。


    她站在一辆幻影前,车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下来,是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男人保养得体,气质儒雅,除了鬓角那一点点白发,倒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来。


    他先是冲着慕青一笑,而后扶住了她的腰,慕青笑起来,随着他一起上了车。


    慕青先上车,男人尾随而上。在他站立在车门旁边时,慕晚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没容她细想,男人上了车,车门拉上,幻影疾驰而去。


    慕晚想起了今天在更衣室听到的八卦,慕青和沈城分手了,攀上了更厉害的柳家。依照慕青的想法,既然爬墙,肯定要找个比柳谦修厉害的人爬。


    而柳谦修是柳家家主,柳家比柳谦修厉害的人是谁?


    “慕晚!”林薇隔着众多豪车,叫了正在发呆的慕晚一声。


    空旷寂静的地下车库,林薇突兀的一声,让她心脏猛烈一跳。跳完后,她看向林薇,血液流速过快,让她有些口干。


    “走了。”林薇挥手。


    拎着小样的手被纸袋的绳索勒得发凉,慕晚换了只手,手有些发麻。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最后,她拿着东西,去找林薇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薇看着慕晚道。


    “没什么。”慕晚简单说了一句,问道,“你说我会不会怀不上?”


    “噗。”林薇忍俊不禁,她看着慕晚,笑道,“怀不上又怎么样?你家男人又不是死了,有种子还怕田里长不出东西么?”


    慕晚:“……”


    林薇虽然从没有怀孕过,但验孕棒她用过无数次了,比起慕晚来更是有经验。送慕晚回到南风公寓,林薇提醒道,“明天早上再测啊,现在测不准。”


    慕晚应了一声,挥手和她道别。


    下午做脸的时候睡了一个小时,到家慕晚却不困了。她窝在床上,小猫在她身边乱爬,慕晚找了本柳谦修的书看。边看着边等着柳谦修的电话,然而等她睡着,柳谦修的电话都没有过来。


    早上醒了个大早,慕晚看了一眼手机,柳谦修没有联系她。空调吹了一晚,她嗓子有点干,爬起来去喝了一大杯水。


    喝完以后,慕晚想起验孕棒来,急匆匆地去了卫生间。按照验孕棒说明书提示,慕晚测了一遍,一条红线,没有怀孕。


    慕晚挑了挑眉,起身继续看说明书。说明书上讲,7天以后才比较准确,而且越晚越准确。她早上还喝了一杯水,数值可能不准。


    不过没怀孕也没什么,等柳谦修回来了,想什么时候怀孕就什么时候怀。


    吃了早餐,慕晚打车去了摄影基地。她昨天的戏还没有拍完,今天赶早。


    今天阴天,大朵的乌云聚集到一起,像瓦罐倒扣,密不透风,闷得人喘不上气来。慕晚拍完一幕戏后,拿了冰水去了休息的地方。


    刚坐下,梅遥知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去梅宅吃饭,一直是梅遥知来接她。但现在也不到饭点,他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慕晚按了接听,“喂。”


    “慕晚,你现在在摄影基地吗?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梅遥知语气有些不稳。


    手上的冰水聚集着水雾,从掌心凉到了心底,毫无预兆的,慕晚心脏猛得一抽,但语调仍然是平静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谦修出事了。”梅遥知简单说完,“你等我见面跟你详细说。”


    他挂断了电话,慕晚手机还没有从耳边拿下来,听着里面嘟嘟得忙音,像是以前她伏在柳谦修的心口听到的心跳声。


    慕晚拿了手机,思维还算清晰,她打开了财经新闻的界面。财经新闻界面一打开,头条新闻标题映入眼帘,漆黑的几个大字,清晰而简单。


    【柳家家主柳谦修突然昏迷,于今晨7点在奥地利xx医院不治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假死,不要当真,假的。


    第45章


    慕晚有一瞬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天旋地转,觉得视线内所有的东西都歪斜着,她一动就全部坍塌了。


    她站在墙边好长一会儿,才将新闻看完。新闻内容不过是标题的详尽版本,结果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梅遥知刚刚打电话说什么?柳谦修出事了,有什么事情等见面详谈,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比如新闻错报,柳谦修并没有不治身亡,只是还在昏迷,或者是全身瘫痪,或者是变成了植物人,这些她都接受。


    慕晚手脚发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等她支撑着自己发软的身体站立,她起身走出了剧组。


    旁边有人叫了她一声,像是隔着鼓面叫她,带着回响,慕晚没搭理,直直地朝着摄影基地门口走去。


    她抄了近路,走的摄影基地的民国片区。她走过一条小巷,巷子里热火朝天的拍着戏,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慕晚低着头走着,在她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面前有个人拦住了她。那个人穿了一身蟹青色的旗袍,身段袅娜,直直地站在那里,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她抬起头,对上了慕青的笑脸。


    一把油纸伞打在头顶,半点阳光都晒不到她妆容精致的脸,她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绣着兰花的手绢,端庄又温婉,美好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然而再过美好的人,一说话,就染了凡尘的烟火气,透出了虚荣和做作。


    “你怎么了?”慕青先问了一句。


    她看得出慕晚不是很好,苍白的肤色,湿润无神的双眸,甚至连平日嫣红的唇也变得无了血色。她长卷浓密的黑发蓬松,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娃娃。在她问出那句话来时,清澈的双眸依然毫无波澜。


    慕青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她就想让慕晚这样,看到慕晚这样,她就充满了快感。她压抑不住上翘的唇角,连戏都懒得演一演。她像是刺破气球的那根针,尖锐的针头对准慕晚最薄弱的地方扎了过去。


    她想看她炸掉,然后毁掉。


    “哦,我听说了,柳谦修死了,你的保护伞没了。”慕青笑着说,“知道我听谁说的么?沈城吗?不是,是柳家家主。”


    慕晚望着她,眸光一动。


    看到她神色变化,慕青的快感加倍膨胀,她低头看着她,细腻的眉眼里全是讽刺和恨意。


    “你看,不过一周的时间,风水轮流转。你的保护伞没了,而我的保护伞,却换成了柳家家主。”


    “慕晚呀慕晚,到最后,你仍然比不过我。”


    说完,慕青喉间发出了悦耳的笑声,像是晨起的鸟叫,在慕晚耳中却是尖锐刺耳。


    “啪!”清脆的一声响,截断了慕青的笑声。


    “这一巴掌我替慕家人打你,破坏别人家庭,枉顾道德,无耻下贱。”慕晚平静地说。


    慕青晃了神,脸颊霎时间像是被热火炙烤,她看着慕晚,蓦得笑了一声,声音阴森。她还未还手,“啪”得又是一声脆响,慕晚第二巴掌打了过来。


    “这一巴掌是替我男人打你,我男人的死,跟你床上那人脱不开关系。告诉他,最好别让我看见,让我看见,我杀了他!”慕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你敢……”两巴掌将剧组里的人全部引了过来,慕青疼得哭出了声,也不顾自己的端庄形象,哭着喊着就要去打慕晚。


    慕晚丝毫不怕,她像是疯了一样,对准慕青就是一顿毒打,慕青被踹倒在地,慕晚还要去踹她,被一个人抱住了。


    “慕晚,慕晚!”梅遥知从后面抱着她离开人群,周围有拍照的,梅遥知一声冷喝,“谁敢拍!?”


    几个人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了。


    慕晚被梅遥知抱住以后,像是瞬间恢复了冷静,耳边是慕青的哭声和控诉声,慕晚冷眼瞥着她花了一脸的妆,和旗袍上的几个脚印,站直了身体。


    刚刚慕晚去踹慕青,力气大得要死,梅遥知都差点抱不过来。她现在突然恢复冷静,梅遥知倒有些害怕了。


    “慕晚……”


    “走吧。”慕晚将衣服扯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梅遥知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拧紧,连忙跟了上去。


    看来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日子,不但天是阴的,连向来拉风的梅遥知,也开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新闻是真的么?”慕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梅遥知问。


    她恢复了冷静,但脸色仍然苍白,衬得眼球上的红血丝格外醒目。


    “目前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梅遥知如实说道,“我联系了蔡叔,蔡叔说谦修是中毒死的,现在在进行尸体解剖。”


    车内一片死寂,半晌后,慕晚应了一声,轻飘飘的一声。


    “哦。”


    “你没事儿吧?”梅遥知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家里已经乱成一团,消息传来,奶奶一边哭着一边让他快来找慕晚。他心里也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还好,我想去趟洗手间。”慕晚说着,打开了车门。


    “我陪你去。”柳谦修从车上下来,连声说道。说完以后,自己也觉得傻逼,他踹了一下车轮,说,“我在外面等你。”


    “嗯。”慕晚答应了,转身去了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卫生间没人,她走进了最边上的隔间,站在那里,又一股熟悉的暖流流出。慕晚将裤子脱下,触目可见一片红。


    她来月经了。


    像是再也没有了支撑点,慕晚蹲了下来,她的心脏被千刀万剐着,疼得她眼睛都刺痛了。她视线有些模糊,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留下。


    她没有怀孕。


    柳谦修死了,而她连个孩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柳清元眉头紧锁,大步流星地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柳风眠正在打电话,他姿态随意,领带都拆掉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父亲这么放松。


    “你把画从黑市上出掉了?”柳清元语气不好,又冲又急,双眸紧盯着柳风眠。


    “先挂了。”柳风眠神色轻描淡写,将电话挂断后,扔了手机到一边,道,“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柳清元神色一顿。


    柳风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办公桌旁边的落地窗外阴沉着天,他却感觉神清气爽。柳风眠拿了根烟,点着后,对柳清元道,“他已经死了,留着画干什么?”


    手上有三幅画,都是买通卖家和买家后掉包过来的真迹,当时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岂能就放在手里不出掉。


    “那钱怎么算?”柳清元语气咄咄,“多出那么多钱在账户上,肯定会让人起疑心的。”


    “洗掉。”柳风眠淡淡地说,“不是有个女明星么,投资电影把钱洗掉。”


    柳风眠毕竟是商场老手,柳清元再过阴厉,也不是他的对手。柳清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和那个女明星,是真的?”


    “不可以?”柳风眠问道,问完后一笑,道,“她有点你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为达目的,什么都拼得上。”


    一句话,不知是褒是贬。


    然而这个女明星,是沈城以前的女朋友,不过是随着沈城来柳家吃了一顿饭,第二天就和柳风眠勾搭在了一起。


    柳风眠不是没有过除了母亲之外的其他女人,但从自己的侄子手中抢女人,是乱伦,母亲因为这件事都快疯了。


    柳清元的神色千变万化,柳风眠淡淡地看着,随后对他道,“奥地利那边给消息了,柳谦修一死,作为他直系亲属,家主之位就是我的。而我现在乃至以后,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想想,未来这一切都是你的。”


    事情忙到最后,话说到最后,还不都是为了柳家家主那一个位置么?


    他沉淀下表情,让自己重归尊敬,甚至眼角都堆砌出些笑意来。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爸。”


    柳家因为柳谦修的突然去世,风雨飘摇,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柳家大换血。柳风眠成为了新的家主,沈家依附着柳家,股票也一路涨停。


    关于柳谦修后续的消息,梅家并没有递过来给她。外婆哭得厉害,慕晚去安慰,但是最后反过来她才是被安慰的一个。


    梅家对她依然很好,用梅老太的话来讲,她仍然是她的亲外孙媳妇。有了梅家的庇佑,慕晚在剧组依然过得十分滋润,甚至被打的慕青都不敢找她的茬。


    慕晚并没有停止拍戏,两周的时间,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只有忙碌起来,才能够让她不去胡思乱想。


    她过得昏天暗地的,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柳谦修就像是她的一个梦,现在他死了,她的梦醒了。


    她回忆着梦里的甜蜜,满身怅惘,在她看来,那些都是假的了。然而家里的三只小猫,又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是她曾经拥有,现在全部都失去了,她仍然孑然一身。


    假使是这样,那不如一开始她就从未拥有过。她习惯了孤独,为什么打破她的习惯,让她适应了有柳谦修陪伴的生活后,又让她重归孤独?


    然而生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抱着三只小猫和周易回到了她自己的家。


    慕晚按部就班,每天除了拍戏就是吃饭,平静的一如往常。然而林薇认识她这么多年,知道她这都是表面现象,她其实仍然是浑浑噩噩,不知是梦着还是醒着。


    明明上个月还那么甜蜜,不过三周的时间,生活天翻地覆了。


    林薇安慰不了她,只能带着她出去玩儿,玩儿完了以后,就在她家涮火锅。林薇给慕晚递了一瓶啤酒,慕晚接了过来,就喝了一半。


    “喝完,喝完等你醒了,就是真的醒了。”生活要前行,日子要继续过,林薇在后面推着她走。


    “不了。”慕晚拒绝了。两周的时间,她并没有瘦多少,只是脸色奇差,像没有生命力的娃娃。


    “你干嘛啊你!”林薇气急败坏,说,“你给我喝!”


    “哎呀。”慕晚有些无奈,她看着林薇道,“我不能喝醉了,我还要回去喂猫。”


    “喂什么猫,你抓紧送走!”林薇眼眶发红,盘腿坐在地上拿了筷子涮着牛肚,边吃边吸鼻涕嘟囔了一声,“都怪我,让你养猫。”


    要不是养那三只猫,她和柳谦修也不会在一起。


    “你干嘛?”慕晚笑起来,看着林薇的眼泪往油碟里滴,她笑着将她抱住了,说,“你别这样。”


    “那你就清醒一点嘛!”林薇也顾不得伪装了,哭得眼泪糊了一脸。


    慕晚的同理心特别强,看电影,看小说,遇到感人的地方她都哭得厉害,然而看着林薇哭,慕晚却眼球干涩,哭不出来。


    她拿了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不想清醒,林薇,我就这样了,也能过日子啊,只不过是过以前那种日子。这有什么呢?我先前不都过了二十多年了?”


    “哇!”林薇嚎啕大哭起来。


    慕晚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身心俱疲,她安慰下林薇以后,出门准备回家了。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t黑裤,直愣愣地站在那里。院子里开着灯,慕晚细看了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


    “我们摄影基地见过,我叫陆风。”陆风笑起来,一脸爽朗。


    空白的大脑运转,慕晚应了一声,笑道,“对。你来找林薇么?”


    她说话的功夫,打量了一眼男人,男人手上拿了一个礼品盒,粉色荧光盒子,粉色绶带,粉色蝴蝶结……


    都是林薇不喜欢的。


    慕晚说完的功夫,陆风脸微微一红,说,“对,今天七夕,我想送她份礼物。”


    七夕,国产情人节。怪不得今天,她刚进商场,就被林薇拉了出来,她怕她触景生情。然而她不会,她和柳谦修在一起后,都还没有一起过情人节呢。


    “你打电话叫她吧。”慕晚笑了笑,“她还没睡。”


    陆风得了她的提示,随即笑起来,说,“好,谢谢你。”


    慕晚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她打车上了车。


    南区到北区要穿过市中心,市中心的商厦广告牌上,全是今天七夕的促销活动展览。慕晚从街头看到街尾,看了不少广告,一个想买的都没有。


    小区门口的夜市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慕晚闻着烧烤的味道,呛得打了两个喷嚏。她以前每次晚归,都会点一些烤串吃的。然而现在,估计点了也吃不了多少。


    他消失了,他对她的影响还没有消失。


    慕晚笑起来,走进了楼道。


    楼道二楼的声控灯坏了,慕晚脚步踩响了一楼的声控灯后,循着灯光往三楼爬。到了二楼,还有些光影,到了三楼,只能看得模模糊糊了。


    慕晚拿了钥匙,迈上最后一阶台阶,她抬头要去开门时,看到了门前站着的人。


    夜是暗的,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看得清他的身形。高大,挺拔,清瘦,颀长……每一条,都完美的符合了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慕晚低下头,将钥匙找出来,走到门前,将钥匙插进去,打开了门。门内,小奶猫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齐齐过来,冲着她叫着,她觉得真实了些。


    在她俯身要抱住大头时,身后的人叫了她一声。


    “慕晚。”


    声音清冽如泉,低沉磁性。


    慕晚起身,握住门将门用力地一甩。预料之中的关门声并没有响起,慕晚猛地回头,冲门口的人吼了一句。


    “你想干什么!?”


    柳谦修扶着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体隐入黑暗中,客厅里的灯光将他的半边脸庞照亮。


    他看着慕晚,慕晚因为刚刚大吼,喘息有些不匀,她干干地呼吸着,拧眉看着他,眼眶通红。


    心像是被扎了口,血液都流不出来了。


    他喉结微动,平静地看着她,道,“我回来晚了,晚了一周。”


    女人纤细的身体霎时间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脸色因气愤而变得发红,她回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猫,又抬头看了一眼柳谦修,语无伦次。


    “你是晚了一周吗?你死了,你已经死了,你还说过你不会骗我,这都是你答应我的。我说过,你要是骗我,我会跟你分手,我现在就跟你分手!分手!”


    她有些歇斯底里。


    慕晚用尽全身力气推着门,然而他扶着门,她无论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慕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人是用不上力气的。


    她像是瓷娃娃一样,不够坚硬,却绝不弯曲,她用力推着他。最后,男人用力气取得了胜利。他松开手,将歇斯底里的她抱在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过来,檀香的味道将她包裹,她凝固了。他抱着她,像以前那样,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又碎掉了。


    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他的体温,甚至是他皮肤的触感,但慕晚觉得这一点都不真实。


    “假的,这都是假的……”慕晚喃喃。


    男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角,他的体温透过来,她浑身战栗。他将她包裹在怀里,安抚着挣扎着要“醒来”的她,最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双修么?”


    慕晚身体一颤,她急于寻找答案,仰头恶狠狠地吻到了男人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你跟我分手的话,那我重新追求你好了。


    柳道长的漫漫追妻路,后面全是甜甜甜甜!


    第46章


    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证明了他确实存在,慕晚感受着,冰凉的汗珠顺着拱起的脖颈流下,她仰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像是重新被注入了灵魂。黑暗中的双眸变得明亮,像是黑夜里倒映在湖面上的清冷月光。


    “还要么?”男人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声音凉而哑,他身体却热得发烫,烫得慕晚的身体都红了。


    身体像是散了架,她没有回答,转过身去侧躺着,避开了他的目光。心脏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鼓点一样敲击着耳膜,慕晚空空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入肺,她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回来了,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然而这两周的痛苦,一点一点在脑海里放大、重复,慕晚拉了白毯盖在肩上,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声音细微而沙哑。


    “我要跟你分手。”她说。


    男女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暧昧缠绵。她的话,却是坚决果断,像燃起的火把,将氧气都燃烧耗尽了。


    他用死亡欺骗了她,两周的时间,她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他比她或许更不好过,要面对父兄和家族,所以用了这样的方法。


    但他不该骗她,这是他的错误,柳谦修深知这一点。她是慵懒而懒散的,但也是认真和坚决的。


    他的错误,他接受这样的惩罚。他躺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缩起的肩膀,像趴在窝里的猫。


    “好。”柳谦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房间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柳谦修起身,将她耳边的发撩到了耳后。乌黑的发丝下,是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女人下巴微抬。


    他俯身,吻落在了她的耳边,怀里女人的身体微颤,他声音低沉,像高山的泉。


    “那我可以追求你么?”他问。


    慕晚的意识在陷入黑暗间,被一双手又重新拉了回来,拉得她心脏一空,出了一层细汗。她不敢睡着,怕睡着后人又没了。


    她听着他说的话,回过头来,急急地又吻了上去。


    女人爬在了他的身上,柳谦修手臂将她圈住,回应着她的吻,哑声道,“你同意了?”


    “没有。”她声音有些发抖,但同时带着凶狠,“你别想这么容易就追到我。”


    她仍是气的,气得十分有威慑力,像一头啃食着猎物的小豹子。这比一开始,他在门口看到的像牵线木偶一样的她,要鲜活得多。


    他迎接着她,唇角浅淡地勾起,漆黑的眸子里,弥散着宠溺和温柔。


    “那我们在做什么?”


    “做爱。”她毫不客气地回答。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他问。


    “炮友。”她咬着他的唇说。


    她虽然急,然而急得不得法,吻了半天都没有切到正题上来。柳谦修抱着她,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是道友。”他吻着她的鼻尖,道,“我们在双修。”


    似是应承不住他的话,怀里女人呜咽了一声,颤声道,“道友就道友,只双修不谈感情……你,你快点啊。”


    “好。”柳谦修笑起来。


    柳氏集团大厦会议室


    周一早上要开例会,柳风眠坐上家主之位后,要处理的事情包括了柳家全球的拍卖会产业。柳氏集团他临时先交由柳清元处理,这次开会的目的,就是要交代这件事。


    “不用你妈跟着,让她在家照顾你。”在进会议室前,柳风眠交代了一句。


    他不让他母亲跟着,十有八九是为了带着那个慕青过去。柳清元眉头蹙起又解开,笑了笑道,“知道了。”


    因为慕青和沈城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柳清元对父亲还颇有微词。但现在得到了柳氏,他反而回头安慰下了母亲。当年她不惜被唾骂也要和父亲在一起,为的就是柳家这份产业。如今,父亲做了家主,继承人定的是他。事情正在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见柳清元应下,柳风眠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面有人推开会议室的门,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偌大的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上坐满了人,在会议桌正上方的主位上,柳清修一身西装,清冷斯文地坐在那里,抬眸看了过来。


    在看到柳谦修的那一刹那,柳风眠和柳清元脸色变了几变,他打量了一眼会议桌上的人,全是柳家各族负责人。


    死掉的人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柳风眠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镇下自己的表情看向主位,语气里皆是父亲的威严。


    “你又胡闹什么?”


    柳谦修神色浅淡,并未回答。坐在他旁边的蔡清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们已经查清,最近几次拍卖的假画事件都是柳风眠与柳清元父子一同策划。各位手上的文件夹里,有他们买通买卖双方的交易记录,以及他们在黑市出掉画作真迹的记录。”


    蔡清良说话间,柳清元脸色已经绷不住了。一开始黑市有人要买真迹,他就觉得可疑。然而柳风眠认为柳谦修已经死了,不用太过忌惮。现在一看,柳谦修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而之前黑市联系他们买画的人,八成就是柳谦修派的人。


    他知道他们派人杀他,索性将计就计,只有假死才能让他们放下顾虑,从而露出破绽。


    会议室翻文件的声音此起彼伏,柳风眠手心冒了一层薄汗,望着神色不一的负责人们,他咬肌一动,看着柳谦修道,“对,事情是我们做的。”


    柳清元眼神闪过一丝惊慌,他抬眼看着柳风眠,叫了一声,“爸……”


    柳谦修肯定不只是为了让他们露出破绽就去制造假死,他肯定还有更深层的目的。而他明明派人下毒毒死了他,他也按照他的意愿死了一次。现在却出现在了会议室,还带着柳家的负责人过来,他想要的没那么简单。


    “我们看中这几幅画,拍卖中途真画变假。真迹消失,黑市上这几幅画的价格肯定上涨。”柳风眠站在那里,身板挺直,“我不过想挣点差价罢了,而且是和买卖双方沟通好的,虽然损失了些柳家的声誉,但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柳谦修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会议室负责人已经议论成一团,他将文件拿起,纸张脆响,男人扫视了一眼会议室,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那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也算是给大家交代了。”当初,柳家各族的人就是因为这件事让柳谦修回的奥地利。


    “那您准备怎么处置您的父兄?”发生真画变假事件的几家拍卖团负责人问道。


    蔡清良看向那人,微一点头,笑道,“警察已经在外面了。”


    他话音一落,不光柳风眠父子,连会议室里的负责人们也都没了声音。他们齐齐看向柳风眠,柳风眠眉头蹙紧,脸色铁青地看着柳谦修,“不就是几幅画,我赔了就是,你想做什么?”


    他终究是沉不住神色了,又气又慌,反观柳谦修依然沉静如水,他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一直都不了解这个儿子。


    柳谦修在很小的时候,亲眼看到母亲跳楼自杀,后来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心理疏导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柳宅,而是随着他爷爷去了奥地利。


    后来他再婚,与他多年未见。再见的时候,他已成年,清冷斯文的坐在他爷爷身边,听着柳家各族负责人汇报着工作。


    这时候,他有了危机感。


    因为这危机感,他派人暗杀他,然而计划失败。警方甚至已经查到了他□□的中间人,但后续调查戛然而止,这件事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之后,父亲去世,柳家家之位传给了柳谦修。他忍气吞声了几年,最终又策划了这次的事情。先用假画换真画,让柳家各族负责人对柳谦修有怨言。而后,让柳谦修去奥地利,他派人毒杀。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他上上周的时候收到线人消息说他在医院不治身亡。他甚至已经继任了家主,而在他要展开家主的工作时,柳谦修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切像是一场闹剧,他像玩偶一样被柳谦修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柳谦修从不做这种单纯玩弄人的事情,他肯定有他的目的,而且绝非是现在这么简单。


    柳谦修抬眸淡淡地看着柳风眠,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老了很多,蹙起的眉头皱纹都深了。


    柳谦修放下了文件,面色平静地说,“既然画你会赔,那我的命你也一并赔了吧。”


    柳风眠睁圆了双眼。


    “你胡说什么?你没死,我凭什么赔你命?”柳风眠语气急促,说话的时候因为着急而咳嗽了起来,满脸通红。


    外面的警察听到动静,已经进来,递了逮捕令给柳风眠和柳清元后,将两人拷上了手铐。柳清元不可置信,眼神慌乱地看着柳风眠,慌张地喊着“爸”。柳风眠被拷着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谦修,冷声道,“你答应过你爷爷,不会对我们动手!如若做不到,卸任柳家家主!柳家各族的负责人都在这里,难道你想违背你爷爷的遗愿吗?”


    会议室里的负责人因为他的话而面面相觑,柳谦修坐在那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他遥望着他的父亲,神色不变,“爷爷说,不让我动你们。我没有违背爷爷的遗愿,留了你们那么多年。”


    柳风眠下颌一颤。


    柳谦修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牵了牵唇角。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们自作孽,自己把自己搞死了。”


    他一开始答应爷爷不动柳风眠他们一家,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家不会一直屈于他下。柳风眠杀过他一次,肯定还会杀他第二次。


    从假画事件开始,他就将计就计,等去了奥地利,喝了三天毒茶,让他掉以轻心。一周后,他在医院假死。假死后,除了收集他被柳风眠暗杀的证据之外,还在黑市散发购买真画的消息,引得柳风眠上钩。待他们上钩后,柳谦修从奥地利回来,给了柳家负责人以交代,又彻底将柳风眠父子拔除,一劳永逸。


    昨晚折腾到半夜,慕晚在家睡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才去了剧组。拍完所有戏份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换下衣服,拿了东西往外走。


    刚走出剧组,慕晚接到了李楠的电话。现在李楠对慕晚比开始要上心的多,他知道慕晚背后有人。后来慕晚知道是柳谦修在帮她,她和李楠说话也坦诚了很多。


    “有一个化妆品的广告,在法国拍摄,时间只要一周,你接不接?”


    慕晚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时候,接过这种广告,化妆品广告商喜欢年轻朝气的脸庞,所以很多会选择任用新人模特来拍。


    她入行多年,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这种广告了。


    “是广告公司过来谈的么?”慕晚踩了踩地上的石子问道。


    她这一问,李楠那边明显犹豫了一下。他这一犹豫,慕晚就大致明白了,这是柳谦修递过来的资源。


    为什么给了这么个广告,还去法国拍摄?


    “唔。”慕晚疑惑了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李楠赶紧问道,“你去吗?”


    慕晚侧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剧组,抿了抿唇。


    “去。”


    柳谦修说要追她呢,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追。


    挂了电话,慕晚视线依然停留在隔壁剧组。剧组正在拍一部清宫戏,现在是群戏,妃子们正在争宠。


    慕晚喜欢看这种戏,她走进剧组,站在了两个小宫女后面,往里面看着。这部戏不算难,女主角李媛一直出错,看上去有些不在状态。


    “李媛这是怎么了?”高个儿小宫女问道。


    矮个小宫女听她说完,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她耳边说,“她不是沈氏娱乐的么?沈氏娱乐要完了,柳风眠和柳清元倒台了,听说今天上午被抓走了。”


    “啊?是因为沈氏娱乐倒台才这样的?不至于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资源肯定还是有的吧。”


    “不知道,反正股票一路跌停,听说他们这种咖位的艺人,在集团里都是有股份的。”矮个小宫女说完后,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道,“说起沈氏,还有一个小八卦。你知道慕青吗?”


    视线收回,慕晚看了一眼矮个小宫女。


    “知道知道,那个资源很牛逼的女星。”高个儿宫女连声道。


    “我今天在更衣室听见李媛打电话,她说她今天在公司看到慕青给沈城下跪了,在求他。”


    “啊?沈城又把人甩了啊?”


    “不是!”矮个宫女否认,“是慕青前段时间攀上了柳家人,把沈城给甩了。现在柳家父子倒台,她立马回去找沈城了。她是不是傻?沈城又不是冤大头,她能找得回来吗?”


    “她和柳家的谁啊?”高个儿宫女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那个柳风眠,慕青要跟着沈城论的话,得叫他姑父。”


    “我的妈呀,这不是乱伦吗?还有没有廉耻心啊?”


    “嗨,慕青这种女人知道廉耻怎么写么?不过她现在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以前沈城多爱她,家世也算不错。她非要去攀附一个臭老头,现在臭老头倒台了。她的戏都被撤了资源,沈城也不搭理她了。现在论坛、微博都传遍了,她好像还参与柳风眠洗钱的事情了。这要是真的,她可是还要坐牢的。”


    “啊?太可怜了吧,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两个小宫女还在谈论着慕青,慕晚看完那幕戏后,走出了剧组。她没有打开微博和论坛去查慕青的八卦,慕青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慕青过得好,她无所谓。慕青过得不好,她少年时候或许会开心得拍手,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现在只管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刚出了摄影基地,慕晚抬头准备找辆出租车,她视线刚一抬起,就看到了站在车前的柳谦修。


    他今天开了一辆黑色宾利,穿了一身黑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车子旁边,眉目清浅,气质孤冷,整个摄影基地的男明星加起来,都没有他来得养眼。


    慕晚有一瞬间,被他一身矜贵的精英气所迷惑,她微一走神,随即收回了视线。等她再抬头时,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檀香气,柳谦修已经走了过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她,西装剪裁得体,将他衬得肩宽腿长,衬衫束于腰间,隔着薄薄的布料,她甚至能看到他腹部的肌肉线条。


    “你来干什么?”慕晚语气不太好,她仍然没忘记她跟他已经分手了。


    “接你。”柳谦修沉声道。


    穿了西装,连声音听上去都低沉磁性了许多。慕晚心下一提,抿了抿唇,仰头看着他,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老土的方式追女人?”


    女人清澈的眼底带了颇多不满,柳谦修唇线微抿,他直起身体,手指勾住了系在脖颈间的领带。


    慕晚视线移动,看着他神色平静地将领带扯开后,解开了领口处的两粒扣子。半截锁骨隐在白色的衬衫下,轮廓清晰而好看。


    他解完,视线重新对上她,低声道。


    “接你双修。”


    仰头看着男人领口处露出的半截锁骨,慕晚喉头微动。


    色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对,色诱。


    第47章


    两人的双修没有修成,梅老太从梅遥知那里知道了柳谦修回国的消息,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带着慕晚回梅宅吃饭。


    慕晚站在车前,手背在了身后,摇头道,“我不去。”


    她可是认真分手,两人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不能跟着他去见亲人。


    柳谦修垂眸看着她,唇线微抿,停顿片刻,浅声道,“外婆说让我带着你,不管你是不是我女朋友,你和外婆的情谊总是在的。”


    这话确实不假,柳谦修不在的这段时间,梅老太没少疼她。想起这段时间她和梅家人伤得心,慕晚仰头看着柳谦修,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我跟你没完。”


    说完后,她细腿一迈,打开车门上了车,气鼓鼓的同时不忘系上了安全带。隔着前车窗,柳谦修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愤。


    她的气愤来源于他,柳谦修微敛双眸,深沉的眸底看不清神色。他转过身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梅宅因为柳谦修的死而复生,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梅老太精神也比前几日好些,她拉着慕晚坐在沙发上,又高兴又生气,指点了柳谦修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你气死我了。”


    “妈,人都回来了,别生气了。谦修瞒着我们也有苦衷,您不是先前还说,他现在是柳家家主,做事有分寸吗?”梅母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端着茶水的柳谦修,劝了一句。


    柳谦修垂着双眸,道,“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们。”


    “你瞒着我们也就算了。”梅老太握着慕晚的手,她的手比前几日握着要温暖了些,她拧眉看着柳谦修,道,“你不该瞒着慕晚。你是柳家家主,但你也是慕晚的家人,你在心里要有自己的尺度,先有你和慕晚的家,再有柳家。”


    她今天这气,是替慕晚撒的。


    慕晚长这么大,是头一次被主持公道。她知道大家庆幸柳谦修回来比生气来得要多,她以为自己现在还生柳谦修的气会有些无理取闹。然而梅老太不但不这么认为,还帮着她一起生气。


    心口的堵塞被暖流冲散了些,慕晚仰头看着柳谦修,柳谦修回望,两人视线对接,梅老太接了茶,原谅了柳谦修。而慕晚则将视线别开了,她还不打算原谅。


    一家人又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吃过晚餐,照旧是打麻将时间。边搓着麻将,大家边闲聊着这些日柳家的事情。


    柳风眠和柳清元一并被带走,资产被冻结,柳氏集团的律师得到授意,并未去跟踪他们的案子。沈春绮去求了沈家,而沈家并未施以援手。一来沈氏集团自身难保,不敢招惹柳家,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二来当初柳风眠和慕青的事情,对沈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沈城直接让父亲拒绝了沈春绮的帮助。


    就这样,柳家重归安定,柳谦修给母亲以慰藉的同时,他的家主之位也稳固了下来。


    打麻将的时候,梅遥知又开了瓶酒。慕晚没有喝多少,她观察到身边的柳谦修喝了不少。他很少喝酒,慕晚不知道他的酒量。她眼尾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柳谦修,他神色依然清冷,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皮肤冷白,没有泛红。


    应该没醉,慕晚收回视线,继续打牌。


    柳谦修和慕晚都喝了酒,两人就在梅宅住下了,仍然是上次柳谦修的房间。慕晚刚进门,身后男人尾随而至,门一关,室内灯还未开,黑漆漆的房间里,慕晚被男人的手臂环住腰部,压在了门上。


    清醇的酒香,伴随着他的热吻,由上而下,微醺的酒气一下贯穿了她的身体。


    他的吻有些乱,带着原始的欲,慕晚开始还有些无措,后来渐渐被他引导,后背贴在门上,身体也滚烫了起来。


    “你喝醉了。”房间被黑暗填满,慕晚感受着他的吻,微喘着说了一句。


    “嗯。”柳谦修咬住她的唇,女人轻吟了一声,他将吻流连向她的耳边,呼出了滚烫的酒气。


    “对不起。”下意识的歉意,让男人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慕晚被男人的气息包裹,却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在,她没有客气,回答道,“有关系。”


    她一说完,身前的男人吻在她的额头,轻叹了一声,“我知道,我一开始应该告诉你。”


    “你不用跟我示弱。”慕晚神色冷冰冰,但黑暗里,谁都看不见谁,她的语气带着些小猫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你……你这样软化不了我。”


    吻着她的男人动作微顿,他像是离开了她,慕晚觉得身边一刹间没了他的气息。她恐慌了起来,转身去开灯。手还没触碰到开关,她被男人从后面抱住,并且抱了起来。


    “哎呀。”慕晚叫了一声,她蹬了蹬腿,最后,被柳谦修放在了床上。


    她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里,窗帘未拉,清冷的月亮倾泻进来,她看到了柳谦修单手撑在了她的身侧。


    他低低地看着她,骨节匀称的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他低头,吻上了她,问道,“那这样呢?”


    他的吻像火把,一点点将她点燃了。


    “不……”慕晚颤声道,“这样只能软化我的身体。”


    “那就先软化你的身体。”柳谦修双眸漆黑深沉,他吻在她的唇角,吻在她的下颌……伴随着深吻,男人浅声道,“从内到外,慢慢软化。”


    慕晚陷入到他的温柔里。


    慕晚身体容易软化,但她的心并不容易。她和柳谦修真如一开始约定的那般,做着只双修不谈感情的道友。她仍然按部就班的拍戏,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柳谦修会去接她。柳家的事情结束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到汤尔医院上班,还在安排着柳家拍卖集团负责人的重组工作。


    上次李楠谈的化妆品广告的事情敲定了拍摄时间,这周天要去法国小镇的葡萄庄园进行为期一周的拍摄,李楠已经帮她搞定了签证。


    和李楠通完电话,慕晚收起手机,去了化妆室把妆卸了。她今天拍摄完的时间早,换完戏服后,就给柳谦修打了个电话过去。


    球赛正在进行时,休息区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拿着篮球的男人将球投入篮筐,比了个中止的手势,走到休息区坐下后拿起了电话。


    “结束了?”旁边有人递过水来,柳谦修接过喝了一口。


    有人替补柳谦修上场,球赛继续进行,慕晚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篮球拍打声,问道,“你去打篮球了?”


    “嗯。”柳谦修抬腕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早上慕晚说她今天会结束得早些,他没想到会这么早。将东西拿起,他说,“我去接你。”


    “别。”慕晚拒绝,她说道,“你在哪里打球,地址发给我,我过去。”


    挂断电话,柳谦修将地址发了过去。发完以后,察觉到身边有人,他侧眸看了一眼,梅遥知正盯着他看着。


    今天打篮球也是梅遥知约的他,两人刚来不久,柳谦修刚热身上场投了个球。听到电话声响,就从场上下来了。


    “慕晚的电话?”梅遥知问道,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让你害人家担心,现在还没原谅你吧?”


    “我们分手了。”柳谦修喝了口水,神色淡淡。


    “什么?”脸上的幸灾乐祸收起,梅遥知眉头蹙了起来。情侣之间怎么闹都没关系,但要是分了手,那可就变了性质。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梅遥知有些急,问了一声。


    柳谦修看了他一眼,语调平静,“我在追她。”


    不得不说,柳谦修这种沉静的性格还挺能感染人的。梅遥知愣了一下后,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不对啊,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昨天不好去我家吃晚饭,还一个房间睡下了么?这算什么……“


    “没什么。”柳谦修起身,飞速旋转的篮球迎面过来,他伸手接住,淡淡地说,“一些小乐趣。”


    梅遥知:“……”


    又是小乐趣。


    慕晚到场的时候,柳谦修正在场上打着进攻。他性格清冷淡薄,但在篮球场上时却截然不同。气质仍然沉静持重,但拿到篮球时却所向披靡,高大挺拔的身体灵活越过拦阻的人,最后将篮球投入,身体落下,轻盈修长。


    在慕晚来之前,他一直在场上打着,发丝已经湿漉漉的了,仰头看篮筐时,汗水顺着他的喉结滚落,性感又迷人。


    他很快察觉到了慕晚,回头看过来,冷白的皮肤,深邃的五官,眉眼清淡,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他要过来,慕晚摆手,走到休息区坐下,示意他继续打。柳谦修点头,重新投入了篮球比赛当中。


    一场篮球赛打完,慕晚都记不清柳谦修进了多少球。等他下场走过来,慕晚递了毛巾过去。篮球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他走过来的这段路程,呼吸已经平稳了很多。


    接了毛巾,柳谦修道,“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穿着白色的篮球衫,宽大的球服将他颀长的身材包裹,露出了手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刚刚在篮球场上,他每次跳起,慕晚都能看到他球衣下紧致的腰腹肌线。


    运动使男人更迷人。


    慕晚视线未变,她仰头看着他,问道,“更衣室是公共的吗?”


    “单人。”柳谦修回答。这家球馆给怀何梅柳四少留有单独的更衣室。


    回答完,柳谦修眸光微垂,他看着女人眼角细碎的光,和她嫣红的唇,视线微顿,他问,“你要一起过去么?”


    慕晚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单独的更衣室并不算大,五十平,装修设计像是单身公寓。不光有浴室,还有放松的沙发,另外还配有冰箱和饮品,一应俱全。


    所有的都好,就是隔音有些差。浴室的花洒一直没停,稍稍盖住了些声音。慕晚浑身被淋透,事情结束,柳谦修将她擦干净,抱着她去了沙发上坐下了。


    “我这周天要去法国。”慕晚坐在沙发上,有些体力不支,她倒在柳谦修的怀里,懒懒地说了一句。


    “去做什么?”她躺在他的腿上,长发湿漉漉的,衬得皮肤更白,唇色更红,像一头湿漉漉的小鹿。


    他刚一说完,女人盈亮的眼睛一转,亮晶晶地看着他,道,“你不去?”


    她一直以为这个广告是柳谦修安排的。


    柳谦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垂眸望着她,长卷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了一处暗影。男人眸光如水,浅声问,“你想让我去?”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倒让慕晚愣了一下。


    身体里还残存着他的温度,开着冷气的更衣室里,突然又热了起来。慕晚抿了抿唇,她看似不在意的“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沉默过后,她有些不甘,思忖了一会儿后,直起了身体,盘腿坐在了男人的身边。她神色硬邦邦的,眼神里也冷冰冰的,但说的话却是滚烫的。


    “去不去随便你。”她说。


    “反正我现在只软化了这么一点点……”慕晚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寸的距离,随后又缩短了一些,继续道,“你要是不随时做巩固,那我可能就又硬起来了。”


    她还未说完,柳谦修就握住了她比量着距离的手。男人掌心微凉,将她的手指摊开,最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掌心。


    这像是一个信号,一下传递到达了她的心底,看着男人微牵的唇角,慕晚心下微跳。


    “你……你干嘛?”


    柳谦修没有回答她。他顺着她的掌心,吻到她的手臂,肩头,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慕晚身上裹着浴巾一松,她又重新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我陪你去。”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垂,她的身体一点一点陷入沙发。她听着他在她耳边,嗓音沙哑磁性,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现在,你要先把我变软。”


    清心寡欲的人,色情起来真是太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让我变软可没那么容易。


    第48章


    将柳谦修变软并不容易,从篮球馆离开时,天已经大黑。慕晚有些体力不支,她睡了一路。中途柳谦修去超市买菜,她都没有力气跟上去。等到了家以后,疲乏稍缓,但身体却像是散了架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好不容易回了家,柳谦修拿着蔬菜去了厨房,慕晚听着猫叫声,去了猫房喂猫。


    两个多月过去,三小只的身体越来越大了,胎毛毛茸茸的,肚子吃得滚圆,在灯光下像是爆炸的小毛球一样,圆滚滚的,娇憨可爱。等它们吃饱,慕晚拿了逗猫棒,坐在地毯上逗着它们玩儿。


    幼猫爱玩儿,三个小毛团随着逗猫棒的舞动,争先恐后地去抓逗猫棒。这边玩儿得其乐融融,旁边的周易则趴在猫爬架上,懒洋洋地看着。


    现在已经七点多,慕晚扭头看向窗外。华灯初上,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伴随着点点猫叫,气氛安宁美好。


    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平淡温馨又充实。


    星光闪烁,慕晚回想着这几天和柳谦修的点点滴滴,原本悬空的心跳渐渐变得平稳了下来。现在的生活多真实,只要柳谦修还在身边,她根本无需害怕。


    又逗弄了三小只一会儿,小猫咪陆陆续续地累了,有爬去喝奶的,有去猫窝里蜷着睡得。猫叫声也没有了,房间只有逗猫棒上的铃铛响。


    慕晚起了身,去厨房找柳谦修。


    刚进厨房,慕晚就闻到了饭菜香气,餐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是她从篮球馆回来之前点的。


    柳谦修做好饭菜,会洗手。他站在洗碗池边,身材挺拔修长,背影清隽好看。此时,水龙头的水静静地流淌着,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被水流冲着,另外一只正拿着手机在通电话。


    声音沉静安稳,像是沉闷的鼓点,一点一点传过野草丛。


    “嗯,好。”最后,鼓点停止。他挂断电话,双眸垂下,将水龙头关掉了。厨房里没有了声音,抬眼望出窗外,万家灯火。


    他回眸,慕晚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泼了墨的眼睛映着细碎的光。双手按压在她身侧的厨台上,他低头,吻在了她的唇角。


    慕晚过来是想听他打电话说些什么的,刚刚太过认真去听,倒没有堤防这个吻。唇上一软,男人清冽的气息贯入,她蓦得回神,抬眼对上男人的双眸。


    “有工作么?”她断断续续地偷听了些。也不算偷听,她听得挺坦荡的,所以现在她还可以跟他聊电话内容。


    “嗯,出了些事情。”柳谦修拉了她的手,将水龙头打开,垂眸开始给她洗手。


    手被男人洗着,慕晚问,“要去奥地利?”


    “嗯。”


    冰凉的水冲在手掌和指缝,慕晚稍稍回神,她低眸看着自己手上起的泡泡,淡淡地说了一声:“哦。”


    她没再多说,语气和神情都看不出什么来。


    将她手上的洗手液冲洗干净,柳谦修关掉水龙头,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


    女人细细的手指还有水滴在滴,她抬头看向柳谦修。他神色沉静,抽了纸巾后,将她的手掌包裹在他的掌心,慢条斯理地把她的手擦干净了。


    擦干净后,柳谦修的手指与她扣拢,垂眸看着她,沉声道,“以后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会离开你。”


    柳谦修说起情话来,向来是有一套的。


    沉寂的心被撩起,慕晚不动声色,抬头掠了柳谦修一眼,道,“这是你该做的。”


    男人唇角微牵,拉住她要离开的手,将她重新圈固在怀里,问,“是道友该做的,还是男朋友该做的?”


    问出这样的问题,慕晚仔细想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并没有按照正确答案来,她抬头看着柳谦修,面不改色道,“当然是道友该做的。”


    柳谦修低声轻笑。


    慕晚心下一悬,梗着声音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柳谦修拉了她的手往餐桌前走,道,“吃饭。”


    吃过饭,慕晚等柳谦修洗过碗,被他拉着去了客厅的矮几前。客厅只剩矮几上的台灯,上面铺着几本书,有老庄有兵法,是柳谦修看的。里面还夹杂了几本言情小说,是给她看的。


    灯光柔软,男人低眸看书,侧脸轮廓深邃而温柔。她盯着他出神,他察觉到,抬眸看过来,未等她反应,印在她唇上一吻。


    男人身上的檀香气侵入鼻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慕晚还是被他的吻给袭击到了。心跳敲击着耳膜,慕晚脸色发烫,手指微微蜷起。


    慕晚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行,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原谅柳谦修。然而看最近几天他们的交往,再加上柳谦修今晚那振聋发聩的一问,她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完全就是情侣。而她嚷嚷着要做道友,只双修不谈感情。但实际上,柳谦修想亲她就亲她,想睡她就睡她。哪里有道友的样子,分明是玩儿着道友情趣的男女朋友。


    想到这里,慕晚收起舒展在矮几上的双臂,认真地说,“我要回家。”


    柳谦修盯着她看着,女人单手撑着腮颊,乌黑长卷的发蓬松,一张小脸格外白净,双唇嫣红,透着说不出的天真与妖冶。


    “回去做什么?”他问。


    慕晚一听,刚刚的感觉更真切了。她对上柳谦修的视线,语气平静道,“我们是道友,只双修。平时睡在你家是因为双修过后太累了,再回家麻烦。但今天时间还早,我可以回家休息。”


    他们两人下午在篮球馆已经做了两次,慕晚现在腰还是散架的,她不打算和柳谦修再做了。柳谦修体力够,她体力可不够了。


    她说完后,柳谦修一直没有说话。她当他默认,从矮几前起身。在站起来后,还未迈开腿,手就被男人握住了。


    慕晚以为柳谦修要送她,她垂眸看着他。谁料,柳谦修将手上的书合上,道,“你回去有事么?没事的话,陪我看个电影。”


    没等慕晚回答,柳谦修从地毯上站起。他身影将她笼罩,拉着她的手去了书房。说是书房,更像是个小型电影院。柳谦修开了投影仪,拉着慕晚坐在了沙发上。


    慕晚确实没有事情,她回家也是无聊,倒真不如在这里陪着柳谦修看电影了。所以她也没拒绝,坐下后接了柳谦修递过来的饮料和零食,边吃边看了起来。


    这是一部恐怖片。


    因为以前看过,所以她刚看了片头就看出来了。她视线从墙上的投影离开,看向了旁边的柳谦修。柳谦修安静地看着,神色不变。


    她漂亮的眸子微敛,轻舔了舔下唇,柳谦修大晚上给她播放恐怖片,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恐怖片的音效一惊一乍,慕晚神色从容。看了不到一半,她将面前的东西一堆,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柳谦修侧眸看过来,慕晚回望着他,眉梢微挑,道,“我以前演过恐怖片里的女鬼,现在这部电影我甚至能找到穿帮镜头。你不会以为我看过恐怖片害怕,就不走了吧?”


    她的语气里甚至有些小得意。


    柳谦修浅淡地看着她,神色也没有多大变化,语气平和地问道:“你不害怕?”


    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投影,鬼影重重,慕晚面无表情点头,道,“当然。”


    她刚说完,身边的柳谦修就浅浅地叹了口气。她望着他,以为他是没辙了。没想到他抬眸,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说了一句。


    “我害怕。”


    这什么套路?


    “你一个医生,还怕这个?”慕晚不可思议道,她直觉柳谦修是骗她,但这个谎言太浅了,她忍不住想戳穿。


    “嗯。”柳谦修应了一声,沉声道,“既然你不怕,那就陪我睡吧。”


    慕晚:“……”


    她刚要回答,柳谦修安静地看着她,低头亲了她一下。墙上倒映着光,将男人衬得五官更为深邃迷人。唇边柔软,慕晚唇角微颤。一个吻将她要说的话吻碎,她有些招架不住,脑海空白片刻,男人的吻又落了下来。


    他向来摸得透她,慕晚的身体被他放平在沙发上,身下是柔软冰凉的,身上是坚硬火热的,身体的记忆被唤醒。耳边是恐怖片里,凉森森的音效,可远不如柳谦修吻在她的耳垂,给她身体带来的反应可怕。


    “柳谦修……我……”慕晚声音破碎。


    “累么?”柳谦修问。


    “嗯。”慕晚懒洋洋应了一声。


    “那就去休息。”柳谦修说完,将她抱了起来。


    到最后,还是让他给得逞了。


    第49章


    周天飞法国,慕晚是下午的飞机。早上的时候,林薇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过去。慕晚早饭都没吃,就被柳谦修送去了林薇家。


    从车上下来,慕晚示意柳谦修先回家,她早餐在林薇家吃。柳谦修没说什么,只告诉她中午会过来接她后,就开车离开了。


    慕晚推开门,周末林薇家一楼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也放假,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慕晚按了门铃,林薇过来开门。慕晚抬眼看了看她,眼神惊愕了一下。


    她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穿着肥大的裤子和白色的吊带衫,脸色有些难看。慕晚一愣,问道:“你怎么了?大早上跟我打电话。”


    她说着就往门里面走,林薇闪身站开,幽幽地看着她,说,“我怀孕了。”


    慕晚一个趔趄,猛地回头看她,问:“谁的?”


    很显然这是意外,情场浪子林薇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甩着胳膊往里面走,边走边道,“那个陆风的。”


    一听陆风的名字,慕晚大致明白了,林薇需要谈心,或者说需要点局外人点拨点拨她。如果她对陆风和其他的炮友一样,估计现在已经在筹划去医院做掉了。


    林薇确实烦就烦在这里,她坐在餐桌上,单腿搭在椅子上,望着慕晚递过来的小笼包发呆。


    “你跟他说了吗?”慕晚将小笼包放下,给她递了碟醋。


    “没有。”林薇摇头,拿筷子往桌子上一撞,齐头后,她将夹了小笼包,塞进了嘴巴里。边吃边道,“跟他说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跟我求婚了。”


    吃了一个,林薇没什么胃口,叹息了一声,她抬眸幽幽地看着慕晚,说,“我想去做掉。”


    “为什么?你对陆风也挺有感觉的吧?”慕晚说。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薇挠了挠头发,乱糟糟的,“我对他确实有感觉,他也挺喜欢我的。但是我怕我心玩儿野了,以后会变心。”


    “你是怕他会变心吧?”慕晚一针见血,林薇眸光一跳,砸了咂嘴。


    林薇上一段感情慕晚知道,她狂追那个学长三年,最后追上。两人在一起甜蜜了一年,最后以学长劈腿告终。后来,林薇就流连酒吧,没再长谈过。她在分手后,遇到的男人跟陆风都不同。她一开始以为陆风也和那些人一样,可是后来才知道他纯情的要死,动不动就害羞,床上还是她这个老司机带着他。


    她是陆风的初恋,他好像什么都不懂,但一颗滚烫的真心就捧在她面前。林薇小心翼翼,想去触碰,又怕烫手。


    第一段恋爱让她对爱情没什么渴望和期待,即使看着慕晚和柳谦修,她也只是羡慕,并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碰到这样的男人。


    陆风七夕那天来,送了她礼物,她和他滚了床单。这才是真正的小雏鸡,第一次搞的乱七八糟的,但林薇很喜欢,他很有温情,并不是单纯的追求身体的快感。醒来第二天,他做了早餐,羞涩地跟她告白。


    林薇吓了一跳,先跟他说明白了她的历史。陆风一时是有些难以接受,林薇让他回去冷静冷静。她本意是想让他绝了喜欢她的念头,谁料晚上他又来找她,说在意是在意,只要她以后不这样就可以了。


    那林薇就有点感动了,即使她平时约炮,约到的老司机都说过,喜欢她,但他们不会找她这样的女人,当然她也不在乎也就是了。而陆风这个小处男,却只是温柔地告诉她以后别这样就好了。


    她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什么,两人当晚又上床了,但是没戴套。当时林薇的想法是,听天由命,如果怀了,她就和陆风在一起。如果没怀,那她就觉得两人缘分没到。


    可真正怀了,她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两人对对方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林薇受过被劈腿的伤害,所以在心底对男人就有一份不信任在。她自己虽然爱玩儿,但都是单身玩儿的。她如果是真和陆风在一起,她嘴上说不信任自己,但她绝对会保证忠诚。


    可她是陆风第一个女人,也算是初恋,陆风又深处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难保以后不会遇到更好的,或者更喜欢的。


    到时候,或许他能保证身体忠诚,但在林薇这里,心灵出轨比身体出轨更难以接受。


    林薇今早测出怀孕来,脑子都炸空白了,急忙给慕晚打了电话。慕晚过来,现在她才算平静了下来。


    “你呢?”林薇盘腿坐在椅子上,后靠着椅背问慕晚,道,“你担心吗?”


    慕晚和柳谦修在一起,两人如胶似漆的,林薇了解慕晚的为人,也知道柳谦修的性子,但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在爱情上,第一次的伤害很深,总会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不担心。”慕晚摇了摇头,“我不缺少对柳谦修的信心,也不缺少对意外发生后重新开始下一段感情的勇气,更不缺少独立生活的能力,所以我没有这种担心。”


    她不缺少的,林薇自然也不缺少。她只是脑子炸开了,心思有点乱。但经慕晚这么一说,林薇突然就梳理清楚了。


    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她们都是独立的女性,能赚钱养活自己,更能够娱乐让自己充实。爱情可以滋润她们,但若是变成一种伤害,她们也能及时止损,做好处理。


    轻叹了一口气,林薇一身轻松,她突然笑起来,拿了小笼包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就怀孕了有点太草率了?”


    慕晚是单亲家庭里出来的,她应该不太喜欢她这种胡闹的母亲。


    “你跟我妈不一样。”慕晚理解了林薇的点,她看着她说,“你有雄厚的经济实力,父母爱你,也不重男轻女,而且还有个弟弟保护你。这样就算单亲家庭,也会给孩子很多的爱。你是因为有底气,所以才这么‘草率’的。”


    两人在一起久了,对对方的了解就十分深入。林薇笑起来,脸上也有了光彩,她看着慕晚道,“我觉得我现在孩子也有了,等以后我们的男人真劈腿了,就我们俩一起过呗。”


    说完,林薇低头嘟囔了一句,“不过柳道长的凡心只为你动,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现在不是我男人。”慕晚道。


    林薇抬眼看她,道,“你俩还没和好啊?”


    “不是没和好。”慕晚食指摇摆,说,“是他还没追上我。”


    “啊,这样啊。”林薇乜了她一眼,说,“我看你是被柳道长送过来的啊,你俩现在住在一起呢吧?”


    “不算。”慕晚辩解,“我俩现在是道友,双修完了就在他家睡下而已。”


    “你们可真会玩儿。”林薇忍不住鼓掌,她问,“你就不怕你闹太厉害,他最后真离开你啊?”


    “他离不开我。”慕晚夹了小笼包吃掉,道,“他就只喜欢我这个小妖精。”


    柳谦修和慕晚是下午的飞机,加上广告拍摄团队,一共有九个人,都是乘坐的柳家的私人飞机去的法国。


    慕晚的背景,在娱乐圈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不算是个秘密。但大家也都只是传她背景深厚,比如虽然演着配角,却能决定谁做主角跟她搭戏等等。不过关于她背后的男人,只道是和柳家有关系。至于是柳家什么身份的人物,通过梅遥知去亲自接她去梅家吃晚餐,就大致能猜测到是四少之一的柳少。


    柳谦修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面,连张照片都没有。但梅遥知和怀荆大家都基本都见过照片,不难猜测柳谦修的外形条件应该也不错。


    而谁也料到竟然是这么的不错。


    拍摄团队的人也只有在上飞机的时候见过柳谦修一面,见过后纷纷压抑着尖叫,看着他拉着慕晚的手去了飞机的单独包厢。


    包厢的装修十分有柳谦修的风格,简单精致,古风味重。仍然是矮几地毯和台灯,另外旁边有餐桌还有一张床。


    慕晚盘腿坐下,看了一眼矮几上的书,竟然从里面发现了几本言情小说。她看着柳谦修坐在矮几一侧,将小说抽了出来。


    “给我的?”慕晚翻看了一眼,将书立起来,下巴搁在了书角上,问柳谦修。


    即使是在飞机上,在空中,男人端坐着,依然挺拔沉静。他手上也翻开了一本书,文言文,繁体字,慕晚看了一眼立马抬头。


    “不想看?”柳谦修问道。


    没有回答,慕晚将书放下了。她手臂伸展,上半身伏在了矮几上,脸颊微歪,贴着冰凉的矮几桌面,对柳谦修道,“也不是,不过我想做点更有意思的事。”


    女人脸贴在矮几上,浓密的长卷发蓬松散落在肩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乌黑头发盖住。她脸是白的,双眸却像泼了墨,双唇则像点了脂粉。她安静地伏在矮几上,眼梢微挑看着他。


    柳谦修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她眼睛里盛着些笑,水光潋滟,极为清纯无邪,又极为魅惑妖冶。


    他挺拔的身躯为她躬下,手掌撑在地毯上,他吻上了她。


    在吻上的一瞬间,慕晚放在矮几上的手一抓,细细的手指指尖泛了白,女人喉间发出一丝轻颤。


    他喉结滚动,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盘起的腿上。他依然是清心寡欲的仙,但做的却是极尽情欲的事。


    清冷的眼眸下滚动着黑火,他吻着女人的唇,女人的下颌,沿着脸的轮廓线,吻在了她的耳垂。


    慕晚抱住他的双臂颤抖着收紧。


    她被他放在了地毯上,慕晚仰头看着他,腮颊已经红透,在薄薄的白皮下,透着水蜜桃一样的粉,浅浅地勾着人。


    “柳谦修。”他撑在她的身侧,她抱着他的脖颈,喘息轻微而急促,声音都带着抖。


    “嗯。”他吻着她的唇,沉声回应。


    “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吗?”女人的话被他吻碎了,但他听明白了。


    他将唇离开,低眸看着她,眼底滚动着欲望,道,“不止。”


    女人轻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发甜,像清透的泉水,带着回甘。她抱着他,回吻着他,对他说,“这次不戴套了。”


    柳谦修眸光一顿。


    慕晚望着他,说道,“要是怀上了,我就重新跟你在一起。”


    她还没说完,他的唇就又落下了,比刚刚要猛烈了些。慕晚招架不住,喘息着,应对着,她声音发颤,问道,“你……你怎么不问我……怀不上怎么办?”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耳边,伴随着吻,还有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肯定会怀。”


    慕晚喉头微干,她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带入了他创造的情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要开始给孩子想名字了。


    第50章


    慕晚一开始不知道柳谦修为什么那么笃定会怀,后来在飞机上十二个多小时的时间上,柳谦修渐渐让她明白了过来。


    靠量取胜。


    到达法国的时候还是凌晨,机场已经有车子来接。广告拍摄是在法国某个小镇上的劳尔酒庄拍摄,法国柳氏拍卖集团的工作人员联系了劳尔酒庄,当晚将一行人送过去,并且在酒庄里住下了。


    十二个小时的行程不算短,但私人飞机装潢完美,有床有沙发,倒不至于累。而慕晚刚和柳谦修进了房间,她就趴在了床上,身体的疲劳倾轧过来,她的指头都动不了了。


    “洗澡么?”柳谦修将东西简单一收拾,过去坐在她身边,长臂一伸,把她抱在了怀里。


    慕晚拖鞋掉落在地,她双臂搂住男人,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累得话都不想说。但从机场到酒庄,也风尘仆仆两三个小时,她点点头,闭着眼睛道,“你给我洗。”


    她一张小脸埋在蓬松浓密的黑发下,神色倦怠,想起飞机上的事情,也该是累了。柳谦修低头吻在她的发上,将她抱起,浅声说了一句,“好。”


    慕晚牵线木偶一样,被他脱了衣服,抱进浴室冲洗。先给她洗完吹干头发,柳谦修才脱掉刚刚给她洗澡时湿掉的衣服,去给自己洗干净。


    刚上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身上是同款小苍兰香气。她软软地趴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


    “你累吗?”慕晚正在酝酿睡意。她吃惊于柳谦修的体力,就算是做爱,一直动的也是他。她累得指头都软了,他还能抱着她洗澡。


    “嗯。”柳谦修清晰地回答,然而声音里没有与他的回答相符的疲劳,“但明天你工作的时候,我可以休息。”


    “啊。”慕晚拉长音调,有些不满,仰头眯着眼睛说,“你还可以喝葡萄酒。”


    “我不喝。”柳谦修低头吻她。


    “嗯?”女人声音慵懒,疑惑,“为什么?”


    “备孕。”柳谦修简单地回答,手指描绘了一下她的眉眼。


    听到他的话,女人似乎想起什么来,喉咙里浅长的一声哼哼,像猫尾巴扫过了他的心尖儿。


    “你意思这些天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和我……”慕晚话一顿,她太累了,脑子一团浆糊,然而在国内这个时间她还没睡,所以现在又睡不着。想了半晌,吐了俩字,“双修。”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像学说话的玩具。柳谦修浅浅应了一声,手指已经到了她的唇边。女人唇很软很有弹性,甚至因为刚洗过澡,带着些湿润感。他手指擦过,什么感觉触到了心底,在他抽回手指前,慕晚咬住了他。


    小小的牙齿轻轻地动着,摩擦过了他指腹的纹理,舌头湿软,轻舔而过。


    男人眸色沉沉,女人唇角微弯。


    “不累?”她将他手指松开,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有些凉意。然而男人眼底存着暗火,灼灼地看着她。


    “累。”她抱住他,又是撒娇的语气。


    喉结微动,隐隐将身体内的火压抑下去,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睡吧。”


    “你放过了今晚让我怀孕的机会……”慕晚低喃。


    她刚一说完,男人双臂将她抱起,她哈哈笑起来,笑着边躲边道,“我累我累,我要睡觉!我明天还要……唔!”


    最后,他将她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摸着她的发,低声道,“明天你要工作,太累了对身体不好,睡吧。”


    慕晚轻轻趴下,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里面不算太平稳的心跳,安心又舒适。困倦袭来,慕晚闭着眼睛听着心跳声,真就渐渐睡了过去。


    晚上睡得沉,清晨起床时,慕晚神清气爽。去和酒庄的主人打过招呼,吃过早餐后,广告拍摄团队的小伙伴们也忙碌了起来。拍摄现场布置完成,慕晚换装化妆,开始工作。


    拍摄现场在葡萄园尽头的一座小木屋内,木屋外观涂鸦风格热烈,与这次彩妆的风格十分贴近。


    慕晚拍摄的时候,她怕拍摄团队的小伙伴们拘谨,并没有让柳谦修陪着她。拍摄间隙,慕晚抬眼看到柳谦修和酒庄庄主劳尔先生去了酒窖。恰好现在休息,她和助理说了一声后,也去了酒窖。刚进酒窖,柳谦修就看到了她,将手中的红酒递了过去。


    酒窖内酒香浓郁,慕晚笑嘻嘻接过,举杯要喝,被柳谦修拦住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慕晚回过神来,只端着酒杯闻了闻。


    浅淡的葡萄和清醇的酒香混合,味道醇厚绵柔。


    劳尔先生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两人亲昵,他用法语和柳谦修说了一句什么。柳谦修长身而立,微垂眸看了慕晚一眼,用法语回了一句。


    劳尔先生看着慕晚,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了?”将酒杯还回去,慕晚问柳谦修。法语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她同时也沉浸在柳谦修的法语发音里。她不知道发音纯正不纯正,但听着格外好听,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像是法国电影里男演员说的台词。


    “他说我妻子长得很漂亮。”接过酒杯,柳谦修如实回答。


    慕晚今天化着妆,娇丽的五官,妆容美艳。穿了一件法式小黑裙,露出完整的锁骨和肩胛骨,精致好看。


    眼尾微挑,慕晚仰头看着柳谦修,提醒道,“会不会太快了点?你婚都还没求呢。”


    说完,她下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随后低头纠正,道,“我还没怀孕,你现在都还不是我男朋友。”


    她低着头,刚刚的话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说得格外小声。说完后,耳根渐渐泛红,染到了耳垂。


    柳谦修看着,眸光柔和,他捏了捏她微烫的耳垂,唇角轻牵。


    耳边男人动作轻柔,指腹微凉,然而在他捏过后,她耳垂似乎更热了些。没往下多想,她急忙岔开话题,道,“过会儿我拍摄完了,咱们出去逛逛吧,小镇的风景应该蛮好的。”


    “好。”收回手指,柳谦修浅声答应了。


    拍摄时间定的是一周,去掉路上耽搁的时间,实际拍摄时间也足有五日。广告拍摄的时间安排得十分松散,下午五点临近傍晚的时候,今天一天的拍摄结束。慕晚卸妆换装,去找柳谦修。


    柳谦修过来接她,慕晚笑着跑过去,被他牵着后,两人一同往外面走。


    小镇不大,出了酒庄后,就只有一条大路,一眼能望到头。镇上地势平坦,抬眼望去一片绿色,全是葡萄园。几栋建筑拔地而起,在建筑前方,有一条河。


    河岸被修整过,还算平坦,慕晚和柳谦修从道路上下去,踩在了河岸上。这条河流不深,水流清澈见底,有些水草在里面漂浮着。


    现在是傍晚,斜阳西下,红影漫天,河岸上两人的影子都被拉长。慕晚走着走着,同柳谦修说着话,一边踩着他的影子玩儿。


    柳谦修神色沉静地看着她踩着,握着她的手心干燥清凉。


    现在这样的感觉很好,沿河走着,漫无目的,心无旁骛,只有清风和溪流的声音,还有葡萄园的葡萄香。


    慕晚抬眼望着面前的风景,男人背影修长挺立,河岸绵长,天边红霞映照,将小镇都笼罩成一片金红色。


    这个画面像是一幅画,又像是一部电影,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身后的踩着他影子的脚步声停了,柳谦修回身,慕晚正看着他发呆,两人视线相对,她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上去,被柳谦修牵住了手。


    “想什么?”柳谦修望着慕晚问道。


    “没什么。”慕晚回答道,“只是觉得这里挺好看的,要在这里一直生活,应该也挺好的。”


    小镇上都是酒庄和葡萄园,路上鲜少有车辆经过,空气好,风景美,安静又温柔的小镇,特别适合生活。


    “西欧很多国家的小镇都是这样。”柳谦修望着她,说完后,补充道,“奥地利也是这样,但我们住的小镇上没有河,只有海。”


    这周广告拍摄完成后,慕晚会随着柳谦修去奥地利。那里是柳家的总部,柳谦修从小随着他的爷爷在那里长大。


    慕晚是挺想去看看柳谦修从小长大的地方的,但听柳谦修说完,她眼梢微微一抬,道,“我对奥地利印象可不怎么好。”


    与其说是不好,倒不如说是下意识里抵触。毕竟当时,柳谦修可是在那里发生的意外,导致她现在听到“奥地利”三个字,都心有余悸。


    柳谦修眸光微顿。


    慕晚仰起头看着他,眼睛凶狠道,“所以这次你要好好表现,给我留下个好印象,不然下次你要让我去,我可再也不去了。”


    她语气威胁,眼神凶狠,然而唇角却是弯着的,清澈的眼睛里铺着碎光,像是月光下的湖泊,安宁美好。


    他眉眼微垂,沉静地看着她,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他的吻流连在她的唇角,男人轻应了一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柳谦修:在那里求婚的话,能留下好印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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