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门外传来敲门声,柳谦修放开手边的鼠标,面前电脑屏幕亮着,页面的文件上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和文字。
房间开着灯,安静明亮。阳台上的落地窗大敞,柳谦修起身拉开椅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门正冲着阳台,一开,空气对流,室内的冷气扑面而来,慕晚脸上的热气被吹散了一些,同时,也将她身上的酒气给吹开了。
她皮肤白,脸红起来时透着粉,淡淡的粉色像是腮红,轻描淡写地盖满了整张脸,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蜜桃下方,双唇上抹着一点红蜜,嫣红诱人。
“柳谦修~”慕晚仰头叫了他一声,眼角弯弯,里面星光璀璨。
双眸沉静无波,柳谦修低头看着她,淡淡的酒香缠绕着女人香,落地窗吹进来的过堂风都吹不散。他开了口,声音低沉。
“要不要喝水?”
喉咙烧得冒火,在柳谦修提醒后,慕晚才注意到,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说:“要。”
柳谦修侧开身体,门口让开一截,慕晚视线通透,一眼望到阳台,她吹着被风吹出来的冷气,走了进去。
柳谦修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差不多,只不过她的是标准间,他的是大床房。一样的洗手间,电视,书桌,落地窗还有大阳台。大床房的大床总归比标准间两张床要小一些,所以在洗手间和大床之间,筑了一个长条形的洗脸台。
房间内清冷空旷,干净整洁,原有的温馨和烟火气在清心寡欲的柳谦修进门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了。他看则宁静淡泊,实际上攻略性极强,他的每件东西,他去过的每个地方,甚至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能被他给净化,沾染一些纯净的心绪。
水壶和杯子都在书桌上,长长的木书桌,从落地窗旁边的墙角,一直延伸到床头柜旁。式样和她房间里的不一样,应该是他自己带的。
水壶里有半温的开水,柳谦修拿起来倒了一杯。干净的玻璃杯像牛奶杯,杯身细长,杯底有点厚。杯身被水渐渐弥漫,慕晚听着轻微的倒水声,和灯光下的柳谦修,她眸光一动,身体渐热,往前走了一步说:“我自己来。”
白酒后劲十足,慕晚不过稍微站了一会儿,她就忘掉了平衡感。身体一歪,慕晚轻哼一声,张手抓住了一个着力点。
人在摔倒时,力气很大,有可能会把着力点也一并拉着摔倒。而慕晚抓着的那个没有,他岿然不动,手里水杯的水都未洒出半滴。
慕晚抓住了柳谦修的衣角。
她微垂着头,心跳敲击着耳膜,耳垂滚烫。手上是棉麻的质感,稍微有点硬,但硬不过衣服下的男人。
冷气渐渐被她身上的温度融化。
慕晚抬头看了柳谦修一眼,他也低头看着她。慕晚眼睫颤动,像是被灯光扎了眼睛,她收回看柳谦修的视线,踮起脚,抓着柳谦修的衣角,凑到杯口,像小猫一样小小地喝了两下。
干燥的唇湿润,一起湿润到喉间,慕晚身上热得可怕,而身边的男人似乎还是凉的。她舌头小小动了一下,又仰头看向了柳谦修。
空气里全是安静,只有衣服摩擦在一起时的窸窣声。
慕晚看着柳谦修,双唇微动,她的手臂从柳谦修的衣角渐渐舒展开,最后,她绕住了男人的细窄精壮的腰部。
“你身上……好凉~”慕晚呢喃。
眼睛里一片朦胧,热气喷薄在男人的冷白修长的颈侧。慕晚笑起来,她凑过去,将脸贴在了上面。
几乎是贴上的一瞬间,冷热相交,慕晚的身体在柳谦修怀里小小的瑟缩了一下。皮肤细腻清冷的感觉,缓解了她的热,慕晚有些累。她抱着男人,身体渐渐后仰,然而没有倒下去。
男人像一尊佛像,岿然不动。
慕晚抬眼,眉头小小的拧着,腔调里带着一丝丝委屈。
“我要躺下。”
一说话,酒气弥漫。
柳谦修低头看着明显喝醉的慕晚,唇角一抿,将手边的杯子放下了。厚厚的玻璃杯底接触到木板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慕晚身体失去平衡,她被欺身压下,后背在柔软的床上陷进去,她的耳侧还有一起陷进去的男人的双手。
他撑住了身体,悬在了她的身上,尽管并没有接触,而他欺身而下的那一瞬间,慕晚一下就被他身上的味道包围了。
身体又热了起来。
两人距离不远,慕晚看着身上男人的唇,身体像是要融化。她双唇微颤,喉头被热气堵住。
怀里女人娇俏如水,双颊淡粉,她眼睛里泛着光,视线直直地盯着他。柳谦修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动未动。
两人像是在对峙,半晌后,先是身上的男人开了口。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说:“你上次喝醉,可不是这样的。”
慕晚瞳孔微缩。
抬手握住女人抓在他腰侧的手放下,柳谦修将慕晚抱起,放到了床上。慕晚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体内渐渐降温,身侧男人沉声说了句:“你先睡一会儿。”
说完,他将室内的灯关上,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书桌旁的台灯,小小的台灯灯光倾洒而开,一下就笼罩了他。
他拉开椅子坐下,继续看还未看完的文件。
身体内的酒精开始渐渐发酵,视线内男人的身影越来越朦胧,慕晚却越来越清醒,脑壳钝痛。
酒壮怂人胆,她胆子有了,色诱也有了,但男人拒绝了。
台灯光圈下的男人,神色认真,气质清冷,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鼠标上来回点着,眸光专注。
一盏孤灯,一本书,一位仙……
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他或许会动凡心,但不是现在,也不一定是她。身体热度褪去,慕晚渐渐有些发冷。
她小小地缩了一下身体。
旁边柳谦修察觉到,抬头看了过来。床上女人双眸紧闭,黑发下的小脸已经变白,她闭着眼,嫣红的双唇紧抿。被子下的身体轮廓,蜷缩成了一小团。
柳谦修起身,走到门口将中央空调关掉了。
房间里冷气渐渐消失,落地窗外吹来一阵暖风,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天下午就阴了,好像要下雨了。
慕晚心灰意冷,缩在被子里,意识渐渐放空,就真那么睡了过去。
房间内,浅浅的呼吸声渐渐深了,伴随着窗外树枝乱动的风声。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离开,落在了床上的女人身上。她睡熟了,但睡得不太开心,双手搭在外面抓住被子,眉心小小的蹙着。
柳谦修看了一会儿,风声渐大,带来了雨水湿漉漉的味道。他回神,看向了窗外。
从椅子上起身,他动作很小,房间内的安静和静谧没有一丝一毫地打破。柳谦修走到阳台上,细小的雨点伴随着风刮了过来。
下雨了。
把落地窗关上,柳谦修重新回到房间内,他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没有睡醒的迹象。收回视线,柳谦修起身出了房间。
慕晚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
宿醉带来的头疼,让她醒来时,带了些起床气,她小脸皱在一起,哼了一声后,身体一翻。
她住单人床住惯了,翻身时腿会搭到床沿,而今天没有。
慕晚睁开眼,她像是还没有醒酒,脑海里竟然还在回放昨天的记忆。记忆回闪,慕晚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下雨了,阴沉沉的,窗帘都照不透。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一盏小台灯,一台已经关机的笔记本,没有柳谦修。
几乎是一瞬间,慕晚就脑补出了昨天她睡着以后的事情。她色诱失败,鸠占鹊巢,柳道长为了避嫌,另外开了一套房间。
慕晚被拒绝了,她的心情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糟糕。她昨天是喝醉了,但今天是清醒的。慕晚并没有糟糕很久,她拿出手机,给柳谦修发了条短信。意思大概是昨天喝醉了,谢谢他收留她,给他造成这样的麻烦抱歉了。
发完短信后,慕晚没有逗留,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高美已经不在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张早餐券。
今天早上要七点开工,现在已经六点多,吃饭的时间不多。慕晚去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让服务员给她拿了杯豆浆。
豆浆是纸杯装着,有封口,慕晚插着吸管,边喝边上了电梯。电梯下行,很快到了一楼,慕晚走出电梯时,看到了门口的人流。
有记者有工作人员还有黑衣保镖,一群人在外面绕成一圈,众星拱月一般将中间那人围住了。
那是一个短发女人。
女人上半身穿了一件黑色背心,下半身是浅咖色丝绸长裙,露出半截纤腰,身材曼妙。她微低着头,眼尾上扬,右眼眼角点了一颗泪痣。
她站在人群中央,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被追捧围绕的感觉。唇上涂着淡淡的红色,唇角礼貌上扬,优雅知性。
慕晚收回视线,与人群擦身而过。
眼角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太过耀眼,慕青眸光微抬,视线简短地往旁边一扫,刚好看着吸着豆浆的女人的侧脸。
她直视着前方,神色淡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富丽堂皇的大厅,两人像平行线一样交叉而过,以前没有相交,以后也不会相交。
“慕小姐~”慕晚还未走出大厅,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牙齿咬住吸管,慕晚回头,待看清只有萧檀自己后,她松开了牙齿,冲他一笑。
“萧院长。”
萧檀今年三十七岁,但看着不像,他有成功人士特有的儒雅和温和,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
“叫我萧医生就好。”萧檀笑起来,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豆浆,笑着说道:“没来得及吃饭?”吸管里一口豆浆,慕晚刚要喝下后回答,萧檀随即说了一句:“啊,对,你昨天在谦修的房间睡的。”
慕晚一口豆浆呛在了嘴里。她小小的咳嗽了一下,抬眼看着萧檀眼角的笑意,脸都被呛红了。将吸管放开,慕晚道:“我昨天喝醉了,柳医生照顾了我一下。”
萧檀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随和又温暖,他十分礼貌,听慕晚说话时也不打断,并且表情像是十分相信她的解释,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
待慕晚说完,萧檀笑起来说:“我知道,谦修昨天没在房里睡,他去开房间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谦修是君子。”
他的一番话,似乎将拐进死角的慕晚一下给带出来了。
“医院的车来了,谦修还在医院等我,我先走了。”萧檀和慕晚打过招呼后,起身出了旋转门。门外,助理将一叠文件递给了他,他伸手接了过来,举手投足都文雅。
慕晚看着萧檀的背影,从他刚刚说话的角度切入,想通了昨天的事情。
柳谦修昨夜离开,未必是拒绝她。只不过她喝醉了,意识不清,他是君子,不想趁她之危。
咬着吸管,慕晚唇角渐渐笑开。
文城下雨了,雨滴不大,但是细密,刷刷而下,几分钟就能把人淋透了。
剧组的拍摄不用完全按照剧本的走向来,比如今天下雨,慕晚拍的就是她最后临死前的一场戏。
她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棉裙,脚下穿着白色的袜子和黑色的皮鞋,标准的民国女性打扮。棉裙宽大,小腹凸起,她要在孕期被人谋杀。
雨丝越来越细了,整个医院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黑沉沉的。拍摄地在曲湖边上,周围清了场,空无一人,只有雨水落入湖里的声音。
慕晚抱着肚子,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滚烫得滑落脸颊,她神色紧张地小跑着,怀里还拿着一袋文件,黑色的方口皮鞋踩踏着地面,溅起了浑浊的雨水。
她刚跑到湖边,前面的路被挡住了,慕晚往后一退,摔倒在地。她浑身都被淋透了,裙摆全是泥水,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来人,边哀求着边抱着肚子往后退着。
然而那人接了文件,眼中杀意顿起,双手从后面抱住慕晚。慕晚眼神里全是惊恐,她死死地护着小腹挣扎,哀求,呼救,求饶……所有的情绪在眼中体现。
脚上的皮鞋蹬掉,“砰”得一声,慕晚身体沉入水中。她在水中摇摆,溺水的恐惧在脸上淋漓尽显,最后,挣扎无果,她渐渐落入了水中。
这是分好几个机位拍摄的戏,柳谦修站在窗前,将前后机位的戏拼接在了一起。她演技不错,戏几乎一次过。从湖里被拉上来,身上湿淋淋的,她站在摄影机后面,听着导演说了句什么。像是夸奖,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喜欢演戏。
这是柳谦修从刚刚那一段戏里看出来的。
有人递了毛巾给她,她拿过来擦了两下,然后撑着伞朝着住院部走去。那边是剧组的更衣室,她要去换衣服。
雨下个不停,将空气里的热气都下散了。慕晚浑身湿透,裹着毛巾挡风,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身上,刮过一阵风来,慕晚冻得牙齿一颤。
她连忙进了住院部,这里没条件洗澡,她用毛巾擦干净以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雨天潮湿阴冷,慕晚的衣服也有些潮乎乎的,但比湿漉漉的戏服要好。身体渐渐回温,她小小的咳嗽了一声,擦着头发出了更衣室。
刚走进住院部走廊,慕晚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柳谦修,她眸光微微一动,笑起来。
“柳谦修~”带着鼻音,愈发软糯。
她刚刚那幕戏哭得厉害,不光眼眶哭红了,鼻头也有一点点红,细腻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她拿手揉了揉鼻子。
她早上发了短信给柳谦修后,柳谦修回复了一个不客气。她本想拍完戏再联系他,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了……
或许不是偶遇。
慕晚想到这里,抬头看柳谦修。男人依然垂眸看着她,慕晚身体动了动,她笑起来,红红的眼角弯下,说:“我刚刚哭得太厉害,把孩子都哭没了。”
戏中她的角色是怀着孕,而柳谦修想到的,则是那天夜里,副驾驶坐上,女人挺起腰肢,小小的圆滚滚的肚子像小山包一样被他车上的安全带压着。女人对他说,那是他打下的江山。
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柳谦修双唇微动,递了个东西过来。
一个拧好盖子的玻璃杯,杯身干净,反射着走廊里的灯光,浅褐色的液体里,两个透明小气泡顺着杯身爬到了杯口。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别感冒了。”柳谦修说。
心脏一提,慕晚眼睛里的笑意浓郁了起来。
空气依然是潮冷的,衣服依然是单薄的,但慕晚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她心跳得快,血液流通的也快,眨眼间,从脚指甲暖到了头发梢。
她伸手接了过来,瓶身还是热的,刚冲的板蓝根。
手掌熨帖温暖,慕晚唇角弯弯,她低头抱着玻璃杯,细白的手指在杯身挠了挠。慕晚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也得你愿意跟我生才能生呀~”
她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她以为男人也没听到。而在她说完之后,她听到了身边男人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他个子高,但那声音像是在她耳边,顺着她的耳垂,一下咬住了她的心。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我自然是愿意的。
第17章
柳谦修看着她,视线安静平淡,像蓝色的火苗,视觉上冷冰冰的,其实热得滚烫。慕晚视线别向窗外,她拿着杯子,看着滴落窗沿的雨水,声音仍旧是糯糯的。
“没什么,我要喝药了。”
手上的杯子比体感温度高不了多少,喝起来应该很舒服。慕晚拧着杯盖,手指指节泛了白,三拧两拧,竟然没拧开。
看着杯子,慕晚眼睛微睁大了两下,还未等下次发力,杯子被旁边的人拿了过去。拿过去的时候,两人手指相触,一个冷,一个凉,竟然是柳谦修比她的要暖。
舔了舔唇角,慕晚抬头看他,男人垂眸,修长的手指扣住杯盖,轻旋了一下。杯盖打开,热气蒸腾而出,慕晚闻到了一股薄薄的药味。
杯子被递了过来,慕晚收回视线,接过杯子后,直接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她发痒的喉咙都变得舒服了不少。慕晚稍一停顿,拿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继续喝了起来。
“不用都喝完。”柳谦修提醒。
热气从杯口冒出,她的眼睛也被浸润了,湿漉漉,亮晶晶。她停下,唇角润着药汁,她用舌尖轻扫了一下,问:“为什么?”
男人眼眸微垂,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
慕晚将唇放在杯口,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一声轻响后,她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我喜欢喝这个,很甜啊。”
冲剂类的药,算不得苦,但也算不得甜。而慕晚是真觉得甜,不是那种回甘,而是熬化的蜂蜜,从舌尖甜到心底。
柳谦修昨天收留了她,今天还给她冲了药,慕晚眼角明媚,带着甜兮兮的开心。她将剩下的药喝完,手指擦过杯身,身上热气腾腾的。
“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上次说的那家餐厅,咱们今晚一起去吃吧,我请你。”
喝了药,她好像暖了过来,脸颊和唇色都重新恢复红润,湿漉漉的黑发下面,黑长的眉,漆黑的眼,红润的唇,一点点色彩就使她重新散发出明艳的光辉。
柳谦修淡淡地看着她,走廊内人来人往,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水汽。
他半晌不说话,慕晚微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我想吃……”
“好。”柳谦修答应了。
慕晚上午拍摄完了在文城医院的戏份,下午的时候,她去了文城城郊。这里有大片的民国旧宅,保留着原汁原味的民国气息,除了作为影视拍摄地之外,这里还算半个景区。慕晚从长街穿过,周围全是卖小吃和小玩意的。
阴雨绵绵的天气,置身于这种江南小镇的雨巷,总能让人心生宁静。慕晚打着雨伞,踩着青石板,进了一家院内。
院子里,摄影机机位架设,演员与剧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冷寂的民国建筑里,被注入了一丝人间气。
雨还没停,慕晚刚收起伞准备化妆换戏服,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力道十足。她还未转身,就被高美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你昨晚干嘛去了?”高美穿着一身民国丫鬟的粗布戏服,扎着两个马尾辫,白嫩嫩的脸皮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喝醉了,去朋友那里睡了。”慕晚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这里还有朋友?”高美问完,随即松了口气,胖胖的手松开慕晚的胳膊,高美叹气道:“你昨晚去了酒局就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和张……”
慕晚昨晚去迎客轩前,给高美发短信说她要参加饭局,会回去得晚一些。而昨天张导的房间里被送出去一个女演员……慕晚是什么样的人,高美一清二楚,但她昨晚彻夜未归,高美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直到今天看着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她才敢提了一嘴。
正说话间,剧组开拍,张承泽坐在机位后面,喊了一声:“action!”
摄影机前,一名穿着青色短衫,黑色长裙的民国女学生站在宗祠前,正和旁边两位中年男女对戏。
中年男女饰演女学生的父母,父亲愤怒,母亲悲伤,而女学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将台词背完了。
“这女主角演技太差劲了。”高美小声地和慕晚说道:“而且今天这幕戏,是要她跪着演完的,她不肯,导演当即改了剧本。”
高美说完的时候,眼前的这幕戏拍完,张承泽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女主角抬眼过来,眼睛里带着询问。
张承泽:“过了。”
“这都过了?”高美差点吐血,慕晚勾起唇角,在旁边笑了起来。
“人生真的挺不公平的。”高美看着几个助理凑到女主演身边,想起了昨天晚上被从张承泽房间里抬出去的女演员。这其实也是有人传了她听到的,不过个张承泽喜欢喝酒,喝酒后玩儿女演员手段比较变态,昨晚的事情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那个女演员就算这样,最后也不过是在这部戏里多拍几个镜头,而这个慕青,轻而易举拿下女主角,并且全剧组都围着她转。
“命好太重要了。”高美感慨,随后,她扫了一眼身边的慕晚,说:“但是她演技这样,就算再大的投资,最后也没什么水花和名堂,还会把名声搞臭了。我们慕晚就不一样了,长得美演技好,要有人捧的话,肯定火遍全球。”
高美后半部分的话是调侃,慕晚一笑而过。但她前半部分说得挺有道理,娱乐圈不少真金白银都扶不起的阿斗,长得漂亮,没有演技,最后还是不温不火。
慕青是怎么想的,慕晚没兴趣知道,她和高美说了一声后,去了更衣室换衣服化妆。
这个老宅是慕青所饰演的女主角的家,这里的戏份,大多都是和女主角的对手戏,慕晚和慕青也有。
两人都是间谍,慕晚来给慕青送消息,也正是因为这次见面,导致了她最后被谋杀。在慕青的闺房里,慕晚将手上的纸条传递给慕青,慕青接过,说完台词,这幕戏就过了。
慕晚收起情绪,起身到了一边,倒是慕青先看了她一眼。最后,她眼梢微抬,收回了目光。
拍完这幕戏,慕晚在宅子里的戏份就算拍完了。她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女演员们的惊叹和惊艳声。她换好衣服出门,抬眼望去,眼睛里一片大红。
整个宅院,被无数的玫瑰花装点成了花海,清幽的玫瑰香气在空气里弥散开来,混合着女人们少女心炸裂的尖叫声,朦胧又梦幻。
慕晚出门,高美走过来,小小的眼睛里还有未散尽的惊奇。
“沈城沈公子送的,刚才的场景你没看到,一排黑西装的男人,抱着一捧一捧的玫瑰花往这里堆。别人一天收到的玫瑰花,比我一辈子收到的都多。”
女人总是感性的,喜欢浪漫,高美说话间,语气里满是羡慕。
“现在剧组先停拍了,刚刚慕青收到花后就去车里打电话去了。”高美补充了一下后续。
慕晚看了一眼庭院里娇艳欲滴的玫瑰,甚至没有插脚的机会,她眼睛里一片红,和高美道:“我先走了,今天请了朋友吃饭。”
高美抬眼瞥着慕晚,眼神里满是纳闷。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整个剧组只要是女的,都羡慕嫉妒疯了。”
花香浓郁,慕晚喉咙有些痒,她揉了揉鼻子,对高美说:“我不喜欢花。”
相比慕晚不喜欢花,高美先注意到了她的声音,她看着慕晚微微泛红的脸,关切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慕晚拍了拍高美的肩膀,起身走出了老宅。
长街很长,且渐渐开阔,街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游客。慕晚穿梭其中,给柳谦修发了条短信。
【慕晚:柳谦修,我拍完了,你在哪儿?”】
慕晚选定的餐厅就在离着文城宾馆两条街道的文城商业街上,为了节省时间,她将地址发给了柳谦修,两人分别打车直接去餐厅。
发完短信,慕晚后背靠在了出租车车座上。外面渐渐上了黑影,雨夜风微凉,慕晚头有些沉甸甸的,一开口,鼻音沉重。
“师傅,麻烦关一下冷气。”
慕晚到商业街的时,雨已经停了。夏日的细雨将空气中的闷热下透,吹过的风都是凉的。商业街人流攒动,都是出来乘凉游玩的。
慕晚越过人流,朝着餐厅走去,还未走到餐厅门口,她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等她的柳谦修。
头似乎一下就不重了,清爽的气流吹散了她身上的温度,慕晚叫了一声。
“柳谦修~”
男人回眸,清俊的脸上,漆黑的双眼装满了商业街的璀璨,像镜面湖倒映着星空。心跳渐渐不稳,慕晚笑起来,她快步走了过去。
待走到他身边,慕晚抬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就是这……”
她还未说完,一只触感冰凉的手就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慕晚眸光一动。
掌心触碰的额头滚烫,鼻音软糯,在他低头时,她仰头被他测试着温度,还小小的咳嗽了一下。
“你发烧了。”柳谦修收回手,掌心滚烫依旧,不知道是谁的体温。
她的头在他收手的那一刹那,再次变得闷疼了起来。嗓子有些痒,慕晚刚才撑起的精神也颓了下来。
确实是发烧了,今天淋了一天雨,刚刚打车过来的时候都觉得迷迷瞪瞪的。但都约好了,慕晚不想回去,她想和他一起吃饭。
脑袋里一片混沌,慕晚呼吸都有些深,热热的气息呼出,慕晚抬头看着柳谦修,说:“你早上给我的药为什么不管用。”
她似乎烧糊涂了,说话都没有逻辑性了。
“管用的药都苦。”柳谦修说。
她眉头小小地一蹙,嘴唇瘪了瘪,似乎满是不满。
垂眸看了她一眼,柳谦修又抬眼看了看四周,对慕晚道:“你在那里等我。”
顺着柳谦修的目光看过去,慕晚看到了一家美妆店内供客人休息的长椅。她也确实是累了,昏昏沉沉地点头,然后随着柳谦修去了那里坐下。
这个点儿,美妆店人不多,长椅上就只坐了慕晚一个人,乖巧听话。
柳谦修起身离开,慕晚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回头,慕晚看着他,说:“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啊。”
柳谦修垂眸看着她,点了点头,慕晚松开了手。
美妆店里的人不多,冷气似乎关了,比外面要暖和些。但慕晚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焦躁了。又等了五分钟后,她抬起头看向门外,柳谦修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上画了红色的十字号,能猜得出里面是药。而等他整个人都出现在慕晚的视线里,慕晚看到了他另外一只手拿得一束东西。
下面一圈白色,上面一层蓝色,最中间是一层粉色……一束超大豪华版的棉花糖。
慕晚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柳谦修买了些退烧药,他在美妆店内买了一瓶水后,才拿着东西走了过来。将手上的棉花糖递给慕晚,边拿药边说道:“一会儿药苦就吃一口。”
他说话间,将药拿齐,准备把水递给慕晚前,又将水拿了回来,拧开了瓶盖。他递过去,慕晚却没有接。他抬眼看她,慕晚也在看他。
她烧得厉害,小巧的脸蛋和昨天喝醉了一样泛着粉,一双眼睛蓄着光,漆黑发亮。
“柳谦修。”她带着鼻音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柳谦修微抿了一下唇,安静而有耐心地应了一声。
“嗯。”
“我会记你一辈子。”慕晚说。
柳谦修视线微顿,慕晚笑起来,笑得满足而甜蜜。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甜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高美:你不是不喜欢花儿吗?
慕晚:我男人送的我当然喜欢!
第18章
慕晚烧糊涂了,她看到柳谦修弯了弯唇角,浅浅的一个弧,却像是一叶扁舟飘到了她孤零零的心上。
她想要看清楚一些,睁大了眼睛,嘴边递过两颗药,她下意识咬住,舌尖舔过药片,还舔到了放药片的掌心,干燥清凉。
慕晚烧得厉害,舌尖温度滚烫,轻擦过掌心,濡湿柔软,离开时空气流动,刚刚被舔过的地方一凉。眼睑微垂,柳谦修收回手,将瓶口递过去,她像小猫一样低头,含着瓶口喝了两口。
药似乎没有冲咽下去,她小脸皱成一团,一手抱住了瓶身,仰头猛喝了两口。喝完后,眉心仍然蹙着,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小汗珠,不知是烫的还是苦的。
“吃口糖。”柳谦修看着她拧成锁的眉心道。
“不苦。”慕晚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舒展开脸颊,将棉花糖往怀里一抱,说:“真的不苦。”
她鼻音更重了,抱着棉花糖,精神明显萎靡了下来。外面不知谁说了一声“又下雨了”,街上缓慢移动的人流速度加快了起来,路灯下的雨丝织得越来越密,柳谦修说:“回去吧。”
“还没吃饭。”慕晚说。
“你饿?”柳谦修问。
慕晚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她现在烧得没什么胃口。
“走吧。”柳谦修说完,带着慕晚出门,打了辆车。
出租车里有些冷,她身上滚烫,靠在车窗上,按着玻璃上雨滴汇聚到一起然后滑落。滑落的水滴拉出一条水渍,车外商业街的路灯光影明灭。昏昏沉沉间,慕晚听柳谦修和司机说了地址,她闭上了眼睛。
商业街离着文城宾馆很近,几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车里打表器正在打印单据,嗤拉拉得响。
“你女朋友不舒服啊?好像睡着了。”“嗤拉”一声,司机撕下单子,递到了柳谦修面前。
他侧眸看了一眼旁边闭着眼睛靠在车门上的慕晚,接过单子,解释了一句:“发烧了。”
说完,他付了车费道谢,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走到了慕晚身边的车门边,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玻璃。
就几分钟的时间,慕晚还未睡沉,她睁眼,看向车窗外。柳谦修面色平静地站在车边,垂眸看着她。等她醒来后,他将车门打开,慕晚身体由于惯性前倾,被男人一手扶住了。
他的手很大,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皮肤的温度透过棉质t,冷热交汇。
“到了。”柳谦修扶正她的身体,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慕晚咳嗽一声,抱着棉花糖从车上走了下来。
退烧药发挥了作用,进了大厅,慕晚脚步明显放慢。电梯一到,柳谦修进去,慕晚随后跟了进来。偌大的电梯就只有他们两个,柳谦修按了自己的楼层号,转头想问慕晚。还未开口,肩膀处稍稍一沉。
柳谦修眸光微动,侧眸看向了左肩。
她撑不住了,抱着棉花糖,身体直直地站着,只有一颗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闭着眼睛,双唇紧抿,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在下眼睑打了半圈阴影。
柳谦修收回视线,按了一下电梯。电梯门还未关闭,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电梯门重新打开,进来了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个高挑纤细的短发女人,她正打着电话,进来时先扫了一眼电梯内,视线在柳谦修和慕晚身上依次停顿,最后,定格在慕晚手上的棉花糖花束上。
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女人细长的眉眼一挑,带得眼角的泪痣稍扬。其余人一并上了电梯,按了楼层后,电梯门关闭,将女人的声音也关闭在了密闭的空间内。
“你以后不要往剧组送花了,耽误剧组工作,别人有意见。嗯,不是不喜欢……”
她声音柔软,语气亲昵,说话时,眼尾若有若无地扫了慕晚一眼。她闭着眼,似乎没有听到,神色一变未变。
“叮”得一声,十五楼到了。
电梯门一开,柳谦修侧眸看着慕晚,低声叫了一声“慕晚”。慕晚没有动,鼻间的呼吸匀称绵长,她就这样睡熟了。
“抱歉。”电梯门发出“滴滴”的关门提示音,男人沉声说了一句。他伸手揽住身边女人的腰,手臂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起来后,他未再多逗留,抱着女人离开了电梯。
小小的电梯里,似乎还有棉花糖清甜的香气,有人轻轻得“哇”了一声。
慕青眼尾一扫,满脸憧憬羡慕的女助理随即收起表情,低下了头。
柳谦修抱着睡熟的慕晚去了他的房间,他让走廊的工作人员拿卡开门。进门后,将慕晚放到了床上。
床头灯打开,灯光罩在了女人身上,发烧并不舒服,她仍然蹙着眉头,呼吸沉重均匀,吸进去的是冷气,呼出来的是滚烫的热气。
柳谦修站在床边,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是烫的。但是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会好了。
窗外雨渐渐下大了,雨声砸着玻璃,一阵阵脆响。柳谦修的手从慕晚的额头拿开,停在了她仍然抱着的棉花糖上。
一大束棉花糖,白蓝红三层,每一层都很蓬松,没有缺角,完美得像是刚做出来的模样。她说她第一次收到这么甜的花,然而药吃完,苦得她皱了脸,她都没有尝过一口。
眼睑微颤,柳谦修将棉花糖拿起来,插进她上次喝水的玻璃杯杯口。他走到书桌前,没有开电脑,而是拿了一本书出来。
房间里只有两处亮着,一处床边,一处书桌旁,两处灯光汇聚的地方,放着一杯棉花糖。静谧在空气里弥漫,柳谦修垂眸看书,眉眼清淡,窗外的雨声渐渐听不见了,只能听到一声声深长匀称的呼吸,似乎将潮热的气息,吐在了他的心上。
慕晚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床边的洗手台上,柳谦修正在洗脸。他似乎察觉到她醒过来,双手撑在洗脸台边,他抬眼看她,一双漆黑的眼睛也像是被洗过,干净清澈。
确认慕晚醒过来,他拿了毛巾,从洗脸台边下来,问道:“吵醒你了?”
“没有。”烧了一夜,慕晚有些脱力,但已经舒服了很多,不烫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男人擦完脸,走过来,手掌抬起轻放在了她的额头。他的掌心清凉,带着些未擦尽的水汽,慕晚心下轻跳,仰头看他。他也垂眸看着她,确认了结果。
“烧退了。”柳谦修收回了手。
终究是刚发完高烧,慕晚还有些迷糊,她迷迷瞪瞪地看着柳谦修。桌面上的电脑还亮着,旁边两个玻璃杯,一个插着棉花糖,一个里面还有半杯水,显然是他喝过的。
慕晚重新烧了起来,她像是埋在雪里的小野兽,亮晶晶地眼睛看着柳谦修,问道:“你昨天晚上没有走?”
她说完,正在关电脑的柳谦修回头看她,男人神色平静,慕晚一下回神。
什么走没走的?这明明是他的房间。
“我刚回来。”柳谦修淡淡地说。
“我又睡了你的床。”她身体还有些虚弱,说话时声音清脆得像一张薄纸,从床上下来,慕晚对柳谦修说:“昨天没请你吃饭,还麻烦你带我回来照顾我。我们今天一起吃吧,还是那家餐厅。”
她话里带着真诚,仰头看着她,病了一夜,脸上的红气褪去,变得苍白透明,只有唇上一点红砂。尽管如此,她没有褪去明艳。
柳谦修将旁边的棉花糖拿来,递给了慕晚,他收起杯子,淡淡地说:“不必了。”
拿着棉花糖,慕晚笑起来,舌尖到心口都是滋滋的甜意,她看着柳谦修,说:“你不想吃饭?那你想吃什么?”
柳谦修看着她,她唇角勾着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刚刚的话,似乎就是表面意思,又似乎不止表面意思。
“我要走了。”柳谦修停顿片刻,对慕晚说:“今天中午会离开文城。”
眼睛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慕晚收起了笑。
柳谦修的科研会议并不只在一个城市召开,他周三上午从文城离开后,会去景城继续参加,直到周五上午会议结束,他才会回去夏城。
会议确实是持续一周,然而并不是一周都在文城。
落地窗开了一条缝,卷进来一些雨后的湿气,慕晚又有些鼻塞,她带着淡淡地鼻音,问道:“那你几点走?我去送你。”
薄唇微抿,柳谦修看着她虚弱的气色,说:“很快会见面。”
“这样更快一些。”慕晚说。
柳谦修眸光微顿。
慕晚抬头,望着他清俊的脸,阴天下的灯光,不太管用,他眉眼在暗影里精致深邃,慕晚笑起来,双眼明亮,她说:“越晚分开,就能越快见面。”
这是一种相对的快,他们早上分开,距离下次见面就还有三天半,若他们中午分开,那距离下次见面就只有三天。
她的脑回路,不知道柳谦修跟不跟得上。她说完后,只见柳谦修微动了下喉结,沉声应了一句。
“好。”
慕青第二天的拍摄在文城医院,剧组浩浩荡荡过来,在医院住院部楼前驻扎了下来。早上还在下雨,上午雨已经停了,阴云渐渐稀薄,天气有变晴朗的趋势。
她坐在剧组安排的躺椅上,刚刚那幕戏她台词没背过,现在要重拍,她正在看剧本,耳边还有妈妈颜梅的电话。
“你也别光顾着拍戏,冷落了沈城,听说他昨天给你送花了?”
“嗯。”吸管喝着酸奶,慕青活动了一下脖颈,她是学舞蹈的,身材很漂亮,整个人半坐在椅子上,细细长长的一条。
颜梅那边放了心,又问了几句什么。旁边有个胖乎乎的配角正在打着电话,慕青似乎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妈,你没听吴妈说过,慕晚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提到这个名字,电话里静默了三秒,颜梅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她语气微缓,慕青能想象得到她现在说话时的表情。眉头紧锁,唇角一撇,眼神里一分憎恶,一分嫌弃,八分不耐。
“她怎么样,跟咱们慕家没有关系。”颜梅不止一次这样跟她说过。
慕青想起了昨天在电梯里看到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忽略不了的贵气,透过清淡的眉眼,隔着万水千山,像是九重天上的神仙,矜贵又脱俗。
“大户人家都是看门第的。”颜梅语调恢复如常,她说:“她现在这个条件,能找到的男朋友也绝对比不上沈城。”
酸奶的酸味在嘴里渐渐弱化,慕青应了一声知道了。她挂了电话,将酸奶瓶递给旁边的小助理,起身准备去拍戏。
在开拍前,她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了不远处的外科楼。
他的气质太特殊,即使隔这么远,慕青也一眼将他认了出来。况且,他身边还站着慕晚。
慕青站在那里看着,眼角渐渐挑起。男人穿着白大褂,身材更为挺拔修长,气质绝尘拔俗。
哦,原来只是个医生。
慕晚是在拍戏的时候,抽空去送的柳谦修。柳谦修一走,她和身边的几个医生礼貌点头,然后双手插进兜里,走了过来。
她一过来,就察觉到了慕青看过来的视线。浅抬了一下眸,视线与她交汇,慕晚眼神平静,又将视线收回。
慕青休息过后,台词似乎都好背了些,她和旁边的助理说:“可以拍了。”
整个剧组都在等她背台词,她一说完,导演一脸感恩戴德,马上开拍!
早上的时候,烧虽然退了,但发烧很容易反复,慕晚又吃了几天药。昏昏沉沉拍了几天,等身体痊愈后,慕晚的戏拍完了。周五下午,慕晚坐上了回夏城的高铁。
时间就是这么奇妙,拍戏的时候过得很快,而等到高铁上时又过得很慢。
慕晚全程清醒,一站一站地等着高铁停靠,等到了夏城站时,她下了高铁,先打车回了趟家。
到了七月中旬,步入三伏天,天气才真正的闷热了起来。
慕晚坐在出租车上,冷气直吹,她后靠在车座上,给柳谦修发了条短信。
【慕晚:柳谦修,你在哪儿?】
他似乎在忙,等慕晚到家的时候,才接到了他的回信。
【柳道长:在医院。】
【柳道长:你回来了?】
他连发了两条,慕晚一笑,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了两下,回复了短信。
【慕晚:没有,明天上午回去,我去你家看猫。】
走进楼道,慕晚拿着钥匙开门,手上手机震动,屏幕一亮,慕晚看到了短信。
【柳道长:好。】
慕晚收起手机,打开房门后进了家门。
一个星期没有回来,家里有股淡淡的湿气。慕晚放下行李,开窗通风,然后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她洗了个澡,又化了淡妆,然后从衣帽间里找出来了一条姜黄色的吊带连衣裙。这条裙子是上次和林薇逛街时,她给她买的。连衣裙是仿真丝材质的,吊带下裙体修身,女人蜂腰翘臀,薄肩长腿,淋漓尽显。
慕晚适合穿吊带裙,她骨相极美,肩膀单薄,锁骨平直,乌黑的长发浓密蓬松,大波浪垂在纤细的后背,走路时卷发飞舞,露出半截冷白细腻的肌肤和性感的蝴蝶骨。
穿裙子就要穿高跟鞋,慕晚拿了一双出来,纤细的脚进入高跟鞋里,慕晚眉心一蹙。将脚重新拿出来,脚背被磨出了一道红痕。
把这双鞋拿起来,她换了另外一双。
收拾完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慕晚出门,打了辆车。
“师傅,去汤尔医院。”
到了医院,她直接去了柳谦修的办公室。
走廊长长,病人和护士来来往往,慕晚站在办公室门口,高跟鞋的高度刚好让她能够透过门上的方窗看到里面的人。
几天未见,他没什么变化。而慕晚现在看着他,又产生了一种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惊艳感。
他穿着白大褂,微低着头,清俊的五官上,气质如凉雾后的远山。
慕晚歪着头笑起来,长长的长廊里开着冷气,她脸颊微微发烫,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慕晚开门走了进去,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医生,我受伤了。”慕晚说。
指间夹着的笔微微一顿,柳谦修抬头,坐在对面的女人双肘搭在桌面上,红唇微扬,双眼明亮。
他放下了笔,打量了一眼她,声音低沉。
“伤在哪儿?”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待他问完,她双腿一动,姜黄色的裙下,女人小腿匀称修长。她右腿半搭在左腿上,脚上的高跟鞋脱掉,露出白生生的脚,细窄的脚面上,一道浅浅的红痕。
柳谦修视线落在了那道红痕上,沉心静气地看了一会儿。倒是慕晚,似乎等不及了,她看着脚上的伤,问了一句。
“医生,我伤得厉不厉害?”
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柳谦修说:“厉害,再晚来一步,伤口就愈合了。”
办公室里,女人笑出了声。双臂铺陈在办公桌上,压住了柳谦修刚刚看的文件,她说:“柳谦修,我回来了。”
她说完后,柳谦修安静地看着她,半晌,他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病床边。他拿了金属镊,夹了一块红红的棉球,抬眸看向她,道:“过来。”
慕晚没动,她的心轻轻地提着,喉头有些发紧:“不是说很快就会愈合么?”
“嗯。”柳谦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愈合前要处理一下,不然会疼。”
第19章
办公室寂静无声,走廊偶有平车车轮推过,车轮声急促,伴随着病人的呻吟,还有小护士的低声叮嘱。
慕晚坐在病床上,她双手撑在身侧,肩膀微耸,细长的锁骨轻凸,形成了一道漂亮的锁骨沟。她低头垂眸,望着抬起的脚,细白的脚面上,贴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创可贴。边角妥帖,盖住了红痕,也盖住了刚刚涂抹上的冰冰凉凉的红药水。
医生多是有洁癖和强迫症,柳谦修并不算,他只是高度自制,所以事情也做的格外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
她动了动脚趾,抬眼看柳谦修,问:“你下班前能愈合吗?”
她来早了,现在才四点半,距离柳谦修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她不打算走,准备就在这里等着,以病人的身份。
柳谦修抬眸看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应了一声:“嗯。”
他默认,慕晚扬起脚,笑了起来。
萧芸站在门口,看着病房内,女人坐在病床上,姜黄色的修身裙,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乌黑的长发盖住了后背,只露出单薄的肩头,她身材高挑却纤细,只一个背影就能感受得到她的万千风情。
女人的魅力并不是靠衣服赋予的,而是她赋予了衣服魅力,比如上次的大红裙,比如这次的姜黄色长裙,穿在别人身上,就是东施效颦。
萧芸眉眼微垂,她刚过来时,就听到护士在讨论有个极漂亮的女人进了柳医生的办公室。语气里不无嫉妒和艳羡,而讨论到最后的结论十分一致,柳医生根本不会理她。
柳谦修是神仙,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精神上的广度和深度。这样的人,不会浅薄到被一副艳丽的皮囊所攻陷。
望着女人的背影,萧芸眼中闪过一丝轻视,她抬手敲门,里面的人一起回头,萧芸推门走了进去。
“萧医生,主任让你过去,商量下周那台手术的方案。”萧芸说完,视线瞥向慕晚,礼貌一笑后,收回了视线。
上次在masyale,两人洗手间的不愉快,心照不宣地当作了过眼云烟。慕晚倒没有和萧芸笑,她看着柳谦修,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要很久吗?”慕晚问道。
柳谦修站起,窗外的光被他遮挡,他垂眸看着她,道:“不久,你在这里等我,过会儿我们一起走。”
他声音很低,话只是说给慕晚听的,而办公室太空,没有东西的遮挡,声音传递得放肆。萧芸听到柳谦修的话,眼神一动。
他就站在病床边,慕晚仍然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看他。即使没有阳光,她的眼睛也十分亮,漆黑如墨,清澈见底。
“好。”
柳谦修收回视线,将桌子上的文件拿起,和萧芸道:“走吧。”
神色一怔,萧芸回神,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声“好”。临走前,萧芸才认真地看了慕晚一眼。
女人正冲她笑,裙子上泛着光,她像一头凌厉又娇憨的小野豹。
凌厉于她,娇憨于柳谦修。
出了门,萧芸跟在了柳谦修的身侧,身边有护士经过打着招呼,萧芸看着柳谦修,笑容问道:“柳医生,把慕小姐留在办公室不太好吧。”
柳谦修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光如风,在她心口淡淡一扫。萧芸眸光一动,笑容微收,道:“我也只是提醒一下,毕竟医生办公室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除非是比较亲近的人……”
“嗯。”柳谦修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道:“那她没什么问题。”
心口骤然一卡,萧芸喉头微抖,收回了视线。
柳谦修没有骗她,慕晚在病床上玩儿了两局植物大战僵尸,他就回来了。门一响,她抬头看他,眼睛一亮。
“你回来了。”慕晚将手机收起,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她脚已经没有问题了,将鞋子穿好,露出了半截创可贴。柳谦修视线一扫,应了一声,将文件放在桌上,脱掉了白大褂。
“现在可以走吗?”慕晚问。
“可以提前下班。”他今天上午才出差回来,下午本来不用上班,但医院有事又把他叫了过来。将白大褂挂好,柳谦修道:“我要先去我朋友家接猫,你一起么?”
脱了白大褂,柳谦修里面的衣服是衬衫和长裤,仍然是棉麻材质的。他的穿衣风格很固定,清淡舒适,很有仙气缥缈感。
她视线在柳谦修领口处的锁骨处徘徊,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男朋友女朋友?”
柳谦修抬眸,神色沉静地看着她。
慕晚被看着,有些心虚,刚要说话,柳谦修回答了她的问题。
“男的,但是猫是他的妻子在养。”
“哦。”慕晚刚压下躁动,心口又涌上一阵甜意,她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上了柳谦修的车,慕晚扣上了安全带,柳谦修的朋友在南区,从北区的汤尔医院过去,平时要一个多小时。不过他们走得早,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半,还不到堵车的时候。等到了下班高峰,他们就已经上了沿海公路了。
车子发动,平稳地行驶出了医院门口,到了第一个红绿灯口,慕晚问柳谦修:“你朋友也是医生吗?”
慕晚朋友不多,算起来就只有和林薇还有高美。柳谦修好像比她还少,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他不喜欢被打扰,自然也不打扰别人,能把猫送去那个朋友家养,关系应该十分不错。
“不是。”柳谦修淡淡应了一声。
红灯变绿,车子启动,慕晚的身体因为惯性往椅背上一靠。她视线仍然放在柳谦修的侧脸上,轮廓完美,宁静清淡。
如果都不喜欢被打扰,那两个不喜欢打扰的人可以互相帮助,应该性子和柳谦修差不多。慕晚身体动了动,她问:“那是……道友?”
没有红绿灯,车子平稳行驶,柳谦修侧眸看了她一眼。她正盯着他看着,像是在等他回答。
“不是。大学同学。”柳谦修回答。
“啊。”慕晚收回视线,望着宽阔的马路,喃喃道,“原来是同学。”
车窗外太阳依然明媚,夏城的绿化面积很广阔,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下,干净平坦的马路边,植被郁葱茂盛,叶子上泛着油亮的光。
慕晚昨晚拍的夜戏,一直拍摄到今天凌晨四点,拍完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夏城。回家也没有休息,收拾收拾就过来了。和柳谦修闲聊着,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朦胧,待到沿海公路上时,一路平坦,慕晚竟睡了过去。
车子平稳开到了南区,柳谦修将车停好,侧眸看了一眼副驾驶。慕晚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头发垂在白皙的肩头边,脖颈微伸,连接着下颌线条。车子熄火,能听到女人悠长的呼吸,睡得十分安宁。
收回视线,柳谦修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在一栋独栋别墅前按了门铃,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阳光依然大好,咸湿的海风吹来,带来湿漉漉的潮气,应该又要下雨了。
门铃响了一声,很快有人过来开门,门一开,露出了女人温柔的笑脸。她长得很漂亮,五官很清秀,黑色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垂在后背。笑起来时,独有一种江南女人的温婉和秀丽。
见到柳谦修,女人笑着说了一句“来了。”说完后,闪身让开了位置。
柳谦修道谢后进门,怀荆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桃花眼轻挑,道:“我以为这几只猫你又准备送我了呢。”
怀荆是“怀何梅柳”之首,他显然刚下班回来,身上的绛紫色衬衫只拆了领带,领口微敞,露出半截锁骨。他说话间,抬手解着衬衫的袖扣,抬腿走了下来。
他和柳谦修的身材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同样的颀长挺拔。但站在一起,气质格外分明。怀荆身上有着商人凌厉矜贵的精英气,五官精致深邃,眼神中带着漫不经心的轻佻和张扬。柳谦修则十分清净淡泊,长相似乎也被气质感染,眉宇间透着超凡脱俗的孤冷,虽然平静,但不容忽视。
“你想要?”柳谦修问怀荆。
怀荆还未说话,身边一道白影从裤脚擦过,一只毛□□亮的布偶跳到了他妻子许星空的身边,许星空将猫抱起,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算了。”怀荆摇头,道:“一只都耽误时间。”
许星空抬眼,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怀荆与她对视,半晌后唇线一抿,语气确定道:“一只还可以,另外几只一起养真的有点多。”
“哪有随便问主人要猫的。”许星空纠正的是怀荆的这个想法,她将怀里的咪咪放下,对柳谦修笑道:“谦修,你的猫在猫房。”
猫房在二楼,许星空在前面走,怀荆和柳谦修一起跟上,一来一回地闲聊。
“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我不想多洗碗。”
“你买个洗碗机又能怎样?”
“要么说你单身,不知道我们夫妻生活的乐趣。”
听着丈夫的话,前方许星空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提醒了一句:“怀荆。”
怀荆看着她因着急而微红的耳垂,眼神一柔,道:“这是前辈的经验。”
沉默地叹了口气,在外人面前,许星空有些害羞。她看了柳谦修一眼,对怀荆道:“你别这样说。”
“行。”怀荆笑起来,淡淡地说:“我不这样说了。”
柳谦修站在两人面前,语气平静地问:“可以拿猫了么?”
夫妻俩齐齐看过来,许星空先收回视线,红着脸将猫房的门打开,小声说:“……可以的。”
周天下午决定去文城前,柳谦修将猫送来了怀荆家。五天不见,三只小奶猫已经长长了一截,在许星空开门前,就已经听到了奶声奶气的猫叫。
听到开门声,睡在一旁的周易也抬起了头,看到柳谦修,它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身姿轻巧,跳到了柳谦修的腿边,冲他叫了一声。
柳谦修俯身,摸了周易一下,旁边许星空正在帮忙拿三只小猫的东西,她拿着的时候,对柳谦修道:“你晚饭在这里吃吧,吃过再回去,怀荆刚刚跟你开玩笑。”
将周易放入猫笼中,柳谦修刚要拒绝,外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柳谦修!”
怀荆和许星空一起看向门外,柳谦修将三小只放进另外一个猫笼,拎起来后,道:“不用了。”
慕晚刚睡醒,就发现身边的柳谦修已经没了踪影。车子停在一套独栋别墅前,她先打了个电话,结果柳谦修手机就在车里。她有些急,从车上下来,冲着别墅就喊了一声。
她喊完一会儿,柳谦修别墅内出来,他手上拿着猫笼,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
海边阳光大好,海风徐徐,慕晚看着男人的脸,原本喧嚣的心,一下尘埃落定。
从别墅里出来的不止她自己,慕晚看着柳谦修身后站着的女人,柔软沉静,断断不能做出在别人家门口大喊的举动来。
后知后觉,慕晚有些脸红。
许星空送柳谦修到了车边,礼貌地打量了慕晚一眼,被她的长相惊艳。乌黑的长发,漆黑的眼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双唇嫣红一点蜜。右边脸颊上,有一小片睡觉时压出的红痕,让她妩媚的气质里,带了些娇憨,明艳动人。
“你怎么不叫我?”慕晚先小声和柳谦修说了一下,她回头,冲许星空一笑,说:“你好,我叫慕晚。”
“你好,我叫许星空。”许星空做了自我介绍后,对慕晚解释道:“我老公在打电话,所以没有一起出来。”
“哦。”慕晚知道许星空这样解释的意思,她扫了一眼柳谦修,说:“柳谦修跟我说了,谢谢你帮我们照顾猫。”
“啊。”待慕晚说完,许星空似乎想起什么,她对柳谦修道,“还有一小袋东西忘记拿了,你稍等一下。”
许星空疾步回家,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个小书包,另外还将一个洗干净的李子递给了慕晚。
“我刚买的,很甜的。”许星空笑着说。
车子从别墅门前开走,很快上了沿海公路,下午六点,阴云满天,阳光都像蒙上了一层布,阴沉沉的。慕晚坐在副驾驶上,手上拿着许星空刚递给她的李子,果子冰冰的,表皮红润,看着就甜。
慕晚又想起了许星空,女人给人的感觉格外舒适,像微风吹过,带着一阵淡淡的薰衣草香。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柳谦修,说:“你朋友都真好。”
虽然没有见柳谦修的同学,但看许星空,也能知道他同学是个很好的人。许星空温柔,提到丈夫时眼角的笑藏不住,能让这样一个女人幸福,并且和柳谦修做朋友的,定然是个很好的人。
“嗯。”柳谦修目视前方,淡淡应了一声。慕晚看着他,补充了一句,“我也想让他们做我的朋友。”
话音一落,柳谦修回眸,慕晚歪头看他,红红的果子凑在嘴边。见他视线转过来,慕晚动作一顿,笑起来,问:“不可以吗?”
眼神从她的眼睛平落到她的唇边,柳谦修看着她手上拿着的李子,道:“空腹不要吃这个。”
牙齿轻轻地磕在了李子上,薄薄的皮被她磕破,李子的甜味渗出一点在她的舌尖,蔓延到了全身。
将李子放下,慕晚细长的手指包裹住红红的果子,小小地应了一声。
“哦,知道了。”
从南区回到柳谦修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慕晚拿着猫笼去了猫房,将三小只放出来,柳谦修则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几天不见,三只小猫已经能站起来了。小小的身子,四肢细短,毛茸茸的一团,踉踉跄跄地就朝着你手边拱。
慕晚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听着奶猫的叫声,心里软绵绵的。
将三小只喂饱照顾好,慕晚起身往厨房走,在出猫房前,她眼前一黑,定睛一看,周易蹲在门口,一双浅金色的眼睛正盯着她。
周易不算是个粘人的猫,最起码她没有见它粘过人。它本来就是黑漆漆的一团,还喜欢捉迷藏,每次都是她和柳谦修吃过饭了它才踱着步优哉游哉地走过。
现在,它蹲在门口盯着她,慕晚看着它,不知道它想做什么。
慕晚屈膝蹲下了,她看着周易,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在手放到周易的头顶时,它没有躲开,慕晚手掌落下,周易眯起眼,将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了它的手里。
“喵~”周易叫了一声。
慕晚眸光一动,它在冲她撒娇。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周易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并且把它当成了这个家的一员。
慕晚的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儿,她起身走到厨房,对柳谦修道:“柳谦修,周易刚刚跟我撒娇了!”
厨房灯光温暖,男人站在餐桌前,餐桌上摆满了她今晚点的菜。柳谦修抬头看她,窗外万家灯火,他唇角浅浅地一弯,说:“吃饭了。”
在这一瞬间,慕晚希望她的余生,都这样度过。
两人吃过饭,柳谦修起身准备收拾餐桌,旁边慕晚手一抬,对柳谦修道:“我来洗碗吧。”
她来了之后,饭是柳谦修做,碗筷也是柳谦修洗,她除了逗猫,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倒也不是她不想帮忙,她第一次在他家吃饭的时候就主动提过,但被柳谦修拒绝了。他做事有自己的规章,不喜欢被人打破。
慕晚说完,怕又被拒绝,她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也不能什么都不……”
“好。”柳谦修答应了。
慕晚抬头,柳谦修将碗筷收起,放进了洗碗池,她赶紧跟了过去。
柳谦修家客厅的摆设像是古董,厨房里的装修却现代化很多,但也仅仅是一些厨房电器和厨房用具才有这种感觉。他家的碗碟,也很有古物的美感。
柳谦修做饭口味清淡,碗也好洗,慕晚没戴手套,拿了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白瓷碗。薄薄的碗体,轻盈漂亮。慕晚打开水龙头,认真地洗了起来。
在洗碗前,她将她的头发扎了起来,卷蓬得一团,毛茸茸的,而她的脸蛋却光洁如白瓷,小巧精致。
窗外的夜空黑沉沉的,见不得半点星光,窗内灯光柔软,女人穿着长裙站在洗碗池边,眼睑微敛,神色恬淡。
她不像是第一次洗碗,但却洗得像第一次。细长的手指在里面抵着碗身,绕着碗沿擦过,小心又仔细。
水流声哗哗作响,像高山之上的流水声,格外安宁静谧。
柳谦修想起了怀荆说的话。
慕晚洗着碗,柳谦修就一直站在旁边,让她洗得有点紧张。她抬眸看他,手上拿着小碗,眼睛里亮晶晶的。
“怕我把碗摔了吗?是不是古董啊?”
柳谦修抬眼看她,还未说话,只听“啪”得一声脆响,慕晚手上的碗掉在了洗碗池,碎了。
北宋汝窑白瓷。
“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慕晚心下一颤,看着碗池里的碎片,伸手就要去拿。还未等碰到碎片,慕晚的手腕被握住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她时,指节没有用力。
慕晚抬头看着柳谦修,后者将她的手拉出洗碗池,伸手关掉了水龙头。他拿了纸给慕晚擦干净手,眉眼微垂。厨房里没了水声,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清晰。
“碎了就碎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别伤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碗有很多个,慕晚就只有一个。
第20章
手腕上的动脉被冰凉干燥的掌心握住了,动脉连接心脏,慕晚的心跳也被柳谦修握住了。他握着,她心不动,他松开,她心动,这颗心是属于他的了。
慕晚安静地看着他,想着她刚刚说的话,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下雨了,她的心也喧嚣了起来。
“我不怕。”慕晚说,“你是医生,我的伤你都能给我治好。”
柳谦修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笃定。柳谦修眼睑一动,松开了她的手腕。他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下雨让空气变得潮湿了些,在灯光下,有些雾蒙蒙的温馨。
慕晚没有继续洗碗,她靠在碗池边,存在感极强,却不突兀,像是他的生活里原本就有她。
柳谦修慢条斯理地将碗洗干净了。
洗过碗关掉水龙头,厨房重新安静下来,窗外雨声却渐渐大了。慕晚视线转移到窗外,对柳谦修道:“雨下大了,我可以等雨停后再走么?”
拿过纸巾擦干净手,柳谦修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出了厨房。
柳谦修的生活极为规律,吃过饭收拾完厨房后,就会回到客厅看书或者静坐。他翻开了一本书,慕晚也拿了一本,这次是《周易》
不过三分钟,慕晚视线从书上移开了。
这本比《道德经》还枯燥。
抬眼看着柳谦修,台灯将他的轮廓衬得更为安静,他垂眸看着,眼睫在下眼睑打了半圈淡薄的阴影,漆黑的双眸满是专注。
慕晚没有打扰,她又低头看了一眼书,这次不过两秒,又抬了起来。她先看了柳谦修一眼,后来又看了一眼窗外,最后看向了正朝着她走过来的周易。
这个周易比那个《周易》有趣得多,慕晚眼睛微微一睁,歪着脑袋,藏在书桌下面的手,小小地朝着周易勾了两勾。
“过来。”慕晚用唇语对周易道。
周易似乎看明白了她的意图,浅金色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随着它渐渐走近慕晚而收缩。直到变成竖瞳,周易走到了慕晚身边,慕晚抬手要摸它,周易踮脚一下跳到了她盘坐着的腿上,趴下了。
“啊。”软软又毛茸茸的身体,一下跳到了她的腿上,慕晚惊讶出声。
叫完之后,她抬头看了柳谦修一眼。后者已经被她吵到,正抬眼看她。慕晚身体往后一侧,将腿上的周易指给他看,眼睛里闪烁着惊喜。
“柳谦修,它喜欢我。”
周易不亲近人,即使是他,也只有在它无聊的时候才会跳到他身上。柳谦修将手上的书放下,看着趴在她腿上的周易,道:“嗯。”
女人的皮肤很白,周易很黑,黑白分明间,竟然有种和谐在里面。
从吃饭前,周易主动让她摸,到现在主动跳到她腿里,慕晚的开心像是小浪花,一个接一个。
周易正在适应她,并喜欢她,那么柳谦修也会和它一样的。
慕晚心花怒放。
她笑起来,伸手摸着周易,柳谦修也在看它,慕晚见他不再看书,她问道:“你明天不用上班对吗?那我可以下午过来吗?”
说完以后,她觉得自己这个要求需要有个强大的理由支撑,慕晚搬出了三小只。
“我好久没见大头它们了,想多陪陪它们。”慕晚说。
视线从周易身上转移到慕晚的脸上,她身体挺直,纤细的胳膊连接着单薄的双肩,锁骨在灯光的阴影下更为精致明显。她隐入灯光下,像只妖精,一点一点侵入。
“明天下午我约了朋友打篮球。”柳谦修说。
虽不是直接拒绝,但也算是婉拒了。慕晚听到,眼睛里的光芒一暗,她低头看着周易,摸了一下,说:“那好……”
“你来之前给我发短信。”柳谦修补充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打完。”
慕晚重新抬头。
因为这句话,她似乎高兴了不少,眼睛里的光芒愈发的明亮,她唇角弯弯,看着他笑,混合着雨声的声音更为清甜。
“柳谦修,原来你会打篮球啊!”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
慕晚这个周末都没有通告,她睡到上午十点,给林薇打了个电话。林薇一接,“哦哟”一声后,问道:“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没陪柳道长啊?”
“下午去找他。”慕晚说,“不能整天腻在他那里,他会烦。”
“你这还懂得均衡发展了。”
“少废话,火锅吃不吃?”
“吃!”
“走!”
两人约在了金泽大厦的川渝火锅店,上午还在下雨,天气清凉,火锅店人不少。火锅店装修得红红火火,慕晚和林薇被领着去了窗边的卡座,坐下后,两人挨靠在一起,开始点单。
慕晚拿着铅笔,先在锅底区勾画了鸳鸯锅底。
两人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也是因为口味相似,吃火锅向来无辣不欢。林薇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晚,说:“你怎么点这个?”
“我吃清汤。”慕晚垂眸看着,说:“最近清淡惯了,吃不了重口味了。”
林薇身体往后倾倒,看着她。
慕晚斜眼对上她的视线,问道:“干嘛?”
沉沉地叹了口气,林薇啧了一声,说:“你说你去勾引柳道长,我没见柳道长踏入红尘,倒是你越来越清心寡欲了。你别最后耳濡目染,和柳道长成了道友啊。”
火锅店熙熙攘攘,慕晚转了一下手上的铅笔,说:“道友怎么了?我要和他成了道友,我就跟他一起双修。”
慕晚说话声音不大,但在她说完后,隔壁几桌的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林薇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慕晚:“……怎么了?”
“双修不是两个人一起修行的意思,是……算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查查。”
“……”
慕晚没有等回去再查,等火锅煮开的时候,她就搜索了一下。界面一出来,她打开百科。火锅里水蒸气袅袅,慕晚脸有些烫。
林薇咬着红糖糍粑,看着慕晚的脸渐渐变红,心里笑了一声:这只小雏鸡。
“知道什么意思了吗?”林薇问道。
“知道了。”慕晚喝了口水,压了压干燥的火气,她对林薇说:“殊途同归,反正最后还是要双修的。”
林薇“噗”得一声笑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儿后,林薇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她说:“哎,我们工作室最近接了个单子,南区海景别墅,大几千万的房子。”
林薇的室内设计工作室,是做高端室内设计的,客户一般都是有钱人。但这种大几千万的单子,还是有些少见。
“好事儿啊。”慕晚也拿了一块糍粑,咬了一口,甜得她发软,“房子越贵你们越挣钱。”
“你知道是谁的么?”林薇问完,自己回答了,“慕青。”
咬合的动作一顿,慕晚眉梢一挑。
慕青高中的时候和林薇还有慕晚是一个学校,慕家那些人和那些破事儿她也知道个大差不离,她哼了一声,说:“她主动找的我们工作室。你说这么多年了,她表面隐藏的那么好,怎么到了还是忍不住暗戳戳的秀。”
慕青知道林薇是慕晚的好朋友,所以才选的她家。
“不过房子署名好像不是她的。”林薇做室内设计,认识不少房地产方面的人,她专门查过,“是沈城的,他们俩在一起了?”
“嗯。”慕晚说,“吴妈说沈城去过慕家了。”
“哟。”林薇阴阳怪气,“可攀上高枝儿了。”
不知怎么回事,慕晚老觉得慕青不只是炫耀这么简单。她对林薇道:“你已经签了?”
“签了。”林薇眉梢一挑,“没什么好怕的,一套房子而已,大不了违约,老娘可是富二代。”
“那今天这顿你请吧。”慕晚见缝插针。
林薇:“……”
和林薇吃过饭,两人又在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堆衣服后,林薇送慕晚回去了。到家以后,慕晚洗了个澡,就累瘫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慕晚盘腿坐在床上,给柳谦修发了条短信。
篮球赛中场休息,场上仍有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球馆灯火通明,柳谦修坐在一旁,正仰头喝水。
他刚打完一场,满头大汗,仰头喝水时,汗珠顺着滚动的喉结流下,有种运动后的清爽和性感。
薄弱的矿泉水瓶身,在修长大手地包裹下,依然完好。喝完水,柳谦修将水放到一边,撩起球衣擦了擦汗。
他身形清瘦,但身材紧致,白色的球衣撩起,露出了腰腹部紧致的肌肉线条,透着男性荷尔蒙的冲击。然而球衣放下,他的眉眼依然清淡,即使是高强度的运动后,他的肤色也依然是凉白,像是身体与精神分开,互不干扰。
在放下球衣后,旁边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伸手拿过,看了一眼,将手机收起,对旁边的怀荆道:“我该走了。”
怀荆刚喝完水,双肘撑在双膝上,也是一身汗。但他似乎是不累的,眼神里带着些散漫,听到柳谦修的话,他看了一眼时间,问道:“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做饭。”柳谦修说。
怀荆:“……现在才四点多。”
“嗯。”柳谦修应了一声。
怀荆将身体后靠,修长的双腿舒展开,双臂支撑在后面的牌子上,看着柳谦修说:“我听星空说昨天有个女的跟你一起过来的,要介绍着认识一下么?”
怀荆说的介绍认识,是指柳谦修带着她和其他朋友们一起吃顿饭,当时许星空就是这样介绍的。
从座位上站起来,柳谦修看了怀荆一眼,后者安静地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半晌后,他说。
“以后再说吧。”
“行。”柳谦修这么说,怀荆也不再多问,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有什么可以说的,他自然会说,他不说,那代表他们现在还没必要知道。
柳谦修去球馆的更衣室洗了澡,换过衣服后,开车回到了南风公寓。慕晚发短信的时候说已经往他家走了,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柳谦修背着运动背包拿着篮球,刷了电梯卡。电梯从负一楼上行,一楼的时候,停下了。
电梯门一开,慕晚站在外面。
她正看着电梯旁边的多媒体放着的广告,听到电梯的声音后,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柳谦修,她眼角一弯。
柳谦修今天的衣服偏运动休闲,白色t,黑色的短裤,简洁中透着精致的矜贵。他皮肤本就白,个子也高,一套简单的衣服穿得像秀场上的男模。
他左边肩膀上背了黑色的运动背包,右手托着一个篮球。他手掌很大,篮球他单手就能抓住,手指稍曲,骨节匀称,修长好看。
慕晚曾经十分不理解为什么高中的时候,那么多女生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她现在有些理解了。只要喜欢了那个人,他做什么都帅得让你心动。
“这是你的篮球吗?”慕晚眼神跳跃,视线落在了柳谦修手上的篮球上。
“嗯。”柳谦修应了一声。
慕晚看着浅棕色的篮球,问道:“能不能让我试试啊?我还从没打过篮球呢。”
反正现在才五点,吃饭也不着急。上午刚下过雨,现在雨停了,空气都凉凉的,挺适合打篮球的。
慕晚说完,看了柳谦修一眼,眼睛里带了些请求。
电梯门因为长时间开着,此时正准备关闭。在电梯门动的一瞬间,柳谦修右手扶住门,边往外走边说道:“走吧。”
慕晚笑起来,小小地在男人身后跳了一下,开开心心地跟了上去。
南风公寓有专门的篮球场,高档小区的运动场地也建造得十分规整。篮球场和网球场挨着,外面围了一层铁网。
上午的雨还未完全蒸发干净,篮球场面上湿漉漉的,不过已经没有了积水。现在这个点儿,篮球场上空空如也,两个人从门口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慕晚走进篮球场,然后就走到了篮球架下面,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篮筐。她抬手够了一下,白生生的胳膊差了篮筐一大截,但慕晚觉得自己运动细胞不错,她收回胳膊,对站在三分线外的柳谦修道:“柳谦修,我要球。”
雨后球场,软绵绵的女声回荡。
柳谦修将手上的球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滚落到了慕晚的脚边。
天空覆盖着薄薄的阴云,空气湿漉而干净,空旷的篮球场上,纤细小巧的女人拿起篮球,站在蓝色的篮球架旁,双手抱着篮球对准篮筐就扔了过去。
“砰”得一声,浅棕色的篮球砸到了篮球板上,掉了下来。
第一次没投进,慕晚并不气馁,她拿起球,对准篮球筐虚虚晃了两下,随后双臂发力,又将球扔了进去。
这次只沾到了篮筐沿儿。
浅棕色的球在干净的空中划过一道线,最后反弹掉落在她的身后,她回过头来,眉心小小的蹙起,轻轻地喘着,双唇微开,湿润嫣红。
“柳谦修,我投不进去。”她声音甘甜,像成熟的浆果。迈开腿朝着球走,她道:“你能投进去吗?”
球滚落到了男人的脚边,他站在白线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微一弯腰,单手将球抓起,指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慕晚站在球场中央,抬眼看着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站的好远,能投的进去吗?”
男人没有回应她,他将篮球放在右手,手腕微微向后弯折,墨黑色的眼睛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他手腕一发力,篮球脱离手面,从慕晚的头顶飞过,只一瞬间,慕晚回头,“砰”得一声,篮球干干净净地进筐,像柳谦修一下闯进了她的心里。
篮球落地反弹,拍打着干净的地面,“砰砰”得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回响。
慕晚的眼神在浅棕色的篮球上跳跃,等篮球滚落到篮板边,球场空寂了下来。她盯了半晌,回头看着柳谦修,黑压压的乌云下,男人身高腿长,双眸如水,干净淡泊。
“柳谦修~你是我的神吗?”慕晚歪着脑袋问他,眼睛里盛着璀璨的星光,她笑着说,“你好像能做到我不能做到的一切。”
天高云薄,风在吹着树叶,有人心底微颤。
“我也要投进去。”慕晚说完,转身小跑着捡起了篮球。细白的手指覆盖在球面,根根分明,凌厉好看。她往后退了两步,到了篮筐下,在她即将要投球前,她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慕晚闻到了清淡的薄荷香,她下颌微颤。
身体在渐渐拔高,视线内,篮筐距离她越来越近,似乎唾手可得。
“投吧。”身后,柳谦修安静地说了一句。
她的神来帮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为了你可以成神,也可不成仙。
《无法自拔》是撩妹大全,那《无可救药》算是撩汉大全吧,看看木碗小姐这骚话,一套一套的。
还有大家不要催在一起,柳道长已经渐渐动心啦~我觉得感情不是一蹴而就,是细水长流,这样的也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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