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韦如夏喜欢和奶奶在一起,周末骆瑭没有约她, 自己去了学校体育馆参加篮球队的联赛前训练。
周六的校园很安静, 偶尔有加班的老师和住校生走过, 骆瑭背着包, 直接进了体育馆。
还没进门,篮球拍打篮球场和篮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给寂静的校园增添了一些活力。
骆瑭外形显眼, 刚一进门,正在训练的篮球队员就望了过来。少年一身休闲长衣长裤, 身材挺拔修长, 脖子上挂着耳机,一张脸白净斯文,气质清冷。
王野正在指导大家练习, 见骆瑭进来后,笑着招了招手:“骆瑭来了, 过来。”
篮球队的人都知道王野找了个外援, 但没想到找的人是骆瑭。骆瑭虽然性格高冷不爱现,但他存在的本身就格外引人注目, 大家想不认识都难。
骆瑭走过去,王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大家介绍道:“这是骆瑭, 大家都见过吧,经常在这儿打篮球。我找他过来,接替赖青的位置。李豪书, 和他打好配合。”
王野一说完,站在他跟前的高个儿男生应了一声。他长得很高很壮,白皮肤,单眼皮,长相周正,看上去挺阳光的。
听了教练的话,李豪书看了骆瑭一眼,这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回头和王野说了一句:“知道了教练。”
安排完,王野拍拍手,说道:“好,去训练!”
指令一下达,队员散开,王野回头和骆瑭说:“你去换衣服,我看看你们的配合。”
原本王野还担心骆瑭虽然篮球技术过关,但是配合不行。待看他们打了两场,王野不但放下心来,还愈发觉得骆瑭是个练篮球的好苗子了。
他三分球进球的概率比赖青都高,而且他一直在调整自己去适应李豪书的动作,甚至其他队员都不用多做调整,他自己就能很快的融入了进来。
王野看了两场,心里由放心变为高兴,起身出了体育馆,去办公室拿电脑做练习记录。
篮球队内的训练是十分系统的,虽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打球的习惯,但总的来说固定的训练模式不变,骆瑭融入得很快。
但这种固定的训练模式,在王野离开后,就变得渐渐不规则了起来。
李豪书的传球影响了旁边人的传球,最后到骆瑭这里,距离篮板的距离就更加长了。他察觉出这种变化,待第二个球没进的时候,骆瑭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李豪书。
篮球在篮筐绕了一个圈,最终逃脱篮筐,掉落在地。篮球拍打球场的声音响起,“砰砰砰”几声,最后在李豪书的手里停止了。
李豪书单手抓着篮球,看着骆瑭,眉头紧皱,牙根一咬,将篮球朝着骆瑭扔了过去。
“你他妈会不会打篮球啊!?”
他本就人高马大,这一下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篮球过去,肯定会受伤。
在队员们惊呼时,篮球到达骆瑭面前,只见他面不改色,伸手将篮球拍到一边。篮球受到力量急转,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骆瑭长腿一迈,冲到李豪书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脚踹到李豪书的胸腔上。李书豪没反应过来,后退着踉跄一步摔倒在地。骆瑭过来将他压倒,单膝抵住他的胸腔,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扬起了拳头。
“再扔一个试试。”骆瑭说。
骆瑭压倒李豪书的整个过程快速而平稳,他表情平静无澜,根本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说话时,声音都像一眼见底的湖面,连被风吹起的细小涟漪都不见。
说起来,李豪书是比骆瑭要高大的。但眼下,他被骆瑭压着身体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身体和力气并不是成正比的,现在他的力气杠不过骆瑭。
队里的人都知道李豪书看不惯骆瑭,一来王野对骆瑭的夸赞让他不舒服,二来他喜欢的李雅雯却喜欢他。他看不惯骆瑭被别人喜欢夸赞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觉得他那是在装逼。
然而这一切比起参加联赛都算不得什么。
李豪书是体育生,今年已经上高三,这次联赛的成绩决定了他明年选大学的档次,他不能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旁边和李豪书关系好的队员刘仁修,看着这幅场景,对李豪书说:“李豪书,这两次失误都是你造成的,你快道歉。”
他将李豪书和骆瑭之间的矛盾弱化成了李豪书不认错,这样李豪书也不至于因为牵扯到其他层面而尊严上过不去。
李豪书梗着脖子看着骆瑭,半晌后,他眉眼渐渐松开,后脑勺一下撞在地面上。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的不大不小,语气淡淡。
骆瑭乜了他一眼,喉间一声似有似无的哼笑,松开了手。
要不是因为韦如夏陪着他去参加篮球赛,今天他都懒得动手。
奶奶在家里陪韦如夏过完周末,周一韦如夏去上学后才回了家。经历了两天有人陪着的生活,奶奶乍一走,韦如夏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奶奶临走前告诉她,寒假可以去她家过春节,韦如夏就隐隐期待起寒假来。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考完期中考试后,周五下午放学后,韦如夏陪着骆瑭去木城参加篮球联赛。
木城距离安城不远,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到。篮球队的队员除了骆瑭外,随行人员都是家长。韦如夏并没有在意这些,她站在火车站台前等车的时候,回头望着身后那道铁轨上正在缓慢开启的绿皮火车。
骆瑭排队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韦如夏正对他站着,身体歪斜向一边,越过他的身体看着后面。他看了一眼韦如夏眼睛里的笑,也回头看了一眼。
“想坐?”骆瑭回头时,绿皮火车还剩一个小尾巴,渐渐驶离了他们的视线。
安城发展很快,现在绿皮火车基本被废,只剩下高铁在跑。韦如夏刚才看的那辆,也不是拉人的,是拉货的。
收回视线,韦如夏抬眸看了骆瑭一眼,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妈妈跟我说,她当年离开安城的时候,坐得就是这种慢悠悠的火车。跑起来像个小老头,但沿途能看到大半个国家的风景,天气从冷到热,由湿润到干燥,很奇妙。”
韦如夏很少提起她的母亲,今天看到绿皮火车,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她。和骆瑭在一起,心情比往日放松,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
“我没有坐过,也想坐坐看。”
说完后,韦如夏又和骆瑭一笑,这边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车来了,韦如夏回过头去,跟着队伍上了车。
骆瑭跟在韦如夏的身后,临上车前他抬眸看了一眼早已消失在视线内的绿皮火车。今天天气很好,傍晚的阳光铺洒在轨道上,将厚重冷硬的车轨都覆盖了一层暖意。
木城比安城偏北,气候上要冷干一些。篮球联赛在木城市区的体育馆举行,各个高校篮球队的队员都被安排在篮球馆附近的酒店住宿。
刚到酒店,联赛工作人员安排大家吃了饭。骆瑭和其他球员被带去熟悉场地,明天上午他们就有一场比赛。
骆瑭他们去熟悉场地,韦如夏回房间将东西收拾好,也走出酒店去了体育馆。
十一月的木城比安城要冷得多,韦如夏穿着长裤,将外套的领子高高的拉起,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和英气的眉眼。
她去的时候,骆瑭他们已经快要结束了。她怕打扰到骆瑭训练,索性没有进去,就待在篮球馆门口等着。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体育馆内挺安静的,偶尔会有一小队人走过,都是参加篮球联赛的球员。
打篮球的个子都不矮,韦如夏还看到有几个鹤立鸡群看着得有两米的。高个子是天赋,但也有短板,相对来说协调性就不是很好。
韦如夏不懂篮球,她只是自己瞎想。想着的时候,篮球馆内传来王野说话的声音。
“就这样,今晚早点休息,保持充沛的精神和体力。”
骆瑭在出门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玉兰树下的韦如夏,她穿着深色的衣服,隐入夜幕之中,只有一张小脸蛋,白皙的引人注目。
王野安排完后,大家解散,骆瑭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骆瑭刚刚打完球,身上还带着一股热气,少年身上的热气带着股澎湃的热血感,清爽干净,感受到后让别人也变得有精神。
他上面套了外套,下面还穿着篮球鞋和篮球短裤,韦如夏看了一眼他紧致修长的小腿,问道:“不冷吗?”
“不冷。”骆瑭刚运动完,身上没怎么出汗,但身体还是热的。他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走走吗?”
现在才八点,回去也睡不着,倒不如出去逛逛。而且比赛前,也要保持愉悦的身心,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
“好啊。”韦如夏从白玉兰树边的小台阶上跳下来,跟上了骆瑭。
这个体育馆很大,它附近有木城植物园和木城公园,连带着将它也弄成了一个大花园。篮球馆附近没什么人,但往前面走走,会碰到散步的市民。
木城以丘陵为主,算是个山城。路铺得很平,但地势上上下,走起来像是在爬山一样。他们沿着体育馆墙边的小路走的,人行道上都被铺了地砖,强迫症看着很舒服。
旁边的高墙后,连接着的是木城植物园。韦如夏边和骆瑭说着话,边抬头看着那边的从高墙后探出来的植物。
沿途地势不平,高墙也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高墙那边的树枝和花朵,有时候伸手就能碰到,有时候跳起来也未必能够得着。
“你们明天早上和哪个学校打?”韦如夏抬头看着植物园内的伸出的枝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骆瑭闲聊。
骆瑭走在她身边,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近又拉远,靠得很近。他踩着地砖,下巴埋在衣领下,淡淡应了一声:“木城一中。”
刚来就碰到东道主,而且是厉害的东道主,明早那一场就比较难打。
骆瑭说完,身边的韦如夏并没有回应,她突然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骆瑭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韦如夏正借力跳起来,伸手去够高墙边植物园里伸出来的树枝。
树枝上开着一簇簇淡紫色的花儿,少女身材高挑轻盈,弹跳力不错,而奈何树枝太高,她这一跳也只是够了一片叶子。
韦如夏手上捏着一片叶子落了地。
这个地方的地势有些高,墙就和她一样高了,而树枝搭在墙上,更是又高处了一截。她抬眼望过去,这附近就只有这个地方有这种花。
韦如夏往后撤步,准备再跑一次借力去摘。但她后脚刚刚一退,就靠到了一个人的胸腔上。两人身体贴在一起,一双手臂缠在她的腰间,她只觉得腰部被人箍住,晃神间,韦如夏双腿离了地。
她被整个的抱了起来,发顶碰触到了树枝,树枝戳得她微一眨眼,回头看向了从后面将她抱起来的少年。
少年微仰着头,清俊的脸庞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一向深如寒潭的双眸却带着些暖意。
他抱着韦如夏,与她看过来的视线相对,少年气息平稳,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摘啊。”骆瑭说。
韦如夏笑起来,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她伸出胳膊,将树枝折断,而后拿着两枝树枝和上面带着的花儿被骆瑭放了下来。
双脚一落地,韦如夏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她放下心来,低头看着手上的花儿。
骆瑭看着她笑,问道:“你喜欢木槿?”
相对木槿这个名字,韦如夏更喜欢叫它无穷花。
“嗯。”韦如夏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木槿的花片,“我老家冬天很冷,室外能养活的花树不多,我们镇上的小山坡上有一片无穷花林,看到无穷花像看到我们老家一样。”
冬镇冬日温度到了零下三四十度,花草很难存活。冬天的时候,镇上的人会给它们包好防寒的稻草。韦如夏从小看着无穷花林长大,无穷花无穷无尽,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也象征着她曾经长大的地方。
安城这里花草种类很多,无穷花微不足道,韦如夏没在安城见过,没想到在木城碰到了。
看着无穷花,又联想到傍晚看到的绿皮火车,韦如夏心底某个封闭的地方像是破了一道口。里面有什么东西汩汩得流淌出来,让她变得有些莫名。
她抿了抿唇,抬头冲骆瑭一笑,说道:“咱们回去吧,还要早点休息呢。”
她显然是还有什么话想说,然而又忍住了。骆瑭没有追问,点头同意了。
安城一中这次篮球比赛的成绩不错,周天下午打完比赛后,队员们收拾东西回安城。大家在酒店门口集合,等着送他们去高铁站的大巴。
韦如夏背着背包,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放了水,还有两根带着花骨朵的木槿花枝。
经过两天的交流认识,队员们也都认识了韦如夏。在没认识她以前,只听说过她去艺术班堵人的事迹,以为她是个凶悍勇猛的小太妹。但这两天认识下来,发现她是个脾气温和好说话的人,和她相处格外舒服。
“这不是木槿吗?木城的城花。你折这个干什么?”球队的中锋刘仁修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小哥哥,是个话痨,跟人也能聊到一起。
“嗯。”韦如夏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我想拿回家种。”
无穷花生命力特别强,一根树枝就能长成一棵树。
“厉害。”刘仁修夸赞道,看着韦如夏道:“你真有心思。是在植物园摘的吗?”
韦如夏刚要回答,站在她旁边的骆瑭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我抱着她在体育馆的高墙上摘的。”
刘仁修脸上的笑容一顿,旁边几个队员看过来,看一眼骆瑭,看一眼刘仁修。刘仁修看着骆瑭,干咳一声后收声。
见他们突然都不说话了,韦如夏说道:“墙很高,所以我们叠加了一下身高。”
旁边刘仁修又笑起来,边笑边看着骆瑭说道:“嗯,知道了知道了。”
和骆瑭回到洛夫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骆瑭打了一天的篮球,韦如夏就没和他多说。到了家门口,韦如夏和骆瑭道别准备回家。
“给我一枝吧。”骆瑭站在韦如夏身边,看着她手上抱着的玻璃瓶和木槿花枝,开口说了一句。
“你要种吗?”没想到骆瑭对木槿花感兴趣,她笑了笑,毫不吝啬地拿了那枝看上去比较好养活的花枝递给了他,“这个很好活。”
花枝下面沾了玻璃瓶里的水,湿漉漉的,骆瑭接过来时,指腹也湿了一片。他看着湿了一半的花枝,长睫下黑亮的眸子略略一抬,对上了韦如夏的视线。
“想家了?”
她现在就站在家门口,而骆瑭却问她是不是想家了。韦如夏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重新扩大。
“有点。”韦如夏也没矫情,她看着骆瑭,语气轻松地说道:“但这里也挺好,有奶奶,有同学,有你这个好朋友。现在又有了无穷花,能看到无穷花的地方就是家。”
听着她的话,骆瑭挥了挥手上的木槿花枝,指了指自己家院子,说:“我种在那儿。”
他伸手指过去的方向,刚好是韦如夏卧室窗户能看到的地方。韦如夏心下一麻,看着少年微抬的下巴,像是有什么情感顺着爬上了她的脸颊。
韦如夏脸一热,笑了笑道:“好啊。”
和骆瑭分开,韦如夏抱着瓶子回了家。她要先将东西放下,再出去把花枝种下。她开了家里的门,抬头时,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韦子善。
自从她来了以后,韦子善很少出现在客厅过,他原本望着窗外,听到开门声后,回头看了过来。
韦如夏看到了他脸上的憔悴和眼球上的红血丝,她心底渐渐涌上不好的预感。
“你奶奶的体检结果出来了。”韦子善说。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重点是抱着,抱着她摘的。
第22章
韦如夏睁眼到天明,她从房间出来, 韦子善依然坐在客厅。见她出来, 韦子善从沙发上起身, 说:“走吧。”
他们出发的很早, 天还未完全亮,天边泛着鱼肚白,太阳还没有冒出头。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变得湿冷, 向来不惧冷的韦如夏,看了一会儿朝阳后也将车窗关上了。
车子里装满了清晨的湿气, 还有她和韦子善的沉默。
韦子善车开得很快, 到奶奶家时太阳也不过刚出来了一会儿。奶奶家的木栅栏门紧闭,各色的花草在小小的院落里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将这个家打扮得充满了生活气息。
奶奶向来起得早,现在关着门应该是出门了。韦如夏转头看向家里通往菜园的方向, 果然看到了树林间那个身板挺直的身影。
李夙和穿了一件直筒的深褐色长裤, 上面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外面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她一手拿着竹篮, 一手拿着小铁,踏着朝阳在林间走了过来。林间的小路上还有没散去的晨雾, 奶奶泛白的头发被阳光打透, 让她整个人也像是要消失在熹微的日光间。
上周一李夙和回到家后,按照医嘱吃着药。这一个星期,她的身体愈发的疲乏, 好歹今天早起时舒服些,她去了趟菜园。
菜园里的土豆都长大了,她去刨了些,在小溪边洗干净,准备今早做香酥土豆饼。最近几天因为身体不舒服,都没有好好做饭。
手里的竹篮子下面盖着土豆苗,上面是一颗颗洗得干干净净的土豆。洗土豆是将竹篮放进水里洗的,一路走回来,竹篮里淅淅沥沥的,到了家里水差不多控干了。
她还未到家门口,一抬头,看到了站在她家门前等着的韦如夏和韦子善,父女俩一人站在木栅栏门的一边正看着她。
李夙和看到两人一起过来,尽管他们站着的距离仍显得很疏离,但她还是高兴了一下。老人眼睛里弥漫上一层温柔的光,但转瞬即逝。
“宝宝,今天周一你怎么没上学啊?”李夙和问。
一声“宝宝”叫得韦如夏心脏像是被掐住,她眼圈通红,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
韦子善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竹篮,他嗓子有些哑,但神色还算平静,只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妈,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趟医院。”
李夙和体检照胸透的时候,有一大片面积的阴影,医生初步结论是肺结核。后来,医生找到韦子善,告诉他李夙和肺部很可能产生了癌变。
韦子善带着她又做了详尽的检查,周天下午出了结果,是癌,肺癌晚期。
和父亲一起帮奶奶办理完住院手续,韦子善被奶奶的主治医生叫了过去,他们要商议手术的时间,韦如夏去了病房。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太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医院的走廊上,熟悉的消毒水味让韦如夏有些恍惚。她今年泡在医院的时间,比她以往十五年泡着的时间都多。而每次来医院,得了病的都不是她。
上半年的妈妈,下半年的奶奶,韦如夏的心像是被一块铁拉着往下坠,坠得她走路都挺不起胸膛。
奶奶要在医院长住,韦子善找医院的朋友帮忙,给她安排了一间走廊尽头比较安静的单人病房。
病房向阳,太阳把房间照得温暖又亮堂,李夙和坐在病床上,正扭头看着窗外。
她换了病号服,宽大的病号服仍旧被她穿得一丝不苟,甚至头发也板板整整,没有一丝乱发。
窗边纱帘被风吹得微动,李夙和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韦如夏。
韦如夏看着她,眼睛红红的,不像是哭的。她是个很坚强乐观的孩子,只不过她还太小了,遭遇了一次生活的变数,有她陪着,她还能承受的住。而这次的变数是她给她的,她可能受不了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她长得很高挑,骨架纤细匀称,比初来安城的时候身高又出挑了些。明明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然而在她心里,永远是小小的一只。
李夙和看着门口的韦如夏,唇边漾起一个笑,招了招手说。
“宝宝过来,奶奶抱。”
如李夙和所想,韦如夏是乐观坚强的。而又不如她所想,她似乎能承受的住这一次的变数。
韦如夏趴在奶奶的怀里,她身上还没有被消毒水味完全浸染,韦如夏和李夙和说着她刚刚听韦子善和医生说的话,对奶奶道。
“奶奶,医生说手术后病情能控制住,控制住后就好了。”
“这样啊。”李夙和摸着她的脸,笑着说道:“那我就好好配合治疗,好好活,能看着宝宝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
骆瑭今天自己去上的学,早上他在韦如夏家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她也只回了一句“今天有事不去上学了”
他和韦如夏今天就只有这一次交流。
骆瑭去问过母亲,杨舒汝表示也不知道。到了下午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杨舒汝才和他说了一句。
“如夏的奶奶住院了,病得很严重,要住院做手术。”
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顿,骆瑭抬头看着杨舒汝。杨舒汝听了这个不好的消息,心情也有些沉重。
李夙和要住院,韦子善是托了她的关系找的主治医生。骆瑭的爷爷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医生,曾经在安城中心医院担任院长,尽管现在已经退休,但关系也还在。
在韦子善找到她时,杨舒汝才知道李夙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和李夙和交往不算深,但对这位老人印象十分不错。以前偶尔会碰到她在院子里修理花草,是个活得十分精致得体的老人。
“如夏今天没去上学吧。”杨舒汝看着骆瑭问了一句。
“嗯。”骆瑭将筷子放下,拿着餐巾擦了一下嘴角。他刚刚换下了校服,现在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外套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他本想吃过饭后带着阿芒出去遛一圈。
喝了口水,骆瑭起身说:“我出去一趟。”
骆瑭没有去医院,他将滑板放在洛夫公寓正门拐弯的那条路边,盘腿坐下了。将手上的飞碟往路尽头一扔,阿芒撒丫子跑去捡了。
韦如夏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阿芒捡了飞碟回到骆瑭身边。少年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坐在滑板上微低着头,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他抬手摸着阿芒,修长洁白的手指在阿芒的毛发间游走,格外好看。
“骆瑭。”韦如夏叫了一声。
在阿芒头顶上的手指一顿,少年回过头,露出了一整张白净斯文的脸。他看到韦如夏,漆黑如墨的双眸微眨,起身站了起来。
骆瑭拿着滑板牵着阿芒和韦如夏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韦如夏是被奶奶赶回来的,她让她回来休息明天去上学。有韦子善在那里照顾,韦如夏听话的回来了。
天已经黑了,路上路灯孤独地开着,将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
骆瑭将绳子松开,阿芒就先跑走了。两人望着阿芒狂奔的背影,骆瑭问了韦如夏一句:“吃过饭了么?”
韦如夏将视线收回,冲他一笑说道:“吃过了,医院的病号餐,不怎么好吃,但好歹不甜。”
韦子善找杨舒汝的关系给李夙和安排的病房,他应该也知道了她奶奶生病的事情,没等骆瑭问,韦如夏就自己先说了。
“我奶奶身体情况挺好,医生说下周给她安排手术,手术成功的话,春节后就能出院了。”
现在快十二月了,又是昼短夜长的秋冬季,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家门前。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骆瑭家的院子,她眼梢微微一挑起,惊讶地说:“你已经种上了?”
骆瑭家的院子全是草坪,那一枝无穷花花枝在青草间尤为醒目。
想到这里,韦如夏想起自己的无穷花枝,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昨晚种上的。”骆瑭回答道。
韦如夏一笑,抬眼看看骆瑭,她一天一夜没睡,脑子有些困顿。揉了揉太阳穴,韦如夏道:“我该回家睡觉了。”
她转过身,手指放在密码锁上,指腹碰触着密码键,有些硌手。韦如夏回头,看着仍然站在她身后的骆瑭,问道:“是不是所有的人最后都要离开啊?”
帽檐下骆瑭的脸被路灯照亮,清俊的眉眼里带着韦如夏看不透的神情。少年声音清亮,如清冽得泉水,汩汩流过,一下将她的困顿都赶跑了。
“我不会。”
他能陪着她上学,也能陪着她过完这一生。
骆瑭的话,让韦如夏愣了片刻。她回过神来时,看着骆瑭,眼角一弯,笑了起来。她摸着密码锁,边输入边说:“好。”
他一开始就说过了:不是还有我么?
韦如夏走过院子,到了家门前,输入密码后,开门走了进去。厚重的门内,是空旷漆黑的家。
将门关上,支撑着她的所有力量瞬间被抽离,韦如夏坐在地上,将头靠在门上,眼泪汹涌而出。
奶奶住院后,韦如夏开始了学校医院两头跑,韦子善的工作也渐渐放下了。他仍然不怎么搭理她,但比起以前两不相见的仇敌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李夙和手术挺成功的,但不保证会有复发的可能。她做完手术后就一直住院,这一住院就住到了寒假。
寒假一到,韦如夏索性带着东西搬进了医院专心照顾奶奶。韦子善让李阿姨每天定时定点做饭送来医院,韦如夏在医院也就是陪陪李夙和,帮她递个东西之类的。
李夙和手术后,身体消瘦了不少,病号服看着也更为宽大了。她坐在床上,身边韦如夏正在将她的床调高。李夙和看着韦如夏,笑着问了一句:“宝宝不冷么?”
现在已经进入冬季,韦如夏身上只穿了一件短外套,里面是毛衣,下面是长裤。她腿修长纤细,看着格外单薄。
“我里面穿羊绒裤了。”韦如夏揪着裤腿,笑着给奶奶看自己裤子里面的那层羊绒裤。
李夙和笑着拍了拍她的腿,说道:“南方的冬季冷吧?”
湿冷确实比干冷要冷得多,但冬镇在最北方,干冷的最低温度到零下三四十度,所以南方零下十度这种湿冷,她其实还能扛得住。
她穿羊绒裤也是怕李夙和担心,其实她一点都不冷,还有点热。
“还好。”韦如夏给奶奶提了提被角,问道:“中午想吃什么啊?我跟李阿姨说。”
“好想回去过春节啊。”李夙和说,“我还没和我们宝宝过一次春节呢。”
问题被奶奶打断,韦如夏转头看着奶奶,她抿了抿唇,想着医院的安排,她春节肯定是出不了院。
到床边坐下,韦如夏说:“在医院也可以过。”
伸手将韦如夏的刘海别到耳后,少女脸颊白里透红,脸上比她的指腹要热得多,她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和韦如夏道:“那不一样。回家了我可以做年糕,做汤圆,包饺子,还能带着你做花灯。”
在老人的心里,春节仍然是一年里最大的节日,和亲人一起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准备着,看着孩子们吃下自己亲手做的饭,心里就觉得满足与温暖。
今年的春节是不行了,韦如夏正想着怎么安慰奶奶,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身边奶奶说了一句:“骆瑭吗?”
韦如夏在安城的朋友终究是少的,几乎每次电话和短信都是骆瑭给她发的。韦如夏一笑,说了一声“是”,然后接了电话。
昨天刚放了寒假,韦如夏回家收拾了东西就过来医院了,一直没和骆瑭再联系。以为他是找自己有事儿,没想到骆瑭打电话过来,是想要来看看李夙和的。
骆瑭他们家平时就不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寒暑假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回骆家大宅。骆家大宅在安城南边靠着安江的地方,距离市区不算近。
这次来看了李夙和后,他明天早上就要和母亲一起回骆家大宅了。再要和韦如夏见面,就得是元宵节开学以后了。
两人认识后,几乎每天都见,想到这么久不见面,韦如夏心里还有些莫名。
听说骆瑭要来,李夙和格外高兴。她能看出骆瑭在韦如夏心里的分量,两人虽不算青梅竹马,日后也是互相陪着对方长大。就算以后各自成家,也仍然会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和骆瑭挂了电话后不久,韦如夏就听到了敲门声,没想到他过来的那么快,韦如夏赶去开门,门一开,韦如夏手上就多了一捧东西,随即她闻到了一股花香。
骆瑭买了一束花,他站在花束后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修长的脖子上系着一件灰黑格子羊绒围巾。少年戴着棒球帽,和白色的口罩,韦如夏抬头看他时,他正往下扯着口罩。口罩一扯,少年白皙的面庞露了出来,韦如夏的眼睛微微一睁。
见过这么多次,韦如夏仍然惊艳于骆瑭的扮相,干净舒适又好看。
见韦如夏浅褐色的眼睛睁圆,她抱着一束花,白净的脸藏在百合后,衬得她气质出尘。骆瑭喉结微动,他抿了抿唇,问道:“怎么了?”
抱着花,韦如夏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她起身闪开一个位置,说道:“进来吧。”
“骆瑭来啦?”里面李夙和已经听到门口的说话声,笑着叫了一声。
骆瑭进门,冲李夙和微一点头,叫了一声:“奶奶。”
她刚住院的时候,杨舒汝带着骆瑭来过一次,当时骆瑭叫她“李奶奶”,后来让她纠正为了“奶奶”
他和韦如夏关系好,李夙和心底也把他当了半个孙子,叫“奶奶”也亲切些。
“哎。”李夙和看着骆瑭和韦如夏一起进来,笑着说道:“给我买的花吗?谢谢,我最喜欢花儿了。”
见到骆瑭,李夙和也忘了要回家过春节的事儿了,韦如夏笑了笑,说道:“骆瑭,你帮我给奶奶削个苹果,我去把花插起来。”
骆瑭应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坐下后,拿了窗前小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少年手指握住苹果,匀称的指节微微泛白,精致好看。
韦如夏安排骆瑭安排得得心应手,骆瑭也听从她的安排,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国庆的时候更好了些。
李夙和望着少年微低的侧颜,她精神并不太好,刚刚和骆瑭与韦如夏说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
洗漱间里韦如夏正在接水,水龙头的水声阵阵,像她的生命一样渐渐流失掉。
“骆瑭,奶奶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李夙和慈祥地看着骆瑭,唇角带着一个安详的笑。
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骆瑭抬眼看了老人一眼,应了一声:“您说。”
李夙和看着少年的眉眼,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故意不让别人听到一样。
“好好照顾夏夏,她没有别的朋友。”
老人的话让骆瑭手上的动作一停,他看着李夙和清瘦的脸,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没关系,她有我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我能陪着你上学,也能陪着你过完这一生。
第23章
大年的医院,仍然白茫茫一片, 医生和病人络绎不绝, 像与外界隔绝一样, 丝毫没有春节前的气氛。
韦如夏起了个大早, 她去盥洗池接了一盆温水,想要奶奶洗把脸。端着水盆出来的时候,发现奶奶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她穿着病号服, 冲她一笑,说道:“我自己来吧。”
她今天精神很好, 体力也比往日要充足。韦如夏看着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变得红润的脸颊, 端着水盆边开盥洗池的门边说道:“我去放水。”
韦子善推门进来时,李夙和正坐在窗边,她手上拿了一本《泰戈尔诗选》, 肩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羊绒披肩,背影温暖又安详。
听到开门声, 李夙和回过头来, 看到韦子善,她笑了笑说道:“夏夏去超市买材料了, 今天我们做汤圆。”
年糕需要的工具太多,在医院做不了, 汤圆比较简单, 还是可以做一下的。
韦子善穿着浅褐色的大衣,他身材高大,五官俊朗, 怀中抱着一束花,格外有英伦绅士感。李夙和爱花,医院里不能养,他每天都会买一束过来。
将手上的花递到李夙和怀里,韦子善眉头微微一拧,说道:“汤圆可以出院再做,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李夙和不以为意,嗅了嗅怀中的百合,她将书放到一边的小桌上,示意韦子善坐下,说道:“夏夏第一次陪我们过年,我想让她了解了解安城过年的习俗。”
听到是为了韦如夏,韦子善眉心拧得更紧了。
儿子就坐在身边,他有什么神态变化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李夙和身体靠在椅背上,抱着一大束鲜花,身心有些疲累。
“你还是抵触她。”李夙和说,“对她抵触这么深,怎么去了解她。”
韦子善不想在李夙和生病的时候和她讨论韦如夏的问题,因为这很有可能引发争吵,也很有可能让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我们不要说这些了。”韦子善说。
“我爱你比爱她多。”李夙和说。
韦子善抬头,母亲表情平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这句话是她由心而发的,韦子善感受得到。他们无数次聊过韦如夏的问题,这是母亲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出发来讲,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你是我儿子,我活不过你,肯定是要先你而死。我死后,我不想让你孤独于世,所以我才去接她来到了安城。我爱你比爱她多,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自私地把她接来安城,让她整天遭受你的冷眼和漠视。”
这个想法并不光彩,因为这确实带了一个母亲的自私。听母亲这样说,韦子善再从“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出发去辩驳这个问题,就显得幼稚而可笑。
韦子善是善辩的,就韦如夏的问题上,他第一次被母亲说得哑口无言。
喉头有些酸涩,李夙和说完后,似乎还有话要说。她嘴唇微动,半晌后,问韦子善:“你父亲去世多久了?”
换了个话题,韦子善眸光动了动,看着李夙和说道:“二十年。”
“你父亲去世那年你比她还要大,你应该还能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而你那时候还有我。”李夙和缓缓地闭上眼睛,对韦子善说:“她今年刚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和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善待她的多,她比你要难过。她的出生毁了你的生活,但错在她的母亲,不在于她。你是个善良的人,对待小区里的小野猫都怀着慈悲之心……”
李夙和语气一顿,阳光洒在她脸上,老人的每一根皱纹都显得那么慈祥。她睁开眼看着韦子善,语气轻微,带着低低地哀求。
“对她好点。”李夙和说。
北方过年都是包饺子,汤圆是元宵节的时候吃的,但基本上都是去超市买速冻的,并没有亲手做过。
李夙和的病房有一间小厨房,厨房里刚好可以装得下三个人。祖孙三人分工合作,李夙和负责做馅儿,韦子善负责和糯米粉,弄好后三个人一起包汤圆。
“你会切面啊?”李夙和看着韦如夏将面团切成小块,还切得有板有眼的,有些惊奇。
将切好的小块揉捏开,韦如夏笑着应了一声:“跟包饺子差不多。”
李夙和一脸“不愧是我孙女”的表情,转头看了一边正在包汤圆的韦子善,瞬间一脸嫌弃:“你跟我包了多少次汤圆了?怎么还包不好?”
韦如夏转头看了一眼韦子善,他手上的那个汤圆被他包露了馅儿,一手的黑芝麻还有糯米面。
听了李夙和的话,韦子善不解地眉头一皱,撕了一块糯米团糊在了露馅的位置。韦如夏看着他这个动作,没忍住笑了出来。
韦子善抬头看了她一眼,韦如夏笑容顿住。他没什么表情,将手上的汤圆一放,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说:“我去帮你拿药。”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吃过汤圆后,李夙和就该吃药了。
韦子善一走,李夙和就开始笑话他,她拿着汤圆皮,包好馅儿料不解道:“包汤圆有什么难包的?你爸对做吃的东西简直一窍不通,就这样还挑食呢。”
听到奶奶对爸爸的吐槽,韦如夏一笑,低头继续包。
一家三口吃过汤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韦子善在家里住,照顾完母亲吃过药后就走了。韦如夏照顾着奶奶洗漱,然后两人一起上了床。
今天年三十,外面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声音,韦如夏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后,她听到了奶妈叫她的声音。
“宝宝。”
韦如夏转过身,将台灯打开,睡眼惺忪地看着一边已经醒了的奶奶。她现在住院,尤其要注意睡眠,韦如夏从床上起来,说道:“是不是太吵了,我给你拿耳塞。”
病床上李夙和一笑,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和我一起睡。”
“我睡觉不老实。”韦如夏走到奶奶床前蹲下,抱着病床上奶奶的手贴在脸颊上说道。她也想和李夙和一起睡,但她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压着她。
“就一会儿。”李夙和掀开被子,指了指时间说道:“奶奶陪你守岁。”
这时,韦如夏才看了房间内的挂钟一眼,指针指着十一点五十,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韦如夏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将拖鞋脱掉,韦如夏钻进了李夙和的被窝。她的被窝有点凉,韦如夏暖烘烘的,朝着李夙和身边靠了靠。感受到她过来,李夙和轻声一笑,索性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已经比她要大了,李夙和生病住院又瘦了些,现在抱着她都有些抱不过来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盖不住少女身上的浅浅的沐浴露的香气,这种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气息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这是奶奶第一次陪你守岁。”李夙和说,“明天就是新年了,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乖巧地伏在奶奶的怀里,韦如夏听着她的心跳,耳边的鞭炮声似乎都被她的心跳冲淡了,她觉得特别满足安稳。
“希望奶奶身体健康。”韦如夏说。
黑蒙蒙的病房里,韦如夏说话的声音很小,两人清浅的呼吸混合在一起,像是将她这个愿望给吹散了。
“奶奶呢?”韦如夏微仰起头,看着奶奶问道。
李夙和伸手拍着韦如夏的后背,轻而柔,像是抱着孩童时期的韦如夏。她望着窗外绽放的烟花,安静地说道:“希望你和你爸爸能好好生活。”
他们是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砰”窗外烟花炸裂的声音,让韦如夏心下一怵。她将奶奶抱紧,轻声说道:“还有奶奶也一起。”
在时针指向十二点时,医院正门的钟声响起,与世隔绝而又死气沉沉的医院内响起了欢呼声。
“新年快乐~”
李夙和抱着怀里隐隐睡去的韦如夏,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触手伸入了她的梦里。
“宝宝,新年快乐,帮我照顾好爸爸,也照顾好自己。”
除夕夜的骆家大宅内,路灯全部亮起,一条条灯盏像箭头一样全部指向了大宅院落正中央的主宅。
主宅是一栋哥特式装修的八层高别墅,气势宏伟磅礴,整栋别墅都亮着灯,璀璨非凡。
骆瑭坐在椅子上,正包着一个汤圆,刚刚守岁结束,包好汤圆吃了以后,管家李叔要带他去楼下放鞭炮辞旧迎新。
大宅平日内很多佣人,但春节临近,骆瑭的奶奶沈枕舒给他们放了假,大宅里只留了五六个年资久些的老佣人在。
“骆瑭明年高三了吧,想好去哪里读书了吗?”沈枕舒将汤圆包好,看着孙子说道。
现在厨房里只有他们骆家的人,骆瑭的爷爷骆晋丞,骆瑭的奶奶沈枕舒,骆瑭的父亲骆清谷,还有骆瑭的母亲杨舒汝。
骆瑭出国读书这件事是他一开始就决定的,骆瑭平日虽沉默寡言,但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家长几乎不用多操心。
“他想去北欧的国家。”杨舒汝替他回答道,随后和骆瑭强调道,“去读书可以,但读完书一定要回国。”
爷爷奶奶就他一个孙子,爸爸妈妈就他一个儿子,他们骆家的根就在安城。
将手上的汤圆包好放在一边,骆瑭看了一眼奶奶和母亲,回答道:“我想在国内读。”
一句话,其余四人的视线全部转到了他身上。
骆瑭接受着他们的注视,还未说话,手机铃声响了,是韦如夏打过来的。眼角微扬,骆瑭拍了拍手上的糯米粉,拿着手机走出了厨房。
他走到二楼客厅的窗台边,烟花照亮了天空,骆瑭按了接听。
在一阵阵鞭炮声中,电话那端一个空寂的声音传了过来。
“骆瑭,我奶奶没了。”
李夙和的遗体当天晚上被从医院运回了伊镇,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她要在第二天天亮了再发丧。
韦子善的老家就是在伊镇,在李夙和的遗体回到家时,各种亲戚们也都来了。丧事是大事儿,光亲戚,与李夙和交好的朋友也一并来了。
灵堂很快布置了起来,原本被李夙和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客厅,现在只剩了一方桌子和一口棺。桌子上放着奶奶的遗像,棺材内放着奶奶的遗体,韦如夏穿着白色的丧服,和亲戚们跪在棺材前。
这种事情发生的太频繁了,频繁到让韦如夏以为她一直置身在梦境之中。说不定她现在睡了,明天醒了,她人还在冬镇,母亲没死,奶奶也没死。
旁边是亲戚们的嚎哭声,韦如夏眼睛干得掉不下眼泪来。韦子善要忙着处理丧事,一直在外面忙着招呼,他把哭得时间留给了她,她却哭不出来。
亲戚们的嚎哭从一开始的震耳欲聋,到后面的断断续续,到了凌晨六点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大家都停了下来。但里面外面都吵吵嚷嚷的,并不安静。
跪在一边的人哭完后发现了韦如夏,她们看着韦如夏,小声议论着。
“这就是咱姐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子善不是不要吗?”
“她妈死了,子善能不要吗?哎,你说也奇了怪了,她和她在一起她妈死了。这才刚接回来半年多,咱姐也死了。”
“说的也是,咱姐身体不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说没就没?”
“哎哟哎哟,有时候还真不能不信邪,下一次说不定轮到子善了。”
韦如夏听着几个人的话,心渐渐落下,旁边突然过来一个人影,韦子善面色平静地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些人,说:“轮到我死,我死就是了。她是我女儿,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几个人听到韦子善这么说,哎哟哎哟地噤了声。
韦如夏抬头,韦子善正低头看着她。男人的脸上满是憔悴,只有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仍然有神。他将手上的面包递给韦如夏,说:“先吃点东西,白天要忙一天,没时间吃。”
韦子善忙着准备丧事的所有事情,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她。韦如夏接过面包,拆开包装后塞进了嘴巴里。
天蒙蒙亮了,马上要准备下葬。发丧的习俗里,有需要孙子辈在前面挑着灯,韦如夏被韦子善叫出去,听丧葬婆婆给她安排。
韦如夏听完了安排,准备进门的时候,抬眼看到了院子外面站着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素衣,站在院子边上的花丛间,熹微的日光将他周身打上了一层光影。他眉眼如画,薄唇红润,白皙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被寒风吹得微红。
韦如夏一夜没睡,精神有些恍惚,待走近后,她雾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看上去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般好,瘦弱的身体罩着宽大的白色丧服,像是渐渐被热水融化的冰块,仿佛一打眼就没了。
骆瑭望着韦如夏,没有回答她的话,两人隔着低矮的围墙,还有围墙上刚刚开了的山茶花。
“你还有我。”骆瑭说。
骆瑭,我奶奶没了。
你还有我。
脑海中,这两句对答串联在了一起。
眼睛上罩着的那层雾仿佛被针给扎破了,又疼又痒。韦如夏轻笑一声,她一把揪住骆瑭的衣服,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眼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第24章
骆瑭没有走,他一直陪着韦如夏给奶奶发完丧。发完丧已经是下午了, 韦子善安排着帮忙的人和亲戚们吃过午饭, 家里的人就都散了。
小小的院子变得孤寂冷清, 韦子善累倒在了床上。
韦如夏睡不着, 她和骆瑭一起去了菜园子边的小溪那里。南方比北方还是暖和,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结冰也结不厚, 把脚放上去,轻轻一用力就碎了。冰面很清, 能看到冰面下潺潺的溪流。
骆瑭搬了块石头, 韦如夏坐在上面,手上拿了一枝柳条,一点一点地扫过冰面。她眼睛哭得红肿, 嗓子也有点哑,单手托着腮, 嘴里哼着歌儿。歌被她唱得格外不连贯, 像是在念出来的。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静静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丫~”
这首歌骆瑭也听过, 国庆节开学后, 韦如夏做题做得比较顺畅的时候就会哼哼两句。但那时候哼得比现在要欢快得多,韦如夏说这首歌是她为了奶奶学的。
韦如夏哼了一会儿,将柳条收了回来, 她像是重新调整好了自己一般,又变回了那个穿着铠甲的韦如夏。
“谢谢你骆瑭,我本以为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了,谢谢你过来陪我。”
她这句话语气十分平静,想和往常一样挤个笑容出来,但却没挤出来。骆瑭看着她的眼睛,抿唇道:“我不会让世界只剩下你自己。”
女孩刚刚恢复的眼眶复而一红,她收回视线,柳条一下又一下得打着冰面,抬头望着正午的太阳,她睫毛很长很密,睫毛下浅棕色的眼睛被阳光照得透亮,她眼睛微眯,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那是陪着骆瑭过来的司机。
“那个叔叔已经等你很久了。”
意会到她的意思,骆瑭望着韦如夏,问道:“你想让我走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击心灵,其实她确实不想让骆瑭走,她不是一个在悲伤的时候喜欢被别人陪着的人,但骆瑭不是别人。
骆瑭可以陪她的时间很长,不一定非要今天。
今天是她奶奶发丧的日子,也是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家人团聚庆贺的日子,他不应该在这里陪着她。
韦如夏没有正面回答,她将手里的柳条折掉一小截,说:“我有点累,而且我要回去看看我爸。”
骆瑭尊重韦如夏的想法,他跟着李叔回了家。车子在镇子正路的拐角处消失,韦如夏好久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奶奶家。
韦如夏回家时脚步很轻,木栅栏门的开合也没有往日的吱呀声。韦如夏进了客厅,准备去自己的房间睡一会儿,路过奶奶的卧室,她停下了脚步。
里面有很轻很轻的哭声,是父亲在哭。
从带着奶奶回来,到将奶奶埋葬,韦子善都没有哭。奶奶以前说她性子刚强得像父亲,他们确实像,但他们不刚强。
韦如夏后背贴着墙站在卧室门口,她想起了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像父亲这样的哭着。但他比她要可怜,他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她还有爸爸,尽管他不愿意认她。
她想起了昨晚和奶奶守岁时在梦里听到的话,她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爸。
韦如夏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她是被厨房碗碟的破碎声弄醒的。睁眼看着漆黑的房顶,嗓子干痛,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起床出了门。
厨房里,韦子善正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厨台上放着几样还没择好的青菜。
厨房门口闪过一个黑影,韦子善抬头看了一眼,韦如夏站在门口,正看着他。
他们两人都脱掉了丧服,只有袖口被丧葬婆婆缝了一块白色的布条。父女俩对视一眼,韦子善从地上站起来,说:“饿了么?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他高估了自己曾经被奶奶吐槽过的做饭能力,待看着他将青菜直接倒入锅中的时候,韦如夏从门口走进来,站在灶台前说道:“我来吧。”
父女俩第一次靠这么近,韦子善一米八三,韦如夏一米七。她体型像他,很瘦很长很单薄,稚嫩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尽管眉眼英气,但仍然是个孩子。
母亲平日没少和他说过韦如夏做了些什么,他不怎么听,但好歹能留下一两句。她当时跟他说过,韦如夏为了他买了一本本帮菜菜谱学习本帮菜。
韦子善眉眼微动,他起身让开,说了一声:“好,小心点。”
之后韦子善也没有离开厨房,父女俩就在这个狭小的充满了他们共同思念的人的回忆的地方,沉默地待了一个小时。
韦如夏做好了饭,两人去了客厅。韦如夏递了筷子给韦子善,他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不好吃吗?”韦如夏看着他没有继续动筷子,问了一句。
韦子善抬眼看着她,又夹了一筷子吃掉后,低头说了一声“好吃”
每个人做饭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味道,韦如夏做的菜味道很乱,但那么乱的味道里,夹了一丝母亲做的菜里的味道。
吃过饭后,父女两人将餐桌收拾了,两人分工合作,将餐盘洗干净,一起出了厨房。
韦如夏擦着手上的水,想回自己房间,身后韦子善叫住了她,韦如夏回头,韦子善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聊聊吧。”
两人坐在了藤本月季的花架下,夜晚的风很冷,但又很容易让人清醒。父女俩并排坐着,望着院子里的花草。
“你妈妈跟你讲过我?”韦子善先开了口。
韦如夏应了一声,她捏了捏拇指,说:“我妈只跟我讲过你是丁克,不想要孩子,我是她用手段生下来的。她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她为了能继续拥有这种快乐触碰了你的底线,毁了你的生活,你是无辜的。”
母亲知道自己自私,所以她为自己的自私负责。她带着她离开了安城,回到冬镇,就让父亲以为没有她这个孩子。然而事与愿违,她得了绝症,她无法放她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联系了奶奶。
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操心着孩子的出生,还操心着她们死了以后孩子的未来。
宋素筠联系母亲是为了她的孩子韦如夏,母亲接回韦如夏是为了她的孩子他自己,两个母亲的想法交融到一起,最后就剩下了他和韦如夏两人按照她们的想法互相陪伴,过着剩下的日子。
他和宋素筠是大学同学,在交往前他和她明确过自己丁克的想法和原则,宋素筠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他甚至认定了她就是自己未来的伴侣。然而没想到的是,毫不犹豫同意丁克的宋素筠换掉了他吃的避孕药,扎破了他们用的避孕套,最后成功怀孕。
韦子善并不知道宋素筠背后做的这些,他甚至以为是自己防护措施不当,尽管与他的原则相悖但他也仍然选择对宋素筠和孩子负责。
而宋素筠过不了心里那关,和他摊牌,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宋素筠不告而别。
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想要孩子,宋素筠欺骗了他的同时并且破坏了他的原则。这样的欺骗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是巨大的,让他至今都不敢与女人交往。
尽管这样“东躲西藏”,他心里知道韦如夏的存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当母亲把她领回来的时候这个定时炸弹爆炸了,把他的生活炸得一塌糊涂,还让他想起了十六年前自己受到的欺骗。
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数,将他的原则都颠覆了,他不想接受,而不得不接受。
韦如夏说完后,韦子善就没有再说话。她看着他,问了一句。
“你恨我吗?”
女孩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能让他听到。他的思绪从无尽的回忆里抽离,然后正视着这个问题。
无辜的人往往会去难为另外一个无辜的人,他找不着罪魁祸首,只能这样懦弱的发泄。
“对不起。”韦子善说。
和韦子善在伊镇住了七天,给奶奶过完头七后,父女俩回到了安城。当时奶奶遗体被送回伊镇,医院里的东西他们都没来得及收拾。回到安城后,韦如夏随着韦子善去了趟医院,取回了放在那里的衣物等,顺便也取回了她的寒假作业。
距离开学还有不到十天,但韦如夏的作业才刚刚做了冰山一角。骆瑭还没有从大宅回来,她问作业的方式仍然是与骆瑭视频。
“骆瑭,你吃饱了吗?”奶奶沈枕舒看着他碗里还没吃完的米饭问了一句。
骆瑭轻点了一下头,拿着手机将椅子推进去,说:“我去做作业了。”
说完,少年转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少年颀长的背影,沈枕舒笑得欣慰而无奈:“以前对作业倒没这么上心过。”
“邻居家的如夏又要问他题了吧。”杨舒汝笑着和沈枕舒解释道:“别理他,饿了他会再回来吃的。”
“是暑假搬过来的那个?”沈枕舒平日不怎么去骆瑭家,有什么事情也都是杨舒汝告诉她。两人的婆媳关系不错,经常打电话聊天。
“对。”杨舒汝说完,轻叹一声说道:“初一如夏的奶奶去世了,骆瑭那次是去陪她了。”
小少年的心思往往瞒不过大人,沈枕舒倒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她没有点透,只问道:“那女孩怎么样啊?”
杨舒汝笑了笑,回答道:“性格挺好的一个孩子。”
韦如夏看着骆瑭的草稿纸,将刚才的题又演算了一遍。骆瑭是个聪明的学生,也是个聪明的老师,他甚至能知道她是哪里钻了牛角尖,然后再从那里把她给拉回来。
将题目做完,韦如夏看着卷子上写满的步骤,心满意足地说道:“做完了,你看看。”
她说完将步骤抬起来给骆瑭看,只在试卷后露出了一双眼睛。而屏幕里骆瑭并没有看演算步骤,他后靠在椅背上,正看着外面。少年侧脸轮廓干净流畅,漂亮的下巴连着修长的脖颈,满是少年气。
“看什么呢?”韦如夏问了一句。
骆瑭听到她的声音,扫了一眼她试卷上的步骤,说:“做对了。”
说完,他从座位上起身,韦如夏察觉到屏幕乱晃,视频里骆瑭的脸贴近了屏幕,而后,她听到一声推窗户的声音。
屏幕内的视线一转,骆瑭将摄像头调整到了后置摄像,“砰”得一声,一朵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炸裂开来。
韦如夏从没有看过这么大的烟花,她“哇”了一声,感慨道:“真漂亮。”
这场烟花像是一场烟花秀,烟花络绎不绝地在天空炸开,像流星一样滑落,映红了半边天。
看着烟花,韦如夏忘了数学题里的烦恼,她趴在桌子上,抬眼看着屏幕里的烟花,叫了一声。
“骆瑭。”
视频里传来了骆瑭的声音,轻而干净。
“嗯。”
韦如夏一笑,她以为骆瑭将手机放在窗台上,然后不理她了呢。
“我看不到你了。”
韦如夏话音一落,摄像头反转,少年清俊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屏幕前。两人视线相对,距离很近,仿佛真的只隔了这一层薄薄的屏幕,打碎了以后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脸。
“我看不到烟花了。”韦如夏眼角一弯,和骆瑭说道。
屏幕内的镜像又是一转,“砰”得一声,又是一束烟花炸裂开来。
韦如夏笑得眯了眯眼。
母亲的事情一忙完,韦子善就投入了工作之中,母亲生病期间他就耽搁下的演出,现在要马上补回来。
家里又只剩下了她自己,韦如夏吃过晚饭后就回了书房学习。昨天和骆瑭视频把作业往前补了补,她不好耽搁骆瑭太多和家人相聚的时间,所以准备只有晚上才打扰她。
韦如夏刚上二楼,门口就传来了按门铃的声音,门铃声清脆而有规律,韦如夏疑惑了一下,下楼去开门。
门一开,看到门口站着的骆瑭,韦如夏“啊”了一声,睁大了双眼。
骆瑭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仍然系着那条黑白灰相间的格子围巾,他白净的脸露在外面,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黑亮。
“我带你去个地方。”骆瑭看着韦如夏说,“穿得暖和些,天有点冷。”
韦如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随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了一件浅棕色的大衣,换好鞋后就跟着骆瑭出了门。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里面是上次送骆瑭去伊镇的那个叔叔。韦如夏跟着骆瑭上了车,疑惑道:“去哪儿啊?”
“去后山。”骆瑭说。
距离洛夫公寓最近的郊区就是后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个小丘陵,站在山上能看到安城的夜景。
这里也是别墅区,很少有人上来,车子开上来后,韦如夏下车,看着骆瑭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
山上没有光,韦如夏打开手机手电筒,看清楚了骆瑭搬下来的东西。
是烟花。
韦如夏想起了昨天晚上。
骆瑭拿了李叔递过来的火柴,他抬眼看着韦如夏,安排道:“你往后站一下。”
知道骆瑭要干什么,韦如夏一笑,笑着应了一声,往后一站。骆瑭将烟花点燃,芯子呲呲作响,不一会儿“砰”得一声,第一朵烟花在天空炸裂开来。
“哇。”没有屏幕的阻隔,实景观看烟花更是好看。
韦如夏并不是没有看过烟花,但她觉得今晚的烟花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好看的多。火花在天空炸开,照亮了身边骆瑭的脸。
韦如夏一笑,问道:“你回来就是带我放烟花吗?”
她出门只穿了一件大衣,头发披在耳边,盖不住她修长漂亮的脖子。烟花炸裂,照亮了少女白皙的脸颊,她唇角带着笑,浅棕色的眼睛明亮又好看。
“嗯。”骆瑭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他从韦如夏的头上方,将她的头发和脖子都给围住了。
薄荷味道的围巾上还有少年的体温,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体内,她抬眼看着少年,和少年身后炸裂的烟花,听他说道。
“现在我和烟花,你都能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写一下父亲这个地方,不知道为啥大家都骂他。他这个人对错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但他不至于被骂吧。
我举个例子:如果这是女方丁克,男方骗她说可以,他也想丁克,完事还故意把她弄怀孕了,说生下来我养,膈应吗?当然,有人说父亲没生孩子,这个不算类比。但孩子确实是生下来了,并且他有了孩子,这相当于毁了他的原则。并且他从没有说过不养韦如夏,是韦如夏母亲自己欺骗了他以后担不住心理压力全盘托出,最后不告而别的啊。
丁克可能大家理解不了吧,但就像你想要孩子,结果对方丁克,偷偷去做了绝育并且一直瞒着你,一直没孩子,然后你仍然选择和他在一起,最后他担不住心理压力告诉你了。你只是跟他吵了一架,最后他自己跑了。这样的欺骗造成了你未来十几年,都不敢再和新的人谈恋爱。你说说惨不惨?
可能我笔力不够吧,没写仔细,但这不是韦子善弃养,或者是韦子善故意让韦如夏母亲怀孕后不养她,韦子善不应该被骂,他也挺无辜的。
糖糖:为了能让你看到我,以后我们只用一个固定姿势
韦如夏:什么姿势?做什么的时候用固定姿势?
第25章
韦子善正在剧院后台补妆,他们话剧团新上了一部话剧《风沙》, 他是男主角。这部话剧反响不错, 后续可能要加场演出。
蔡欣佩拿着计划表走进来, 化妆的小何叫了一声“蔡姐”, 她是韦子善的助理,从韦子善进剧院时就跟着他,两人已经搭档了十多年了。
“今天人气够可以啊。”她刚从剧院过来, 现在还没开演,剧院里已经坐满等开场了。
小何给韦子善将眉毛补好, 和蔡欣佩说道:“《风沙》的热度太高了, 好像要开巡演。”
“不是好像。”蔡欣佩将手上的计划表放到桌子上,跟韦子善说道:“四月十五去临省邱城演出。”
剧团每年都会有剧出巡演,但一般巡演一两场后就结束, 他们都看得出《风沙》的热度,估计今天一年都要出差去外地。
“邱城后面是哪个城市?”韦子善问道。
蔡欣佩笑起来, 说道:“要看邱城反响如何啊, 要是效果好,还有可能出国呢。要是不好, 就……等会,我有电话。”
韦子善看着计划表, 听着她打电话。
“嗯, 你晚上自己坐地铁回去,奶奶在家。今天学习怎么样?行,高三了, 自己抓点紧啊。好了,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蔡欣佩今年四十,比韦子善大两岁,她有个美满的家庭,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今年上高三,她每天都要和大儿子通电话。
平时韦子善不怎么注意这些,但今天听了蔡欣佩的电话后问道:“现在不是寒假么?”
将手机收起来,蔡欣佩说:“寒假要上辅导班啊,除非成绩特别好不需要辅导。其实成绩好的更应该去上辅导班,不然后面会被人跟上。”
说道这里,蔡欣佩反应过来,惊讶了一下后,想明白了。她抿唇看着韦子善,问道:“你女儿成绩怎么样?”
韦子善对韦如夏的了解,就是一张白纸。
蔡欣佩看着他的反应,叹了口气,说道:“你好歹关心一下学习吧。”
演出结束韦子善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打开门进去,韦如夏从厨房里走出来。父女俩一对面,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
父亲的眉眼里皆是疲惫,韦如夏抿抿唇,声音不大,她问道:“李阿姨今天有事没来,我做了晚饭,要吃吗?”
“嗯。”韦子善应了一声,将大衣脱下,跟着韦如夏进了餐厅。
餐厅的桌子上摆了四道菜,两道安城本帮菜,两道北方菜。韦子善坐下的时候,韦如夏将米饭盛好,递给他之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上次虽然在月季花架下说开了,但也只是开了一个头,互相矛盾重重,不了解不清楚对方,要想真正融洽,还要好长的路要走。
餐厅里只有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盘的声音,寂静又空旷,头顶吊灯柔和的灯光洒落在父女俩身上,将两人的影子往后拉开,好像距离越来越远。
韦如夏夹了一筷子青菜,看着韦子善并没有吃多少,她抬头看着,问道:“很难吃吗?”
她做的还是在奶奶家做的那道,这道菜已经得到了韦子善的一次肯定,她没有尝试其他的,怕他更吃不惯。
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韦如夏,韦子善解释道:“最近会一直有演出,要控制体重。”
做演员也十分不容易,晚饭没吃,过了点以后,也要一直饿着。
“我下次做的清淡点。”韦如夏说着,扒了一口米饭。
韦子善感受的出来,在他们两人关系缓和的过程中,韦如夏一直在试探性地接近他。她是个发现问题后就及时处理问题的性格,不会像他那样是保守派,会选择去遗忘问题。
看着她很快吃完半碗米饭,应该是没吃晚饭一直等着他。韦子善将筷子放下,他没有离开,看着韦如夏道:“你这次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视线内,孩子扒着米饭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后,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这不算是个好话题,任何关系的父女但凡聊到学习成绩,似乎都会冷场。
将唇角的饭粒吃掉,韦如夏动了动嘴巴将米饭咽下去,底气不足地回答道:“在班里中下游,我下次会往前赶。”
奶奶住院后,她心思多少受了影响,期末考试考得不算理想。
既然是中下游,那就有进步的空间,韦子善得到回答后,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报寒假辅导班?”
小孩扒着米饭的手又是一顿。
韦子善没有养过孩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养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看着韦如夏抬头看他,韦子善解释道:“我的助理,你蔡阿姨她儿子上高三,一直在上寒假辅导班。她说现在的高中生都有上,你想去吗?”
韦子善话说得很慢,像是复述着别人教给他的话一样,他说得陌生,韦如夏听得也陌生。就是因为陌生,韦如夏唇角牵了起来,她从没有从韦子善嘴里听过这种话。
韦如夏眼角弯弯,和父亲说道:“可是快开学了呀。”
今天是初十,距离开学还有五天,辅导班估计也都散课了。
“啊。”这几天工作太忙,都忘了时间了,寒假短,一般元宵节后就要开学了。
韦子善再次沉默,韦如夏却觉得餐厅里的气氛像是融化了的小溪,潺潺流了起来。她笑看着父亲,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喝了口水,韦子善看着她脸上的笑,神情一缓,没有否认。
“嗯。”
“我很开心。”韦如夏说完自己的感受,低头继续吃饭,唇角就在碗边,翘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她很容易满足,她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关心里满是笨拙。但是没事呀,慢慢就会变好的。
韦子善看着她唇角的笑,浅棕色双眸里的疲惫被冲淡了些,他扬了扬唇角,父女俩笑起来一个样。
“元宵节去伊镇给你奶奶送汤圆。”韦子善说。
提到奶奶,两人均是心头一压。元宵节是奶奶去世后第一个节日,而汤圆也是奶奶和他们最后的回忆。
“嗯。”韦如夏带着鼻音回了一句。
元宵节很快到了,给奶奶送完汤圆后,两人没有马上走。春天到了,天气转暖,奶奶院子里的花草也该修整修整了。
相比韦如夏,韦子善这种活做的少,一开始还是她教着他松土施肥。待将盆栽的植物修整好后,韦子善走到藤本月季前,看着吐了新芽的藤蔓,对韦如夏道:“有几枝掉下来了。”
这几枝应该是奶奶下葬那天,被人给碰掉的。韦如夏看着枝条,对韦子善道:“我去拿工具,要绑起来,不然就全散了。”
听韦子善应了一声后,韦如夏披着阳光进了客厅。她找到装工具箱的橱柜,拿了工具箱准备出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立在桌上的日历。
日历还停留在去年的十一月份,是奶奶去医院的那个月。
这一段时间的回忆,又在脑海里走了一遍过场,韦如夏拉开抽屉,发现了里面放着的新一年的日历。
奶奶的生活过的十分细致,家里的每样东西她都记得在哪里,什么东西快用完了,也会第一时间补上,并且放在固定的位置。
日历也是奶奶提前买好的,买之前,她不知道自己会住院会去世。
韦如夏将工具箱放下,把新的日历本拿出来,撕掉了第一页第二页,停在了三月份的位置。
三月二十九那一天,被用红笔勾了一个小圆圈。小圆圈旁边,写了几个漂亮的小楷——子善生日。
韦如夏往后翻了三个月,果然,六月十五的位置也有一个小圆圈,也写了几个字——宝宝生日。
喉头有些痛涩,韦如夏将日历翻了回来,外面韦子善叫她,韦如夏应了一声后,说道:“来了。”
元宵节结束后,新学期开学了。
开学当天,韦如夏起了个大早,韦子善昨晚演出到很晚,现在还没起床。她吃过早饭,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月的天气已经回暖了,朝阳明媚干净,韦如夏微微眯了眯眼,看到门口站着等她的骆瑭,起身跑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骆瑭,韦如夏挺开心的。
上次放完烟花后,骆瑭就又回了奶奶家,他在奶奶家过了元宵节,韦如夏以为他今天直接去学校呢,没想到先回了家。
骆瑭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风衣,里面白色的校服衬衫整洁干净,他很适合这样利落的装扮,斯文白净,十分有少年的朝气感。
“昨天晚上,很晚了。”骆瑭伸手帮韦如夏把门推开,韦如夏从他的胳膊下走了出来。
两人并排走在小区的路边上,感受着一大清早的新鲜空气,韦如夏边走边说道:“怪不得我没有听到车声响。”
听了韦如夏的话,骆瑭抬眸看着她,少女扎着简单的马尾,耳边碎发仍然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
“你等我了?”
“嗯。”韦如夏回答道,“等了一会儿,我有事情想问你。”
上了地铁站入口的扶梯,来来往往全是人,骆瑭伸手将韦如夏拉到自己这边,问道:“什么事?”
骆瑭站在她的身后,韦如夏比他矮了一节台阶,她回头仰视着骆瑭,就算是这个角度,他也依然好看。
“你知道哪儿的本帮菜好吃吗?在安城大剧院附近。我爸爸快生日了,我想提前准备一下,给他一个惊喜。”
她也想自己做一顿饭给韦子善尝尝,但她的厨艺还支撑不住韦子善的胃口。而且父亲最近一直很忙,生日那天也有演出,他估计也没时间回家吃。
她说完,后领就被骆瑭给拎了起来,她脚差点离地,被骆瑭从电梯上带了下去。刚才回头说话,都没有看到马上就要扶梯最下面了。
带着韦如夏,骆瑭找到他们要乘坐的9号线,对韦如夏道:“安城饭店就在附近,口味可以。”
骆瑭和父亲的口味差不多,被他这个安城人认可的口味,那肯定是很正宗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电梯,韦如夏刚进去,就被人挤到了角落。她身体后靠到地铁上,身边汹涌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骆瑭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圈在了怀里。
今天地铁上的人尤其多,韦如夏感觉骆瑭的身体马上就要贴到了她的身上。少年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没了往日的清凉,倒带了些烟花的绚烂感。
在韦如夏被莫名的燥热弄得脸有些红时,头顶上突然传来骆瑭的声音。
“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句话听得韦如夏一笑,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骆瑭,问道:“什么?”
拥挤的地铁,已经没有让骆瑭撑开双手的空间,少年单肘撑在她的颊边,微低着头,语气平静道。
“我也是有生产日期的。虽然比韦叔叔晚出生了二十几年,但日子比他早了半个月。”
少年的脸就在她的面前,韦如夏能看到他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她藏在被骆瑭浓密的睫毛保护的眼睛里,就像现在她被他的身体保护着一样。
骆瑭的生日比父亲早半个月,他想表达这个意思。
作为朋友,韦如夏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她和他认识小半年,但她对他的了解远不如他了解她的多。
而愧疚过后,韦如夏的心像是被蒲公英给搔了一下。
这样告诉她自己生日的骆瑭,有点可爱。
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都萦绕在了一起,拥挤的地铁内,韦如夏感受不到别人,只感受得到骆瑭。
“我以后叫你糖糖吧。”韦如夏笑着说。
话题被韦如夏转开,骆瑭倒也没什么不满,他微歪了歪脖子,眼睛往下一乜,上睫毛又卷又长。
“为什么?”
韦如夏数着他的睫毛,感受着地铁的晃动,回答道:“因为你甜啊。”
怀中少女笑得眼角弯弯,没心没肺。骆瑭抬眸将视线转向一边,甜丝丝的感觉在胸口绽开。
少年耳根渐渐泛红,轻声低应。
“嗯,叫吧。”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只准你叫啊,不准告诉别人。
第26章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沸沸扬扬的, 一个寒假不见, 大家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柯文臻进了教室, 示意大家坐好, 开了一个开学小班会。
将英语试卷递给课代表吴佳佳,柯文臻问了一句:“各科老师把期末考试的试卷都发下来了吧?”
这次期末考试,十五班的成绩普遍考得不错, 大家回答起来也是底气十足。
“发下来了。”
听着这呼喊,柯文臻先笑了笑后随即绷起脸说道:“新学期了, 戒骄戒躁, 今年可就升高三了。还有,高三的学姐学长马上高考,大家不要去打扰。”
现在已经三月了,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最后冲刺阶段, 刚开学路过高三的教学楼, 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紧绷和压迫感。
虽然现在只有高二,韦如夏也感同身受, 她看着手上发下来的物理和化学试卷,错误直观地呈现在她眼前, 让她比看到成绩单时心情更为焦灼。
面前出现一张英语卷子, 吴佳佳站在韦如夏跟前,软绵绵地说了一句:“韦如夏,帮忙递一下。”
“好。”韦如夏接过来, 看了一眼姓名栏,上面写了骆瑭的名字。骆瑭写字很好看,汉字得一笔一划都像竹节,格外有风骨。
拿着骆瑭的试卷,韦如夏翻过来一看,不相信一样又来回翻看了一遍,她抬眼看了看骆瑭,刚要说话,柯文臻叫了她一声。
“韦如夏。”
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柯文臻后,应了一声:“到。”
“跟我来趟办公室。”柯文臻脸上带着笑,但韦如夏心里还是虚了一下,将试卷递给骆瑭后,起身出了门。
关于韦如夏奶奶的事情,柯文臻从胡吟吟那里了解到过,她安慰了一下韦如夏后就进入了正题。
“现在各科的课程能跟上了吗?”韦如夏第一次月考成绩不错,期中考试也有在进步,但期中考试后的月考到期末考试,成绩下跌得非常厉害。虽然会受奶奶生病的影响,但柯文臻认为还有其他原因在。
这次韦如夏考了三十名,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成绩有些对不住老师们这么帮她,她低头检讨,说道:“跟得上,这个学期我会努力往前赶的。”
“那就行。”柯文臻笑着说道,她喝了口水,沉思了一会儿后,对韦如夏道:“学习靠自己和靠老师都不太行,主要还是靠同学。这个学期,我给你调去和李奕廷一桌你看怎么样?”
刚开始韦如夏主动提出和骆瑭一桌的,调位置前,她还是要问问韦如夏的意见。
这个话题猝不及防,韦如夏没怎么多想,只是道:“我平时有问题问骆瑭就行了。”
柯文臻一笑,她拿了两张成绩单,是年前最后一次月考和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她找到骆瑭的名字,指着他参差不齐的分数说道:“可是骆瑭成绩也一直在退步,你们两人成绩差不多,他能帮到你吗?”
提到这个,韦如夏想起了临来办公室前看到的骆瑭的英语试卷。他英语试卷第二卷全空,阅读理解手写题和英语作文一点都没写。
她刚要替骆瑭辩驳,但却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辩驳,韦如夏单从柯文臻问的问题回答了一句:“他能帮得到,我问的问题他都会给我讲,而且讲的我都挺明白的,我觉得学习上他帮了我很多。”
柯文臻不是第一年做班主任,每年从她手下出去那么多学生,花季雨季的孩子们心里有什么,会发生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老师们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书育人,秋季运动会骆瑭在跑道上将韦如夏抱起来的事情,传遍了全校。而事后,韦如夏去艺术班找李雅雯的事情她也有耳闻。
对于韦如夏和骆瑭的关系,说朋友太亲近了,那要说两个人早恋……
教过这么多学生,十六七岁的孩子其实仍然单纯如白纸,什么心思也都不加隐藏。她看着韦如夏的表情,倒不像是有那回事。
最终,柯文臻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隐晦地敲打了两句。
“两个人同桌,最重要的还是互帮互助的学习,不能让其他的事情分了心。”
韦如夏回到教室的时候,数学课代表李奕廷正在发数学试卷。她一进门,李奕廷冲她一笑,将试卷递了过去。
“你和骆瑭的,我就不去后面送了。”
笑着说了声谢谢,韦如夏拿了试卷,将自己的试卷放在下面,边看着骆瑭的边回到了座位上。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班级后面讨论声热闹非凡,寒假里会发生很多事情,尤其是高三的学姐学长,自主招生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李雅雯被电影学院特招了。”
“她不是才高二吗?这么牛逼吗?”
“听说被某导演看中了,以后可能不跳舞,要去拍电影了。”
“哇,咱们学校历年那么多校花,这是第一个被电影学院特招的吧?”
穿过讨论的人群,韦如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骆瑭还没收起来的其他试卷拿了过来。骆瑭正在看漫画,看着她的动作,视线转向了她手里自己的试卷上,他将漫画书微微一收,对上了韦如夏的视线。
“这些题你都给我讲过,怎么没做啊?”韦如夏皱眉问完,突然一笑,道:“你该不是故意跟我考得差不多吧?”
韦如夏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谁能那么厉害还专门考得跟她差不多。再说,考得跟她差不多成绩,除了两人分了一个考场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啊。
她说完后,将试卷递给骆瑭,说道:“班主任跟我聊学习,也聊到你了。”
“聊什么了?”骆瑭将试卷收起来,压在了漫画书下。
“聊你成绩退步得快。”韦如夏说完,又补了一句,“她可能怕你教不了我,问我要不要和李奕廷同桌。”
骆瑭眸光一抬。
又是李奕廷。
韦如夏说完后,就准备学习了,但察觉到骆瑭好像一直在看她。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骆瑭的眼神像是在等待她说结果。她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道:“我没同意啊,我觉得你教得挺好的。”
“教得挺好”的骆瑭得到表扬,回过头继续看漫画去了。
韦如夏看着他手上的漫画书,想提醒他学习,但他真的是什么题都会做,该好好学习的是她。
想到这里,韦如夏低头继续看书。
体育课还没下课,韦如夏又被胡吟吟拉去排队买烤肉拌饭。她吃着东北大板,和胡吟吟坐在那里等着。胡吟吟有些佩服她,问道:“你真是不怕冷啊。”
胡吟吟虽也喜欢吃凉的,但现在这个天气她还不太敢。韦如夏一点都不怕冷,冬天的时候也暖得像个火炉。按理说她经常吃这么凉的也该痛经啥的,但韦如夏完全不痛经,来姨妈的时候跟没来没啥两样,羡煞她这只痛经狗。
“我们那里冬天也有卖。”韦如夏和胡吟吟道:“在镇子的集市上,拆箱直接摆在路边。”
喝了一口可乐的胡吟吟差点喷出来,脑残地问了一句:“那不怕化吗?”
问完之后,她自己回答了,“哦,你们那冬天得零下四五十度了。”
韦如夏笑起来,又咬了一口东北大板,胡吟吟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几个体校的男生,她看完后,凑到韦如夏跟前,说道:“你看那个大眼睛的,他老看你。”
体校的学生在胡吟吟后面,她是后面长眼睛了吗?还能看到他看她?
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那边一共坐了四个人,眼睛最大的那个长的最好看。他皮肤也挺白的,看着水汪汪,嫩生生的。四个人坐着的椅子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方形盒子,盒子上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旁边用紫色的丝带缠着一小塑料袋一次性纸盘。
是生日蛋糕。
胡吟吟观察得没错,那个大眼睛的男生果然在看她。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与他视线一对,他赶紧躲开了。
韦如夏看了一眼蛋糕盒子,问胡吟吟:“朋友生日送礼物你有什么推荐吗?”
胡吟吟一脸八卦的把话题挑开,没想到扔到韦如夏这里不但没听到响儿,反而直接被她无视了。她看着韦如夏,一脸无奈,问道:“男的女的?”
“骆瑭。”韦如夏说。
听到是骆瑭,胡吟吟脸上重新燃起八卦,韦如夏好笑地看着她,最后胡吟吟自己把火熄了。
韦如夏和骆瑭关系一向好,只是亲密的好朋友吧,还没到能够成为八卦的地步。
胡吟吟对骆瑭的了解,仅限平时韩竣松跟她聊得那些。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建议,随后道:“要不送你喜欢的东西呗。”
说完,她和韦如夏道:“其实骆瑭家庭情况那么好,送什么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心。最好啊,到生日那天凌晨给他第一时间发祝福,让他知道你把他放在心上。”
“你和韩竣松回发凌晨祝福吗?”韦如夏问道。
“我才不会。”胡吟吟一脸嫌恶,“他睡得跟头猪一样,我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给他送祝福?”
韦如夏笑了起来。
骆瑭生日前一天,韦如夏定了十一点五十的闹钟。闹钟铃声一响,韦如夏醒过来,拿出手机给骆瑭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端,骆瑭声音沉静,和往常无异,只是带了点沙哑,在夜晚听着格外温柔。
“怎么了?”
“生日快乐~”韦如夏笑着说了一句。
在她说完后,韦如夏听到了一声低笑。骆瑭很少笑,韦如夏似乎看到了他唇角牵起的模样。她心下一扬,从床上起来,套上睡衣对骆瑭道。
“出来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刚过,韦如夏抱着礼物盒子出来的时候,骆瑭已经站在门口了。
夜风很凉,小区静谧,整个路边就只有安安静静发着亮的路灯还有路灯下的少年少女。
骆瑭里面穿着睡衣,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他将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修长的脖子上露出尖翘的下巴。整张脸在黑夜里,白皙又好看。
“给你。”韦如夏也是穿着长款的羽绒服,颜色款式与骆瑭相同,两人看着像橱窗里的模特。
礼物用包装纸包好了,很大的一个盒子,拿着也挺重的。骆瑭接过来,凉风吹着睫毛迷了眼,他看着韦如夏,问道:“韦叔叔你也要凌晨给他送礼物么?”
以为骆瑭是揶揄她大半夜给他送礼物,韦如夏毫不脸红,她笑起来,说道:“我爸就算了,他年纪大了,醒了不容易睡,我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夜晚的小区凉风阵阵,吹着路灯旁的三角枫飒飒作响,路灯透过树叶,投下点点光影在少年的脸庞上。
他看着手中的礼物,又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他像是得到了某种优待,还是依靠年龄优势得到的优待。骆瑭抿了抿唇,说道:“我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也会很好。”
韦如夏已经差不多摸透了骆瑭的脾性,听他说完,她意会了他的意思,笑起来道:“那我以后都凌晨给你送?”
“嗯。”骆瑭应了一声。
“哈哈哈。”韦如夏穿着羽绒服有点热,她将拉链拉开,里面的睡衣领口没有扣好,露出了半截笔直精致的锁骨。
刚开始有点热,韦如夏有点发困,但被凉风一吹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三月中旬的南方,没想到夜间竟然这么舒服。韦如夏笑完后,见骆瑭也没有着急回去的意思,说道:“拆开看看吧。”
“好。”
两人一起蹲下身体,将包装盒拆开了,是一双轮滑鞋。
这是韦如夏喜欢的,骆瑭会滑滑板,应该会用得上。轮滑鞋的大小是可以调节的,骆瑭调节到自己的大小,脱掉鞋子后穿了一只上去。
“本来想买滑冰鞋的。”韦如夏蹲在骆瑭身边,帮他将鞋带系上,说:“但是这里没有冰场,轮滑鞋就哪里都可以滑了。”
韦如夏就蹲在自己的脚边,他微微弯着腰,垂眸可以看到她低着的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睛里装了一片夜幕。
“你有滑冰鞋么?”骆瑭问韦如夏。
系鞋带的动作一顿,韦如夏仰头看着面前的骆瑭,少年的脸就在她脸的上方,在他的脸后面,是漫无边际的星空。
今天的夜空真美,漆黑的天上,星星都亮着。
“我有,是我妈妈送的。”韦如夏又笑起来,她站起身,穿着轮滑鞋的骆瑭已比她高了一大截,她仰头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星空,说道:“我们镇上有一条河,冬天冻得冰很厚很厚,镇上的小伙伴们都会去滑冰。我一开始不会,是我妈妈教的我。她也没怎么教,摔了几个跟头就会了。”
说完,韦如夏笑容加深,浅棕色的眸子里盛着璀璨的星光。
夜晚容易让人感性,四周都是静物,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她自己。母亲送她滑冰鞋是她七岁那年,和她们一起生活的姥爷意外去世,她一直哭着吵着找姥爷,母亲给她买了滑冰鞋,带她去滑冰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回忆一旦开了头,就很难落幕,韦如夏望着和那晚相同的夜空,心口有些凉。
“想妈妈么?”骆瑭低头看着面前的韦如夏,她扬着下巴,唇角没有上扬。
上一次问她这个问题的是奶奶,韦如夏当时回答的是“想,但现在有奶奶陪着我”。不过几个月的光阴,奶奶也没了。
韦如夏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她看着骆瑭,笑了笑,道:“特别想。”
韦如夏善于用自己的笑隐藏悲伤,而一双眼睛却从不会骗人。骆瑭看着她像是藏在深潭之下的双眸,轻舔下唇,声音温柔而沙哑。
“我外公跟我说,你亲近的人去世后你会特别想他。但如果有个更亲近的人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会渐渐地忘了思念的苦。”
韦如夏视线从夜空转到骆瑭脸上,少年依然看着她,他的神色特别沉静,像是融于这个黑夜,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我希望我是那个人。”骆瑭说。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那个陪你睡的人。
第27章
少年的眼睛泛着光,像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韦如夏听着他的话, 心像是盖上了一层被火烘烤过的毛毯, 柔软微烫。
她笑起来, 笑意直达眼底, 对骆瑭道:“你已经是了。”
骆瑭是那个人,他没在她以血缘为纽带的关系里,但却是她所有的情感关系中最为亲近的人。
临近四月, 白昼越来越长,天气也越来越热。和胡吟吟买了烤肉拌饭后, 韦如夏咬着老冰棍, 用头绳把马尾盘成了一个丸子。发际线附近,碎发很多,看上去毛茸茸的。
“明天你要请假吗?”两人在烤肉拌饭店里聊起韦如夏父亲明天的生日来, 还没聊完。
将头发扎好,韦如夏咬了一口冰棍, 凉滋滋地冰块在舌尖化开, 她边走边说:“不了,马上月考, 上次期末考试考太差劲,这次要好好考才行。”
“你这次应该会进步很多吧?”胡吟吟放心地说道。韦如夏上学期教材不对, 又加上奶奶去世, 成绩影响很大。但现在已经回血了,几次测验地成绩都不错,还被柯文臻点名表扬过。
这次月考确实比期末考试有底气些, 韦如夏应了一声:“嗯,多亏了骆瑭。”
提起骆瑭,胡吟吟抬眼看着韦如夏。说实话,胡吟吟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产生了什么变化,能明显感觉得出,但又说不上来。
有时候她去找韦如夏,骆瑭一个眼神看过来,像是护食的小狼狗。这种感觉很微妙,胡吟吟也不太确定。
她拎着烤肉拌饭,跟上前面的韦如夏道:“夏夏,你觉得骆瑭……”
两人说话的功夫,到了一条小巷子路口,胡吟吟的声音被小巷子里的声音覆盖,韦如夏嘴巴凉凉的,往巷子里看了一眼。
巷子里有五个人,都穿着体校的校服,其中四个人,人高马大,将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人圈在了一个角落,韦如夏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双大眼睛。
四个人里,为首的那个人拿着一张卡,正拍着小家伙的脸,小家伙看着他,脸都被拍红了。
这条街上全是学生,不少混混也在,校园暴力事件偶有发生。
小家伙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他眼睛里带着些倔强,但更多的是害怕。
韦如夏每周陪胡吟吟来买烤肉拌饭,十次有九次能碰到他,这次是他买了先走了,没想到被人拦到这里了。
看到这种校园暴力事件,胡吟吟都会拉着韦如夏赶紧走的,这些人后面有小团体,招惹了他们,肯定会遭到一连串的报复。
“走吧走吧。”胡吟吟吓得脸都白了。
韦如夏咬了一口老冰棍,没有动,她说:“那不是大眼睛吗?”
经她这么一提,胡吟吟提起胆子往那边一看,而她这一看的功夫,身边韦如夏起身已经朝着人走了过去。
胡吟吟:“!!!”
韦如夏个子高,刚进巷子,里面几个人的视线就围了过来,最后定格到了她的腿上。韦如夏穿着黑色的收脚运动裤,虽然有些宽松,但仍能看清楚双腿腿型笔直,又瘦又长。
大眼睛也看到了韦如夏,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冲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快走。而他面前拿着卡的那个人,回头看着韦如夏,脸上带着略有些色情的笑,问道:“认识啊?”
手上的老冰棍才吃了一半,韦如夏神色平静地看着那四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干什么呢?”
“哎呦!”韦如夏这话一说出来,几个小混混当即对看两眼,意有所指地叫了起来。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生说道:“快滚,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啊?”
既然掺和进来了,胡吟吟跟在韦如夏后面,壮着胆子放大声音道:“你们快把银行卡还给他,你知道她是谁吗?”
胡吟吟指着韦如夏,凶神恶煞道:“她是骆瑭的邻居,你们敢招惹她,当心骆瑭收拾你们。”
骆瑭在这片学区是有名的校霸,几个人听了骆瑭的名字,脸上表情明显一顿。而很快,他们就笑了起来。为首那人也是烦了,将手上的大眼睛男生放开,吊儿郎当地走到韦如夏跟前,笑着说:“这条街上找十个人,九个都说跟骆瑭有关系,你唬谁呢?不过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陪着哥哥,等我从这小子口里套出密码,今晚跟哥哥去酒吧……”
他还未说完,韦如夏一拳头挥到了他的脸上,那人当即被打倒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很快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你个臭婊子!”
他骂完之后,其他三个人很快也围到了韦如夏周围,边骂着边冲着韦如夏揍了过来。旁边胡吟吟吓得惊声尖叫,韦如夏面不改色,从旁边捡起来一根棍子,对着四个人一顿猛揍。
韦如夏打架是不计后果的,一拳一脚都用了十成十的力,再加上她有棍子,另外胡吟吟和大眼睛也加入战斗,很快四个人抱着头落荒而逃,临走前,还不忘放一句狠话。
“臭婊子你给我等着!”
韦如夏将手上的棍子往地上一扔,“砰”得一声,棍子滚了两圈,韦如夏回头看着大眼睛。
尽管经常在烤肉拌饭店碰到,但这是韦如夏第一次观察大眼睛。大眼睛皮肤特别白,他的白和骆瑭的白不一样。骆瑭是冷白,像是夜晚led灯的光,他的白像牛奶,再配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奶气十足。
将地上的银行卡捡起来,大眼睛像是马上忘了刚刚的恐惧一般,小跑着到了韦如夏跟前。他皮肤白,衬得睫毛黑黑浓浓的,黑色的眼睛藏着睫毛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谢谢你。”
不光长相,声音也有点奶,很能激发人的母性。
韦如夏一笑,她刚刚出手帮他,不过是觉得他面善,现在得了谢,她说了一声“没事”,然后就要陪胡吟吟去重新买一份烤肉拌饭。
两人转身走,走一步,后面大眼睛就跟一步,亦步亦趋,像一条小博美。
韦如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要再去买一份?”
“嗯。”大眼睛点点头。
胡吟吟是个心大的人,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现在就忘了,只觉得大眼睛可爱。既然顺路,索性和他聊了起来。
“你是体校的吧,练什么的啊?”
大眼睛看着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穿着衣服,身材有些瘦弱。
“练花样滑冰的。”大眼睛说完,自我介绍道:“我叫汪鸣。”
怪不得看着他十分轻盈,这小胳膊小腿的,看得胡吟吟都直羡慕。
三个人去烤肉拌饭店里重新买了一份后,韦如夏和胡吟吟准备回学校,刚刚耽误了那一阵功夫,现在体育课估计已经下课了。
而这次她们两人走,汪鸣仍然跟着。
韦如夏看了一眼胡吟吟,胡吟吟看了一眼汪鸣。汪鸣察觉到两人看他,他说:“稍等一下。”
然后,他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不一会儿,手上拿了两根老冰棍出来了。刚刚韦如夏打架的时候,将老冰棍扔了。
“谢谢。”韦如夏接了老冰棍,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刚刚打架打得确实有点热。
韦如夏说完谢谢后,汪鸣站在她面前,有些忸怩地看着她。他比韦如夏略高了一点点,韦如夏抬眼扫了扫他,问道:“还有事吗?”
汪鸣确实有事,他现在心跳得飞快,白白的脸颊也渐渐透了一层粉色。
“我……我想跟你说句话。”汪鸣眨着大眼睛,除了大眼睛外,他五官也很好看,带着些贵气。
“说吧。”韦如夏吃着老冰棍降着温,笑着说了一句。
汪鸣虽然刚刚被校园暴力的时候害怕了,但其实还是胆子非常大的男生,他睁着大眼睛看着为韦如夏,横冲直撞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旁边吃着老冰棍的胡吟吟呛了一下,汪鸣转头看了一眼被呛得脸有些红的胡吟吟,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本来以为他是含蓄型,没想到是直白大胆型,对于他这种毫不避讳的表白方式,胡吟吟想给他点个赞。
胡吟吟呛了一下,当事人却淡淡一笑。汪鸣重新看着她,韦如夏笑起来让他觉得很舒服。
韦如夏咬着冰棍,看着汪鸣,笑着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
“啊?十六了。”汪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现在心跳飞快,回答韦如夏的问题的时候,都有点轻喘。
嘴巴里老冰棍凉凉甜甜的,韦如夏又是一笑,说道:“没成年啊,你这叫早恋你知道吗?”
汪鸣:“……”
胡吟吟:“……”
拒绝汪鸣后,韦如夏和胡吟吟走着回学校。将老冰棍吃完,冰棍扔进垃圾桶,这场表白对她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她想起刚刚去帮汪鸣前,胡吟吟似乎有话没有说完。
“你刚想跟我说骆瑭怎么了?”
“啊?”胡吟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要和韦如夏的话。她摇摇头道:“没什么。”
看韦如夏对待汪鸣的态度,她和骆瑭应该没什么。她是个十分拎得清的人,现在她是学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数。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韦如夏和骆瑭就乘坐地铁去了安城大剧院,父亲今天的演出是在晚上六点半。
安城大剧院都单独的地铁站点,怕耽误时间,韦如夏匆匆忙忙从地铁站口跑了出去。待两人到了剧院门口时,骆瑭停住脚步,对韦如夏说道:“你先进去,我过会进去找你。”
两人的票买的是挨着的座位,这里骆瑭比她要熟,韦如夏没有多问,点点头后先进了剧院。
安城剧院很大,刚进大厅就看到了《风沙》的演出指示牌。这场话剧热度很高,韦如夏是瞒着韦子善过来的,话剧票她没有抢到,是骆瑭帮忙抢的。
剧院座位共两层,分了三大片。韦如夏和骆瑭坐在正中间那片第五排,靠着中央走廊的位置。现在刚刚六点,剧场里坐满了人,韦如夏看了看时间,转头望向后面话剧院的门。
门口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在进进出出间,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怀中抱着一捧鲜艳的花束走了进来。
少年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斯文,他身材颀长,穿着衣服看着仍有些少年特有的单薄。抬眸看向剧场中间,与韦如夏视线一对,少年捧花而来。
骆瑭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苏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甚至走在走廊上,周围人们的视线多多少少也会往他身上投过去。他习惯了这种视线,拿着花束走到韦如夏面前,两人距离一拉近,骆瑭的脸更加清晰好看。
韦如夏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原来是去买花了,她想起上次他去奶奶病房看她,也是捧了一束花。
在她想着的时候,骆瑭将花递了过来。清香扑鼻,韦如夏抬眼看着骆瑭。少年双眸清澈,眼尾淡淡一扬,说:“给韦叔叔的,不是给你的。”
韦如夏笑着将花接了过来,看着他道:“可是我也喜欢啊。”
骆瑭唇角微抿,看着她的笑容收回视线,坐在了她的身边。
韦如夏是第一次观看父亲的表演,她没想到平常那么儒雅的一个人,在舞台上能够表演的那么有张力和感染力,韦如夏被震撼的同时也充满了自豪。
待话剧一结束,演出人员集体谢幕,骆瑭让开位置,韦如夏捧着花束,混在一群粉丝中间跟着上了台。
粉丝们上台献了花就会排着队依次再下去,韦如夏跟着队伍,听着韦子善对粉丝说得谢谢声中,将花递给了他。
韦子善穿着演出服,一身长衫格外素雅,他原本的笑容在看到韦如夏后,渐渐放大。韦如夏将花递了过去,待父亲接过,她准备下台就走,而临走时,被韦子善拉住了。
“站我旁边。”韦子善将身边闪开一个位置,拉着韦如夏站在了那里。
韦如夏没想到会被留在台上,父亲的手就拉着她的手,刚刚表演完,他手上带着凉凉的汗意,她突然被他拉住,台上的人一时间都在看她,韦如夏有些恍然。
待粉丝献花结束,韦子善作为主演上前迈了一步,身后韦如夏也被拉了过去。场下观众看着他身边的韦如夏,不知道这个个子高挑的小姑娘是谁。
韦子善带着韦如夏先鞠了一躬,而后笑着看了韦如夏一眼,介绍了一句。
“这是我女儿,韦如夏。”
在场的观众里,不少都是韦子善的粉丝,知道他是单身,没想到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而话剧的粉丝素质层次高,听到他的介绍,场上又是爆发了一阵掌声。
韦如夏惊讶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下面掌声雷动,韦如夏的心都被震得砰砰跳。父亲向所有人介绍了她,承认了她的存在,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应该是高兴。
场上谢幕一结束,韦子善带着韦如夏去了后台。今天是韦子善生日,剧院也给韦子善准备了东西庆生。
但韦如夏既然来了,韦子善自然是先陪她,将衣服换下,韦子善说了声抱歉后,带着韦如夏出了后台。
韦如夏在韦子善去换衣服的时候,接受着大家的笑脸对待,同时她也收到了骆瑭的短信,他说他有点事,让她吃完饭后联系他。
韦子善被韦如夏带去了安城饭店,进入包厢,两人坐下,窗外夜色如画。点好菜后,韦子善看着对面的韦如夏,问道:“你怎么定的这里?”
她对安城不熟,而安城饭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得下。不光安城饭店的事情,今天剧院的票也很难买,没想到都被她给弄到了。韦子善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儿女的孝心,这是他以往所感受不到的。
“骆瑭帮的我。”韦如夏给韦子善倒了杯水笑着回答道。
经她这么一说,韦子善懂了,他问道:“骆瑭呢?”
“他说有点事情要处理,让我吃完了叫他。”韦如夏回答道。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韦子善抬眼看着韦如夏,眼底闪过一丝愧疚道:“我陪你的时间还不如骆瑭陪伴你的时间多。”
韦如夏不以为意,她笑眯眯地道:“骆瑭和我是同班同桌,你要工作,这不一样的。”
提到陪伴,包厢里又陷入了沉默。服务员将饭菜上齐,韦子善看着熟悉的菜品,神色沉静。
这是父亲今年第一次没有奶奶陪在他身边过的生日,因为母亲的缘故,这十多年他身边也就只有奶奶陪伴着他,他也很孤独。
韦如夏看着父亲落寞的眼神,心下有些沉,她望着父亲,说道:“以后你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着你过的。”
听了韦如夏的话,韦子善眸光微动,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牵起唇角笑了笑。
拿了筷子,韦子善夹了菜品吃了一口,安城饭店的本帮菜自然是最正宗的,然而味道却不如记忆中母亲做的好吃。他吃了两口后,对韦如夏道:“我接下来的时间都会很忙。”
下个月去邱城演出,后续的巡回演出时间表也排出来了,要飞大半个国家。到时候他在家的时间很少,不能留韦如夏自己在家。
“我最近在想办法,暑假你可以陪我去演出,但平时不能自己在家。”
韦如夏的注意力停在了暑假陪父亲上,而她暑假不能一直陪着他,她还有事情要做。韦如夏抬眼看看韦子善的神色,抿了抿唇,她刚要开口,对面父亲手上的筷子突然掉了。
韦子善在第一时间用左手拿住了僵硬的右手,韦如夏心下一慌,连忙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韦子善左手捏着右手虎口,他抬眼看着一脸紧张的韦如夏,她好像被吓到了。
知道韦如夏心里怎么想,韦子善尽力地安抚着:“最近太忙了,有些累,看过医生了。”
他觉得有些抱歉,韦如夏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听了父亲的话,韦如夏跳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头皮发麻,带着些轻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在吃饭的途中,父亲的手再也没出过问题,韦如夏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吃过饭,父亲还要回剧院开会,韦如夏给骆瑭打了个电话。
她打完电话刚到大厅,就看到了坐在大厅等待着骆瑭。骆瑭拿着手机,手肘放在沙发沿上,正在打游戏。
似乎察觉到了韦如夏的视线,骆瑭将手机一收,起身走了过来。
“走吧。”
“嗯。”韦如夏答应道。
两人坐地铁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接近四月,夜风都是暖的,吹得人很舒服。两人并排走在小区的长路上,路灯的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给父亲过完生日的韦如夏似乎并没有多开心,一路上话不多。骆瑭跟在她身边,看着她长腿迈开,抬脚踩着一块一块的地砖。
在快到两人家里的时候,少女脚步突然一顿,她回头看了骆瑭一眼,脸上带着惊奇的笑对骆瑭道:“樱花开了。”
这棵樱花是骆瑭的外公种的,就在他家路对面,已经有些年岁了。早上去上学路过的时候,花儿还没完全开放,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已经完全开放。高高的樱花树和路灯站在一起,散发着幽幽清香。
骆瑭应了一声,韦如夏已经走到了樱花树下。少女身材高挑,背影纤瘦,她仰头看着树上的樱花,低垂的马尾随着她的视线转动一下又一下地扫过她光洁白皙的后颈。
“好看。”韦如夏夸赞着,她伸手想要去碰触一下花瓣,但她身高不够。在她将要收回胳膊时,她胳膊旁边伸出了一条胳膊,将那枝樱花折了下来。
树枝折断的声音很清脆,韦如夏看着少年将樱花递了过来,突然浓郁的花香让她心下一动。她伸手接过来,指腹捏着樱花枝,冲骆瑭一笑。
骆瑭看着她渐渐绽开的笑,黑亮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光。他看着韦如夏手上的那枝樱花,问道:“开心么?”
“开心啊。”韦如夏嗅着花香,刚刚在饭店里不安的心也渐渐被安抚了下来,她指腹捏着樱花枝,抬眼看着樱花树,说道:“但你折下来树就不好看了。”
骆瑭看着她,斑驳的光影覆盖住他的眉眼,少年神色沉静,声音淡淡,在夜色里添了一股温柔。
“我不管树好不好看,我只管你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开心你就抱抱我,开心你就亲亲我~
第28章
体校那伙人没有食言,周四课外活动的时候, 胡吟吟站在汉服社活动室的窗前, 看到了楼下涌进来了一批人, 为首的就是昨天被韦如夏暴揍的那个老大。
“夏夏, 你快藏一下!”十几个人目标明确,冲着艺术楼来的,很明显是来找韦如夏的。
胡吟吟着急忙慌地拉着韦如夏出门去躲, 韦如夏也在她拉着她出门的时候知道了昨天那群人找她了。带了十几个人,还真是够看得起她的。
两人刚出门, 就听到了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和几个人的说话声。胡吟吟一听糟糕, 拉着韦如夏进门,对汉服社里的人说道:“快快快把她藏起来。”
韦如夏还没反应过来,被汉服社几个小姑娘拉到了汉服社最里面的角落蹲下了。胡吟吟抬眼一看韦如夏藏好了, 打开门跑了出去。
汉服社的小姐姐们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听着外面在几个社团办公室找人时的喊声和骂声, 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等到最后汉服社的门被踹开, 几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踹门的是昨天那个小眼睛,眼睛虽小, 丝毫不影响他的嚣张。进门看到一排女生站在那里,他扫了一眼, 和身后的人说:“黄哥, 没在这里。”
他说完转身准备走,门还没带上,又被人给推开了。小眼睛赶紧闪开, 被叫黄哥的那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看着站着的人一笑,说道:“小姐姐,让开我看看你们后面呗。”
听声音韦如夏就辨出了这个黄哥就是昨天拿卡抽汪鸣脸的那个男生,他声音与外表不符,有些尖细刺耳。
几个汉服社的女生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躲开。这时,小眼睛也察觉出不对了,他踮着脚往后看了一眼,个子不高仍然看不到,伸手就去撕他身边的那个女生。
“给我滚……啊!”
在他要抓住那女生的时,手腕突然被钳住,力量大到让他以为自己的手腕被捏碎了。他身子疼得一弯,抬头看到了韦如夏。
韦如夏捏着小眼睛的手腕,站在吓傻了的汉服社的社员面前,望着门口那十几个人,神色淡淡。
“有什么事情出去解决,跟她们没关系。”
不得不说,黄哥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刚的女生,打架厉害,表情管理得也厉害。见到这么多人来找她,神色丝毫不慌。怎么?她还能以一敌十啊?
黄哥看着韦如夏,冷笑一声,问道:“你不是骆瑭的邻居么?就你自己跟我们解决啊?有本事去叫骆瑭来啊!”
他话音一落,后腰侧瞬间被人猛踹一脚,这一脚杀伤力巨大,他又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趔趄趴到了韦如夏的面前。
身后一片吵嚷声,黄哥只看着一双篮球鞋出现在他的面前,将韦如夏那对长腿给挡住了。黄哥还未抬头,肩膀被人踩住,头上传来少年冰冷的声音。
“叫我干什么?”
“啊啊,骆……骆哥!”黄哥右边的肩膀被踩住,左手疼得捶地,抬头一眼,吓得冷汗直流。
面前出现的背影让韦如夏仰起了头,骆瑭好像长高了,背影笔直挺拔,汗水顺着他白皙的后颈流下,带着属于青春期的躁动和力量。
他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汗涔涔的手心冰冰凉,紧紧贴着她的手心,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血管的跳动,让韦如夏的心也随之一动。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愣了一下,待骆瑭回头看他时才回神,她看着少年漆黑清澈的双眼,笑着说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从体育馆快速跑到艺术楼,剧烈的运动强度让胸腔内心脏咚咚作响,骆瑭脸上微热,脚上渐渐加大力量,声音依然冰冷。
“找她干什么?”
眼前这个阵仗,算是让黄哥他们一伙人彻底相信了骆瑭和韦如夏是邻居,别说是邻居,说她是骆瑭的祖宗他们都信。
一看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黄哥疼得嗷嗷叫,边叫边说:“没……没事,没事,骆哥,我们错了!”
门口韩竣松和王思来堵住几个想要逃跑的,笑着说道:“别啊,既然来了就说清楚什么事儿,咱们把恩怨了了。”
正打着篮球赛呢,胡吟吟一说体校的人来堵韦如夏,骆瑭球赛也不打了,篮球一扔就往艺术楼跑。说没事就没事了啊?耽误他们打篮球赛,他们还一肚子火呢。
听着地上人的痛嚎,骆瑭收回脚,冷眼看着地上的人,言简意赅。
“滚。”
黄哥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跑了。
事情处理完,放学的铃声也响了,和汉服社的人道别,韦如夏和胡吟吟出了门。外面骆瑭和韩竣松等着她们,骆瑭靠着窗台站着,他穿着白色的篮球服,少年骨形极好,露出的肩膀和小腿肌肉结实紧致,长而有力。
见韦如夏出门,骆瑭起身,说道:“走吧。”
刚刚等胡吟吟换衣服的时候,胡吟吟跟她说了她去叫骆瑭过来时候的场景。想到他篮球赛也没打完就跑来帮她,韦如夏看着骆瑭,眉眼和心里都是笑。
“你篮球赛怎么办?”韦如夏问道,“算是输了吗?”
“嗯。”骆瑭一边下楼,一边淡淡应了一声:“输了就输了,没什么。”
骆瑭好胜心向来强,今天这么说,也算是让韩竣松开了眼。他走在骆瑭身边,问韦如夏道:“大长腿,他们怎么惹上你的?”
韦如夏战斗力很强,但她性格温和,不是个惹事的人,除非他们先惹了她。
“他们几个人堵了大眼睛抢了他银行卡,然后夏夏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昨天回来后就上课了,胡吟吟都没来得及把这个八卦讲给韩竣松听。
“什么大眼睛?”胡俊松问道。
从艺术楼出去,灼热的太阳让韦如夏微微眯了眯眼,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一个体校的学生,和吟吟去买烤肉拌饭的时候经常碰到。”
她刚说完,跟在身后的胡吟吟就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昨天大眼睛跟你表白后我才想明白了,他肯定是想去见你才经常去买烤肉拌饭,故意造成偶遇的……”
四个人走在去体育馆的路上,骆瑭和韩竣松还要去体育馆换衣服,体育馆里面的人往外走,骆瑭站在台阶前,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韦如夏。
“什么表白?”
他声音很轻,眉眼安静,但双眸里透着股韦如夏从未见过的陌生情绪,让气氛一下陷入了沉寂。胡吟吟和韩竣松也感受到了,他们也停下脚步噤了声。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骆瑭这么看过来,让韦如夏心下一飘,她将视线移开,轻描淡写道:“就跟我说他喜欢我。”
“你怎么回答的?”骆瑭问。
韦如夏一笑,看着骆瑭说道:“我拒绝了啊。”
面前少年眼中凝聚的情绪稍缓,韦如夏舌尖抵了抵腮帮,说道:“高中还没毕业呢,不能早恋的。”
“噗。”旁边韩竣松被她这个言论给逗乐了,旁边胡吟吟一胳膊肘捣在了他的胸腔,韩竣松瞪大眼睛,张嘴用气声问了一句:“干嘛?”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影响到骆瑭,韦如夏的话像是一道门,一下把他和她隔开了。骆瑭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你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轻飘飘的一句,只有韦如夏听到了,她的心也被说得有些燥。韦如夏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体育馆,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骆瑭生气了。
待骆瑭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坐地铁回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她梳理着今天下午她和骆瑭的对话,还没有梳理出个所以然,两人就到家了。
韦子善和杨舒汝正站在骆瑭家的门口聊天,杨舒汝抬头看到了放学回来的两个孩子,笑眯眯道:“放学啦?”
“杨阿姨好。”韦如夏笑着打了声招呼,旁边的骆瑭也叫了一声“韦叔叔”
两个大人笑着点点头后,韦子善就要和韦如夏回家,杨舒汝在他走前笑着说了声“就这么说定了”,韦子善点头道谢后,带着韦如夏回了家。
李阿姨已经将晚饭做好了,韦子善专门等着韦如夏回家和她一起吃。两人洗了手后进了餐厅,开始父女俩的晚餐。
父亲最近很忙,但他会从他少有的休息时间里抽出时间来陪她。韦如夏看着他的手,没有什么大碍,心里开心又满足。
韦子善看她吃着饭都能笑起来,他自己也笑了笑,说:“你杨阿姨想让你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住在她家,你觉得可以吗?”
他一开始就头疼这件事,没想到杨舒汝竟然主动提了出来。洛夫公寓治安虽好,但她怕韦如夏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家睡会害怕。而她常年在家,骆瑭旁边的客房也一直空着没人住,让韦如夏住过去也不过是住得近了一点而已,也方便两个孩子交流学习什么的。
杨舒汝向来是热情的,她身上有一种母性,让韦如夏觉得特别亲近。
“我中旬就要开始巡演了,我在家的日子你就在家住,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就去骆瑭家住。”韦子善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我再另外想办法。”
她和骆瑭虽然亲近,但毕竟骆瑭是男生,不会和女生一样那么方便,韦子善这点还是想的比较周到的。
“不用,我可以住他家。”韦如夏不想再多麻烦,而且她和骆瑭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韦如夏看着韦子善的手问道:“你手没事了吧?”
韦如夏果然还记挂着他的手。
韦子善一笑,拿着筷子的手活动了一下,回答道:“没事,只是累了。”
“你要多休息,不用每天都回来陪我吃晚饭。”韦如夏说道。他每天从剧院跑回家,再回剧院演出,来来回回也挺折腾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饭。”韦子善说。
韦如夏看着父亲,笑起来说:“我也喜欢和你一起吃饭。”
刚吃完饭,韦如夏回到书房拿出课本准备做作业。课本拿出来的时候,韦如夏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是胡吟吟。
“喂。”韦如夏双手正在打开试卷,她用耳朵和脖子夹着手机,笑着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干嘛呢?”胡吟吟笑嘻嘻地问道。
两人一般都是微信联系,胡吟吟很少打电话过来,韦如夏将手机拿好,说道:“准备做作业了。”
“哦。”胡吟吟应了一声,她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她顿了半晌,语气里带着犹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骆瑭……”
吃过饭,杨舒汝也和骆瑭说了她和韦子善讨论的事情,说完以后,杨舒汝看着儿子的表情,问道:“你肯定同意吧?”
骆瑭拿着球逗着阿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杨舒汝看着儿子高冷的样子,笑着说:“哎,你不高兴吗?不高兴那我和你韦叔叔说不让夏夏住过来了……”
她还没说完,骆瑭双手放下,双肘放在膝盖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妈……”
看着儿子的表情,杨舒汝哼哼了两声,得意地说:“哼,我知道你的小心思。”
连母亲都能看得出来。
骆瑭将球扔到一边,阿芒过去捡了,他叫了阿芒,起身回了房间。
回房后,骆瑭坐在书桌前将课本打开了,他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整个高中的课程他都已经看完了,甚至历年的高考卷子他都已经做完了好几套,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正看着书的时候,站在窗边的阿芒突然叫了一声,骆瑭回神,走过去摸了一下它的头,问道:“怎么了阿芒?”
“糖糖!”窗外传来了韦如夏的叫声。
上次得到了他的许可后,她在别人面前还给他留足了面子,不轻易叫他“糖糖”,只有在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叫。
少女声音清脆好听,一声“糖糖”叫得格外甜。
骆瑭往下看了一眼,韦如夏仰头看着他,冲他笑着。见他探头看过来,韦如夏指了指他家的院子,示意她在那里等他。
他起身下楼,出门的时候看到韦如夏双臂担在他家院子的矮墙上等他。现在这个时间,春风微暖,夕阳还剩了一点点,红色的阳光再她身上罩了一层红光。
骆瑭走过去,他双臂也担在了矮墙上,两人隔着一面墙,一左一右地站在那里。
见骆瑭站定,韦如夏仍然笑眯眯的,她看着骆瑭说:“我爸跟我说他不在家的时候让我住你家,杨阿姨跟你说了吗?”
“嗯。”骆瑭应了一声,抬眼看着韦如夏身后的斜阳。
他回家换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冷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衬得看着温暖了些。骆瑭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韦如夏能感觉得出来。
韦如夏望着骆瑭的眼睛,问道:“你不开心啊?”
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天际线下,骆瑭回头看着韦如夏,喉头微动,淡淡地说了一句:“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韦如夏表情变了变,她看着骆瑭家院子里已经开花的那小小的一棵无穷花,说道:“我爸刚刚问我高中有什么规划,我跟他说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在她的规划里,高中就一心一意的只有学习,没有其他杂念。
骆瑭微抿双唇,眸色深沉。
但是韦如夏还没有说完,她牵起唇角笑起来,笑得坦荡而和煦,她望着无穷花,跟骆瑭说道:“你学习好,我要考得好一点,要不然未来没办法跟你一个学校或者一个城市。”
骆瑭双眸一松。
韦如夏视线从无穷花转移到骆瑭的脸上,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叮嘱道:“平时你考差点不要紧,高考可要用心啊。”
“啪”得一声,小区里的路灯亮了。嘶嘶响着的路灯将少女的脸照亮,同时照亮了她的笑容。她刚刚说的话,意思似乎就是表面意思,而又似乎包含了其他意思。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骆瑭对上她的眼睛,声线平静。
“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城市?”
韦如夏“唔”了一声,而后又是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低头看着矮墙上冒出的青苔,手指轻敲了一下,坦荡荡地说:“我离不开你。”
原本像是被蚕丝包裹住的心脏,一下被糖浆浇灌而开,没有了束缚,心跳跳得快速有力。骆瑭垂下眉眼,他看着韦如夏,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啊?”韦如夏愣了一下,回道:“杨阿姨跟你说我要住你家了吗?”
“下一句。”
“哦,你不开心吗?”
“没有,挺开心的。”
不管她离不开自己是出于什么情感,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离不开我的什么?精神还是肉……
夏夏:晋江管理员作话了解一下。
糖糖:……
第29章
月考结束后一个月就进行了期中考试,韦如夏学习进步很快, 从三十名前进到了十六名。她成绩的突飞猛进, 少不了骆瑭的帮助。而给予她如此大帮助的骆瑭, 成绩也是当仁不让, 挤进了班级前三,并且非常有戏剧性的每次名次表上都压着李奕廷。
四月中旬后,韦如夏就搬进了骆瑭家。她的饮食习惯还未完全适应安城的饮食, 所以每天仍然是李阿姨照顾她的三餐,吃过饭后, 她才会去骆瑭家和他一起做作业。
接近六月, 天气愈发得热了,韦如夏做完作业后,拿着课本靠在了骆瑭房间的窗边。窗边铺着干净的地毯, 正上方是冷气出口,吹得韦如夏格外惬意。
她手上拿着物理书, 正在做骆瑭刚刚给她讲过的那道物理题, 数学跟上以后,物理又成了她的短板。到了十六名, 成绩不怎么好往上爬,韦如夏每天都学得脑壳疼。
正算着的时候, 脸上突然一凉, 冰得她微一哆嗦。她抬头看了一眼,骆瑭手上拿了一根冰淇淋,旁边还跟了阿芒。
脸上的凉意还未消散, 韦如夏笑着将书放在了腿上,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后,伸手接了冰棍。拆开包装,咬一口,冰凉的感觉在舌尖化开,韦如夏浑身舒爽。
递了冰淇淋后,骆瑭拿着漫画书就势也坐在了窗边,两人一左一右靠着窗台坐着,身边蹲坐着刚刚骆瑭出去拿冰淇淋时跟来的阿芒。
在她绞尽脑汁做题的时候,骆瑭看漫画书已成为常态,脑子聪明韦如夏羡慕不来。她咬着冰棍,看着骆瑭问道:“你怎么不吃?”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色的短裤,靠着窗户坐着,听了韦如夏的话,少年将手上的漫画书翻页,头也没抬地说:“不喜欢吃。”
骆瑭口味偏甜,平时也吃甜食,但他好像不太喜欢吃凉的东西,她住进他家后,每次都是他拿了冰淇淋给她,他自己不吃。
头顶的凉气垂直吹下,凉风扫着露出的脖子,干燥凉爽。韦如夏舌尖带着甜,她侧头看着骆瑭,边咬着冰淇淋边说:“你不喜欢吃为什么买?”
因为这句话,骆瑭侧过了头,身边的少女穿着棉麻的背心和短裤,长长的一截锁骨笔直精致,顺着修长的脖子而上,少女眼角弯弯,浅棕色的眸子里带着戏谑。
微抿了抿唇,骆瑭将漫画书合上,垂眸看着她,沉声道:“你不吃就拿来。”
在说完这句后,骆瑭伸手就去拿韦如夏手上的冰淇淋。韦如夏边将冰淇淋举高,边笑着说:“我喜欢吃,我问得是你不喜欢吃为什么买……”
韦如夏现在身高172,比起身高185的骆瑭来,将冰淇淋举高丝毫不占优势。她后来改变策略,身体往她的方向歪,将冰淇淋拿远。而她没把控好力道和角度,在骆瑭快够到她的手时,身体一下失去平衡,韦如夏倒在了地毯上。
身前的骆瑭,怕压着她,手臂撑开在她的身侧,停止了去拿她手里的冰淇淋。
气氛好像就是在一上一下的对视过后变得有些不一样,骆瑭低头看着身下的韦如夏,他双臂撑得笔直,两人距离不算近,但在冷飕飕的凉气中,两人的呼吸温热发烫,交织在一起,烫红了他的耳根。
身上的少年眸深似海,韦如夏看着他白净斯文的脸,心跳略略加速,她将脸撇向一边,冲着坐在一边的阿芒笑道:“阿芒,他欺负我。”
阿芒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听到韦如夏叫它后,它起身走到韦如夏面前,低头咬住了她手上的冰淇淋。
韦如夏:“……”
抬眼看着阿芒将冰淇淋吃下去,骆瑭撑起自己的身体,将韦如夏拉起来,眼角轻轻一挑,道:“我再去给你拿一根。”
仰头看着骆瑭,韦如夏舔了舔唇角,笑眯眯地说:“好。”
骆瑭这一根冰淇淋拿得时间有点久,韦如夏将手上的那道物理题做完,杨舒汝敲门走了进来。韦如夏看到杨舒汝,笑着叫了一声:“杨阿姨。”
“哎。”杨舒汝笑应了一声,看着她在学习,就道:“你蔡阿姨过来找你。”
蔡阿姨指的是父亲的助理蔡欣佩,韦如夏一听,应了一声“好”后,就从地毯上站起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韦如夏问杨舒汝:“骆瑭呢?”
说是去拿冰淇淋了,怎么拿那么久。
“说是热,去洗澡了。”杨舒汝说完,推开骆瑭房间的门试了试温度,喃喃道:“这房间冷气可以啊。”
现在也快到晚饭时间了,相比骆瑭妈妈也会告诉骆瑭她回家了,韦如夏就没再管。蔡欣佩就在骆瑭家的客厅等着她,韦如夏看到她后,笑着叫了声“蔡阿姨”,然后两人就回了韦如夏家。
《风沙》的巡演从四月十五开始后就没有停下,一直在各个城市演出。韦子善中途就回来了一次,也是风尘仆仆的,看上去很劳累。
韦如夏有些担心韦子善的身体,但每次和他视频看他状态都不错。韦子善很喜欢话剧,也喜欢话剧演员这个职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应该再累也会很开心吧。
蔡欣佩是和韦子善告假回来的,她儿子今年高考,倒计时还有十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想回来陪着儿子。
她能够回来,韦子善就托她来看看韦如夏,所以她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到了家里,韦如夏给蔡欣佩倒了杯果汁,蔡欣佩喝了一口消了燥热,询问着韦如夏在家里的情况。
她自己在家,有阿姨定点给她做饭,家里的卫生和院子里的花草也会有专人打理,她现在基本上住在骆瑭家,除了没有父亲陪着,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蔡欣佩听着韦如夏说完,笑了笑,道:“高考那几天你们放假吗?放假的话可以去找你爸,我给你订机票。”
“不放假。”韦如夏坐在蔡欣佩旁边,回答道,“我们那两天半有安排,去博物馆和科技馆参观。”
“哦,这样啊,那没办法去了。”蔡欣佩说完,又问道:“你们暑假什么时候放假?”
“七月十九号,放假挺晚的,但是假期长。”韦如夏说完,思索了一下后补充道:“我想晚点……”
“放假早点过去吧,你爸爸很想你。每天演出完那么累,都不忘了每天跟你视频。以前倒看不出来,还是个女儿奴。”蔡欣佩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最后,她只说了一句:“他很爱你。真的,好好陪他。”
蔡欣佩兀自说完,才察觉到刚刚韦如夏的话还没说完,她抬眼看着她,问道:“你刚刚还要说什么?”
“哦,没什么。”韦如夏回神,她冲着蔡欣佩一笑,道:“我也想他。”
自从李夙和去世后,韦子善的精神大不如从前,好在有这个女儿支撑着。看到父女俩关系缓解变好,她心里也挺高兴,将果汁喝完,蔡欣佩起身说道:“行,那没事我先走了,我也该回家看我儿子了。”
等到晚上七点,韦如夏还没有过来。骆瑭带着阿芒出门,看到了正在她家院子里浇树的韦如夏。阿芒看到韦如夏后,汪汪叫了两声,韦如夏抬头,看到骆瑭后一笑,用脚踩了踩身边小树苗的土。
骆瑭牵着阿芒到了她家的院墙前,看着小小的树苗,问道:“什么树?”
“梨树。”韦如夏将工具堆到一边,拧开水龙头,冲着手上脚上还有腿上的泥。
他家院子里的无穷花已经开花了,她又在她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骆瑭看着她用手洗着腿上的泥,她站在墙边,灯光被墙挡住,形成了一个灰蒙蒙的夹角,刚好将她笼罩在那个夹角里。
阴影虽然灰蒙蒙的,但她的双腿却是雪白,能在黑影中看清楚修长笔直的轮廓。
“喜欢吃梨?”骆瑭也想不她种梨树的理由来。
“唔。”韦如夏洗完身上的泥,双腿被夜风吹过,凉飕飕的,她跺了跺脚,走到骆瑭身边,两人又是隔着院墙站着,韦如夏笑着说道:“不是,我妈喜欢梨花,我就种了一棵,下个月是她祭日。”
韦如夏不是个愿意将自己的消极情绪转移给别人的人,所以就算提到母亲的祭日,她仍然是带着笑的。她并不是不难过,只是懂得隐藏。
骆瑭望着她,问道:“想回去么?”
韦如夏的母亲葬在了冬镇,距离安城上几千公里的地方,冬镇和安城的距离横跨了整个国家。
“不了。”韦如夏摸了摸鼻子,说道:“那天刚好期末考试。”
她本想考完后再回冬镇,但蔡欣佩的话让她决定今年先不回去了。相比已经去世的亲人,对在世的亲人的陪伴更为重要。奶奶今年刚去世,父亲精神和身体都不大好,工作又那么忙。母亲在临去世前,曾跟她说过她对不起韦子善,让她帮她偿还。偿还倒谈不上,但她会尽自己的能力多陪陪他。
“明年。”骆瑭突然说了一句。
“啊?”韦如夏抬头看着他,热风吹着她,发丝搔着脸。
骆瑭看着她飘在颊边的刘海,淡淡地说:“明年就有时间了。”
听完她的话,韦如夏一笑,应了一声:“对啊。”
等他们高考之后,会有长达三个月的高考假期,到时候她肯定要回冬镇一趟。
高三的学姐学长们煎熬的三天,对高一的学生们来说可能还有点远,但对高二的学生们来说就比较近了。因为这次暑假一结束,他们就要升入高三了。所以高考这三天的参观活动,高一的学生明显比高二的要兴奋活跃得多。
这几天高考,大部分老师参与监考,所以带他们去博物馆和科技馆的老师比较少。开始还能走成一个大队,后来就各自分散了,都不同的讲解员在不同的地方带着。
下午的参观只有两个小时,参观完后,大家就各自回家,住校的学生学校统一安排住宿。老师在三楼大厅内一说解散,学生们就兀自跑了。
韦如夏和胡吟吟告别后,找到骆瑭准备跟他一起回家了。他们现在在三楼,要坐扶梯下楼,临下楼前,韦如夏叫住了前面的骆瑭。
“骆瑭。”
学校组织参观,要统一着装,骆瑭穿着校服,白衬衫将少年衬得少年气十足。他脖子挂着耳机,肩上搭着背包,听到韦如夏的叫声后,回过了头。
少年甫一回头,精致的五官与少年气融合在一起,旁边几个路过的女生看到,相视一笑后脸红着跑开了。
韦如夏看着骆瑭的脸,也是一笑,对他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骆瑭应声后,韦如夏就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里大部分都是一中的学生,韦如夏走到里面,正准备打开门进去,衣角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韦如夏回头,她身边站着两个长发女生,拉住离她近的那个,看她校服上绣的字样,是高一的。
女生长得很漂亮,长睫毛大眼睛,白皮肤樱桃唇,见韦如夏回头,她还有些害羞,抿抿唇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学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韦如夏出门的时候,骆瑭刚玩儿完一局游戏。韦如夏进去的时间不长,但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待她走近,骆瑭将手机收起,问了一句。
“怎么了?”
韦如夏“唔”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信封,把刚刚卫生间里的事情和骆瑭简短地汇报了一下:“有学妹让我给你递情书。”
骆瑭收情书是家常便饭,以前是校霸加校草,现在是校霸加校草加学霸,三重身份加持,足以让一中的女生为他疯狂。
韦如夏说完,冲着骆瑭一笑。骆瑭看着她的笑,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粉色信封,不用细看,就知道信封里的内容是什么。
她竟然真的帮别人递情书给他。
科技馆三楼的太阳斜照进来,照得骆瑭心下有些燥,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扶梯走去。
骆瑭突然转身就走,韦如夏一下没回神。骆瑭腿比她长,韦如夏追得有些微喘。
“我还没说完呢。”韦如夏看着骆瑭的背影,唇角已经牵了起来,她追上骆瑭,伸手拉住了他。
两人站在科技馆的走廊里,阳光将少年白皙的皮肤都照得有些透明。他双眸漆黑,安静地看着韦如夏,问:“说什么?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骆瑭声音平静,但却能感受到他情绪像是起了静电的阿芒的毛发,有些许的炸毛。韦如夏将表情收起,拿着信封挥了两下,说道:“哦,学妹的情书,学妹让我帮她丢掉。”
科技馆外面是玻璃做的,他们现在站的这条走廊能被太阳晒到。虽然馆内冷气很足,韦如夏仍然被晒得脸有些红。
骆瑭静静地看着她,转身站在了她面前,将她面前的阳光挡住了。后背被晒得有些热,骆瑭心里带着些燥,他问韦如夏:“为什么?”
少年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他的阴影里,韦如夏仰头看着他微拧的眉心,笑着回答道:“因为我跟她说我们俩现在住在一起。”
一句话像是在他心里开了一瓶冰镇汽水,“嘶”得一声,浇灭了他心里的燥。骆瑭喉头一动,眉心舒展,敛眸看着面前的韦如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听着他第二遍“为什么”,韦如夏唇角的笑意渐渐加大,她眨了眨眼,说:“像阿芒一样,护着。”
她话一说完,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骆瑭,漆黑清澈的双眸深处瞬间蓄满了笑意。
“韦如夏。”骆瑭叫了一声。
看得出他情绪的变化,韦如夏笑起来,应了一声:“干嘛?”
面前少年在得到她的回应后伸出了手,他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少年掌心微凉,声音温柔:“冰淇淋吃不吃?”
韦如夏舌尖抵了抵下唇,点头说道:“吃~”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那你也挺乖的。
第30章
在最最炎热的夏季,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高二分科后, 考试安排完全按照高考的模式走, 一共考两天半。到了高二下学期, 就算老师不急, 学生们自己心里也会着急,毕竟开学就是高三。
期末考试共安排了三天,每天考完当天的科目, 学校安排学生像高考一样在学校里上两节课的晚自习。
待晚上八点半,晚自习下课, 同学们从学校陆陆续续回家。
韦如夏和骆瑭穿过门口接孩子的家长群, 两人进了地铁站。八点半的地铁站,乘客相对较少,基本上都会有位置坐。
安城七月的热, 韦如夏去年是在伊镇体会的,今年在市区, 远比小镇的热更为难熬。直到坐在冰冷的座位上, 头顶吹着凉气,刚刚在地铁站外沾染到身上的闷热才渐渐消掉了一些。
坐下之后, 韦如夏把书包放在腿上,将刚刚还没看完的题拿了出来, 问旁边的骆瑭道:“这道题我怎么都解得和答案不一样。”
题在前些天刚刚发下来的物理试卷上, 最后一天要考理综,里面有韦如夏比较吃力的物理。她前面两天考得都不错,如果物理能稳定发挥, 这次名次前进不成问题。但就怕到时候,理综再有什么意外。
骆瑭双手抱臂,后靠在地铁上,他原本在闭目养神,韦如夏一说话,他掀开眼皮,浓密的睫毛下双眸乌黑。侧眸看了一眼韦如夏手上的题,他伸手接过试卷,拿了笔演算了起来。
原本她怎么也解不开的题目,在骆瑭手上,像是解了个活结一样简单。他步骤也并没有多复杂,三四行式子写完,将结果算了出来。算完后,笔尖在一边的主要公式上画了个圈,沉声道:“你用错公式了。”
少年微垂着眼睑,眉弓与鼻梁高挺,将整个五官轮廓撑得深邃精致。韦如夏看着他刚刚划得公式,笑了笑,说道:“怪不得出来的结果老不对。”
按照骆瑭的思路,韦如夏自己又解了一遍,少年后靠在地铁上,微歪着头,垂眸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将题目解开了。
做完以后,韦如夏没有继续做题,今天考试本就累,又上了两节晚自习,她已经有点头疼了。没再继续做题,韦如夏回头看着骆瑭说:“我明天下午考完试就去机场。”
家里的行李这两天都已经打包好了,等明天下午,韦子善安排的人会来接她去机场。
她暑假要去找父亲,好像还是不久前才定下的计划,眨眼间就要走了。今年的暑假有一个半月,韦如夏中途不会回家。
韦如夏说话的时候,神色和语气并有什么变化。她小小年纪已经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对于这种短时间的分别,韦如夏并不放在心上。
骆瑭看了她一眼,将视线收回,头靠在地铁上闭上眼睛道:“那冰箱里的冰淇淋我都给阿芒吃了。”
她走了,家里冰淇淋没人吃。听他这么一说,韦如夏体会到了一点点两人在一起和分别后的不一样来。她觉得有些遗憾,也将头靠在了地铁上,说:“那我今晚回去多吃几根。”
头靠在地铁上,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头发传递到了头皮,韦如夏头脑渐渐放松,竟然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骆瑭没听到身边的韦如夏再发出什么动静来,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她手指还夹着铺展开的试卷,另外一只手拿了一只笔,此时正头靠着地铁,睡得恬静安稳。
将身体坐直,骆瑭把她手里的试卷抽了出来,上面还有两道应用题她做错了没有修订。骆瑭抬眸看了韦如夏一眼,将她手上的笔拿了过来,把试卷铺在腿上开始演算。
地铁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这个时间大多是加班刚刚结束,没人还有精力说话,所以车厢里只能听到地铁疾驰的声音。
地铁行驶的并不平稳,一次大拐弯,车厢一阵动荡,韦如夏的头往前一倾后,又要靠回地铁上。因为惯性,她回去的力道有些大,韦如夏睡得懵懵懂懂,下意识地将力量缓冲了一下。最后,她的后脑勺靠在了一个比地铁要柔软的东西上。
骆瑭将手放在韦如夏的后脑勺上托住了她的头,看着她拧起的眉头舒展开,似乎又睡了过去。他左手拿笔压着试卷,继续给她解那两道题。
越到了洛夫公寓的站点,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少。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这零零散散的乘客中显得尤为显眼。
女生睡颜恬静,男生身长腿长,他右手手背贴着地铁放着,让女生的头枕在他的手上,左手拿着笔解着放在腿上的试卷上的题。
花季雨季的少年少女,往往能让人回忆起自己感情最为纯真无暇的年代。
对面两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待到了站点,两人起身下地铁时,骆瑭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感叹。
“高中时期的感情太纯粹了,他们要是一直不长大就好了。长大了,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分开了……”
抬头望向两个人的方向,地铁门恰好关上,将两人剩下的话阻断在了地铁外。关门的声音让韦如夏眉头一皱,她睁开眼,姿势未变,感受到后面骆瑭的手心,她问:“到了吗?”
“没有。”骆瑭道,他将头低下继续解题,边解边说:“你继续睡,到了我叫你。”
韦子善站在接机大厅处,他手上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正在等着韦如夏。他是提前过来的,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你可以问问她的意见,不能再拖下去了。”电话那端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压抑得急切。
动了动右手的手指,韦子善换了左手拿住手机,他还未回答,就听到一个熟悉而又清甜的声音。
“爸爸。”韦如夏背着书包,随着人群笑着跑了出来。
两人有两个月未见,韦如夏似乎又长高了些,她身上还穿着安城一中的校服,格子裙下双腿迈开,步伐大而迅速,一会儿就跑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韦如夏这样直观地出现在面前,和在视频里看是完全不一样的。韦子善将手机放下,待韦如夏走到跟前后,他眉眼一动,抬手想摸一下她的脸,最后却只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笑道:“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在视频或者电话中,不是面对真人,两人的情感释放得要浓烈些。而当真正面对面,往往又会多了些疏离。
韦如夏看着父亲抽回去的手,她笑起来,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在父亲讶异的目光中,韦如夏边走边说:“饿了,但我想先洗个澡,天真的太热了~”
同他相比,韦如夏更为放得开,她身上充满了乐观向上和蓬勃朝气,让韦子善心下一放。他任凭她拉着自己的胳膊,将手机收起来,边走边说:“可以,咱们先回酒店。”
韦如夏回酒店换了衣服后,就被韦子善带去了他一开始选好的做北方菜的餐厅。其实说是北方菜餐厅,但也带着南方的口味,韦如夏吃不太惯,但耐不住饿。在她吃着的时候,韦子善也跟着吃了一点,他晚上还有演出,不能吃太多。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韦子善给韦如夏夹了些菜,和她闲聊。
提到期末考试,韦如夏眉眼里就带了笑,没等她说,韦子善就笑起来,问道:“考得不错?”
“嗯。”韦如夏点头,她想着最后考得理综,说道:“我主要物理不行,但这次物理有道题刚好骆瑭前一天给我讲过,我就会做了。做完这道题后,心里有了底,后面发挥得都不错。其实也是运气好。”
听了韦如夏的话,韦子善笑容加深。他倒没有父母听到孩子成绩好时的那种满足感,只是看着韦如夏高兴,他也开心罢了。他平时和韦如夏交流少,可也知道韦如夏的成绩,她上次期中考试后,每个月的月考都在进步。看她这次这么有信心,说不定能进全班前十名。
明年就要高考,在一中能排在班级前十名的话,到时候学校可选择性很广。
“想好考什么学校了么?”韦子善问。
现在的志愿都是知道分数以后再填,比以前要稳妥的多。尽管是知道分数后才选报学校,但在高考前应该都会自己定个目标。
面对这个问题,韦如夏并没有多说,她只是笑着应了一声,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定了。她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理由,韦子善并没有再问。
他手指微微一动,看着韦如夏问道:“你想过出国读书么?”
正吃着饭的韦如夏抬起了眼睛,她看着韦子善,先回答道:“没想过。”
“嗯。”韦子善应了一声,他看着韦如夏望向他的眼神,笑起来解释道:“团里昨天开会,说明年上半年国内巡演结束后,会去奥地利演出。我听说那边的学校也不错,所以想问问你去不去。”
韦子善的理由,像一把扇子,很好地安抚下了韦如夏心中的躁动。她听了解释,突然一笑,道:“可是你演出完了还是要回国的啊。”
听她这么一说,韦子善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道:“对。”
韦如夏吃过饭后就被韦子善送回了房间,父亲的房间是套房,有两间卧室,她刚好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他忙着排练开会和演出的时候,韦如夏就在房间看书。
将韦如夏送下后,韦子善被剧组通知要去演出了。韦如夏回到房间,将行李收拾好后,把课本拿了出来。
不知是旅途劳顿还是刚考完期末考试的事儿,韦如夏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她刚看了两道题,就卡住了。想也没想,她给骆瑭发去了视频,他很快接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骆瑭应该刚夜跑回来。韦如夏在的时候,他都是给她布置好作业后他才去跑。天凉的时候韦如夏还能跟他跑两次,现在这个天气,韦如夏是受不住这个热的。
视频一对接,少年刚从窗边的地毯上站起来,视频摄像头一扫,还扫到了他旁边的行李箱和蹲在行李箱前的阿芒。
“你要出去?”韦如夏问道。
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骆瑭看着她面前的物理书,将自己的物理书抽了出来,边抽边说:“嗯,明天下午的飞机去瑞士。”
骆瑭父亲骆清谷的公司在瑞士有合作,所以会过去待半个月左右,骆瑭刚好暑假,这次就随着他一起过去。
对于出国这件事,骆瑭可能经历的次数多了,表现得十分轻描淡写。韦如夏听着他的回答,突然一笑,道:“我也出过国,冬镇就在俄罗斯交界的地方,我和我妈去过邻国交流市场。”
说完,韦如夏自己也觉得好笑,其实真正意义上来说,那根本不算出国。
视频那端,骆瑭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好看,他正翻着书,听到她的笑声后,唇角微微一牵。
韦如夏看着骆瑭,突然想起了餐厅里父亲和她说过的话,她问骆瑭:“你有想过出国读书吗?”
到了高二下学期,班上有两三名同学已经提前出了国,韦如夏见识过,却从未想过,也从未和骆瑭讨论过这个话题。他听着韦如夏的话,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着韦如夏,骆瑭道:“你想去么?”
看着骆瑭的神色,韦如夏眼角微眯,她笑着说:“想。”
她了解骆瑭,骆瑭也了解她。看着她的表情,骆瑭也知道她是在心口不一。骆瑭将书翻到要给韦如夏讲题的那一页后,抬眸看着视频里带着笑的少女。
“你想去也可以,反正到最后我肯定会带着你回来。”
少年微垂着眼睑,浓密长卷的睫毛下,乌黑的双眸灿若星辰。
“你愿意跟我回来么?”骆瑭问。
屏幕上的少女唇角一扬,笑容笃定而温暖,她点点头,轻声一应。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是你说的离不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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