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第41章
◇
◎怕你丢了。◎
江轻冽抵着季逢翎, 在被季逢翎退而求其次,可怜巴巴地浅啄了一下唇角后灵光一闪。
他忽然说道:“既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
季逢翎:“能将怨气死气或是魔气都掩盖住的……”
他看了一眼江轻冽, 说道:“是灵气。”
江轻冽点头。
——
“失踪了多少人……”小二努力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数。“城西的铜钱,馒头, 城北的瓜瓜……”
小二是云州城本地人, 自小就吃百家饭长大,混迹在各个街头里,街上那些有些年岁的店铺, 小二甚至还能说出店主的名字。
小二有时候也会施舍一些善心给那些乞讨之人,再加上乞讨之人也有地盘之分, 每次都是固定的几个人在固定的街道, 一来二去小二自然与他们熟了不少,此时数起名号来并不困难。
小二数了两三遍, 最后确定的跟季逢翎说道:“六个。”
季逢翎愣了一下, 说道:“六个?”
小二确信般点点头,补充道:“街上消失的乞讨之人只有六个, 至于其他的, 小的便不知道了。不过客官您若想知道也不是不行, 可以去城主府向城主调出卷宗来确认。”
季逢翎垂眸思索了片刻,最后谢过小二, 便拉着江轻冽离开了客栈。
他们走在街上, 季逢翎说道:“三个月前,魔族还没有那么猖狂的时候, 他们只敢挑着这些没什么人关注的人下手。自从你消失后, 他们的行事才无所顾忌起来。这次我能够接到这个卷轴, 正是因为云州城城主家的公子也被魔族抓走,城主这才向玄天剑宗求助。”
云来客栈的小二数出了六个失踪之人,加上城主儿子也才七个。
无论是什么歪门邪道造出来的阵法,需要的人很少会是这个数字。所以,应该还有其他遭殃的人。
他们若想知道,只有前往城主府调出卷宗来确定。
云来客栈在城西,离城主府还有一段距离,因而季逢翎走在街上,干脆沿途逛了逛闹市。
黑衣和白袖交缠在一起,隐约盖住两人牵着的手,江轻冽面皮薄,并不适应这种黏糊糊的姿态,倒是季逢翎习以为常,甚至还在江轻冽不自然地抽回手后笑他。
江轻冽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他落后了季逢翎半步,看着季逢翎悠闲地左看右看,像是什么都好奇似的。
江轻冽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谁五指相扣的余温。
然而街上人流并不少,季逢翎又左逛右逛的,总是容易被人流冲散和隔开。
江轻冽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尖。
在季逢翎捻着一块玫瑰花糕转身送到他嘴边时,江轻冽眼神动了动,最后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玫瑰花糕外皮酥软,内馅丰富,一口下去玫瑰花的香味顿时散了出来,甜而不腻,软而不烂,唇齿留香。
季逢翎道:“怎么样?这是云州城的特产,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玫瑰花糕。下次还来云州城买。”
确实不错。
江轻冽喉间动了动,咽了下去,然后垂了眸,装作自然地再次牵起季逢翎的手。
季逢翎偏头看过来瞧着江轻冽。
面对季逢翎新奇的眼神,江轻冽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怕你丢了。”
季逢翎弯了弯眼眸,笑而不语,然后反扣回去。
今天的狼人杀抽卡次数还没用,投喂完江轻冽,他一边吃着剩下的玫瑰花糕,一边顺手抽了张卡。
牌面缓缓揭开——
是一张熊牌。
熊牌属于好人阵营,同样也是神职牌,在狼人杀游戏里,熊的左右两位玩家如果有狼人存在,则在熊存活的情况下熊会咆哮,如果没有狼人,都是好人的话就不会咆哮,熊出局后此功能便不再生效,只会一直提示兄没有咆哮。
系统说道:“替换还是继续使用原来的卡牌?”
季逢翎看着牌面上那张咆哮的棕熊,在识海内说道:“替换并使用。”
他倒是好奇,想看看熊牌能够有什么作用。
系统道:“今晚,熊咆哮了。”
季逢翎一顿,叼着的玫瑰花糕差点被他咬断掉下来。
他连忙伸手接住了簌簌掉落的高点碎屑,将嘴里的玫瑰花糕咽下去后,看了看四周。
熊牌使用后,季逢翎再睁眼时,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他的视野里,除了不断流动的灵气之外,还有几丝极淡的魔气盘旋在远处的城主府上空。
那魔气本就极淡,又被周围浓郁的灵气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浓郁的灵气里实在不明显。
难怪在外面的世界里根本找不到魔气的痕迹。
江轻冽偏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季逢翎低声说道:“城主府上空有魔气。”
江轻冽一顿,道:“知道了。”
两人到了城主府后便撤了法术,除了易容还保留之外,身上的服饰都变成了修士的打扮,然后敲开了城主家的门。
想要找城主调人口相关的卷宗,修士身份最好用。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连门都不一定进得去。
果然,城主知道后,不到半炷香时间就亲自前来开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城主是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面容肃立鬓边已经隐隐看得见白发,显然是多年的操劳导致。
季逢翎接过递来的茶,开门见山地跟城主说明了来意,亮明了他们剑宗弟子的身份,受宗门所托前来解决云州城魔族侵扰动乱之事。
城主一听,顿时如同找到了救星,眼泪是止也止不住,立刻就叫人去取了卷宗。
搜查完所有记录人口失踪的卷宗之后,季逢翎便确认了失踪之人的数目。
一共有十一个人。
除了前段时间失踪的六个乞讨之人,还有一位城主的儿子,有两名摆摊买菜的老人夫妇,竟然还有两名隐居在此的修士。
季逢翎和江轻冽对视一眼。
城主抹了抹眼泪,郑重给季逢翎和江轻冽作了一揖,说道:“那失踪的十一人,还有我云州城所有的百姓,就托付给两位仙君了。”
季逢翎连忙将城主扶起,说道:“我们自当尽力。”
城主夫人花容犹在,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温婉动人的美人。
她在城主旁边坐着,此时见天色不早了,开口说道:“二位仙君,此番路途奔波劳累,不如留在府内歇息,晚点妾身再派人去请二位仙君下来用膳。”
季逢翎点了点头,跟着下人去了三楼的客房。
“你觉不觉得,这里的灵气比城中其他地方还要浓郁。”季逢翎低语道。
江轻冽默然点点头。
十一这个数字,总让季逢翎觉得他们今晚蹲守在城主府里,应当可以有些什么收获。
或许,魔族抓的人还不够。
现在已经是近乎入秋的季节,夕阳落下之后,夜晚温度骤降,不知何处刮来的风卷走温热,带来阵阵瑟然的凉意。
自从城主家的公子也被魔修抓走之后,府内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城主府内,城主张罗着上菜,身后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全身蒙在黑色兜帽之中,脸被黑雾遮挡的人。
这邪修一出现,城主府内的灯光都黯淡了下去,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城主从身后被邪修盯视着,后脖颈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城主骤然转过身去,瞳孔因为惊惧害怕骤缩起来,刚想说什么,邪修一挥手,城主便惊愕得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奇怪的是,城主府内大厅之中,下人奴仆人来人往地上菜布碗筷,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凭空出现的邪修。
邪修挥手留下两包药粉,发出桀桀的怪笑声:“老头,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儿子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帮我得到这两个修士,你儿子就能回家同你们夫妇两个团聚。如果你还顾及着你那所谓的良心,那就不好意思了——”
说完,邪修周身的黑雾骤然散开,整个包裹住邪修。
黑雾消失不见后,邪修也凭空消失了。
城主抖着手将那两包药粉塞进了袖中,原地呆了片刻,同一旁的城主夫人抱在了一起,同样老泪纵横。
城主夫人哽咽着说:“我们——我们真的要、要……他们可是好心来帮我们的仙君啊。”
“骁儿也才二十岁。”城主闭了闭眼,哑声说道:“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晚宴开席,城主夫妇互相检查过对方眼里已经没有了红意,这才差人上去请两位仙君下来。
青年一身银边广袖,气质温润如玉,拉着另外一个黑底金纹,气场强大的青年一同落座。
为了款待客人,满满一桌十六道好菜,道道色泽鲜艳,香气袭人,看的人精神一振,食欲大开。
季逢翎笑道:“多谢城主如此丰盛的款待。”
不知为何,听到丰盛这个词的时候,城主面上微微显过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掩过去了。
城主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拜托仙君繁忙,一桌菜而已,两位仙君不嫌弃就好。”
一番寒暄过后,各自开动。
季逢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简直不亦乐乎。
反观江轻冽却不怎么感兴趣,季逢翎给他夹了好几次,江轻冽都只是将季逢翎夹给他的菜吃掉就不动筷了。
江轻冽抬手端起茶杯,在凑近鼻尖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了顿。
城主夫妇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两人,心中紧张地连菜都没吃多少口,此时见江轻冽忽然顿住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手心已经见了汗。
邪修说了,这两位仙君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他给的这两包药粉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来了都发现不了,只管放进去就是了。
那顿了一下的动作仿佛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江轻冽抿了一口,仿佛是觉得这茶还不错,饮尽杯中茶后便放下了茶杯。
随后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季逢翎吃的最多的胡萝卜丝,越过季逢翎的茶杯放进他的碗里。
季逢翎乖乖吃掉了,冲江轻冽弯了弯眼眸。
季逢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解了渴后满足地说道:“真的很好吃。”
他对城主夫妇说道:“夫人的手艺真好。”
城主夫人笑了笑:“喜欢就好。”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失陪。”
季逢翎起身,拉着江轻冽往楼梯走去,临走前还在小声说道:“你只吃了这么一点,不会饿?”
“……”江轻冽道,“不……”
不会两个字还没说完,季逢翎便眨了眨眼睛,像是十分困倦似的,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江轻冽接住骤然脱力的季逢翎,面色微变。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自己也同样站立不稳。
江轻冽强撑着不让季逢翎磕到便已经是极限了,做完这一切后,他眼前骤然一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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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第42章
◇
◎不准反悔。◎
旷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在荒原上卷起一阵黄沙。近秋的天气,凉风瑟瑟,毫不留情地带走人身上的温度。
此处是一座洞穴, 洞穴里穹顶很高,四周的石壁隐没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便是前方的一条河。
那条河来的奇怪, 大约有一丈宽, 按理说不应当会出现在一个山洞之中。
虽然这个山洞看起来也不像是寻常洞穴就对了。
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四周空荡荡的,不时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新来的那两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地昏迷着, 像是不知道自己解下来要面对什么一样,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白衣少年被黑衣少年牢牢地护在怀里, 看不清面容。
倒是这个黑衣男子眉目锋利, 一双薄唇紧紧抿着,就连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都很有威慑力,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睁开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冷风从洞口呼啸吹来, 洞穴里的人除了两个年轻的修士之外,剩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抱紧双臂。
城主儿子一身金贵的公子打扮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 变得灰扑扑的, 看起来十分狼狈。
两位老人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朴素, 静静地坐在洞穴里的角落紧紧拥抱着。
六个乞讨之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 他们已经许多天水米未进了,饿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只剩半口气吊着。
两个年轻修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从前他们有灵气护体, 如今他们的灵力被封,此时与凡人无疑,终于体会了一回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冷暖滋味了。
其中一个矮了一头的修士不时瞄向河流前的邪修,发着抖颤声说道:“哥,怎么办啊,又来了两个人,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另一个修士呵斥他道:“林部!少说一点晦气话。”
林全忽略右手上和林部相连的镣铐,用力揽过自己的弟弟,在他耳边近乎无声的说道:“锁灵链一断,不要声张,看见洞口的禁制破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知道吗?”
林部拽着哥哥衣角的手不自觉收紧,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们两兄弟已经被抓来这里十几天了,本来只是来云州城稍作游览,却不想遭此劫难。
他们全身的灵力都被手上这镣铐锁住了,这处山洞看起来还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门口设了禁制不说,就算没有设禁制,他们也没有灵力,没办法打开储物袋拿到用以发出求救信号的烟花。
好在邪修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经过了十多天的打磨,他和弟弟手上相连的镣铐链子已经被磨薄了不少,只等待一个时机就能彻底破坏锁灵链跑出去。
然而自从邪修带回了这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之后,就像是大功告成了一般,一直在山洞里鼓捣着一座巨大的三足鼎。
林全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邪修一直在鼓捣的黑色三足鼎像是万事具备了,底下也生了火,就等将东西投进去受烈火炙烤千万遍。
邪修转过身来,脸部被黑色雾气裹着看不清面容。
他的声音粗粝难听,说道:“来吧,我允许你们挑选一个喜欢的死法。”
“想要怎么死,你们可以先想一下,”邪修像是才看见地上昏睡的两人,脚步一转向他们走去,说道,“怎么可以睡着呢?在睡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就没有痛苦了。”
邪修走进蹲下身,近距离地端详着闭着眼睛的江轻冽,不知为何顿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很像他那个十分鸡毛的顶头上司。
他们那个叱咤三界的魔尊,竟然提出了不让他们鲨人的禁令!
这合理吗??
不仅不能乱跑出去拿那些没有用的低等生灵炼药,还不让他们对那些该死的正道下手。
作为魔域天生地长的鬼修,这能忍?
那必然不能。
他动不了魔界那位,还动不了这两小子吗?
也别怪他心狠手辣,是这两个人刚好撞了上来,还要调查什么失踪卷宗,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
片刻后,邪修自言自语道:“看在你长得很像魔界那位有点大病的傻逼的份上,就勉强先送你上黄泉路吧。”
“不行。”
邪修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一直埋在江轻冽怀里的白衣少年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因为他是我道侣。”
邪修:“?”
平白无故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邪修呸了一声,恶狠狠说道:“你道侣关我什么事,该死还是得死,你也一样。”
但是说完,邪修才反应过来,地上这两个人竟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也好,”邪修像是被戏弄了一般冷笑道,“也省得我再把你们弄醒。”
地上的人坐了起来,黑衣少年拥着人,不过是偏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让邪修浑身仿佛如坠冰窖。
这种感觉,就像是亲自对上魔界那位一样。
邪修勉强定了定心神,发觉自己竟然被这两个小崽子给吓到了,岂有此理。
邪修冷笑一声:“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季逢翎正在鼓捣着手腕上扣着的镣铐,闻言竟然轻轻笑了。
他戳了戳江轻冽,说道:“我反正是不知道。你知道吗?”
江轻冽帮他拂去白衣沾染上的灰尘,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甚至还把季逢翎想要鼓捣着解开镣铐的手捏了下来,像是阻止他解开锁灵链一样。
季逢翎:“?”
邪修才放过狂言,眼见这两人黏黏糊糊地谈情说爱,竟是一点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不由勃然大怒:“好啊,我看你们是不知道灭魂鼎的滋味!我这就让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黑衣少年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灭魂鼎?本座早在千年以前就把你那破鼎碎成几块扔进了忘川。”
江轻冽双眸的瞳色骤然转换成金色,看向邪修:“怎么,你们鬼道的人又不死心,去那忘川旁一片片又捡了起来?”
邪修悚然一惊。
着一双纯粹灿然的金眸,几乎和魔界那位一模一样了。
“嚯,忘川河这么大,你们捡了多久啊?”季逢翎一旁吃瓜,看了一眼没有一丝裂痕的黑色三足鼎,惊叹道,“修得这么好,厉害啊,这手艺不拿去做法器修理可惜了。”
邪修:“……”
他面色骤然铁青,冷笑了一声 ,恼羞成怒地说道:“这双金色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魔尊呢。怎么,以为自己学着那位用法术变了个瞳孔颜色,拉这张臭脸,自称本座就能学魔尊了?”
季逢翎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邪修手中开始聚集黑雾,“你们正道口口声声说要讨伐魔尊,原来像你这般大的修士都爱向魔尊看齐吗?真是讽刺。”
说着,邪修也不想再同这般将死之人废话太多,手中的黑雾凝聚成球,忽然向面前两人甩去。
只要沾了这怨气凝成的黑雾,就算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都要被腐蚀得剩下白骨。
噢不,连白骨都不剩,渣都不会留一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黑雾就在快碰到两人的时候忽然噗一声消散了,像是被什么力量凭空打散一样。
黑衣少年嗤了一声,身上的幻术骤然解开。
少年身量骤然拉长,再加上那双金眸的注视,那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骤然散了开来。
然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张化成灰也不会认错的脸——
邪修脸色剧变:“江轻冽!”
“怎么可能?!”
江轻冽不是早在三个月前就重伤下落不明了吗?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陨落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若是江轻冽还安然无恙地活着,怎么可能会不回来,还会放任他们这些魔族作乱人间?
江轻冽……江轻冽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还有他怀里这个白衣少年又是谁?
才三个月,魔尊怎么就蹦出来一个道侣?
邪修脸上有黑雾挡着,季逢翎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猜邪修一定在瞳孔地震。
江轻冽金眸盯住邪修,似笑非笑道:“魔界,有点大病的,傻逼?”
邪修:“……”
寄。
林全和林部倒吸一口气,不由得齐齐后退一步。
幸好江轻冽和那个白衣少年是面对着邪修,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
林部看着那道黑色的背影,呆滞地问道:“江轻冽?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哥,我仙魔史学逃了好多节课,记不太清,你给说说?”
林全脸色也不好看,反而更凝重了:“是他。魔尊江轻冽。”
话说完,林全才意识到了最后那句话,黑着脸道:“早知道你天天逃课,我就叫师尊揍你了。”
林部:“……”糟糕,一不小心自爆了。
林全趁着那三人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不动声色地捡起锋利的碎石块开始磨着只剩薄薄一层的锁灵链。
不过一会儿,他手上和林部扣在一起的镣铐便悄无声息地断开。
锁灵链一断,他们体内被锁住的灵力便流通了起来。
山洞里潮湿而丰富的水汽渗入皮肤,几乎是瞬间,他们体内久久凝滞的灵力就充盈了不少。
林全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水汽,而是凝聚成实质的灵气!
能够凝成了液体的灵力,这是得有多浓郁!
林全趁着那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拉着弟弟缓缓地向后退去。
山洞门口的禁制他们打不开,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往门口凑。
起初林全看见这两个人手上一模一样的锁灵链时,以为他们同样是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
没想到,竟然是魔尊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魔尊和这个白衣少年到底要干什么,总之他们看起来和邪修不对付,要么是内讧要么本来就是敌人,不管哪一种情况都对他们有利。
季逢翎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忍不住又戳了戳江轻冽,说道:“为什么不解开?不解开的话,你怎么打?”
江轻冽道:“本座一只手足矣。”
季逢翎:“……”
#道侣好自信,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锁灵链连着两人的手腕,漆黑的镣铐扣在雪白的腕间,形成极其鲜明的色差。
季逢翎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奈道:“你一只手够,我不够啊,后面还有人要解绑呢。”
他小声说道:“现在要干正事,先解开再说。你要扣着镣铐,回去爱怎么扣怎么扣,行吗?”
岂料江轻冽却道:“当真?”
江轻冽伸手一拽,林全林部两兄弟磨了十多天的锁灵链就这样轻易地被拽了下来。
江轻冽道:“不准反悔。”
季逢翎:“……”
季逢翎:“??”
作者有话说:
小季:?你背着我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
——
你们放假了,我也放假啦哈哈哈!
新键盘手感好棒,时速上去了,今天更早点。等我明天浅浅日个万试试,成功了就能把两更欠更补回来啦!
如果明天是10个币就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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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 第43章
◇
◎江、轻、冽!【三合一】◎
季逢翎震惊地看了江轻冽一眼。
江轻冽低垂着眼眸, 道:“你总是把我推开。”
所以要把你锁着,这样你就挣不开,逃不脱了。
季逢翎看了他半晌, 叹了一口气。
他捏了捏江轻冽的手,说道:“我说过了,再也不会了, 你不要担心。”
“不过, ”季逢翎总觉得江轻冽看上去真的很乐意他被镣铐扣着,忍不住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江轻冽看了他一眼, 耳尖悄无声息地红了。
然后江轻冽一言不发地转身,掌心魔气缭绕, 张牙舞爪地冲向被迫定在原地看他俩唧唧歪歪的邪修。
季逢翎:“……”懂了。
是有点什么奇怪的想法在心中不肯说出来的。
那边正在倾情上演如何教训不听话的下属, 季逢翎对江轻冽的实力有信心,便转过身, 向被困在山洞里的人走去。
季逢翎挨个检查了蜷在地上的乞讨之人, 发现他们体内生机所剩无几,全靠山洞里浓郁的灵气无处不在的渗入体内, 吊着最后一口气。
季逢翎往他们体内输送了一些灵气护住衰竭的心脉, 确保他们能撑到回去, 然后又走到了角落,轻声询问着两位老人的情况。
他才知道这些人是陆陆续续地被抓了进来, 邪修隔两三天会给他们弄一点吃的, 防止他们提前饿死。
季逢翎抓着两位老人的手,往他们体内输送灵力, 歉然道:“我没有带吃的, 你们撑一会, 等会就能出去了。”
老人没有什么体力说话,颤颤巍巍地拍了拍季逢翎的手背,表示感激。
这个山洞里灵气十分充裕,比北海秘境的仙池还要浓郁不知多少倍。
人间少有这么灵气浓郁的地方,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事实上在刚进到山洞里的时候,季逢翎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水汽。
那水汽不是普通的水汽,是灵力浓郁到化成实质的水滴,漂浮在空气中。
后来他睁开眼的时候,才看见了水汽的来源——三足鼎旁边的那条河。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河。
河里流动的是凝成液体的灵气,这是一条小型灵脉。
修真界共有三条灵脉,一条在东南玄天剑宗,一条在西北凤凰山庄,最后一条在中部的万兽林里。
云州城在玄天剑宗几百里开外,背靠白骨山,若不是这一次他和江轻冽将计就计,顺着邪修的意思被带到白骨山上的这一个山洞里,季逢翎也不会知道这儿竟会有一条小灵脉。
在城中的时候充其量也只是感到灵气浓郁了一些,根本没有什么异样。
季逢翎给被绑住手脚的城主儿子松了绑,嘴里塞的布团也取了出来。
甫一重获自由,城主儿子就一跃而起,攥着季逢翎的手感动至极:“恩人!!”
季逢翎完全毫无防备,被这一声情感充沛的大喊震得懵了一下。
先前看着城主儿子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季逢翎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被绑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精神满满,猝不及防之下被大嗓门震得耳膜发疼。
季逢翎:“好说,好说。”
“我陈骁今日遭此大难,还以为即将命丧黄泉,不想竟得贵人出手相助,救我一命,我陈骁永生难忘此恩,就算拼了命都要报答恩人!”
正在暴打手下的江轻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冷冷瞥了陈骁一眼,道:“放开你的手。”
陈骁被那一双冰冷的金眸冻得一激灵,下意识放了开来,大声道:是!“
季逢翎:“……”
季逢翎见陈骁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臂上有青紫痕迹,刚想要帮他看一看伤势,就见陈骁袖子一撸,指着远处被揍得形容狼狈的邪修破口大骂道:“你个鳖孙竟然敢把你爷爷绑在这破山洞,干什么?啊?你爹开始种枇杷树了你要下河捡垃圾拼个大锅把你娘炼回来吗?”
邪修:“……”
季逢翎:“……”
陈骁:“还要拿我恩人开刀,哈,你家是不是大门被人撬了要配钥匙啊?您配吗?您配几把?简直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你看看你打的,是在给我恩人刮痧吗?还觉得自己打得过我两位恩人?臭泥鳅沾点海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
季逢翎低下头,肩膀诡异地抖动着。
好、好强。
季逢翎看了看远处警惕地待在洞口禁制处的两兄弟,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三分果然如此七分极度舒适,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儿这么多人,就陈骁要被绑着手脚堵住嘴扔在地上,身上还疑似有被殴打的伤痕了。
邪修气得七窍生烟,然而实力差距摆在这,他被打得节节败退,还嘴都没时间。
邪修脖颈上青筋暴起,难以置信道:“那可是魔界黑市里销量最高的超级无敌霹雳加倍版软骨散,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正道的修士的。中招的人会陷入昏迷,体内经脉灵力会被无声溶解,往往一觉醒来修为就会尽数消失,为什么你们没事?!”
魔尊江轻冽没事他倒还能理解,实力强到能够凭一己之力镇压群魔,这样的人有些什么手段护住自己安然无恙都不奇怪。
但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小白脸也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怎么可能没事?!
陈骁继续骂:“关你屁事?怎么的,耳朵不好使了听不见我那两位恩人是道侣啊?都说是道侣了,谁会让自己的道侣出事?你小脑是被你脸上那见不得人的黑雾裹了吗?这可不兴裹啊。”
邪修:“……”
谢谢你,嘴替。
季逢翎看了看快要被气出脑溢血的邪修,在心底真心实意地说。
当时江轻冽给他夹了一筷胡萝卜丝,越过他的茶杯时,一滴血悄无声息地滴在了茶里。
想要骗过凡人的眼睛,那是在容易不过了。
龙血可治愈伤势,解个毒不在话下。
季逢翎摸了摸怀里,摸出了一张符咒和一块拇指大小的翠绿翡翠玉环后,愣了一下。
城主夫妇在把他们「药晕」了送走之前,把符咒和翡翠环塞进了他的怀里。
季逢翎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现在拿出来一看,发现这个符咒竟然是二阶的,翠绿翡翠环同样也是个法器。
这些符咒品阶不高,但是季逢翎知道,对于那些不是修仙世家的普通人家已经十分难得的了。
民间有或多或少有家族想方设法地买来仙家符咒镇在家中,用以驱邪保运。
一般用的都是一阶符咒,那种刚入门的弟子就学着绘制的粗糙符咒,能够起的效用是十分有限,但在民间价格却不低。
更别说这个翡翠玉环,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用来照明的普通法器。
一张二阶符咒,和一个法器,换算下来已经算是一个普通中层家族的全部家产。
季逢翎看着手上的符咒和翠绿翡翠环,不知在想什么。
陈骁看见季逢翎拿出来的东西,瞳孔骤缩,失声道:“这个怎么在你手里!”
季逢翎看他一眼,没说话,递给了陈骁,说道:“拿着吧,你爹娘给的。”
陈骁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啊,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据说是我太太太爷爷曾经结了仙缘,有缘人送他的一对法宝,一直到现在传到了我爹娘的手里,都恨不得拿香案供着,怎么可能会送给别人?!”
季逢翎抓到关键词:“一对?”
陈骁一愣,道:“对。是一对,据说我太太太爷爷拿到这对翡翠环时,那个有缘人说了这一对翡翠玉环的用法。好像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后方传来的砰的一声打断了。
原来是邪修被砸进地上,咳出了一大口血,江轻冽的手也被黑雾侵蚀出一片伤痕。
季逢翎眉头不自觉一皱,手中化出长剑,不过向那洞口禁制简简单单劈了一剑,就见那无形的禁制咔擦一声,骤然破碎。
“帮个忙,把他们带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季逢翎对洞口的两兄弟说道,“禁制破了,赶紧出去,我们来时用灵力沿路做了记号,顺着记号回去就行。”
林全眼神复杂地看着季逢翎,犹豫了半晌。
眼前的人褪去了易容,从少年长成了身量欣长的青年,一双银白色双眸里像是盛着凛冽风雪,低眸的那刹那似乎将星辰都敛入了眸中。
看他周身溢出的灵气,确实是修士无疑。
正邪两道向来殊途,只是不知道他一个正道修士,为什么会和魔尊在一起,还与魔尊有着这般亲密的关系。
林全低声说道:“多谢。”
在季逢翎转身的那刻,陈骁忽然上前,把符咒和翡翠玉环都塞进了季逢翎手里,道:“这是我爹娘给你的,你得拿着。”
季逢翎顿了一下,道了一声多谢,随即转身便加入战局。
总归是防身的法器,用途应当大差不差。
林全见此,也开始扶着山洞里的人出去,然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状似行舟的法器。
行舟被注入灵力,骤然变宽变大,成了一个能够用灵力驱动的飞行法器。
林部悄悄说道:“魔尊在这,我们要不要报告给剑宗啊?不然魔尊要是偷偷潜进正道做点什么,我们知情不报……”
林全要被这个傻弟弟气死了:“以魔尊的实力,要去哪不是轻轻松松?你拦得住?”
林部小声嘟囔:“对哦。”
林全低声警告道:“不论从前你听见的魔尊是怎么样的,此次他们救我们一命,无论如何都不能恩将仇报,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魔尊。如果有人来问,就说那只是两个路见不平的大能修士。”
林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然而一旁的陈骁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凑过来说道:“魔尊?你说这两个人其中有人是魔尊?”
林全点头 。
陈骁睁大眼睛。
林全看着他呆呆地不知道想什么,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
毕竟一个普通人,日常怎么可能见到魔尊这种传闻中的修罗人物,还是向今天这样近距离观看魔尊暴打手下。
百年难见的奇景。
然而陈骁只是呆了片刻,说道:“魔尊的恶劣行径在我们那编了一大册数,写都写不完,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没想到今日一见,发现魔尊和传闻中的那个真的很不一样。”
这倒是真的。
陈骁两眼放光地说道:“竟然是魔尊吗!这也太帅了吧,我的恩人就是牛逼!”
林全:“……”没救了。
话不多说,林全拿出了代步灵器之后,便开始往回走将洞穴里其他人扶出来。
然而林部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眯着眼往远处的天际看了好一会,忽然说道:“哥!你看那是什么?”
林全一愣,转头看过去。
远方的天际,几个黑点逐渐往这边飞来。
直到黑点逐渐扩大,林全才认出来,是七八个白衣剑修正御剑飞往此处。
林全瞳孔一缩。
季逢翎交代好剩下的事情后,将符咒和翡翠玉环匆匆往怀里一揣,提剑就冲着鬼修刺去。
既然人已经救下了,剩下的就是速战速决了。
鬼修本就不敌江轻冽,缠斗了这么长时间已是极限,此时又加上一个季逢翎,鬼修就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此时三人的位置已经接近洞穴里的小灵脉,灵气浓郁到甚至连季逢翎都感到了微微的刺痛。
任何东西都是过犹不及,丰富的灵气有益于修士修行,但是太过浓郁的灵气却会将人灼伤。
更遑论是现在他们这样,近距离面对一条小型灵脉。
这个道理很好懂,玄天剑宗建在东南灵脉之上,却从不见有弟子敢往地底下挖个洞,钻进灵脉里修炼。
补是补,但是补过头了,那便会被最精纯的灵气撑的爆体而亡,抑或是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灵魔二其互相克制,邪修在打斗的过程中身体不断地从黑袍之下裸露出来,几乎是立刻,空气中极为浓郁的灵气便将他的皮肤灼出痕迹,要不是他立刻又狼狈地将黑袍盖回去,怕是骨头都能看得见了。
不过,江轻冽可是魔尊,为什么他不受影响?!
在又一次被季逢翎刺入肩胛之后,鬼修一咬牙,一抬手化出黑雾,将灵脉旁足有两人高大的灭魂鼎驱动起来,头部朝下,以一个倒立的姿势猛地从上空朝着江轻冽盖去!
沉重的灭魂鼎陡然加速,朝着正要用最后一击解决邪修的江轻冽狠狠砸去。
与此同时,鼎中开始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要将人活生生吸进去一样。
无论是被砸到,还是被灭魂鼎吸进去,大概率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江轻冽被吸力吸得脚下一顿。
只不过是一瞬间,邪修就从这必死的一击中逃脱出来,拼着再吃季逢翎一剑,抓住了机会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邪修骤然消失,又凭空出现距离两人三尺之外远离小灵脉的地方,身上的黑袍已经是破破烂烂,露出里边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皮肤血肉。
邪修抬手对着两人,即使唇边流血不止,也仍然在咬牙笑着:“阵起!”
整座山洞中开始微微的颤抖,地上开始缓缓出现一道阵法的痕迹。
阵法的纹路在不断被点亮,速度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阵法就已经成型了近乎一半。
禁止开始缓缓成型,季逢翎瞳孔骤缩,灵力涌出一同打在灭魂鼎上,转头去拉江轻冽。
却见江轻冽低垂着眸,一手涌出遮天蔽日的魔气轰然撞上灭魂鼎的鼎口,一手对着他。
季逢翎脸色陡然变了。
还未等他细想,他就被一道凭空袭来的外力冲出了阵法之外。
几乎是在季逢翎的脚离开阵法最外围那条线的时候,最后一笔便勾勒完成,首尾相连,地上的阵法忽然亮起光芒。
无形的禁制骤然升起,将里外隔绝开来。
魔气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涌出,江轻冽脱开了灭魂鼎的吸力影响,骤然将灭魂鼎打进了小灵脉之中。
山洞里一片狼藉,石壁上满是锋利剑气割出的痕迹,碎石块簌簌往下落。
一道禁制,隔开两方天地。
季逢翎攥着剑柄的手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半晌,季逢翎一言不发地要往禁制里冲,却忽然被身前凭空出现的金色屏障挡住了脚步。
季逢翎猛地抬头,眼瞳里泛出血色,一字一顿道:“江、轻、冽!”
季逢翎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的名字。
江轻冽沉默半晌,移开了目光,只是淡淡道:“原地待着。”
谁知道这个阵法到底有什么效用,是慢慢将人体内灵气吸进枯竭而亡,还是会骤然现出万千兵器将人扎得体无完肤。
他们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邪修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手段。
差一点,就差一点。
若是阵法成型得再慢一点,或者是灭魂鼎的吸力对江轻冽的影响再少一秒。
都不会是这幅光景。
灭魂鼎本来对江轻冽来说并不是什么有攻击性的东西。
却偏偏是那拖住江轻冽几秒的引力。
偏偏是。
这个。
季逢翎抬手一剑砍在那道金色屏障上。
金色屏障上荡开一阵涟漪,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这陡然出现的变故惊了在场所有人。
唯有邪修看着这一幕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牵扯到肺腑被剑刺穿的伤势,忍不住咳了起来,五脏碎片从口中涌出,却仍然没有阻止他快活地大笑。
邪修看着季逢翎,愉悦地道:“怎么,想去陪你的小情人?你去啊。这阵法只进不出,你去啊!”
江轻冽闻言蹙了眉。
“我来教你这个阵法怎么用。”
邪修毫不在意地摸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抬手便是一道凝成箭矢模样的黑雾骤然向禁制内的江轻冽打去。
江轻冽反手就是一道魔气,但两道攻击并没有在空中相遇。
魔气飞到禁制升起的地方忽然停滞下来,打在了泛着白光的禁制上。
禁制骤然荡起白光,将那道魔气原路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仍然在山洞内的两个老人和乞讨之人们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人色。
但邪修的攻击毫无阻拦地穿过了禁制,向江轻冽飞去。
黑雾在接近江轻冽周身之时便自行消散了,然而江轻冽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邪修像是终于掌握了主动权,自得地笑了起来:“没点保命的手段,我怎么可能会如此猖狂呢?”
“这个阵法埋在这里,用的是云州城全城之人的生机为阵法能源。云州城的人一日不死,这个阵法就一日不会停止运转。你若是打破阵法禁制,那就先杀了全云州城的人吧,我亲爱的——”
邪修眼神死死盯着江轻冽,语气骤然阴狠:“魔尊大人。”
江轻冽沉了脸色。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动手强行突破禁制。
就在此时,林全林部和陈骁都冲了进来,陈骁嘴里还在喊着大事不妙,一见山洞里逆转的情形,齐刷刷地愣住了。
陈骁忍不住怀疑道:“我眼睛没有问题吧?这家伙被打成这副模样,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
邪修脸色骤然铁青。
他可没忘陈骁那张嘴叭叭骂他好几回的帐。
邪修对季逢翎说道:“只要你把他们都捉回来,再自戕在我面前,我就考虑放过魔尊。”
季逢翎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看着禁制内的江轻冽,半晌后忽然笑了一下。
那张面容笑起来分明那样好看,银白色双眸弯出弧度,叫人忍不住想碰一碰那仿佛盛着璀璨星光的眼角。
每每见季逢翎冲他微微弯起眼眸,江轻冽不舍得挪开一丝目光。
他都像是被放进了一片温柔的群星之中,总也忍不住沉溺。
然而此刻见季逢翎笑起来,江轻冽却沉默地扣紧了指节。
同以往任何眼神都不一样,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幽深,看不出任何温柔的笑意。
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有,所谓的笑只是浮于表面。
然后季逢翎转过身,盯着邪修淡淡说道:“如果我不呢?”
邪修怪笑道:“那我就引爆灵脉,大家谁也别好过。这阵法禁制能够抵挡一部分灵脉爆炸的冲击,足以让我逃出生天。而你们,就同这全云州城的人一起死在这里吧。”
季逢翎听完之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歪了歪头,道:“引爆?你拿什么引爆。”
邪修嗤了一声,像是在笑他什么都不懂:“我鬼族一道修行可炼出府内精魄,修为越高精魄越精纯。我将精魄楠`枫放于灵脉之中,就为了此时此刻。你若不肯就范,就等着看你的道侣葬身于灵脉爆炸之下吧。即便他贵为魔尊,也不可能能够抵抗一条灵脉爆炸的冲击。”
季逢翎看着邪修,轻轻笑了笑,“那我若还是不肯呢?精魄对你而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修炼得来的吧?你舍得用你的精魄拿来引爆灵脉?”
邪修道:“精魄正如你们正道修士的金丹,没了还可以再修炼,大不了又是一个百千年。可百千年后可不会有第二个江轻冽。”
季逢翎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确实。不过,你看起来也没这么舍得吧?你想要的,难道不是这条灵脉吗?”
邪修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半晌,邪修又恢复了原来胜券在握的模样,说道:“ 还算你有点脑子。不过,这白骨山的小灵脉终归只是小灵脉,即使这条小灵脉我们魔族得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然而你们正道可就不一定了。”
话已至此,季逢翎终于明白了邪修要做什么。
魔域魔气富足,魔族修炼速度普遍比人族快,同阶情况下,魔族一般都能够吊打人族修士。
但人族领地上有三条以供修炼的灵脉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纯净的灵气,秘境开放的地方也往往都是在人族领域上。
秘境是能够公开抢夺的资源,哪一方实力足够便能够占有。
人族通过上千年的探索,已经将这片大陆上近乎三分之一的秘境开发了出来,人族用同胞的鲜血探明了大陆上七大秘境的开放与关闭时间,秘境中有什么宝物,那些地方是禁地,等等等。
人族开发的秘境,自然归属人族所有,魔族不得入内。
两方资源都有限,魔族们不可能独守着魔域那点魔气修炼。
所以他们要抢夺资源,有心术不正的便走歪门邪道。
除了抢夺秘境资源之外,魔族还曾经打过人族灵脉的主意。
九万年前的赤炼魔尊发明了一个方法,用古刑法虐?杀十二个人族,然后再将他们的魂魄投入灭魂鼎中用地狱火炙烤炼化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便能得到一颗魂珠。
用这种方法炼制出的魂珠会带有极其深重的怨气,将魂珠投入灵脉之中,便能够将灵脉彻底污染,成为只有魔族才能够享用的专属资源。
那之后,人族再想要净化灵脉夺回资源,可就十分困难了。
邪修施施然道:“动手吧。”
季逢翎沉默了半晌。
他现在不能杀邪修,一动手他就会引爆灵脉。
若是按照邪修说的去做,季逢翎也不相信他会放过江轻冽。
季逢翎偏头看了一眼门口呆着的三个人。
三个人被这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轻冽动了动,低声说道:“逢翎。”
季逢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
江轻冽道:“带他们走,本座自有办法出去。”
季逢翎笑了。
现在的季逢翎笑起来,像是带着剧毒的艳丽花朵。
美则美矣,却叫人不敢靠近。
江轻冽喉间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开口。
季逢翎转向邪修,说道:“听见了吗?他说他有办法出来。你能不能保证他出不来?”
邪修眼神一变:“你什么意思?快点动手,别废话,不然我就真的引爆灵脉了。”
季逢翎疏朗一笑:“我不。凭什么我要自戕?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这几个人我就带走了。你们魔尊现在被关在这里,你随意。反正保证他出不来,没办法来找我就行。”
洞口吃瓜三人组也当场呆住了。
什么情况??
季逢翎看他们一眼,说道:“干什么?还不快走,赶紧过来把人扶出去。”
林全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邪修冷笑一声,说道:“方才还是一副情深伉俪的模样,恨不得陪着你的小情人一起死。怎么,现在就要装作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了?你当我是傻子?你再敢耍花招,我现在就引爆灵脉。”
季逢翎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等一等。”
邪修:“?”
“等我把人运出去你再炸。”
邪修:“……”
邪修不可置信地道:“你来真的?”
“不。”邪修说道,“我不信。你方才那反应根本不似作伪。若不是真心实意,我不信你会冒着生死未知的风险要进去阵法与魔尊一起。”
季逢翎啧了一声:“你当了江轻冽多少年的下属,你还不了解他吗?”
“若不是这种「真实」的细节,你以为我能在魔尊身边安然无恙地活着?想要侍奉好你家尊上,得到你家尊上的心,就得让他看出你所谓的「真实」。生死以赴,奋不顾身为他挡下一切,在他重伤下落不明时精心照料他的伤势,无论如何被冷待都一副情深无悔的模样。”
季逢翎笑了笑:“我可太懂了。”
邪修听得浑身发寒。
他发自内心觉得季逢翎说的都是诳他的,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季逢翎说的这些伎俩,对江轻冽来说一定有效。
他在江轻冽手下狗苟蝇营这么多年,太了解江轻冽的脾性了。
而这个小白脸看起来比他还更了解江轻冽。
邪修警惕地问道:“那你呢?按你说说,你在魔尊面前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大发善心吧?”
季逢翎挑眉,道:“那当然不,发善心也不可能发到这样一个浑身坏毛病坏脾气的人身上。”
江轻冽:“……”
“你看见我的眼睛了吗?我的眼睛自小被贼人毒瞎,宗门曾预言我活不过二十岁。若想治疗,只有用魔域岩火山脉中的岩浆花才行。”季逢翎笑了笑,“你家尊上能够帮我拿到。所以我现在活到了二十二岁。”
岩浆花是魔域中的天级草药,属火,能够祛除体内任何毒素。
季逢翎:“殊不知你家尊上真真难伺候得很。我是真想不到怎么会有人能够这么挑,太冷不吃,太热不吃,放凉的也不吃,说过了最佳口感的时候,一定要烧到温度最佳的时候他才肯入口。简直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镜云殿传闻从不招侍从侍女了,谁受得了这怪脾气。”
邪修:“……”
江轻冽:“……”
门口被迫听了一堆怨偶之间的二三事的三人:“……”
“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咬我拍我,把我赶下去不让我上床。而且睡完了还一点都不负责任,就让我去外边吹冷风,我的老天,谁干得出这种事?”
江轻冽:“……”
江轻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神情空白。
林全一把捂住林部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林部喃喃道:“我听完了。”
林全:“……”
季逢翎才意识到这儿还有个涉世未深的小孩,略带歉意地说道:“十分抱歉,没忍住就抱怨了几句。我们这些作践自己,用身体换取东西的,不能学,知道吗?”
林部整个人都麻了:“知、知道了。”
季逢翎这才转过去。
“好了,”季逢翎冷了脸,说道,“你到底行不行?行就赶紧炸灵脉,我现在就带着人走,你家尊上现在听到了我的真实想法,他要是一出来,我就必死无疑。”
邪修真心实意地说道:“兄弟,我错怪你了,我以为我们这些冤种下属已经很惨了,没想到你更惨。”
季逢翎:“过奖过奖。”
“既然你这么恨他,”邪修盯着季逢翎,道,“那不如,你亲自杀了他吧。”
全场一瞬间静了下来。
邪修笑容扩大:“说起来你还得感谢兄弟我,帮你把他困在了这样一个天然优势的阵法里。我呢,寻思着我在魔尊跟前受的气还没你万分之一强,干脆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让给你,将来见面好相处。”
季逢翎看了邪修半晌,倏地笑道:“好。”
江轻冽瞳孔一缩。
季逢翎没有半点犹豫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禁制面前,才停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看着江轻冽,轻声道:“这把剑是你送我的。虽然你毛病比头发多,但好歹夫夫一场,我就不用你送的剑杀你了。”
江轻冽沉默地看着季逢翎,像是要把未来看不到的都一次性看完,低声道:“抱歉,我没有想到,我做过的事情对你伤害这么大。”
季逢翎眸光一动,说道:“也还好。都是我自愿做的。 江轻冽无端沉默下来。
邪修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冷酷无情的魔尊露出这种神情,不由得快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你别得意,“季逢翎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江轻冽喉咙一紧。
说完他不等江轻冽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霸道自私,什么事都由你一手操控,仗着自己天下第一,做什么都是你一个人决定,好像别人的性命是属于你的一样,你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季逢翎几不可闻道:“别人难道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吗?就你会随意安排别人的命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可真行。”
“……”
季逢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白玉做的指环,歪了歪头,说道:“这是你真正动心的时候,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你说只要戴上,就能将我们两个人锁住,长长久久不分开。”
季逢翎毫不留情地将白玉指环扔进了小灵脉之中,自嘲一笑道:“你若还想要,那就下去找吧,省得我动手把你推下去了。”
江轻冽脸色微变。
洞穴里其他人一脸凝重,只有一旁看着的邪修旁观了整场虐渣大戏,愉悦地笑了起来。
邪修催促道:“快跳吧。江轻冽,你也有今天?”
江轻冽冷冷道:“闭嘴。”
邪修嗤了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见江轻冽久久不动作,季逢翎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狠心。”
季逢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汹涌的灵力从季逢翎周身涌出,风暴一般向江轻冽席卷而去。
灵力涌成一股,直直地向目标冲去,毫无犹豫地将江轻冽撞了出去。
金纹黑底衣袂翻飞,江轻冽整个人坠落下去,但他什么抵抗也没做,只是始终用那双已经归于宁静的金眸看向季逢翎。
最后一刻,季逢翎看见江轻冽无声说道:“抱歉。”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黑色身影没入水中,瞬息间便消失不见。
邪修大笑道:“任何一个修士都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精纯至极的灵脉,江轻冽,落得个被灵气腐蚀殆尽的下场,是你活该!”
林全脸色终于变了。
他以为季逢翎前面都是在演戏,没想到,竟是真的吗!
魔尊一旦落进灵脉之中,生存概率几乎为零,就算季逢翎想要事后将江轻冽捞出来,也只会得到一副尸骨而已。
……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全浑身发寒。
若是……若是季逢翎说的都是真的。
那他真的不敢想象,季逢翎的城府到底有多深,竟然能骗过堂堂魔尊。
林部不忍心地闭上眼睛。
陈骁最是不敢相信。
明明前不久他的两个恩人看起来如此恩爱。
他分明看见的。
魔尊躺在地上都要把人护在怀里,少沾一点寒凉的地。
呵斥他不要碰季逢翎的时候,那股带有强烈占有欲的杀意也是真的。
……只有真正动了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能够让那个传闻中暴戾嗜血,喜怒无常的魔尊动了真心,仅仅是靠欺骗和演技,真的能做到吗?
陈骁抖着嘴唇,忽然上前要去拽季逢翎,大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救我们来的,你还带着……带着我爹娘给的符咒和翡翠玉环。你若是当真有这么坏,就不会把东西还我了!”
季逢翎被他拽得一踉跄,忽然一甩手将陈骁抓住他的手甩了出去,直直盯着他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我不坏和我把他推下去有冲突吗?”
季逢翎拽着他的衣襟,近乎无声道:“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你以为我就想把他推下去吗?”
陈骁看着季逢翎那双银白色眼眸泛出微微的红色,怔得说不出话来。
邪修笑得停不下来。
他一直都不相信季逢翎的说辞。
直到季逢翎真正亲手将江轻冽推了下去,面对陈骁的质问后说出这样的答案。
到底真相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季逢翎说没说谎,也不重要了。
因为江轻冽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说:
小季是演的啦,别担心,会没事的。
ps:两更加更已补——
——
感谢在2022-09-02 22:28:26-2022-09-03 23: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微草阁 20瓶;西西 10瓶;月初 6瓶;53523744、苗苗、Qing-Dynastie 5瓶;郁宇 4瓶;两个、究惑贴贴 2瓶;顾森衍、水中浮云、54235870、穆以成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 第44章
◇
◎小黑龙其实也很好养。◎
邪修抹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想要上前拍拍季逢翎的肩,就见季逢翎猝然回头,长剑骤然贯穿了他的腹部!
邪修猝不及防呕出一口血:“你!”
季逢翎笑意不达眼底, 说道:“谁跟你是兄弟。”
他转头对着门口呆住的三人说道:“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在这呆着等他翻脸吗?”
林全如梦方醒:“快快快, 手脚快点, 帮我把他们扶出去。”
邪修踉跄跪地:“你……你当真不怕我引爆灵脉?”
季逢翎嗤道:“引爆?那就一起死在这吧,我看是你逃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剑快。大不了一起死在这, 替你家尊上陪葬。”
邪修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内府又受了一剑, 已然没有了反抗能力。
邪修咬牙笑道:“是吗?反正我都是一死, 还不如拉你们和全云州城的人一起下地狱,怎么看都是我赚!”
季逢翎:“哦。”
季逢翎:“你引爆吧。”
“……”
邪修见季逢翎破罐子破摔, 一副已经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样子了, 便也催动精魄开始自爆。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季逢翎只听见沉闷的一声噗哧声, 像是在水中爆炸的炮竹, 连水花都没炸出来多少。
邪修猛然呕出一口血。
他失血过多, 脸色惨白,因为自爆精魄, 自身也受到了重创, 此时见灵脉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失声道:“怎么会没有动静?!”
季逢翎歪了歪头, 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灵脉河平静的河面开始泛起涟漪, 一团黑影由小变大渐渐扩散开来,整座灵脉河都开始动荡。
邪修见此,燃起了一丝希望。
刚刚可能是没有到达灵脉自爆的阈值,没关系,还是他赢了。
水声轰隆响起,最后破水而出的,是一个黑底金纹的身影。
江轻冽浮在半空中,手上飘着一团被透明罩裹起来的黑色精魄。
那团黑色的精魄爆炸开来,发出炫丽的白光,却都被透明罩拦了下来,一点都没有泄露出去。
江轻冽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手中发力,透明罩和精魄一齐炸裂开来,化为点点光亮消逝。
江轻冽甩了甩手,他身上的澄黄色屏障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彻底破碎开来。
想必若是再晚几秒,江轻冽就要暴露在极为精纯的灵脉水当中了。
邪修面色骤变:“怎么可能!”
然而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内府被强悍的剑意搅得鲜血淋漓,精魄又自爆开来,整个人脸上已是毫无血色,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
季逢翎抽出剑,甩了甩剑上的血珠,一脚把邪修踹到了一旁。
邪修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撞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若不是还有一丝鼻息,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了。
怎么行呢,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获得死亡。
季逢翎用灵力护住邪修的心脉,轻轻笑了笑:“怎么可以睡着呢?在睡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就没有痛苦了。”
外面三人刚扶出去了一趟,回来看见又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邪修,和禁制内忽然又出现的江轻冽,整个人都麻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林部揉了揉眼,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吧。”
陈骁:“好、好像,没有。”
禁制内外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季逢翎见江轻冽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像是疲惫极了,原地盘腿坐下,双手持剑深深插进地面上,抵在自己的手背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江轻冽下意识抬手,想要去触碰季逢翎,却碰到了一层透明的禁制。
江轻冽沉默片刻,也坐了下来,低低道:“逢翎。”
季逢翎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陈骁最先缓过神来,大胆地走进来,试探问道:“恩人?没事了吗?”
季逢翎说道:“没事了。”
方才打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邪修身上的黑袍大概是一件能够抵挡外界灵力的法器,穿上才能防止此处过于浓郁的灵气腐蚀身体。
既然邪修的血肉之躯都无法抵挡灵气的侵蚀,那所谓吸收魔气修行百千年得来的精魄定然也无法抵挡。
灵脉是这个大陆天生地长的修炼资源,同样有一定的阈值,不是随随便便一点魔气就能污染和引爆的。
若是要确保能够用精魄自爆来引爆灵脉,那这精魄必然只能放在灵脉之中。
并且,是用什么隔绝灵气的法器包裹着放进小灵脉中。
所以季逢翎才会随便抓了一个白玉指环丢下去,暗示江轻冽下去找。
季逢翎敛眸看着地上,又深吸了几口气,收拾好了心情,这才抬头看向江轻冽,说道:“那些都是骗他的,你不要在意。”
江轻冽道:“你别生气。”
季逢翎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怪我胡言乱语,堂堂魔尊大人的名声就这么被我毁于一旦了。”
“……”江轻冽道,“无碍。”
身后走进来的陈骁十分大胆地凑了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邪修,发现邪修是真的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放心大胆的狠狠踩了邪修一脚。
陈骁出气了,满意了,开始关心恩人的八卦:“恩人!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人的,我的感觉不会错!”
季逢翎无声笑了笑。
白玉指环是假的,那是他有一次趁着江轻冽睡着时偷偷摸摸量的无名指尺寸,然后叫珍宝阁钱老帮忙做的样板。
虽然现在被他丢了,但是数据还在,到时候直接再找一趟钱老就行。
小黑龙其实也很好养,一点都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还会光盘。
有时候季逢翎不小心把东西烤糊了没注意到,把黑糊糊的一块一起送进了小黑龙嘴里,小黑龙反而一声不吭地咽了下去。
还是季逢翎自己吃到了剩下一点烤焦烤糊的地方,被苦到了,才惊觉原来那一大半都喂给了小黑龙。
季逢翎自责地要小黑龙吐出来,还反过来被安慰。
小黑龙说,他做魔尊这么多年,没有怎么尝过人间的食物,酸甜苦辣,于他而言都是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发现小黑龙有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是季逢翎注意到小黑龙把撒有香菜碎的鱼肉放在了最后才吃,并且进食速度极其缓慢。
最后还是吃下去了。
然后挨说了。
被季逢翎严肃批评教育一番后,小黑龙不喜欢吃的都会挑出来给季逢翎了。
可喜可贺。
晋江不给展开说说的内容也是假的,事后江轻冽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拿什么赶他下去。
季逢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别说,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你没发现吗,好几次都是我故意惹你生气的。”
江轻冽:“……”
季逢翎嘴上不说,但实际上真的很喜欢逗小黑龙恶龙咆哮。
小黑龙呲起牙来冲他哈气,季逢翎表面知道错了,实则小黑龙越哈他越想摸一摸它。
可惜系统没有留影功能。
自从上次季逢翎被咬出血后,小黑龙就不会下重口了,顶多吓唬人一样拿他的手磨牙,或是恨恨地咬出尖尖的牙印。
小黑龙太生气了就挨它一尾巴,反正不疼不痒。
神仙日子。
季逢翎轻声道:“那些都是我瞎编的,你别放在心上。”
所以在江轻冽无措地道歉的时候,季逢翎才会说那是他自愿的。
江轻冽沉默半晌,不自觉抬起手,又碰到了禁制。
他只是重复地说道:“你别生气。”
季逢翎沉默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洞口处透进来的光亮忽然被遮挡住了。
林全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我忘记说了,前不久我看见剑宗的方向来人了,大概有七八个修士,正往这边赶来,之前进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门口陆陆续续走进来一群白衣修士,林全此时补上了后面几句话:“他们快到了……不是,他们到了。”
为首的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后面进来的都是金丹期的弟子。
元婴修士手握着一个翡翠玉环,进到山洞里的时候看见其中的景象之时也愣了一下,礼貌地开口问道:“你们还好吗?我们受云州城城主所托,前来斩妖除……”
说话间,元婴修饰看见禁制后坐着的江轻冽,瞳孔下意识一缩,失声道:“这是……”
江轻冽抬起金眸,遂又不感兴趣地垂了下来,目光放在季逢翎身上。
看见那双标志性的金眸后,元婴修士浑身一震,抬手拦住后面要上前的弟子,警惕道:“江轻冽!”
季逢翎起身,转向元婴修士,说道:“师兄?”
他们同是元婴期修士,季逢翎入门时间尚短,叫他一声师兄不为过。
元婴修士认出了这是他们那个外门小弟子,伸手一拽就要把他拽过来:“魔尊在那,你怎么敢靠这么近?!小心他……”
季逢翎不着痕迹地比避了开来,笑道:“多谢师兄,好意心领了。这里有几位被邪魔囚?禁于此打算拿来炼制魂珠的普通百姓,就麻烦你帮忙护送回去了。”
“魂珠?”
季逢翎点点头,把邪修要抓十二个人用古法炼制魂珠污染小灵脉的事情告诉了元婴修士。
季逢翎道:“这条小型灵脉没有被发现,直到最近被邪修巧合撞见,所以他才动了想要污染灵脉的想法。师兄回去记得报告宗门,派人过来严加看守。”
元婴期修士点点头,紧紧盯着姿态悠闲地坐着的魔尊,嘴上说道:“看守灵脉的事晚点说,你们先走,我拦住他。”
江轻冽没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个师弟指着面前那个禁制说道:“长老,你看,那好像是什么禁制!”
元婴修士方才看见魔尊太过紧张,现在经小师弟提醒后才看见那层透明无形的禁制。
见江轻冽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元婴期修士一边警戒,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阿度。”
身后一个弟子应了一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遍地下刻画的阵法。
他们阵修在外面若是碰到了不认识的阵法,一般是先观察底下阵法的纹路。
不论是什么阵法,关于阵法本身的基本信息都会融在阵法的纹路之中。
这个阵法是来干什么用的,怎么用,能够持续多久,需要多少能源,最后启动后的正常效果是怎么样的,一一都能在阵法纹路上读出来。
但是阵法绝妙之地就在于此,若不是专修此道,学过阵法语言,是决计看不懂阵法上的独特文字的。
半晌后,名为阿度的阵修弟子说道:“长老,此阵叫做禁灵阵,是用来镇压魔物的,禁灵阵最大的特点便是能源可以用其他活物的生机来填补,只有在被当作能源的活物死亡或是生生被吸食殆尽,阵法才会自动解开。若是被困者攻击禁制,能源则会消耗得更快。”
“这个阵法是单向的,外面可以进去,但是里面却不行。”
也就是说,现在魔尊被困在禁灵阵里,在能源耗尽之前出不来,他们可以趁魔尊无法还手之前杀了魔尊。
元婴期修士问道:“有什么方法能够知道能源是什么吗?”
阿度摇了摇头,说道:“阵法之中没有记录,除非阵主自己告知,不然我也没办法从阵法之中看出能源的来头。”
元婴期修士沉思片刻,说道:“那就在能源耗尽之前,先杀了魔尊!”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禁灵阵不知何时会失效,在此之前,若是能诛杀魔界魔尊,那对他们修真界此时处于的劣势带来极大的逆转。
江轻冽站起身来,负手似笑非笑道:“你们是怎么会认为,凭你们也能杀得了本座?”
“魔头,别嚣张!此时你就只有任由我们宰割的份,还说得出来大话?”
元婴期修士抬手放出灵鸟,说道:“我们不行,那我剑宗化神期长老可行?”
然而那用于求援的灵鸟却在飞出洞口之前凄声尖叫一声,骤然消散开来。
元婴期修士面色微变,不可置信道:“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季逢翎站在禁制前,手中化出了长剑,叹道:“很明显了,不是吗?师兄。”
元婴期修士身后的弟子纷纷举起了武器:“你这是要勾结魔族,叛出宗门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知不知道,宗门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你竟然还做得出这种事!”
季逢翎嗯哼了一声。
他抬手放出禁制,防止有人逃出去,或是再传信出去向剑宗求援,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师兄,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
在开打之前,季逢翎说道:“师兄,你愿不愿意相信,魔尊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这么坏。”
元婴期修士攥紧了手中的剑。
他刚想说什么,季逢翎手中的剑却忽然动了。
长剑骤然飞过,在空中拦截了飞向江轻冽的寒冰箭矢。
那极寒灵力化成的箭矢叮一声打在剑身上,随即碎裂开来。
江轻冽手中化出的魔气收了回去,长剑又回到季逢翎手中。
季逢翎叹了口气:“算了。”
作者有话说:
小季:你没有坏毛病。
小季:你也没有赶我下去不负责。
小季:你很好养,还很可爱。
小黑龙:你生气了。
小季:没有。那些都是我瞎编的,别在意啦。
小黑龙:不要生气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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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有抽奖功能,还没用过,明天随缘抽一个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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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第45章
◇
◎我要你们亲眼看见答案。◎
那个率先动手的弟子赤红着眼睛, 几乎是用吼的说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他杀了我们宗门接近一半的弟子!这血海深仇,你叫我们如何相信?!”
元婴期修士眉头一皱,说道:“子朴, 少说两句。”
那弟子激动道:“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还不允许我说?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的好兄弟,就这么死在了魔域, 连尸骨都拿不回来!你叫我信什么?”
季逢翎:“你非要跟我掰扯孰是孰非是吗?好。”
“是谁先动的手?剑宗。剑宗为什么要动手?为了打压魔界。剑宗浩浩荡荡带着一堆人前往魔域, 逼到了魔尊殿前,表面礼谈实则兵压,我说的没错吧?”
季逢翎困惑地道:“那我就奇了怪了, 你们带人打上魔界,逼着魔尊就范不成就跟人动手, 最后却被反杀。好了, 现在跑来怪魔尊冷酷无情,残忍到连一个人都不放过?他就该任你们喊打喊杀, 还不准还手, 还了手还要给你们留活口,是这个意思吗?”
“你们难道不觉得荒唐吗?”
子朴哈了一声:“为什么我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前往魔界?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几个金丹期同修生生被魔族炼成了人丹!他作为魔尊不应当负责吗?”
“那按照这个逻辑, 剑宗每出一个入魔叛乱作乱人间的弟子, 宗主就要向天下请罪一次, 甘愿接受刑罚,对吗?现在我叛出师门, 护着魔尊, 只要你回去叫剑宗宗主因座下弟子管教不力,亲自去刑堂按照宗规受刑, 我就承认魔尊就该为天下魔修作乱之事担起全责。”
元婴期修士眉头越皱越深, 听他扯到了宗主, 彻底冷了脸,说道:“师弟,我本来以为你是有苦衷的。没想到我们好歹同门一场,你也受了宗门照拂,你怎么说得出这话?凭什么宗主要为你叛出师门请罪?”
元婴期修士本来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本来就是他们先带着人上门打架的,杀不了对方还要被对方反杀,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他制止了子朴。
但是季逢翎这么说,当真是不顾念宗门之情了,何其没心没肝!
季逢翎眼里毫无笑意,一道冰冷锋利的剑意骤然擦过子朴的手背,划出了一道血线。
他没有看向惊恐地喘气的子朴,反而盯住元婴期修士:“师兄,我还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们剑宗弟子被叛出师门的叛徒蛮不讲理地刺伤,怎么,你们宗主难道不是管教不力?”
元婴期修士:“荒谬至极!”
季逢翎笑了:“你也知道荒谬至极。魔尊管不住魔域千万魔修那就是该死,活该被千万人唾骂讨伐。你们宗主管不住底下弟子离经叛道就是理所应当,好一个正义之道。”
子朴气得眼睛都红了:“宗主……宗主他为了宗门操劳几百年,修为几百年都没有精进一步,为了门下弟子能够有足够的资源修炼,他明明身有旧伤,还……还亲自去探索危险重重的高级秘境!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他?!”
季逢翎敛眸,低声说道:“我同样敬重宗主为宗门所付出的一切。方才所说,不过是将你怪魔尊的逻辑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宗主身上,叫你们看个明白罢了。”
“那魔尊又为这个天下做了什么!”
季逢翎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废话了这么久,就那一点东西车轱辘一样来回讲,饶是季逢翎脾气再好,也没有耐心了。
季逢翎忽然就理解了江轻冽为什么不屑解释了。
解释个屁。
季逢翎不想废话了,手中剑亮起光芒,说道:“打吧。”
剑宗弟子怒吼道:“求之不得!”
气氛剑拔弩张,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等躲在一旁的三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打在一起了。
一时之间剑气乱窜,法器亮起的光芒,又被锋锐的剑锋劈开,场面十分混乱。
方才两方吵得十分上头,逃课专业户林部仙魔史真的学的不太好,听得懵懵懂懂,被好一出正魔两道的爱恨情仇搅得脑子一团糟。
他们不过是剑宗外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每天的事情就是修炼打坐,宗门里发生的许多大事他们都是局外人,听一耳朵就继续过自己的简单日子。
林部贪玩,总是缠着兄长陪他下山游玩,平时课也不好好听,仗着兄长修为较高,不和他一起听讲,于是经常逃课,总是挨兄长骂。
骂归骂,兄长每回还是会带着他四处游览。
林部小声说道:“正魔两道,每一次都是这么剑拔弩张的吗?为什么不可以和平共处呢?我不认识传闻中的魔尊,也没有见过我们的宗主。只是,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尊这次却亲自涉险救了我们。”
林部眼神闪烁片刻,还是说道:“哥,我只认识这个愿意为了救我们,为了救下全云州城人的魔尊。”
林全沉默一会,说道:“我也是。”
这个山洞的洞口不过只有半人大小,他们需要弯下腰才能进来,只是进来之后却别有洞天,里边竟是一片旷远平阔,一眼望过去连远处的石壁都模糊地隐没于黑暗之中。
他们方才扶出去了三个乞讨之人,剩下的四个人还没来得及,所以三个人便带着他们一起躲得远远的,幸而因为山洞里足够空旷,他们没被波及到。
不知打了多久,只见剑宗的八个修士皆有不同程度的负伤,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上。
季逢翎的白衣沾了半身鲜血,不直到是他的还是那几个修士的。
季逢翎手中剑亮起的光芒依旧耀眼,那代表着剑主本人的灵力仍然充盈。
季逢翎没有下重手,只是把他们都打得快支撑不住般倒下这才收手。
他现在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师兄只有接近元婴中期的修为,虽然只差了一个小境界,但是真正实战起来却仍然有差距。
更不用说那些金丹期弟子。
虽然剑宗修士们用数量暂时能压他一头,可是终究被季逢翎找到突破口逐个击破。
看着横七竖八的剑宗弟子们,季逢翎面上淡然,说道:“还打么?”
元婴期修士咬了咬牙,单膝跪地,用剑撑着自己,想要一鼓作气撑起身子,却踉跄一下,又摔了回来。
果然能动手就不动口,是下火的极佳方式。
季逢翎感觉心气顺了许多,终于可以和平说话了。
季逢翎便收了剑,走到了元婴期修士面前,垂眸说道:“方才他不是说,魔尊为了这个天下又做了什么吗。”
他蹲下来,直视着元婴期修士的眼睛,说道:“我说给你听。”
“一万三千年以前,赤炼魔尊即位,次年爆发赤河之战、白云山之战。”
“赤炼魔尊好战,在位四千五百年,大大小小的冲突战争共计有一千余场,人间人口损失近五分之一,生灵涂炭,炼狱人间。”
“下一任天殇魔尊,是上任魔尊的唯一子嗣,弑父篡位,在位两千余年,比其父更为热衷于战争,据不完全统计大约有九百多场。战绩最辉煌的一次,人间人口减少三分之一,成功污染人族一条灵脉。”
再然后,是江轻冽凭空出现,打败天殇魔尊成为魔界新一任魔尊。
江轻冽在位至今有六千余年,与修真界起的冲突共计两百七十三场。
季逢翎看着师兄睁大的眼睛,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江轻冽的实力比前几人魔尊都要强悍,历史上发生的战争却急剧减少?如果江轻冽有意开疆拓土,凭什么流血冲突会减少?”
元婴修士眼睫颤了颤,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说道:“修真界在这其中也出了很多大能。甚至还出了一位大乘期的修士,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我修真界实力大增,会让魔族开战之前有所忌惮。”
季逢翎点头:“没错。可是,前几任魔尊在位期间,难道修真界就没有大能出现吗?同样有。况且,那位大乘期大能为了修复净化灵脉,生生耗费几百年修为,已经重伤闭关了许多年。”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季逢翎逼近,“魔界有更为优秀的领袖,有比人族更强的兵力,有比人族更加迅速的修炼速度,凭什么江轻冽在位期间战争急剧减少。”
这些都是仙魔史上的内容,在场的修士们都挑不出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间百废待兴,逐渐从延绵不断的战火中恢复过来,休养生息,人口也逐渐养了回来。
因战火荒废的田地重新开垦,基建、粮食慢慢做大,温饱之后开始有了更多的有志之士投入仙门修炼,立志保家卫国,斩妖除魔。
却不知,这样的局面到底从何而来。
季逢翎说道:“你们感觉到魔族逐渐安分,感觉到天灾人祸不断减少,人民生活环境逐渐变好。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元婴期修士瞳孔在不住颤抖着。
这个问题,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季逢翎嗤笑道:“你们说不出答案,因为你们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在你们看来是如此荒谬难以相信,不应当由我如此轻松地说出。”
千言万语都指向了一个人。
江轻冽。
元婴期修士喃喃道:“是……魔尊?怎么可能……”
子朴也跌坐在地上,脸色隐隐发白。
他怎么想,都想不到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出在江轻冽身上。
怎么可能呢?
太离谱了。
季逢翎就知道他们不会信,笑了一声:“你们以后可以随便抓几个魔族问一问,他们魔尊给他们下的唯一一条禁令是什么,违背的后果又是什么。”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心神震荡的剑宗弟子们:“我要你们亲眼看见答案。”
“那个你们从来想不到,也不肯接受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小季:“试图讲理”
小季:讲个屁,先把人打一顿再说。
小黑龙……小黑龙只想把所有金灿灿的珍宝叼给小季。
——
不知道会不会很乱……总之总结起来就是小季跟人讲理不成功最后干了一架成功把人干趴下后继续讲理。
——
一般来说一天一更,本周随机掉落加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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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 第46章
◇
◎都说啦,会没事的。【二更】◎
山洞里寂静得可怕, 只有不时响起的压抑痛苦的喘息。
季逢翎扫过他们复杂茫然的神情,没说什么。
身后传来闷闷的敲击声,季逢翎转过身, 看见江轻冽安静地站在透明无形的禁制后面,那双金眸没有了平日的冷冽和不耐,宁静柔和地看向他。
江轻冽从来不善言辞, 他也不打算用言辞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因为字句言辞终究匮乏。
但季逢翎仍然能从那双金眸中看出江轻冽想要表达的意思。
江轻冽抬手抵在禁制上, 像是要隔着屏障触碰他唯一的珍宝。
然而总有没有眼力见的人打破两人之间的气氛。
陈骁隔空大喊了一句:“恩人!”
“……”季逢翎说道,“怎么了?”
躲得远远的陈骁跑过来,目光落在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弟子身上, 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片刻后,他像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走到了元婴期修士身边蹲下, 说道:“这位……仙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你当时进来的时候, 是不是拿着一个翠绿的翡翠玉环?”
元婴期修士盘腿坐在地上,衣袍被剑气割的狼狈不堪,
他受的多是身体上的伤, 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见季逢翎收了手,没有再动手的打算, 他才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 前不久才听闻季逢翎进阶元婴的消息,这才没过多久, 季逢翎的修为竟然达到了元婴后期。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几乎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只觉得三观仿佛都经受了一番打碎重组,以往坚信的东西受到了冲击,如今摇摇欲坠。
听见陈骁的问话,元婴期修士抬起头来,目光好一会儿才焦距在陈骁身上,认出了他身上皱巴巴的华丽衣裳。
元婴期修士才像是回过神来,勉强定了定心神,说道:“是。”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翡翠玉环,给了陈骁,说道:“你爹娘向剑宗求助,告诉我们拿着这个法器就能够感应到你们的位置。”
陈骁噢了一声,道谢后拿着翡翠玉环又跑到了季逢翎身边。
季逢翎看着陈骁递过来的另一只翡翠玉环,心情复杂。
师兄都这么说了,他大概猜得到是为什么了。
城主夫妇将他们「药倒」之后,又临阵反悔,拿出了他们传家的法器,一只跟着那张符咒一起塞进了季逢翎的怀里,另一只则跟着寄信送去了玄天剑宗,再次向剑宗求援。
山洞里唯一的光源来自灵脉河,那散发的荧荧光芒照在翡翠玉环上,照出了透亮碧绿的光芒。
季逢翎接过翡翠玉环,敛眸掩住眼底的情绪。
陈骁不是一个会看人脸色的人,他见季逢翎接过了,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要在季逢翎耳边耳语些什么,忽然又一激灵。
那熟悉的冰冷眼神落在陈骁身上,让他条件反射般立马站直了身体,嘴巴比脑子快:“对不起我错了!”
江轻冽不悦地开口道:“有什么话是本座不能听的?要你凑那么近跟人说?”
陈骁:“对哦。”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干笑两声:“我忘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哈哈,哈哈哈。”
季逢翎:“……”
季逢翎:“嗯……”
陈骁假装无事般清了清嗓子,说了这一对翡翠玉环的用法。
听完之后,季逢翎眼神一动。
“当真?”
陈骁笃定地点点头。
季逢翎将手中那只翡翠玉环还给陈骁,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翡翠玉环,然后注入灵力启动法器。
随后,季逢翎沿着阵法禁制边缘走了七八步,手中翡翠玉环一动,下一刻季逢翎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愣,眨眼的功夫,季逢翎便又回到了拿着另一只翡翠玉环的陈骁附近。
陈骁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忽然回来的季逢翎吓了一跳。
这对翡翠玉环是一个类空间法器,在法器启动之后,无论使用者如何活动,最终都会回到另一只翡翠玉环的位置。
陈骁说道:“这个法器叫如归,我也不太清楚启动之后能够持续多长时间,能够让使用者走多远。因为之前我们都一直把这法器当神仙似的供着,也没什么机会实践,恩人见谅一下。”
“没事。”季逢翎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江轻冽。
江轻冽像是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似的,沉声说道:“先别进来,你先试试。”
季逢翎便又催动了手中的翡翠玉环,向前走了几步,捡起一颗石头。
然后季逢翎凭空消失,又回到了远点,但小石子却掉落在方才的位置。
季逢翎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江轻冽道:“没关系,总会有办法。”
陈骁见此也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他们家的传家宝能够帮到恩人的。
“对了,”季逢翎忽然对陈骁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陈骁理所当然道:“我们为什么要走?”
季逢翎疑惑:“为什么不走?这个鬼地方你们还没被关够吗?”
陈骁撇撇嘴,也坐了下来,说道:“你们冒着危险潜进来救我们,自己反而被关在了这个垃圾阵法里面,要不是因为顾及我们和全云州城人的性命,你们早就出来了。我们怎么可能走啊?”
“是啊。”
林全林部也从后面走了过来,郑重地向季逢翎和江轻冽鞠了一躬。
不仅如此,本来还在山洞里的两位老人和四位乞讨之人,还有一早就被扶了出去的三个乞讨之人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对着季逢翎和江轻冽颤颤巍巍地弯下了腰。
季逢翎连忙起身,还未等他动手,就见江轻冽一抬手,他们就像是被凭空扶了起来一样。
江轻冽道:“不必。”
季逢翎也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说道:“是啊,不必行此大礼。”
林全只好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我林全与胞弟林部,日后听凭调遣,若有需要,自当全力以赴。”
见他们不肯离开,季逢翎也叹了口气,说道:“那大家就将就着坐吧。”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剑宗弟子们表情管理已经失去控制了。
他们今天遭受的冲击太多了,但都没有方才陈骁那一句来得更为直观强烈。
他们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
这些被邪修关起来打算炼制魂珠的普通百姓,对着魔尊和剑宗叛徒鞠躬感谢。
感谢他们两个的救命之恩。
而魔尊被关在了禁灵阵里面,顾及全城的人,不肯打破禁制。
阵修阿度最先反应过来,失声道:“禁灵阵的能源,是云州城全城之人的性命…… !”
季逢翎看他一眼:“怎么了?”
阿度嘴唇不住颤抖着。
他知道,除了他自己,带队的元婴长老,还有子朴,都是云州城人。
云州城离玄天剑宗不远,地灵人杰,产物丰盛,多出人才,因而有资质的少年都最先考虑前往玄天剑宗。
他们方才听季逢翎讲仙魔史,讲魔族为什么莫名安分,讲人间为什么能够百废俱兴。
都没有这一刻,他们知道魔尊因为禁灵阵连接着全云州城的人的性命,而甘愿自困囹圄来的更为惊心与强烈。
子朴眼圈发红,哑声道:“我……我不信。”
魔尊杀了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现在却要告诉他,他的仇人为了救他而身不由己。
这叫他情何以堪。
季逢翎:“爱信不信。”
他转过头去:“轻冽。”
江轻冽看他一眼。
季逢翎怕他误会,补了一句:“下手轻点,没关系的,我护着他们呢。”
季逢翎抬手放出灵气,护住陈骁和其他被关在洞穴里的人的心脉。
江轻冽便凝出一丝极其淡薄的魔气,轻轻撞在了禁灵阵上面。
陈骁他们毫无反应,倒是看见阿度、师兄和子朴脸色骤然一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心口。
流进心脉的生机被不知名的力量吸走一瞬,那一瞬间足够在场另外三人感受到异样。
子朴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季逢翎懒得管他们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转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过了今夜子时还有一次抽卡的机会,说不定能抽到什么有用的卡牌。
上次抽了张熊牌,确实让他惊讶了好一会。
不知道今晚会抽到什么卡牌。
见季逢翎坐下了,江轻冽便也跟着一拂衣摆,坐了下来,说道:“不急。他们拿本座没办法,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季逢翎点点头。
山洞里又重新归于寂静。
剑宗的人也没想过要走,只是失神地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逢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现在好了,我是剑宗叛徒,你可得收留我,不然我就没出去了。要是连你也不要我了,到时候我就跟着那几位兄弟们一起拿个缺了小口的破瓷碗,去街上找个地方一蹲就是一天,多可怜。”
江轻冽知道他是开玩笑,无奈地说道:“不会,我带……”
然而没等江轻冽说完,那几位乞讨的弟兄听见这话,二话不说地就拍了拍季逢翎的肩,豪云壮志地说道:“恩人你放心,我是城西棠兰街丐帮的头头,必然不会让你吃亏!到时候好位置都让给你,如果有人敢找你麻烦,我必带着兄弟们往他们家门口蹲!”
季逢翎:“……”
江轻冽:“……”
本座还在这呢!
季逢翎呛了一下。
季逢翎又好笑又无奈:“这个……我冒昧问一下,为什么要往人家门口蹲啊?”
城西头头拍拍胸脯,自豪地说道:“我们带着一大帮人蹲在他们家门口,只要有人出来,我们就开始鬼哭狼嚎,不讹他个三五十串铜钱不罢休,到时候为你出了气,讨来的赏钱都给你!”
“我是城北沙溏街的二把手,恩人你放心,来我的地盘,我罩着你!”
“你连一把手都没混上,还好意思护着恩人?恩人来我城西街!”
季逢翎方才只是跟江轻冽开玩笑,没有想到他们当了真。
季逢翎笑了笑,说道:“好,到时候要是去了,就麻烦你们啦。”
“好!”
“那是一定!”
季逢翎弯着眼眸,转头看见江轻冽眼神不善地盯着那几个乞讨之人要,忍着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想什么呢,当然是跟你走。”
江轻冽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目光。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午夜子时。
季逢翎在脑海中戳了戳系统,说道:“干活了干活了。”
季逢翎随意道:“你说你能不能客串一下幸运儿系统,给我张有大用的牌。”
“……”系统:“嗯……你可能是想强统所难。”
说话间,季逢翎已经翻开了带有猩红色底纹的卡牌。
牌面上是一个指尖夹着扑克牌,带着蓝色流萤面具的人。
魔术师。
魔术师是好人阵营,每晚可以交换两个玩家的卡牌,让狼人互相残杀。
季逢翎眉头微微蹙起来。
这个卡牌……他也是第一次抽出来,不知具体效用是什么。
交换两个玩家的卡牌,在狼人杀中意味着身份的对调。
那么如果用在修仙世界,能干什么?
不会能把一个修灵的修士和修魔的魔族对调吧。
系统等了一会,才道:“是否替换?”
季逢翎看着那张魔术师卡牌,沉默了一会,没回答。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地睁开了眼。
季逢翎喉间动了动,罕见地有些紧张。
季逢翎说道:“替换。”
他有个想法。
系统说道:“是否使用?”
江轻冽看着季逢翎忽然亮起的银白色双眸,隔着禁制碰了碰他。
江轻冽说道:“别冲动”
季逢翎轻轻笑了笑:“没关系。大不了一起被关在里面想办法。”
江轻冽抿了抿唇。
魔术师卡牌被激活,指尖夹着扑克牌的男人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点。
系统说道:“请选择目标。”
季逢翎手里攥着翡翠玉环,确认另一块翡翠玉环在陈骁手里。
陈骁看着季逢翎往翡翠玉环里注入了灵力,紧张地道:“恩人,你有把握吗?”
“没有。”季逢翎语气随意,“不过问题不大。”
下一刻,季逢翎身上灵光一闪,与此同时,江轻冽身上也闪过同样的光芒。
灵光消逝之后,被关在禁灵阵里面的变成了季逢翎。
陈骁粗猝然睁大了眼睛:“恩人!”
而江轻冽再次睁开眼,发现他和季逢翎对调的时候,金眸猛地一缩:“逢翎!”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季逢翎抬眸看他,微微弯了弯眼眸:“别担心,会没事的,信我。”
下一刻,翡翠玉环发动,碧绿的光芒一闪而过,禁制内的人忽然消失,循着踪迹回到了原点。
淡淡的雪松冷香铺面而来,江轻冽抱紧了人,闭上眼,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人弯着眼眸在他耳边轻声道:“都说啦,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小黑龙:你就是欠……欠……
小季:“毫无征兆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小季:欠亲是吧,我懂,我的确很欠这个(笑;
小黑龙:。
——
以及,今天也是小江牙痒痒地想把小陈拉进来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距离感的一天(bushi;
(本座都碰不到的人,你凭什么能凑、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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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 第47章
◇
◎世间最闪耀的珍宝,被他所拥有着。◎
两人分开了些许, 季逢翎轻轻勾起江轻冽的下巴,吻了吻江轻冽的唇角。
江轻冽扫了一眼远处只剩一口气的邪修,说道:“既然能够让两个人位置对调, 你何必以身涉险。”
他知道季逢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让化神期修士都猝不及防的毒药,三番两次凭空出现在他身上的保护罩,云州城里吃着玫瑰花糕时忽然就能指出魔气出现的地方。
还有这一次的两人置换。
季逢翎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当然, 这一次着实有些惊吓。
人都有秘密, 江轻冽也并不想探究为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是他的。
季逢翎眨了眨眼,说道:“就这么把他扔进去, 他撑不了多久。他身上那件裹住全身的法器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进去没多久就要化了, 就算我们能保住他的心脉, 也撑不了太久,还怎么让他体会一下活着的美好。”
江轻冽不赞同地蹙眉:“那也不该用你自己去冒险。”
“万一没有用……”
岂不是还要再来一次两相分离。
江轻冽真的受够了。
季逢翎倏地凑过去, 轻轻啄了一口又兀自生起气来的人。
江轻冽:“……”
把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季逢翎这才弯了弯眼眸:“你还不信我吗,你以为我真的没把握?”
江轻冽说不过季逢翎, 还要被他捂嘴, 赌气似地在他唇畔咬了一口。
江轻冽出来的那一瞬间, 所有剑宗的人立马站起了神。
季逢翎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转头拉着江轻冽走过去, 用剑把邪修翻了个面。
江轻冽手一抬, 灵脉河里面的灵脉水就凭空凝出一股,随着不知名引力的牵引泼在了邪修脸上。
然后就听见邪修变了调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邪修脸上已经没有了黑雾遮挡, 然而灵脉水泼在了脸上, 也将他本来的面目腐蚀得面目全非。
江轻冽捏了捏指骨。
而季逢翎转过身去, 笑眯眯地说道:“各位,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引起各位的心理不适,请各位自觉关闭五感,老弱病残们必须关闭五感。”
陈骁、两位老人和云州城「地头蛇」们的眼睛忽然被一片黑暗蒙住,耳朵里也似乎塞了一团紧实的棉花,外面的声音模糊不清。
不用想也知道是季逢翎做了手脚,不让他们看见和听见。
然而剑宗的人可能是不够残,并没有此殊荣。
被物理闭眼的林部:“哥!别遮我眼睛,我也要看!”
“不行,乖乖闭眼。”
“……”
邪修是知道魔尊的手段的,一旦落在魔尊手上,他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因而在季逢翎和江轻冽缓缓靠近的时候,邪修颤着声音说道:“尊上……尊上,我、我现在解开禁灵阵,只求尊上能给我一个痛快!”
江轻冽动作一顿,冷冷的金眸落在他身上。
邪修抖得不成样子,但他仍然觉得自己还有砝码在手上的。
禁灵阵一日不接解,那些要来看守灵脉的人就一日不能靠近,如果被关在里面了,那大概率就出不来了。
如果魔族仍然对小灵脉有想法,派遣像邪修一样的死士来污染灵脉,死士敢一脚踏进去,看守灵脉的修士可不敢。
相比之下,会掣肘得多。
邪修知道自己一旦落在江轻冽手里,是一定活不成的,能够求一个痛快的死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江轻冽有的是办法让邪修清醒着生不如死,身体实在撑不住殒灭了,还能换魂灵,痛苦翻倍。
然而邪修的惨叫声却突兀响起。
江轻冽踩碎他的手骨,冷然道:“你凭什么会以为,你有资格跟本座谈条件?”
解开禁灵阵会方便很多,只不过又不是非要他解不可。
“我错了……我错了尊上!我这只是一个祈求……啊!!”
江轻冽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邪修,说道:“ 不必了,你还是直接去死吧。”
邪修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高昂,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杂在浓郁的水汽之中,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部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蠢蠢欲动地小声说道:“哥,你留一条缝给我行不行?我真的很想看他遭报应。”
林部被关在这里提心吊胆了这么久,还以为他和他兄长就要从此见不到天日了,却连看罪魁祸首死去的机会都没有,这说的过去吗!
林全:“……”
他冷酷地回绝了:“不行。小孩子家家,不要老看这些东西。”
林全不满地怪叫起来:“可是你也才比我大三岁而已!”
林全:“大三岁也是大,不许看。”
外面的天逐渐亮明,邪修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地弱了下来。
即使一边给邪修喂魔气保住他一线生机,邪修也已然快不行了。
除了刚开始不久季逢翎也动了手以外,剩下的都是江轻冽来做的。
地上的邪修已然不成人形,除了脑袋,身上所有骨头都碎了,森白的碎骨突兀地刺穿血肉,鲜血淋漓。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他仍然还有一口气。
没有江轻冽的允许,邪修死不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季逢翎也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轻冽偏头看了他一眼。
随后江轻冽抬手凭空掐住邪修的脖子,将他一把扔进了禁灵阵。
自从禁灵阵开启之后,似乎对隔绝灵气的渗透也有一定的作用,站在禁制外能过够感受到的灵气比禁制没有开启之前要稀薄许多。
如今邪修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浓郁的灵气之中,接触到灵气的血肉像是被撒了剧毒粉末,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化为血水。
他就像是个蜡像做的人,忽然遇上了高温,全身开始融化了起来。
邪修本就微弱下去的声音又截然拔高了一点,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只不过这样的回光返照是用疼痛逼出来的而已。
邪修痛到疯狂惨叫,不顾一切地地往禁制边缘爬,企图能够减缓一点灵气腐蚀的痛苦。
然而并没有用。
灵气无处不在,渗入他的血肉,口鼻。
一路蜿蜒留下淡粉的痕迹,邪修已经没有办法做太大幅度的动作了。
可是他想出去。
剑宗的人就这么看着地上那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邪修,仰头努力发出声音。
可是邪修的声带似乎也被碎裂的喉骨扎穿,发出的只是破碎的漏风声。
他努力了很久很久,重复了很多遍,在场的人才勉强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阵……落。”
底下血色浸染的禁灵阵闪烁片刻,终于熄灭了,无形的屏障消失,邪修颤抖着往前爬。
离灵脉越远,灵气的浓郁程度就越低。
可惜邪修爬了没多久,就像是撑不住了一样,彻底倒下没有了动静。
剑宗的人看完了全程,只觉得一股战栗的寒意从脊背升起,被浓郁的血气呛得想呕,一看过去脸色全是白的。
季逢翎耸了耸肩,说道:“说了自觉闭上眼的。”
江轻冽手中一吸,邪修的魂魄就离开了躯体。
然而可能是生前遭受的痛苦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邪修的神魂已经失了神智,呆滞地一动不动。
江轻冽把邪修的魂魄收入掌心,牵过季逢翎便往外走。
一阵风凭空出现,在洞穴里席卷而出,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那一阵风送出了洞穴。
洞口落了禁制,除非剑宗化神期长老亲至,否则无法打开,能在短时间内禁止任何人进入。
空中只余季逢翎的声音:“林全!记得帮忙把他们送回去啊,那些剑宗的人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便。”
“对了,记得回去摇人过来看守灵脉啊,费好大劲才抢回来的。”
剑宗众人:“……”
直到见到了阳光,被遮住眼睛和耳朵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看得见,听得见了。
虽然在里面的时候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猜也猜得到是恩人在暴打那个可恶的家伙。
林全作为其中唯一目睹全过程的人,不自然地按了按翻滚的胃,缓了一会才将大家一个个扶上灵舟。
林全还好,剑宗的人一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等到江轻冽和季逢翎离开之后,胃里死死压住的翻滚这才涌了出来。
别问,问就是不敢在魔尊面前吐。
陈骁本来好奇地抓心挠肝,但是看到剑宗的人都是这副模样,忽然就不太好奇了。
林部也是。
季逢翎还保留着他做凡人时候的习惯,此时熬了个大夜,虽然知道修仙之人没有睡眠需求,但是季逢翎仍然困倦地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找张舒服的床往上一躺。
季逢翎用了净尘诀,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好歹舒服了不少,此时蜷在黑龙身上,意识不知不觉地就沉入了黑暗。
黑龙遨游在云端,偏头看了一眼上一秒还在跟他说话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的季逢翎。
随后黑龙加快速度,不过半炷香时间就回到了魔界。
江轻冽抱着沉睡的人走进镜云殿,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了宽大柔软的床榻上。
江轻冽一想到季逢翎回不了玄天剑宗,心中就升起了负罪感。
季逢翎是因为他才回不了自己的师门的。
虽然江轻冽打心底觉得玄天剑宗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这种垃圾宗门就该早点倒闭。
然而一想到季逢翎从此以后就要和他绑在一起,只能留在魔界,他又从心尖生起滚烫的渴望。
江轻冽想要这个人永远都留在魔界,永远都待在自己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江轻冽的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阖眼沉睡的人,不知不觉已经俯下身去,鼻尖距离鼻尖不过一寸距离。
江轻冽伸出手,轻轻按压着季逢翎微微抿着的唇。
想让这人身上染上自己的气息,也只能有自己的气息。
想向天下昭告他的所属权,让那些打着黑龙口中衔着的明珠主意的人都死了心。
想就这样把季逢翎关在镜云殿,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可以触碰,可以亲吻。
这样独一无二的珍宝,合该被藏在宫殿深处,只供他一人欣赏。
世间最闪耀的珍宝,被他所拥有着。
然后季逢翎像是被江轻冽按醒了,微微茫然地睁开眼。
那双银白色眼眸里盛着完完全全的信任与依赖,像是根本不怕自己一个修灵的修士,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魔界会发生什么事。
季逢翎过了好一会才看清是江轻冽,小声说了句什么,双手环过江轻冽的颈间,把他拽了下来。
季逢翎把人拖进温暖的被窝,随后满满当当地抱进了怀里,满意地阖上了眼睛。
江轻冽等了好一会,见季逢翎是真的睡熟了,这才轻轻吻了吻季逢翎,同样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
小黑龙:我的(缠紧人);
——
现在去做核酸,晚上有课,今晚可能没有加更了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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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第48章
◇
◎顺便给季逢翎当人形抱枕而已。◎
魔界常年暗淡无光, 魔域里没有太阳,抬头望去,总能看见一片暗沉的天空。
没有飞鸟, 没有蝉鸣,像是一切生机都与此隔绝着。
魔尊抱着一位白衣仙君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魔域,大大小小的魔族顿时活也不干了, 人也不杀了, 乱也不作了,纷纷不怕死地把镜云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想一睹仙君真容。
据说魔尊拐回来的这位仙君是死对头玄天剑宗的弟子, 很符合那些正道高岭之花的形象。
但是没有魔族见过仙君的面容,因为魔尊太护短, 一眼都不让旁人看。
可把群魔好奇得抓心挠肝。
然而一大群魔围在镜云殿周围, 即使是站在三尺之外,那窃窃私语都差点能把镜云殿的穹顶掀了。
不过他们没好奇多久, 就听见魔尊忍无可忍的声音传出来:“滚。”
“再吵一句本座割了你们的舌头。”
群魔顿时刷一下闭了嘴。
殿内设了禁制, 隔音效果不一般,但修真之人耳目灵敏, 难保听不见。
然而季逢翎恰巧在这个时候醒了。
两人此时是面对面侧躺的姿势, 季逢翎闭着眼, 惯例伸手穿过江轻冽的腰身,一个翻身就压在了江轻冽身上。
江轻冽看着身上八爪鱼一样的人, 无奈地伸手环住季逢翎。
季逢翎撒娇般在江轻冽的颈窝处蹭了蹭, 又赖了一会,这才彻底醒了神。
他微微扬起身, 在江轻冽唇边浅浅啄了一下,
这一套起床流程的下一步应该是季逢翎起身, 顺便将江轻冽也拉了起来。
然而季逢翎亲完人后,看着江轻冽明显十分清醒的金眸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季逢翎起身,一把将江轻冽拉了起来。
江轻冽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季逢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惬意,声线却仍然清扬,随口说道:“只是梦里找不着你,醒来的时候多看了两眼而已啦。”
“……”
江轻冽一看就没睡,只是依着季逢翎的睡眠习惯闭眼,顺便给季逢翎当人形抱枕而已。
然而季逢翎总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季逢翎下榻整理着衣着,顺便催促江轻冽:“你也下来,等会我们出去一趟。”
听到出去这个词,江轻冽不知为何目光暗了一下。
不过江轻冽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说道:“去哪?”
季逢翎便动作便说道:“第一次来魔界,当然是要好好逛逛啦。”
季逢翎给自己系好腰封,又把江轻冽拽下来,才发现他身上还是昨晚那一身,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昨天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近被窝,都没点时间让人把衣服换了再上来。
季逢翎掩饰性地咳了咳:“ 你这样睡不会觉得硌得慌吗?下次别由着我了。”
江轻冽说道:“不会。”
江轻冽身上的服饰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睡了一整天也不会显得皱巴巴,江轻冽只是随手掸了掸,便被季逢翎拽着走了。
出门前,江轻冽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拉住季逢翎,说道:“不从正门走。”
——
魔界的集市同样热闹非凡。
季逢翎一身白衣在众魔之间太过显眼,看起来尤其格格不入,即使带了面具也总能引得别人的注意。
季逢翎干脆披着江轻冽的黑金外袍,回头率终于大幅降低。
这儿是魔界最富盛名的百花市,进去之人都要带着面具,入口处的商贩支着摊贩卖各式各样的面具以供挑选。
季逢翎刚进入百花市,就差点被拥挤的人流冲散,幸好江轻冽眼疾手快地伸手环住他不被旁人撞到。
季逢翎披着黑金外袍,牵着江轻冽在人潮中缓慢前行。
这儿不像人间的集市,人间集市烟火气重,可以看到许多有趣的小玩意。
但是百花市里卖的可不是普通玩意。
“西域蛊虫!姑娘来一只吗?一只情蛊让他深爱不易,胆敢变心移情立马噬心身亡!”
“荒北毒蝎,小巧袖珍,可以挂在发间当头饰,可以扒在耳上当耳坠,可以当乖巧的掌中宠物,百搭!是今年的销量第一,可受女孩子们喜欢了!真的不来一只吗?”
“绝美骷髅头售卖!绝对保证新鲜,不新鲜我当场掀一个头盖骨给你!”
“诶诶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一颗?你看着颜色,可正宗!配您那黑金外袍,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季逢翎微笑道,“不用了,谢谢。”
“公子,不想要头盖骨,来一包化骨粉也行啊!您看这粉末,细腻纯白,沾水即化,杀人于无形,只要指甲盖这么大一撮粉末,就足够让整个人化成一滩水!”
这一看就是来抢生意的。
骷髅商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卖白色骷髅头碍着你了?你搁这非得给我来个化骨粉,闲的?”
他似是担心自己被比下去了,又对季逢翎说道:“我们这买一颗骷髅头赠送额外附加业务,您要是遇见负心汉,我们包上?门服务,掀了他的头盖骨!”
江轻冽:“……”
化股份商人无时无刻不在刷自己的存在感:“本店新推出联合业务,这位大哥掀完的头盖骨,小的当场让您看那负心汉的头盖骨化在眼前!是不是很解气!”
江轻冽:“……”
江轻冽金色的眼瞳悄无声息地竖成了一条竖线。
骷髅商人和化骨粉商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异口同声说道:“怎么……有种不好的感觉?”
“还挺熟悉,就跟见了尊上一样,每回尊上要杀谁,冷冷地看过来一眼时,就是这种感觉。”
“对对对。”
江轻冽一字一顿道:“好用吗?”
两个商贩齐齐说道:“那当然!”
“我们可都是良心商家,童叟无欺!”
“头盖骨说掀就掀。”
“化骨粉一碰就化。”
“效果嘎嘎棒!”
季逢翎:“……”
季逢翎按住江轻冽咔咔作响的手,微笑道:“谢了,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说完他连忙拽走江轻冽,生怕这两个商贩一个不注意就痛失头盖骨。
季逢翎小声道:“冷静,冷静,你可是堂堂魔尊大人,何必跟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商贩计较呢?”
江轻冽冷静道:“本座也只是想在他们身上试试效果而已,没别的意思。”
季逢翎:“……”
试试就逝世了啊!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季逢翎又重新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
江轻冽牵着季逢翎的手沉默无言地攥紧了。
季逢翎似有所感,回头到:“怎么了?”
江轻冽摇摇头。
季逢翎又看了他好几眼,说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江轻冽道:“没有。”
季逢翎便没说什么了。
百花市不愧被誉为「正道黑市」,里边卖的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鲨人于无形的,要不然就是用来蛊惑人心,控制情爱,无一不是猛药。
季逢翎这次又往前走了不知多久,遇见了一些承接各种业务的摊贩。
摊前支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业务范围。
正常业务一般都是鲨人夺宝,或者物理断情绝爱,脱离红尘。
此项备注:无情道专用。
季逢翎正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个物理法,就见摊主开始热情招揽贵客:“客官!您是对哪一项服务感兴趣?要不要小的给你讲解一下?”
来都来了,问一句也没什么,反正也不一定买,季逢翎便道:“这个断情绝爱,是怎么一个断法?”
“嗐,”商贩熟练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断情绝爱,断的是红尘挂念,您但凡有什么牵肠挂肚的人,都可以购买此项服务,只要把此人是谁告诉我们,我们保证帮您断的一干二净,交差的时候若是提不了他的头,就提小的自己的头来见您!”
季逢翎:“……”
救。
果然童叟无欺,说是物理断绝就是物理断绝。
季逢翎顿时就要拉着江轻冽赶紧走。
业务商贩见好不容易来的客人就这么走了,着急得诶了几声,道:“客官,客官!这正常业务您不感兴趣,来看看特色业务啊!”
季逢翎脚步一顿,将江轻冽挡在身后,对业务商贩说道:“特色业务?”
业务商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本店特色业务涵括多种多样,十分火爆,只要您下单,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您可以选择正道某一宗门上门挑衅,挑衅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往宗门牌匾上泼防水黑墨,时效三天,或者派体格魁梧健壮的兄弟在门口跳脱衣舞辣他们眼睛。”
“诶,您别说,效果还不错,就是有点费兄弟。”
季逢翎:“……”
江轻冽:“……”
这回换成江轻冽把季逢翎拉走了。
魔尊丢不起这个人。
江轻冽低声说道:“走吧。”
季逢翎眨了眨眼,说道:“走了吗?这么快……前面还有一点没有逛完呢,逛完再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呢。”
“……”
这儿都是一堆妖魔鬼怪的东西,有什么好逛的!
但江轻冽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拒绝。
又过了半晌,身边来来回回走过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两个从百花市街头逛到了街尾,季逢翎终于心满意足了。
季逢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此时逛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哇!快看啊!是血月!”
人群中传来低呼,季逢翎与江轻冽对视一眼,抬头看向天空。
辽远广阔的天幕上,一轮血色圆月拨开云层,完完全全地显露出来。
江轻冽在魔界这么多年,不怎么来百花市,不然也不会让季逢翎把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妖魔鬼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上。
但这轮血月他却是知道的。
江轻冽一拉季逢翎,转身就走:“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小季:来魔界的第一天,刺激?jpg;
小江很想现在就回去整改整个魔界的风气了就是说;
——
看这个更新时间就知道今天也没有加更了啦orz;
下次一定(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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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第49章
◇
◎真拿你没办法。◎
血月高悬, 游人纷纷停下,都不由自主驻足抬头欣赏,随后与旁边的伴侣相拥, 唇齿相依。
江轻冽脚步不停,带着季逢翎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面前。
摘星楼是魔界历史悠久的古建筑, 摘星楼共有百丈高, 以无可企及的高度傲立群雄。
江轻冽一手环着季逢翎,足尖一点跃上了摘星阁的阁顶。
摘星阁四处檐角飞扬,江轻冽护着季逢翎在不算宽大的檐瓦上站稳, 然后面对着季逢翎,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摘星阁附近许多游客都是从集市出来的, 此时见有人上了摘星阁的阁顶, 不由得略微好奇。
等看见了江轻冽五官锋利优美的脸,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三尺。
再看见魔尊大人怀里拥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披着的衣袍还明显是属于魔尊大人的时候, 群魔顿时嘶声力竭地吼了起来。
“!!”
“原来这就是尊上拐回来的正道仙君?!”
“好耶!尊上威武!”
“亲上去!快亲!”
底下不怕死的起哄声如山海般一浪高过一浪,季逢翎仍然带着面具, 朝下看了一眼, 语带笑意:“魔尊大人, 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江轻冽替他拢了拢披肩的黑金外袍, 垂眸说道:“血月是定情之月, 寓意为永恒的爱,千年才会出现一次, 碰见纯属运气。”
据说只要爱侣们在血月之下一吻定情, 就算做是被血月见证, 此生再不分开。
江轻冽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季逢翎:“本座虽然并非魔族,但这传说……你可愿一试。”
季逢翎脸上仍然带着面具,他扫了一眼下面越来越热闹的人群,语气中的笑意和打趣愈发浓了起来。
季逢翎故意说道:“魔尊大人都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跟赶鸭子上架有什么区别,我还有拒绝的机会么?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拒绝,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明明平常是一个冷厉话不多的人,却总存着要把他公开宣示所有权,却又不肯让旁人看一眼的心思。
真的……
可爱极了。
听到季逢翎这么说,江轻冽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种举动会给季逢翎带来这种误会。
但是就在江轻冽想要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季逢翎抬手摘了面具,用面具遮住两人的侧脸,隔绝了底下所有好奇到抓心挠肝的魔族的视线。
“真拿你没办法。”季逢翎眼眸弯弯地说道,随后勾着江轻冽的脖颈,亲了上去。
底下的欢呼声骤然高了好几个度,尖叫掌声和声嘶力竭的吼声排山倒海地响起,好不热闹。
虽然间或夹杂着失望又故意的嘘声,但江轻冽心情好,并不打算计较。
季逢翎只是轻轻吻了吻人,并没有深入。
这个场合要是勾出什么火来,不太好解决。
江轻冽眼神闪了闪,又把他的面具扣了回去。
季逢翎便只是闷闷地笑。
随后江轻冽给他指了个方向,低声说道:“看见了么。”
季逢翎顺着江轻冽指的地方看过去,看见了不远处错落的黑岩蔓延,犹带火星的炽热岩浆翻滚其间。
季逢翎:“岩浆?”
“不是。”
“那是无渡河。”
江轻冽带着人飞下了摘星阁。
魔尊大人一旦站在云端,就显得出离疏远,一点都不像那个传闻中嗜血冷酷,一眼就像是要人性命的魔尊。
距离产生美,距离也产生勇气,所以众魔起哄起得带劲,生怕场面不热闹。
然而等魔尊带着拐来的仙君落了地,那睥睨全场的气势便一下子就压了全场。
众魔便出奇一致地又后退几步跟两人保持距离,十分自觉地闭上了嘴。
江轻冽也没管他们,冲着摘星阁里面招了招手。
摘星阁里便有一位侍女捧着一对月牙玉佩出来,呈给江轻冽。
那是一对黑白月牙玉佩,镂空的雕刻艺术复杂华丽,下面缀着珠玉和流苏。
江轻冽勾了玉佩,递给季逢翎一块。随后带着季逢翎离开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无渡河边。
无渡河边点着昏黄的灯,稀疏的人三三两两站在河岸边,挑选着不同样式的小舟。
那岸两边的灯像是年代久远,使用过头了,发出的光亮还不如那与熔岩般并无二致的无渡河水来的亮眼。
无渡河上已经有了几叶扁舟,一眼看过去都是成双成对的伴侣。
季逢翎站在那片寸草不生的黑岩地上,季低头看着那翻滚着细碎火星的「熔岩」,好奇地道:“这个……是河?”
“嗯。”江轻冽点点头,随便要了一只小舟,待到商家把小舟推到无渡河里时,便带着季逢翎上了小舟。
这小舟做工材质并不算上乘,也没有给配船桨,简陋的很。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随着起伏的「熔岩」缓缓地顺流而下。
季逢翎看着这与岩浆并无二致的河水,实在有些心痒,想伸手过去碰一碰,然而被江轻冽看穿意图,拉了回来。
“别碰。”
季逢翎乖乖哦了一声,缩回了手。
江轻冽解释道:“血月之后,便是在无渡河泛舟而下,不能带船桨,漂到哪里算哪里,再将玉佩沉下去。”
“无渡河河水状如岩浆,虽非岩浆,但同样炙热,碰不得。这种船帆是用黑曜木雕刻而成,是唯一能够泛舟无渡河上的木材。”
跳跃的火星映在江轻冽纯粹而耀眼的金眸之中,江轻冽低声说道:“血月见证此生永不分离,而无渡河收了这一对玉佩,便应允今后的每生每世,你身旁之位永远都只属于一个人。”
季逢翎捏着白玉月牙玉佩的手收紧。
随着小舟缓缓而下,越到下游河水便愈发明亮起来,似乎也给季逢翎的银色双眸也染上了一抹金色。
季逢翎看着江轻冽,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半带抱怨地说道:“真是败给你了。”
说着,不等江轻冽反应过来,就见两人所在的小舟骤然升起禁制。
季逢翎起身靠近江轻冽,低头吻了下去。
血月当空,熔岩炽热,无渡河上没有风,却有三三两两的木舟载着有情人顺流而下,只等待着一个停泊的地方,好放下来世相守的信物。
唇畔分开之际,两人之间早已亲密无间。
等着江轻冽稳了稳气息,季逢翎又要俯身下去,却被江轻冽抵住了。
江轻冽金眸闪了闪,微微哑声说道:“回去……回去再说。”
“……”季逢翎咳了一声,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舍得,只好趁着江轻冽不注意又偷了一个吻,这才坐了回去。
两人胡闹了许久,小舟也差不多漂到头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到了无渡河的下游,本来不多的人流路上三三两两被岩浆般的浪推在岸边搁浅,如今顺利漂泊到了下游的,也只有他们这一舟而已。
小舟完成了他的使命,打着卷撞在了岸边,彻底搁浅之后两人便下了船。
江轻冽看着季逢翎,把手上那块黑玉月牙玉佩递给了季逢翎。
江轻冽说道:“你放。”
季逢翎接过了,本来就要拼着自己手上那一块一起放下去,却不知为何顿了一下。
他脑中却忽然闪过了一路以来江轻冽的异样。
江轻冽在他们逛到一半说要走。
把他带上摘星阁,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他愿不愿意。
现在又把自己这一半玉佩递给他,让季逢翎来选择放入河中。
其实这么看来,那并不能说是异样,但季逢翎就是打心底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心里在想事情,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江轻冽看着季逢翎顿住了,喉间滚了滚,问道:“怎么了?”
季逢翎忽然就收了那对玉佩,转过身来看他。
季逢翎看了他半晌,抬手抚上江轻冽的眉心,微凉的指尖轻轻按了按。
季逢翎直视着江轻冽,又将江轻冽问他的那句话还了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为何这么问?”
“跟我说实话,”季逢翎看了他半晌,说道,“你为什么会紧张?”
虽然江轻冽没有表现出来,但季逢翎越想越不对。
两人逛百花市的时候,江轻冽似乎不想他继续往下逛。
江轻冽在隐晦地表达抗拒。
季逢翎本来以为是因为百花市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然而他们逛完了整条街,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最多有点让魔尊大人感到十分丢人的特色业务而已。
不过那也没啥啊。
季逢翎一步步向江轻冽走近,说道:“堂堂说一不二的魔尊大人,什么时候会把人拐到高处让所有人看见,然后才想起问人愿不愿意的?”
都已经把人「逼」到这种地步,还问。
按照江轻冽的性子,应该直接亲下来才对。
这一点也不江轻冽。
季逢翎像是要一步步走进那双看起来似乎仍然平静的金眸,说道:“什么时候,堂堂上古龙族,也会让自己到嘴的鸭子有说不的权力?”
这也太不霸道了。
江轻冽明知道他十分乐意,并且不会拒绝的。
江轻冽掩在宽大袖袍底下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
季逢翎叹了口气,一点点掰开江轻冽蜷起来的手指,然后再严丝合缝地扣住。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可是你不能什么都闷在心里。”
“……”
无渡河下游此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于是季逢翎便放心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已被不知不觉中拉近,季逢翎轻轻吻了吻那双抿着的锋利薄唇,问道:“可以说吗?”
江轻冽的眼睫颤了颤,仍然沉默。
季逢翎又亲了一下,再问:“能说吗?”
“……”
江轻冽不说,季逢翎就一直亲,每亲一次就问一句能说吗,直到江轻冽终于忍不住,放开季逢翎的手,忽然就一声不吭地将季逢翎拥进了怀里。
江轻冽的力道极重,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力气来拥抱季逢翎。
这种力气大的像是要将人揉进骨髓里的抱法,更像是对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或是担心谁什么时候会头也不回地离去。
季逢翎没有挣扎,轻声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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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 第50章
◇
◎你把你自己交给我了,这就是代价。◎
江轻冽拥着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方才差点被季逢翎逼出来的真心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江轻冽从不掩饰自己对季逢翎的占有欲。
他私心想要季逢翎只他一个人拥有。
可是事实证明这是极其困难的。
季逢翎有师门,有一起探讨修炼的同门好友,季逢翎不是一个毫无牵挂的物品。
季逢翎是人。
他长于玄天剑宗, 无论江轻冽再怎么不喜剑宗,都不能抹杀季逢翎的经历与个人喜恶。
他千万年来唯一想要完完全全占有的珍宝,有他自己的喜好, 有他自己的思想。
就像季逢翎说的, 自己不能无视他人的想法。
他的仙君这么干净,与这个混乱不堪的魔界尤其格格不入。
他的仙君喜欢旷野的风,喜欢清晨的暖阳, 喜欢山间漫步,喜欢蝉鸣声声。
他的仙君喜欢伸手去够枝头红梅上的第一捧新雪, 喜欢拉着他在树下等落花偷偷藏于发间肩头, 再带着丝缕花香凑过来与他亲吻。
可是这些魔界都没有。
魔界有的只是永远暗淡的天空,还有热衷于掀人头盖骨和派人去正道宗门前跳脱衣舞的丢人玩意儿。
甚至没有能够融化季逢翎那双银白色双眸里盛有的风雪的耀眼阳光。
季逢翎一个土生土长的灵修, 怎么住得惯魔界。
江轻冽想把季逢翎藏在镜云殿, 永远只有自己可以触碰。
可他同样也不舍得季逢翎委屈自己。
季逢翎等了好一会,见江轻冽仍是不肯说, 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推了推江轻冽, 直到江轻冽放开自己。
季逢翎示意他看着自己, 问道:“我没有放下那对玉佩的时候,你紧张了。”
季逢翎用的是肯定句, 不是疑问句。
然后他看见江轻冽的金眸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季逢翎就知道这句问对了。
季逢翎又道:“你不肯说,那我只能自己猜了。为什么你会紧张?”
“怕我犹豫?”
“怕我临时反悔?”
“怕我不乐意?”
江轻冽在压抑着自己的反应。
季逢翎叹了口气。
他转身, 将那对玉佩拼在一起, 当着江轻冽的面弯腰将玉佩沉了下去。
岩浆般的河水霎那间吞没了阴阳两色月牙玉佩, 不过是眨眼间就沉了下去,再看不见踪影。
季逢翎复又转过来,看着江轻冽的金眸,语气认真:“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呢?以为我不一定愿意和你永远绑定在一起?我有这么说过吗?”
江轻冽下意识道:“没有。”
“我没有这么说过,那就是没有,不要担心。还有,”季逢翎得逞般弯了弯眼眸,说道,“你承认了。”
“……”
季逢翎看着江轻冽的脸色,觉得江轻冽像是有点懊恼,又像是有点想当场自闭,不由得有些好笑。
季逢翎转移话题:“接下来还有行程吗?”
江轻冽摇了摇头。
“那就走吧,回镜云殿。”
——
季逢翎算是看出来了。
江轻冽软硬不吃,总得用点出其不意的方法才能从他口中探出点内心真正的想法。
季逢翎活动了一下筋骨,把一直披着的黑金外袍脱了下来,直到自己只剩一层柔软得白色里衣。
季逢翎将江轻冽拉上了榻,将他抵在墙壁上,膝盖压在江轻冽腰身两边。
除了特殊时候,季逢翎很少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江轻冽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见那双仿佛盛着凛冽风雪的银白色双眸。
江轻冽抿了抿唇,总觉得季逢翎又要使出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于是决定先发制人掌控主动权,说道:“你……玩得开心么。”
季逢翎垂眸看他,溜到舌尖的好玩被他咽了回去,半晌后才道:“还行。”
江轻冽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答案,虽然仍然忍不住心中一沉。
江轻冽说道:“明天带你去……”
他还没说完,就见季逢翎忽然伸手,大拇指按住江轻冽的唇,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随后季逢翎放开,问道:“带我去哪?”
江轻冽喉间滚了滚,补上了后面那句话:“据说极北冰原有冰魄花,五百年一开花,盛开时天地为之失色。明日启程,赶过去刚好能看一场冰魄花一齐绽放。”
季逢翎定定看着他:“为什么是极北冰原?”
季逢翎看着江轻冽微微茫然的神情,说道:“为什么不是魔界的烈焰花呢?听说烈焰花生于熔岩之上,今日在熔岩上泛舟而下,明日正好可以看一场在熔岩上盛开的烈焰之花。”
“为什么不去看魔界的烈焰花?”
江轻冽金眸闪了闪,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明天就去。”
然而季逢翎并不打算让江轻冽混过去。
他俯下身,指间若有若无地滑过江轻冽的喉结,在那双金眸忽然缩了一下时问道:“你觉得魔界没有人间好?”
所以江轻冽才能极其自然地在季逢翎说一般的时候接上明天的行程,没有一丝停顿,就像是早就想好的补救措施一样。
江轻冽捉住季逢翎作乱的手,说道:“没有。”
江轻冽是龙,不是魔族,可是他知道魔族的血月传统,也愿意相信并用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讨来季逢翎所有的下辈子。
说明江轻冽并不是十分厌恶魔族和魔界,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
江轻冽也不是什么喜欢逛人间景色的人,这一点从季逢翎偶尔偷溜去人间赏景看花时,小黑龙总是卷在他手腕上睡大觉可以看出。
每回一旦遇见落英缤纷,或是霞云似火的极美景色时,季逢翎都要把小黑龙薅出来,让小黑龙也见证一下这一幕,好让这一趟没白来。
虽然每回都要因为打搅了小黑龙的睡眠而被哈就是了。
既然不是江轻冽自己带有的喜恶偏好,那就只能是……季逢翎自己的了。
推到这一地步,季逢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江轻冽觉得他一个喜欢看四季轮回的人不会喜欢魔界。
季逢翎缓缓道:“其实,魔界百花市真的很有特色。”
江轻冽:“……”
“我以为你看得出来我玩得很开心,才说的反话。”
季逢翎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接着道:“说实话,各有各的特点。人间固然有四季轮回,有风花雪月,可我来了魔界之后,才发现这里的魔族也不是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模样 。”
“他们会为了谋生摆摊,还会为了抢生意抢顾客差点打起来。”
“原来魔界的女子们喜欢戴这种生动的发饰,当真不拘小节,潇洒霸气,你就这点不会入乡随俗,也没见你带过什么蝎子毒蛇当饰品。”
江轻冽:“……”
江轻冽忍不住道:“他们不敢靠近本座。”
季逢翎安抚似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黑龙大人。”
“他们会有各种各样挑衅正道的业务,真的很有趣新奇,让我大开眼界。要不是我是剑宗出身,我还真想给剑宗点一个脱衣辣舞。”
江轻冽:“……”
“你觉得魔界没有什么好玩的,根本不值得逛,可我不觉得啊。何况那可那是你带我去的,血月传统,摘星阁上,无渡河边,我见识了不一样的世界,甘愿被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同你绑定——这世上若是只有人间的风花雪月,那多无聊。”
季逢翎看着江轻冽复杂的神情,也跟着笑了一下。
季逢翎轻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好我?”
江轻冽的金眸颤了一下。
因为魔界留不住他霜雪一样干净的仙君。
季逢翎就像是上天给他的惊喜,是大雪之中忽然落在掌心的火焰。
围拢上去取暖的手指凝着一阵冰霜,又被火焰消融。
可是这样温暖的火光,总让霜雪中前行的人忍不住怀疑,这样如梦似幻的温暖火光会不会下一刻就会熄灭。
季逢翎的爱来的太过突然而毫无理由,却又这么毫无保留。
他在风雪中前行惯了,尝到了甜头,已经被季逢翎哄得记不清从前那种生活是怎么样的了。
有些东西得到的太过容易,江轻冽站在云端,总有种不真实感。
他不敢承认自己已经害怕退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冰冷之中了。
季逢翎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江轻冽总想掩盖一些反应,可他总是失败。
江轻冽想迎和他的喜好。
不可一世的魔尊,杀人懒得解释,一眼就能让旁人噤声的魔尊。
如今这世间唯一一条血脉尊贵古老的黑龙。
竟然要沦落到想尽办法讨好一个人的地步。
卑微得像是折了翅膀的鹰。
季逢翎喉间发堵,胸中垒块沉沉,缀着他的呼吸一直往下沉。
“我何德何能啊。”季逢翎近乎无声道,“你该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
江轻冽半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被季逢翎亲密无间地抵着。
季逢翎太聪明了。
即使他根本没说几句话,季逢翎都能从他的反应里猜出他想要的东西。
季逢翎俯下身,抬起江轻冽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
然而在季逢翎开口之前,江轻冽就先行抬手抚过季逢翎泛红的眼角,低声说道:“别哭。”
江轻冽说道:“其实没什么的。”
他看着季逢翎,缓缓地说:“你看,你总是这样,得到你毫无保留的爱,像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一样,好像这就是我该得的。”
季逢翎轻声说道:“你不该得吗?”
江轻冽一怔。
季逢翎挣开他的手,声音有些哑,说道:“是不是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江轻冽道:“不是,你别多想,从你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假的了。”
季逢翎却一点都不信。
他埋在江轻冽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指尖不住发抖,轻声说道:“抱歉。是我的错。”
“那些话虽然是假的,但是难听和伤人也是真的。”
“我还是疏忽了……抱歉。”
早知道会让江轻冽这么没有安全感。
早知道那些话会让江轻冽这么想。
他就不该这么赌。
季逢翎一句一句说着抱歉,尾音都在颤抖。
不应当的。
他高傲而自由的心上人,不该被这种枷锁压断傲骨。
之前那些难听又伤人的话不间断地闪过,像是回旋回来的回旋镖,扎在了季逢翎自己身上。
他想起自己说,想要得到江轻冽的心太容易了。
容易到能够随意玩弄旁人的一颗真心。
他想起自己用抱怨的口气说江轻冽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怎么怎么样。
跟翻旧账一样把曾经小黑龙赶他出去的事情说成自己很委屈一样。
他想到江轻冽跟他道歉,说没有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情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其实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原来只是仅仅几句话,就能让人鲜血淋漓。
季逢翎眼睫不住颤动:“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忽视自己的感受呢?你那些生气委屈的理由,难道就是不值一提的矫情吗?”
江轻冽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颈间,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你别哭了。”
季逢翎眼角红红地看他,瓮声瓮气道:“你除了没有之外,还会说点别的吗?”
江轻冽:“会。”
江轻冽指腹抹过季逢翎的眼角,缓声道:“你想多了,只是想对你好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季逢翎已经自动把江轻冽否认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要是再信江轻冽的鬼话那就白活两世了。
江轻冽说道:“其实我从来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陌生人不计回报地掏心掏肺。所以……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会很开心。”
季逢翎当真听不得这话,整个人都炸了,生气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收回去。下次再让我听到……”
江轻冽却笑了,他抬手把季逢翎压下来,堵回了季逢翎接下来的狠话。
江轻冽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如何纠缠如何探索都是季逢翎手把手教的,所以从季逢翎身上学来的东西如今都用在了季逢翎身上。
然而江轻冽的动作终究显得笨拙青涩,却带着温柔的虔诚,一点一点地学着季逢翎的样子同他纠缠。
那双漂亮的银白色双眸沾了泪,眼里的风雪都化作了细碎的水光。
虽然笨拙,但从反应看来对季逢翎极其有效。
一开始是江轻冽主动纠缠,后来见季逢翎上头了,就主动将主动权让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逢翎终于放开他,故作凶狠道:“谁教你的美人计?太过分了。”
江轻冽无辜道:“你。”
季逢翎:“……”
“你每次哄不好我,都是这么做的。”
季逢翎:“……”
敢情都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吧?
季逢翎整理好情绪,开始算账:“难怪最近你都不生气了,我说怎么少了点什么。”
江轻冽:“……”
“你知道我为什么经常贩剑惹你生气吗?”
江轻冽:“?为什么。”
季逢翎垂眸看着他,那双银白色眼眸里只装着江轻冽一个人,说道:“因为那样我就有理由收集各种奇珍异宝哄你开心,我就有理由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让你知道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
江轻冽定定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不过是回馈了不值一提的一点,怎么我就要被说成讨好?”
季逢翎伸手过去,让江轻冽物理住嘴:“不行,那不一样,你别打断我。”
江轻冽:“……”
“若是不带任何心思的,我当然愿意。可是我要的不是你这种小心翼翼的刻意讨好。”季逢翎低声道,“你知道的。”
“我不要你自断傲骨,低声下气,只为去讨一点谁施舍的爱。”
“我不要你收敛脾气,磨平爪牙,只因世人也许会将其定义为矫情。”
“我要你恣意张狂,不可一世,要你洒脱不羁,此生快意酣畅。”
说到这,季逢翎忍不住抱怨:“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甚至还恨不得你多来点,你怎么还反倒为我委屈上了,擅自剥夺别人的快乐,不觉得很过分吗?”
江轻冽:“……”
这个快乐属实是建立在生气之上了。
季逢翎一条条数着:“什么叫你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什么叫好像这就是你该得的?”
“你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季逢翎轻声说道,“你把你自己交给我了,这就是代价。”
“你要承受甘愿被我背叛欺骗的可能,你要承受被一个人牵动思绪的烦扰,你要承受自缚情网的束缚,你要承受拥有软肋的爱与恨。”
“你甘愿低下头同我解释和道歉,甘愿重金请来医圣先生为我诊治,还当冤大头花双倍的价格就为了而给我买一把趁手的佩剑。你甘愿给予我全然的信任和依赖,这就是我得到的最好的回报。”
江轻冽:“等等,医圣的事你听谁说的?莫堂?他完了。”
季逢翎:“……”
季逢翎:“不行!我答应他不说出去的!”
“还有,这不是重点!!”
“爱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也从来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我觉得值得,我愿意就够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也行。”季逢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你本来应该在我说了这么多难听又伤人的话之后,生一个惊天无敌巨无霸的气,回家让我跪搓衣板数自己的罪名,起码一个月不让我上榻,一靠近就冷冷地冲我哈气,叫我跑断腿收集来各种各样的宝石金币才勉强能让你给一个好脸色。”
“可是你没有。反而还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季逢翎换了个姿势,躺在榻上,扣着江轻冽的手把他拉进了怀里,叹了一声:“你说你怎么这么招人……”
话没说完,江轻冽倏地吻了下去。
江轻冽的黑金衣袍已经在季逢翎几番蹭来蹭去之下已经得松松散散得不成样子。
季逢翎身上那层柔软的白色里衣也没有好到哪去,不知不觉中便散了半片风光。
龙尾倏地出现,温柔地卷住季逢翎双手的手腕,抵在他头上。
季逢翎下意识挣动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好家伙。
季逢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
江轻冽悄然变成金色龙瞳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季逢翎,此刻两人姿势颠倒,变成了江轻冽居高临下地看着季逢翎。
半兽化的时候,江轻冽的金色龙瞳总是会跟随尾巴悄无声息地出现。
江轻冽轻哼了一声,道:“你答应了的。回去之后我想怎么锁就怎么锁,不许反悔。”
季逢翎止不住笑:“知道知道,没说不让你锁。”
江轻冽看着任由他如何胡来的季逢翎,金眸垂下,说道:“我不太会说那些话。我也说不过你。”
所以他不打算在季逢翎擅长的领域上表达他想说的东西。
江轻冽用实际行动来言明。
江轻冽占据着至高无上的掌控权,俯下身去,从季逢翎那双凛冽如霜雪霜雪般的银白双眸开始,笨拙地吻过鼻尖,抿着的唇,一路向下。
季逢翎被亲得眼睫颤动,直到江轻冽一路向下,他才陡然意识到了江轻冽要干什么。
季逢翎:“?!”
季逢翎面色微变:“不行。”
江轻冽才不管他:“行。”
季逢翎一咬牙,腰腹发力,硬生生旋了起来,将江轻冽压在了床榻上。
江轻冽没想到他被龙尾卷住双手却还能逆转劣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季逢翎的耳尖已经红透,气息微微不稳,此时异常强硬地说道:“不行就是不行。”
说罢,他就着这别扭的姿势亲了亲江轻冽的唇角,软了声音道:“乖。不要这么做,听话。”
“你看,我都由着你用龙尾了,你就听我这一次吧。”
江轻冽对技巧一窍不知,但这不代表他没看过有关风月的绘本。
虽然他现在也全靠莽就是了。
季逢翎低低道:“表达爱意不用这样。我教你。”
……
小黑龙还是太单纯太好骗了。
江轻冽想要掌控权,所以用龙尾卷着季逢翎的双手,但最后还是被季逢翎哄得什么都不剩。
季逢翎确实被龙尾卷着手。
但江轻冽也同样有点适应不了这个全新而陌生的姿势。
以至于后来那双金眸里染上迷茫的潮红,卷住季逢翎的龙尾因为主人的失神逐渐松开,被人抢了先机,反客为主。
江轻冽依稀记得自己是要做什么的。
然而手腕被叮当作响的镣铐锁在背后,还想生气的时候总要被撞得只字难言,直到脊背洇上一层薄汗,受不住似的弯下去,指节攥得青白,又被季逢翎掰开紧紧相扣。
他早已经记不清很多东西了。
季逢翎面对着他,温柔地吻去江轻冽眼角的泪,他在颤抖得被送上云端时听见季逢翎叹息般呢喃道:“轻冽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8 22:20:16-2022-09-09 17: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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