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号上午,赛丽跟马奎尔来到临水山下。此时临水山下已经聚集了三千多人,大家除了酋长和大祭司,还有不少看押沙利石的部落族人,远远望去,这些沙利石至少有三百吨。
“这么多人?”马奎尔环顾四周后问。原始部落生产力低下,他们能在半个月内凑齐这么多的沙利石,可见对这场‘神上降临’的重视。
“你们星球有没有神上?”赛丽十分好奇。她在三原部落的思想相对天马行空,但在马奎尔来之前,也是信奉火神水神,是神明创造了一切。
“没有。”马奎尔回答的斩钉截铁。
“神上什么时候降临?”
“火原部落的大酋长说,神上会在日落时分显现。”
“现在是正午时刻。”
……
火原部落给大家的冲击太大了,现在所有部落都在期待神上降临,之前在集市上出现的东西也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比如巧克力可以治疗疟疾,燕麦片延年益寿等。马奎尔在一旁听着,没想到星际产品放到落后星球竟会被赋予这么传奇的‘效果’。
下午三点,临水山的部落越来越多,这里面有很多部落都处于长期战争中,不过在今天这个特殊时间,大家很默契的选择了休战。
“赛丽!”三点二十,赛丽听到一道惊喜的招呼声。
“加布里?”赛丽意外回头。
此时加布里和大酋长正朝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二十名部落战士,战士骑着独角兽,后面拉着三辆手推车,这里面是两吨沙利石。
“你们怎么来了?”赛丽跟众人汇合后问。
“我们参加了土风部落集市……”
土风部落是三原南侧的一个中等部落。他们参加集市时,遇到了宣传‘神上’的火原战士,他们被火原带来的物品折服,这才不远千里的来到临水山,为的就是亲眼看到神上降临。
“马天人。”双方汇合后,大酋长给马奎尔执礼。马奎尔来自未知地方,他们不知道怎么称呼,商量后称呼对方为天人,寓意从天上来的意思。马奎尔对这些称呼不在意,纠正两次后也就任由对方称呼。
“你们是在等待神上的?”马奎尔看了看对方身后的手推车,皱眉问。三原部落到这里至少一千公里,他们还带着三辆手推车,中间的艰辛可想而知。
“三原部落希望能得到神上赐福,让所有族人免于野兽的威胁,平安生存。”大酋长向天上方向执礼。
马奎尔没有和对方争论世界上有没有神上,而是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所谓的神上。
下午五点,临水山的土著已有两万余人,涉及二百多个部落,神上降临的消息已在米特星球传来。
六点十分,元古恒星开始降落。
“神上要出现了。”
“神上会在日落时分现身……”
……
此时所有人全都虔诚跪拜,大家期待着神上降临。只是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后……恒星完全落下,四周环境漆黑,他们依旧没有看到神上。
“怎么回事?”
“神上呢?”
……
众人一头雾水。
“明远祭祀?”有不少首领看向明远。
“神上即将降临。”明远尽可能的镇定道。他见过神上五次,神上从没有迟到过,他肯定一会就会出现。
众人见明远神态自若,只能继续等着。大家一等就是等了一夜,第二天破晓依旧没有看到神上。
“明远酋长?”众人再次看向明远。
“神上没有看到我们的诚心,现在所有人跪拜,只要真心祈福,神上会在五天内出现!”明远振臂高呼。
众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跪拜着,这一跪就是五天五夜,期间有无数人中暑晕倒,大家毫不在意,只希望神上能为所有人祈福。
这五天里,明远的表情从信心十足变的越来越严肃。
第五天下午三点,神上依旧没有出现。
“明远酋长!”众人表情变的十分愤怒。
明远也不知道神上为什么没有出现,他在山顶环顾四周,突然指向马奎尔的位置:“神上感受不到大家的诚意,所以拒绝了出现,这是所有部落的罪人!”
临水山南侧,马奎尔正在思考接应船队什么时候出现,突然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跪!”明远朝马奎尔大步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大路。
“你为什么不跪!”明远气势汹汹的重复刚才问题。
“我为什么要跪?”马奎尔皱眉。他这五天确实没跪,因在人群里坐着,看着就像‘跪’在人群一样,以至于直到今天才被发现。
“神上感受到所有人的诚心后才会出现,因为你的不诚心,神上这五天里一直没有出现,因为你,神上拒绝为所有部落祈福!”明远一股脑的甩锅。
“神上告诉你的?”马奎尔反问。
“我是神上最虔诚的信徒,神上的旨意已经降临在了我的身上!”明远最开始时从未想过装神弄鬼,他只想沟通其他部落,完成一千吨沙利石任务。
只是随着这段时间的‘展销’,他感受到神上权力带来的快感,那是一种比大酋长更迷人的权力。他想用这个权力统治所有部落,严格来说,他确实是神上的使者。
现在神上没有出现,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他必须要为这个事件找一个替罪羔羊,马奎尔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把这个人放到火刑架上,用此人的鲜血为神上赔罪。”明远见马奎尔不是大部落族人,直接吩咐道。
两个光膀男子拿着草绳上前。
“明远酋长。”赛丽硬着头皮开口。
“嗯?”明远冷冷的看向赛丽。火原部落是人数近十万的大部落,三原部落只是一个七百人的小部落,双方实力天壤之别。
“马天人腿部受伤,不方便行跪礼。”赛丽也知道当前开口不合适,但她和马奎尔是一起来的,总不能看对方真的被放火刑架上烧死。
“腿部受伤?”明远拿起一根藤条,朝马奎尔的腿部抽去。
马奎尔抬腿,直接把藤条踩在脚下。
明远抽了抽,没抽出来。
“这是腿部受伤?”明远放弃藤条冷笑。
“这……”赛丽正准备回答,只见马奎尔拿起藤条,朝明远身上用力一抽:“我跪不跪,关你什么什么事?”这些是布满倒刺的藤条,双方接触中,众人只听到‘啪’的一响,明远右腿瞬间渗出鲜血。
“你!”马奎尔这一举动太过突然,此时不仅赛丽等人,就连其他部落也十分震惊。
“一个装神弄鬼的愚昧者。”马奎尔一边抽打一边道。他感觉自己十分恼火,他这段时间先是遇到星际风暴,然后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因备用燃料不足,他必须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休假,没想先是被这个土著人在这里骗坐了五天,现在又有面临莫须有的指责……自来到星际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这一刻,他所有的情绪都上来了,手上的动作也毫不留情。
“呀!”
……
刹那间,明远被抽的皮开肉绽,身上脸上全是各种伤痕。
“你们快动手!”明远赶紧对身边人吩咐着。
“好!”众人赶紧拿着长矛弓箭朝马奎尔刺去,下一秒,众人的表情惊悚了。他们发现这些长矛弓箭在刺向马奎尔后根本刺不动,对方的身体仿佛刀枪不入。
“呼!”外面穿着土著服饰,里面是星蓝研究的防弹软甲,这种衣服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刀枪不入,但可以应对这些土著的钝刀钝矛。
马奎尔抵挡了数十人的进攻,等身边的人群全都散开后,突然感觉这样挺没意思的,这是一种实力不对等的战斗,就像成年人在幼儿园门口欺负稚子,没有任何成就。
他把藤条扔到一边,而此时经过这一战斗后,所有人都恐惧的看向马奎尔,仿佛他无所不能的战神。
“请神上赐福!”有人直接跪下。
“我不是神明,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神。”马奎尔道。
“请战神赐福!”越来越多的人跪下,马奎尔能力已经比任何战士都要强大。
马奎尔皱眉,这是天边突然传来一道极致的光明,接着一艘银黑飞船缓缓显现。
“是神上!”明远连忙朝飞船的位置跪拜,他记得这艘飞船,这是神上之前乘坐的飞船。
“真的有神!”
“神上吗?”
……
银黑飞船出现的太震惊,现场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生怕亵渎神明。
就在这全员震惊中,飞船舱门打开。金袍男子落到临水山上,他身后还有两个银白色的ai,这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神明的仆从。
“神上!”明远热泪盈眶,他感觉自己即将得到救赎。
全员注视中,金袍男子走到马奎尔面前,声音颤颤巍巍:“马奎尔长官……”
“威尔斯?”威尔斯是北部星国的贸易商人,之双方因矿石贸易见过几次。
马奎尔没想明远口中的神上竟然是威尔斯,这一刻,星蓝商品,星际营养剂和米特沙利石全都串联起来了。他没想对方以前那么风光,现在竟依靠装神弄鬼赚钱……
“马奎尔长官,你跟秦指挥说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一想到五天前,威尔斯就十分郁闷。五天前,他落到米特星球无人地区。他原打算休息之后再风光‘降临’,谁知刚刚降落,便遇到秦英带领的测试队。
双方碰面后,秦英直接派人把他抓了起来,原因非常简单:根据飞船比对,威尔斯曾在一年前诈骗了一个星蓝商人,对方常年混迹在星际无人区,星蓝一直没有抓到,直到测试队这次阴差阳错的打了照面。
“我不知道他是星蓝商人,早知道星蓝,我肯定会把钱还完的。”一年前,威尔斯曾因痴迷赌博骗了很多贸易商,星蓝商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在克托加实施的诈骗,并不知道对方是星蓝人。情况也正如他所说,早知道他是星蓝人,他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人啊。
他被秦英等人抓起来后,众人先去了马奎尔的降落地点。战舰工作人员把降落飞船修理好,接着跟着ai坐标来到这里。
秦英等人也在途中知道威尔斯出现的原因,她们把威尔斯放下来,就是让他下来解释完这一切。
“马奎尔长官,你一定要帮帮我。”威尔斯哭诉完后,看向其他土著:“我不是神上,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神上,这些只是你们这个时代不存在的东西。”
威尔斯言简意赅的解释完这一切。
“请神上赐福!”
“请神上保佑原木部落风调雨顺……”
……
土著人根本听不懂这一切,在他们眼里,威尔斯能飞了又是从一个会飞的大盒子里出来,这种能力只有神上才有。
“请神上赐福。”众人拜完威尔斯,又拜向马奎尔。他们听不懂两人对话,但从威尔斯神态分析,马奎尔是一个比对方更加厉害的神明。
“我不是神明,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神。”马奎尔懒得解释,简单说后看向赛丽:“谢谢了。”
明远伤害不了他,但赛丽能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他非常意外。
“你要离开了?”赛丽有预感问。
“对。”马奎尔递给对方一个画册,这是他这两天没事时画的海盐提炼法。按照星际原始星球发展公约,他不能过多干涉这里,制糖制盐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权限。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离开?”赛丽握着画册问。
“可以。按照星际公约,土著人离开后是无法回到原始星球的,你确定要一起离开?”星球演变除了科技还有物质和精神文明,之前星际曾出现直接接纳原始星球的事情。
星际联合虽尽可能的保护原始星球,但原始星球没有接受过文明演变,他们无法融入星际,更甚者,很多原始人自甘成为其他星国的奴隶,这并不符合星际和平发展的理念。为此,经过各星国讨论,大家确定了《星际和平公约》,只有某个星球到达一定科技,对方主动申请,他们才会和对方接洽。
威尔斯装神弄鬼的行为完全违背了《星际和平公约》,他们回到星蓝后,会按照流程交给星际法庭。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这里有她的部落和家人,她不会离开三原部落的。
“当你们星球脱离原始星球,能够自己探索元古星际的那一刻。”
半小时后,马奎尔和威尔斯等人离开。赛丽捏着画册,回想刚才最后的一个问题:“你们是神明吗?”
“不是。”
“世界上有神明吗?”
“在我们已知的理论里,没有。”
……
世界上没有神明,对方跟她们一样都是人类,但是比他们更强大的人类。
“把明远大酋长抓起来!”
“这是一个亵神者!”
“来人!”
……
马奎尔等人离开后,部落众人将明远抓起来,接着放在明远准备好的火刑架上,明远期间一直求饶,但没有人理会他。这其中火原部落的最为热情,毕竟明远是火原部落的,他们担心整个部落因明远受到神罚。
落日出现,明远在火原大祭司的主持下被烧为灰烬,其他动手战士虽没有被烧死,但每人都受到了藤条惩罚,身上血肉模糊十分凄惨。
赛丽看着面前场景,突然想到,刚才马奎尔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对明远做些什么。他不屑做,更重要的,他清楚明远的结局。
“你有没有事?”这时加布里跑到赛丽身边,将其担忧的检查了一遍。刚才赛丽出头的时候,他想跟着一起出头,只是被大酋长拦住了:大酋长是担心三原部落牵扯太深,从而影响整个部落。他的手脚都没捂住,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口。
“我没事。”赛丽摇了摇头,接着看向母亲。
“在敌我悬殊的情况下,部落不能受到危险。”三原大酋长,也是赛丽的母亲道。
“我知道。”刚才情况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要是换成她自己,她也不会出手的,她非常理解母亲的做法。
半个月后,众人回到三原部落。
赛丽将制盐法交给大祭司,接着关在房子里不出来,加布里在外面十分担心。每天嘘寒问暖的在门口投放食物。
就在一天又一天中,九月三号,赛丽终于走出房门。
“赛丽!”加布里兴奋上前。
“加布里。”赛丽摸了摸加布里脑袋,道:“我们结婚吧。”
她今年三十二,打算接受自己的身份,成为三原部落的大酋长。她会跟加布里结婚,同时也交代清楚:她无法给予加布里对等的爱,或许她的世界里,男女之爱的比例很少,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知道。”加布里郑重点头,他从小就知道赛丽性格,也喜欢这个性格的赛丽。
加布里欢呼雀跃的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在其离开后,赛丽看向房子墙壁。墙上是她这几天根据记忆画的地形分布图,这是其他部落以及她这段时间了解到的部落文化。
这些地图对于整个米特星球太渺小,但她画的十分认真。
从记事起,她就感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这么平淡,她或许可以做些什么。这一个月的见闻将她心中最深处的野心勾起,那就是统一整个米特星球,看到天空盒子们的深空。
“天空盒子……”赛丽知道那些天空盒子叫星际飞船,在她的人生里,或许看不到米特星球以外的深空,但她想种下一颗种子,等米特的后人能看到外面的那一刻,她们不会再愚昧,而是拥有自己的力量。
星际历63221年冬,赛丽和加布里成婚。
63222年九月,赛丽诞下自己的女儿,之后的五年里,三原部落休养生息,同时在赛丽的带领下加强兵力。
63228年,三原部落和土风部落因水源问题发生战争,三原部落大胜,合并土风部落后朝其他部落发动进攻。在接下来的五十年里,三原部落共发动了七十多场战争,直到63290年,三原部落合并了三百个部落,成为米特星最大的部落。
赛丽从成为大酋长后不断发动战争,被称为赛丽大帝。之后更是废除部落制,建立了三原王朝。
赛丽是三原王朝第一任君主,功过引得无数后代讨论。她不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君主,但统一米特星球后,她结束了各部落近千年的战争,统一了律法和度量货币,部落居民在其带领下安居乐业。到了最后,更是出现三原战士未到,各部落率先投降的场面。
随着赛丽统一米特,当年的临水神明成了百姓们争相讨论的轶事。无数人讨论,赛丽曾是神明的使者,受神明指引后降临米特,她是米特命中注定的君主。
赛丽看到这些轶事后沉默,随后将传播者严厉抓起,并张贴王朝公告,世界上没有神明。只有不断实践研究才有可能触摸星球之外的世界,为此,她在位期间非常鼓励劳动创作,三原王朝的理性之风空前绝后。
63295年,赛丽106岁时,她看着星空,似是遥望星空外面的世界安然死去。这七十年里,赛丽共娶过三十任夫人,这里面除了加布里,其他的都是一些部落联姻。
这些夫人里面,赛丽和加布里感情最深。赛丽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直到八十二岁那年加布里重病,她心里非常恐惧,才知道自己是爱加布里的。
当时的加布里在她手中画了一个大圆,又在大圆里点了一个小点,道:“你的心脏是米特星球版图,这个小点版图外的感情部分,我以为你没有喜欢过我,现在很开心,我在你的感情世界有很大很大的地位。”
加布里真的很开心,这些年过的也很幸福。他双方成婚那一刻起就知道赛丽的性格,他崇拜赛丽,也接受赛丽永远理性的那一面。
赛丽死后,和加布里葬在了一起。米特星球的发展还在继续,米特星球可能永远无法到达星空外面,但一代人一代人都在努力着,追逐着这似乎无法完成的可能性。
……
63221年八月,秦英回到星蓝后,研究基地根据战舰数据进行了新的改良。就在不断尝试中,63225九月,元古战舰的跳跃距离终于从3亿公里提高到了20亿公里,这也是寻星计划开始的第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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