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桃树挨着墙根,平日里也没人会多看两眼,熬过寒冬腊月,如今正开春,折断的枝干上竟然生出一点绿芽。
乐希凑过去借着折枯枝的动作,卡着明心的视线死角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那节桃枝。
见她直接上手,明心连忙上前作势要帮忙,“公主,还是奴才来吧!”
“不用。”乐希说着看了看手中两节桃枝,从树上折下来的已经干朽了,而另外一节只有食指长短,看着也是光秃秃的。
明心左顾右盼,手指紧张地搅了搅:“公主小心木枝扎手。”
这种折下来的枯枝最容易扎手,比毛针还细,稍不注意就断裂在皮肉里,难取出还疼。
乐希拿着桃枝风风火火回了前院,头也不回地说道:“明心,给我拿个花盆!”
明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去取了花盆,抱着正准备拿去,转念想想又添了点泥土进去。
她去拿花盆的这空挡,乐希溜进自己的卧房,确认没人后,飞速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就倒进了桌上水壶里,然后再处理现场收回剩下的矿泉水。
明心小心翼翼抱着陶瓷花盆进来,放在地上,“公主,您要的花盆。”
乐希将差点脱口的‘谢谢’憋了回去,冲明心笑了笑,然后用扒拉香灰的香箸在泥土中刨了刨,把两节桃枝都插了进去。
明心迟疑道:“公主这是……要种桃树吗?”
乐希埋上土,仰头问她:“怎么了?”
“这……”明心咬了咬嘴唇,实诚道:“桃枝扦插很难生根,就算弄也得挑嫩枝,可是这两节桃枝已经枯死了,这般插在花盆里怕是活不成。”
乐希两只小手并用,提着桌上的小水壶往花盆枯枝周围倒水,认真着小脸道:“浇点水,说不定明年就开花了。”
明心也不好再打击小主子了,心中暗暗想着,活不成就活不成吧,大不了哪天趁小主子不注意,偷偷去找几节活的桃枝插进去偷天换日便是。
于是,乐希的每日活动中又多了一项浇水任务,不过她也没多浇,毕竟那瓶矿泉水只有600毫升左右,算下来也浇不了多久。
钮祜禄贵妃见她没事得空了就去瞧瞧花盆,觉得好笑但也没阻止,却也没偷偷让人去换了花盆里的桃枝。
外头漠西蒙古对漠北蒙古蠢蠢欲动,康熙忙于政事也甚少踏入后宫,他不在后宫活跃,连带着后宫中人的生活都平静了不少。
除了胤礻我偶尔下学后,会和九阿哥结伴把两个宫闹得鸡飞狗跳以外,永寿宫还是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中宫无主,除了初一十五给皇太后请安,后宫妃嫔都窝在自己宫中,宫里没什么新鲜事,唯一能让人闲聊上几句的,就是瓜尔佳家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的家事了。
这事乐希比钮祜禄贵妃还先知晓,是她去翊坤宫找四公主玩耍时,对方以为她听不懂,当茶余饭后闲谈讲给她听的。
瓜尔佳宣齐,就是那小道士的阿玛,半月前新纳了一房小妾,宠了几日就抛之脑后,结果谁知道那小妾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失了宠,便不知从何处买来一贴毒药,将后院里其他小妾都下了个遍。
那毒药药性不大,再加上人多用量少,后院小妾大多之病了一场,稍稍严重点的也就咳了血,但解了毒也就没事了。
这事算是家丑,但到底是后院小妾,原本也闹不到前头来。
偏生的那药也叫正房夫人博尔济吉特氏喝了,本来那博尔济吉特氏这些年新疾旧病堆着,眼看就要病入膏肓了,那小妾这一点药下去,直接吐血不止,请去的大夫束手无策,没过两日便去了。
小妾毒死了正房太太,这事闹出去瓜尔佳宣齐这官也就到头了,于是他第一反应就是瞒着对外宣称病逝。
谁知道那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丫头是陪嫁来的,从小跟主子一块儿长大,见主子死的冤枉,直接拼死逃出府邸闹到了顺天府。
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人,还和当朝皇太后有点亲缘关系,顺天府哪里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连夜将折子递到了康熙跟前。
“那位瓜尔佳宣齐被都察院参了一本,皇上压着奏折好几日,这事瓜尔佳家怕是不能善了了。”宋嬷嬷说着放下手中茶壶,止不住摇头。
钮祜禄贵妃端起茶杯抿了口,冷声道:“小妾毒杀正妻,怕是皇太后那边也不能轻饶。”
虽然皇太后和那位博尔济吉特氏并不熟络,但凭着那点亲缘关系,也不能让人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宋嬷嬷倒是有些怀疑,“皇太后不喜管这些琐事,先前她没插手过,这回……”
钮祜禄贵妃放下茶杯,解释道:“先前只是博尔济吉特氏不受宠,皇太后总不能去指点别人家事,可这回因为小妾闹出人命,再加上博尔济吉特氏嫡子养在咸福宫,不管是为了科尔沁的颜面还是什么,皇太后都会插手的。”
“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如今已经回去府中奔丧去了吧。”宋嬷嬷心生怜悯,说着便叹了口气。
钮祜禄贵妃冷哼,声音中透着讥讽,“早知道是这般,还不如不找回来呢,当阿玛的小妾毒死了额涅,这算是什么事?”
真是荒唐至极。
乐希捧着奶糕在旁边安静听着,听到这简直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那小道士若是没找回来,在道观中苦点便苦点,起码对父母还是有个念想,可如今这样算什么,全了念想又强行打破,简直就是往人心口捅完了刀子还要撒点盐上去。
乐希莫名想到了小道士那有些瘦弱的身体,此番折腾下来,怕是更加撑不起那身衣裳了。
想到这她放下奶糕,伸手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小纸鸭。
好歹也算是交换过礼物的交情,希望能够平安顺遂吧。
…………
这厢,瓜尔佳家。
家中仆役提着食盒去了有些简陋的灵堂,说是停灵,但博尔济吉特氏死的狼狈,堂中棺椁早已经被盖上了。
看着灵堂中央端端正正跪着的男孩,仆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大公子……先过来用点粥饭吧,不然身子熬不住的。”
闻言容舟站起身,木着脸看向仆役,“瓜尔佳宣齐呢。”
仆役苦着脸道:“老爷,他、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如今府中有没有能主持大局的,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哦。”容舟垂了垂眼,“东西放下出去吧。”
仆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整个灵堂内只有他一人——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陪嫁丫鬟还在顺天府。
容舟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白粥和一碟咸菜毫无食欲,尽管他这些天也没吃多少东西。
灵堂白的晃眼,风一吹纸就呼呼响,像是一只会吃人的凶兽。
容舟靠着墙柱坐下,紧了紧被风吹鼓起的衣袖,忽然间在暗袖的位置摸到一颗硌人的豆子。
他动作微顿,放下整理袖口的手,偏头望着灵堂棺椁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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