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岚提早一小时下班, 到家时，齐瀚刚跟老友喝完茶。
她亲自去厨房切了盘水果，哈密瓜和西瓜, 还有葡萄摆成漂亮的一盘, 她端到客厅，“吃点水果。”她叉起一块西瓜，递到他手边。
从她跟他谈恋爱, 到嫁给他, 她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个温柔小意的小女人。
齐瀚在茶室吃过, 还是给面子把她递来的西瓜吃完, “今天老程说要跟夫人去三亚度假，有没有兴趣？”
傅瑾岚一惊, 很快恢复, 笑着看他。他年过五十，却一点不显老。他纵横商场多年, 又保养得宜, 整个人显得清俊儒雅。她朋友圈的人都羡慕她嫁了个有钱有权又有颜的好老公, 她也一直这么觉得。
如果不提他不愿意再跟她生个孩子的话。
“好啊。”傅瑾岚习惯了顺着他来，“什么时候去？”
齐瀚说到时候看看老程的安排。
话题结束，傅瑾岚略局促，又叉起一块哈密瓜送过去，他接了, 反手递到她唇边，“今天的事我知道了。”他选择替她开口。
傅瑾岚捏着牙签，心里头恨得牙痒痒, 面上却紧张又不安, “这次是阿文的错。”
她跟傅瑾文都没想到齐唤不按牌理出牌, 在北京总部他没出手，却借着今天这事顺势解了傅瑾文的集团职务。
“我没想到阿文会犯这么大错。”她放低了姿态，“真的对不起，给小唤添了这么多麻烦。”
齐瀚重新接走傅瑾岚手上的牙签放回果盘，他搂住她肩膀轻拍安慰：“这跟你没有关系。”
他跟两个儿子关系并不亲近，当年为了再娶的事，三个人闹得僵。后来，傅瑾岚姐弟陆续进入中明，两人位置越爬越高，父子感情更淡。
年轻的时候，齐瀚忙着追名逐利，挤走两个堂弟顺利入主中明，临老了，他越发觉得亲情可贵。他想两个儿子，又拉不下脸，也舍不得傅瑾岚。集团的事有时候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两边和稀泥。
“咱们年纪都大了，该享福了。”他搂了搂妻子说。
傅瑾岚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带笑，“好啊，不过怎么都得等小越和小唤稳定下来。”她依偎着他，语带忧愁，“小越这两年为了个姑娘不管公司的事，也不着家，他这状态咱们总要多操点心。小唤倒是对公司上心，就是做事不知变通，得罪了不少人，没有咱们看着，我怕董事会发难。”
她一副好继母的模样，实则处处上眼药。
说到最后，她悄悄觑丈夫一眼，“两个孩子母亲去得早，咱们做父母的能多操心就多操心点。总要等他们安定了，咱们才好安心享福，是吧？”
齐瀚叹气，傅瑾岚话锋一转，“也怪齐昕没什么能力，终究是我带过来的孩子，她总说要避嫌，不然能成为小唤左膀右臂也好。”
“昕昕怎么没能力了？”他为了维持平衡，说齐昕好话，“我看昕昕就很好，齐唤在上海，正好缺个帮手。”
齐瀚当着她面给齐唤打电话。
今晚向茗开车，她开的是中明停车场她停了几天的车，两个人调了个个，齐唤在副驾驶，她给的理由是：“我的车我自己开，你就闭着眼睛好好休息。”
车子刚开出公司不远，他就接到齐瀚电话。
“父亲”两个字跳动，他迟疑，应该是替傅家姐弟说好话的。
他冷笑，接起，“爸。”他冷淡招呼。
齐瀚闭口不谈傅瑾文的事：“最近工作忙吗？”
两个人都不是会温情的人，打温情牌谁都别扭。
齐唤没留情：“您有话就说。”
齐瀚僵了一下：“听说昕昕最近跟着在实验室？”
齐唤讥诮的笑，没回应。
傅瑾岚一边吃水果一边听，心里头算盘打得好。齐昕还年轻，慢慢来，她跟弟弟做不到的事，女儿未必不能。
齐瀚开门见山：“齐昕毕竟是你妹妹，是自己人，你多带着她，比外人强。”
向茗听不到电话里说什么，只感觉车里突然间像是在下冰雹。
红灯，她探出手，小拇指勾住齐唤的。她歪头对他眨眨眼，温温柔柔一笑。
齐唤周身气息陡然又变柔，他答应下来。至少齐昕工作还算靠谱，至于怎么带，傅瑾岚姐弟就管不着了。
绿灯，向茗收回手。
齐瀚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这么简单，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起儿子朋友圈，问：“跟向家的姑娘还好吗？”
齐唤猜傅瑾岚八成也在场，他无意多聊向茗，“爸，我约了理疗。”
涉及到向茗，他更谨慎，难得解释一句，“日常按摩。”
齐瀚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你先去，眼睛重要。”
最后，挂电话前，他叮嘱一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的话假期带向茗来北京玩。”
“再说吧。”齐唤敷衍道。
向茗在听到他胡诌的理疗时就多看了他几眼，等车子稳稳停进小区车库，她先解了自己安全带，探身过去，“别动。”
齐唤解安全带的手顿住，他神色中难掩躁意，不是因为下午傅瑾文的绊子，而是接到父亲电话他就想起母亲，想起那场陷入瓶颈的车祸调查。
她凑过去，尝试给他解安全带。因为看着他，第一下按空，她恼怒。低头瞅了眼，她手背覆上一只手，骨节分明。他圈着她的手一起下去，“吧嗒”一声，安全带开了。
齐唤顺势前倾，她脸贴上他胸口。
“怦怦怦”的心跳，急促有力。
今天一到他办公室，向茗就发现他换了衣服，跟中午吃饭不是一套。然后，她去微博搜了中明，看到下午他被扔盐汽水的视频。
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无良资本家活该，也有说他有理有据，该强硬就强硬，该怀柔就怀柔，说静坐的员工一看就是被怂恿，有预谋给他下套。
她看到后，心疼他到现在，“晚上少吃点，我要做蛋挞。”她骄傲脸。
回家前，她点了私房菜到他家，也下单了蛋挞皮。
齐唤抱了抱她：“好。”话落又觉得过于平淡，“期待。”
向茗“噗嗤”笑了，率先开门，“这么会说，就多说点。”
齐唤听明白她这话就是反着说的，悻悻揉鼻子。
两个人到家，私房菜还没到，她让他先去换衣服，自己进厨房捣腾蛋挞液。蛋挞最简单，蛋挞液跟着视频调比，她觉得也不难。
齐唤换好居家服，静悄悄的房子里只有厨房传来声响。他放轻脚步，半靠着客厅转到厨房的墙。
向茗披散的长发已经被随意绑起，发圈露出一侧的草莓。她身上穿着他的围裙，没有任何花纹，腰后是个反着的蝴蝶结。
空气炸锅发出“轰轰”的声响，奶香味不断钻入鼻间。
“叮”一声响，她打开锅，准备好的蛋糕叉小心戳了戳，应该是在看蛋挞熟了没有。
灯光裹着她，这一幕尤为温暖，齐唤想跟她有个家。
他看了半天，向茗忽然回头冲他招手，漂亮的眼睛映着灯火闪动。
“来尝尝。”她戴着防烫手套取蛋挞，“我第一次做呢！”
齐唤快步过去，从身后搂住她，他故意凑近她耳朵贴着，“想把齐太太娶回家了。”
他这话脱口得自然，向茗耳朵红了，“想得美！”
耳边低沉的笑声，带着温柔的气息，她恼羞成怒，回头就拿蛋挞堵他嘴。
齐唤低头配合咬了一口，很甜。
向茗星星眼：“好吃吗？”
他接走她手上的蛋挞送到她唇边，她也尝了尝。
一大一小两个弯月。
向茗细品：“淡了点。”
齐唤侧身拥住她：“这样呢？”
没给她机会，他轻轻吻住她。
很甜啊。
向茗回抱，靠在他身上。
缱绻的深吻。
她贴着他的唇喘了口气，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我们齐老板嘴甜。”
她一直记着他今晚接到父亲电话时的不痛快。
齐唤堵在心口的气散了。
*
接下来两天，两个人各忙各的，没什么机会见面。
向茗忙着第四期录制，齐唤这边事情更多，傅瑾文被卸职第二天就从北京飞到上海，说是要认真解决裁员的事。
向往发了消息：【视频。】
向茗在办公室，刚忙过一阵坐下来喝茶，她点开视频，入目就是齐唤。
一身黑色衬衣的男人端坐主位，神色清冷。
应该是在应酬。
不到两分钟的小视频被剪辑过，镜头晃了晃，齐唤搁下酒杯，清冷眸底藏着一抹柔情，“抱歉，未婚妻不让多喝。”
镜头又是一转，依然是他，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酒杯，轻晃，“不好意思，未婚妻不喜欢。”
视屏里，向茗跟他四目相对。
等她看完，嘴角的弧度压不住了。
向往又发来一句：【看在他这么妻管严的份上，哥勉为其难认下这个小妹夫了。】
向茗没急着回，先保存视频，反手转发到闺蜜群。
她怼向往：【要你认？】
向往发来白眼的表情：【不认？让他自己去扛爷爷的灵魂发问？】
向茗回到微信主页面，愕然发现刚才不知怎么的微信刷新，她居然把发闺蜜群的视频发给了齐唤。
她赶紧点开，怪台里网速太好，视频早就发出去了。
但他没有回应，大概没看到。
向茗又手忙脚乱撤回，用力过猛，好的呢，直接删除了。
气哭。
她刚回办公室，电脑没有登录微信，等手机通过登录认证，视频撤不回了。
它！撤！不！回！了！
向茗：“……”
她脑袋要炸了，脸埋胳膊，丢开手机眼不见为净。
偏偏手机又响了。
齐唤一本正经的语气：“表现如何？”
是条语音。
向茗：“……”
这她得找回场子，低头打字，座机恰好进来内线，“向茗，来一趟会议室。”
容毓很严肃。
向茗看了看没打完的字，这下没时间“调情”了，她全部删了，手机静音。
穿过大办公区，她推开门，会议室满当当。
除了致臻，五位大赞助商都来了。
来者不善。
向茗从容打了招呼，坐容毓身旁。
魏总抬眸看着她，目光逼人，“人都到齐了。”
他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到向茗脸上，“经过这两天的深思熟虑，我们一致要求撤换向茗《追光者，我们》总编导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
魏总明显是有备而来, 这是容毓和向茗的第一想法。
就像当初李语楠弄错致臻数据，台里的第一方案是拿李语楠平息致臻的怒火。
“向小姐恐怕不适合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魏总姿态慵懒，甚至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
几个赞助商都看着魏总, 容毓看在眼里。
应该是宋楚楚和赵宁的事让魏总心生不满, 索性换了向茗，也断了向茗晋升的路。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向茗就没打算在电视台长留, 但这个节目她坚信只有向茗能做好。
“魏总。”容毓试图打圆场。
魏总不听, 看也不看她, “这就是我们的意思。”
容毓拧眉, 一一扫过五位赞助商。
节目仅次于致臻的五大赞助商联合，至于为什么没有带上致臻, 要么是魏总知道致臻的投资原本就是冲着向茗, 要么是魏总觉得五个赞助商足以威胁台里换人。她觉得是后者，否则, 魏总不会这么硬气要求换了向茗。
话说到这份上, 被换的主角再不开口就不合适了, 向茗淡淡一笑，坦然迎上魏总的目光。
桌子底下，手腕被容毓攥住。
向茗偏头，容毓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魏总, 我不这么认为。”容毓维护向茗。
魏总眉梢一挑，眼神里带着高高在上的蔑意，“容导, 我的意思是她不合适, 就是不合适。”
容毓收回握住向茗的手, 她双手交叠在桌面，看着魏总，“相反，我认为向茗是最适合的《追光者》总编导。不管从统筹还是策划，她每一个环节都把控得十分优秀。”这话不仅是说给魏总听的，还有台里出面的领导和制片人，“我想知道的是，您有什么非换了她不可的理由？”
她知道魏总没有，就是给向茗争取个机会。
向茗闻言，不赞同地拉了拉容毓。为她杠上领导和赞助商，没必要。
果然，魏总扯了下唇，轻飘飘说：“没有理由。”一副他有钱就是大爷的模样。
另一个赞助商附和：“总之，如果向茗在这个节目，我们撤资。”
容毓缓和了语气：“方总，基于节目的热度，贸然换……”
“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了。”魏总强势打断，“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只能怀疑你们的专业度。”
话落，他再次看向茗，面无表情，“三天，我不希望在节目里看到你。”他下达最后的通知。
他起身拉了拉身上的领带：“不必借着舆论来压我。”他语带警告，“换一个编导，总比淘汰高热度的宋楚楚简单。”
五个人一起离开。
魏总上车，给傅瑾文打电话：“您是没看到向茗那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傅瑾文只淡淡“嗯”了一声。
魏总讨好地说：“傅总，下一个季度，咱们合作愉快。”
换向茗这事真特么爽，既解决了不听话的眼中钉，又能靠上中明这棵大树。现在宋楚楚算什么？等他跟中明有了合作，不愁没有热度和业务。
容毓等人走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向茗跟她回办公室，魏总今天就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有准备他可能会给的刁难，没想到是直接换人。节目开播换编导，明显是下下策，为了报复她，魏总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顾了。
“向茗，让致臻出面。”这是容毓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向茗摇头，她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案，“老师，公私分明，您这是让几大赞助商站在对立面。”
让致臻去对付魏总，这是什么道理？出钱还要出力，致臻是什么冤大头？
她不能让齐唤因为她的事惹上魏总这样的人，到时候被泼了脏水，不值得。
容毓自然明白：“可是，向茗，对付魏总这样的也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假如今天致臻与我没有任何干系，您也会这么想？”向茗不愿意拖齐唤下水，也不可能公私不分依靠他来解决工作上的事情。
这是她坚持的原则。
容毓一时语塞，如果致臻跟向茗没有任何关系，她当然不会这么做，问题就是：“你的假设不存在，最快的破局方式在你手中。向茗，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她没有，她相信向茗也没有，魏总明显就是拿撤资威胁，不管不顾要换人，“难道三天后你真要走人？”
向茗沉默片刻：“我不可能把节目让出去。”她费了多少心血在《追光者》，这也是她在电视台的最后一个节目。
容毓拍拍她肩膀：“向茗，有坚持是好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宁折不弯之后跟着的往往是过刚易折。”
向茗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您放心，还有三天时间，我能想到办法。”
容毓欲言又止，最后，只再次拍拍她肩膀。
向茗从容毓办公室出来，几大赞助商联合要求撤换她的消息传遍大楼。
等在大办公室的江北宸见到人，几步追上，“怎么回事？”
向茗不大想说：“得罪了金主爸爸。”她半开玩笑。
见她回来，李语楠跟温婧也过来。
温婧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安慰一句：“肯定没事的，有需要帮忙的你说。”
李语楠看看她，目光投向江北宸。
“我再去跟魏总聊聊。”江北宸沉吟。
向茗摆手：“不必。”
“总归还是试试。”江北宸以为她是不想麻烦自己。
向茗不知道他这么想，是真觉得没必要，“没事，不用浪费时间，他是铁了心要换了我，说什么都没用。”她看时间，叫上李语楠，“走吧，去摄影棚。”
第四期录制，前六晋级，因为赵宁跟宋楚楚同分，两人同时晋级。接下来的角逐由七人帮帮团，争取剩下的三个名额。
去摄影棚路上，李语楠也询问换人的事。
向茗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李语楠看着她，轻松的语气，“我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拿回节目。”
向茗挑眉，微扬下巴，“你想得有点美。”
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魏总整出这么大动作，苏泽收到消息，告诉齐唤：“你说怎么着吧？”他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魏总根基浅，连豪门都称不上，别说中明，就是致臻硬刚，也能怼得魏总下不来台。
齐唤也是：“各个击破。”
就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苏泽说：“O了，马上。”
不就是利益联合么，逐个击破就行。
齐唤挂了电话，给向茗发消息：【下班接你？】
隔了很久，她才回：【今天下班晚，忙拍摄。】
她没提自己被刁难的事情，他也是。
齐唤说“好”，又发了一条：【好了发我消息。】
向茗看到他消息，同事又喊她，她匆忙回了个“1”。手机放口袋，她继续工作。
八点，结束拍摄，静音的手机上几条消息，她忙起来没时间看，匆忙翻了几条，先回工作上的事，然后，是齐唤。
他说他等在电视台附近的便利店，表示自己很听话，没有跟上回一样等在车里。
向茗电话拨过去：“我差不多了。”
齐唤买了瓶矿泉水，去结账，“今晚去我家？给你做意面。”
向茗六点半吃了食堂打包的小馄饨，不饿，“我吃过了。”
“我饿。”他免提扫码，拿着水去对面电视台。
向茗听着他几分委屈的声音，立马缴械投降，“行，去你家。”
她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着，晾了他快一天，他小小的愿望，她该满足就得满足。
下楼，向茗看到等在车里的齐唤，她拉开门上车，坦然等他给她系安全带，“来了多久了？”
他倾身给她系好，照例唇上轻啄一口，浅尝辄止，“不久，不到半小时。”他解释，“在公司加了班。”
他边说边拧开瓶盖，递过去。向茗接过，喝了两口又给他。他将水瓶放储物盒，打灯开车。
“休息会儿。”齐唤看她挺累的。
她不矫情，歪头阖眼。
一路上她没睡着，到他家就睁开眼。解了安全带下车，她拎着自己包，他拿上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她注意到，她喝了两口的水只剩一半，应该是他也喝过了。
两个人手牵手进电梯，到家，齐唤问：“真的不吃？”
向茗摇头，小馄饨还在胃里蹦跶，这个点再吃，估计得胖。
齐唤让她先坐，他系上围裙，去厨房下面。
面是给自己的，他做了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下面的时候，他特意下了一人半的量，打算等会儿多少哄她吃一点。
等他从厨房出来，她坐在餐桌后，正在玩手机。
手机横屏，界面是王者荣耀。
齐唤拉开她边上的椅子，他拿了两双筷子，筷子拌面，香气扑鼻。
向茗皱皱鼻子：“这么香？”她忍不住凑过去，红配黄，酸酸甜甜，她咽了咽口水，“你怎么没说你做的是番茄鸡蛋面？”
“哥？”她开了队伍语音，严厉听到了。
齐唤瞟了一眼她手机，眼花缭乱的技能，她见状，提了一句：“很久不跟厉哥打游戏了，玩了一把。”
不是很久，是超久。
知道齐唤有未婚妻，她也刻意疏远了严叔和严厉，别说打游戏，见面都不大想说话。
“诶，厉哥，你怎么死了？”向茗回神，发现严厉操作的射手死了，连带她也回了老家。
严厉不吭声，接下来不知怎么的，他频频发挥失常，完败。
向茗不大开心：“厉哥，你今晚有点菜。”
按照开局的架势，他们稳赢的，没想到五分钟就败光。
严厉嘿嘿笑：“下次，下次再玩。”说完，秒退。
笑话，能打扰他哥谈恋爱吗？当然不能。
齐唤将面搅凉，尝了一口，没什么技术含量，没有多好吃，但也不差。
向茗馋了：“给我来一口。”
他把多拿的筷子给她，碗也挪过去，“吃吧。”他声音宠溺。
向茗夹了两根面条，凑过去时，两个人脑袋差点撞上，她“噗嗤”笑了，也没吃面。
齐唤询问的眼神。
她没看他，低头卷面，两根面条从头卷到尾，她指着他笑，“你的洁癖呢？齐老板。”
在南城，他避而不见那回，他的菜都单独装盘。
“被你治好了。”齐唤觉得如果是跟她分享一碗面，没那么多讲究了。
向茗又笑了，卷好的面塞嘴巴里，“好吃！”
他也笑了，又尝了两口。
左手冷不丁被人握住，他抬头。
向茗摸着他掌心，纹路干净，可以说“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湿疹好了？”她好奇问。
齐唤手一僵，紧了紧手里的筷子。
他该怎么解释当初在南城，其实是他握了她的手，紧张得出了手汗，又被她抓包误会了，才拿湿疹做了借口。
向茗好奇把他手当玩具，翻来覆去摸了摸，滑溜溜的，“你一个汉子的手这么嫩。”她嫉妒的。
齐唤侧脸看她，手攥住她的，“本来就没有湿疹。”他绕回先前的话题，干脆说实话，解释了一遍当时为什么谎称有湿疹。
向茗愣了愣，椅子往他的方向拖了拖。两把椅子直接排得严丝合缝，她顺利贴他身上，腰被他扣紧。
“是不是有点蠢？”他的唇贴上她的耳朵。
她躲了躲，脸埋他胸口，闷笑。
许久，她仰头，笑得特别甜，“是可爱。”
她眼睛映着光，blingbling闪，齐唤没忍住，亲她。
尝到了番茄鸡蛋面的味道，比他吃的好吃。
向茗推开他，让他吃面。两个人各自拿着筷子，吃同一碗面。
手机嗡嗡震动，她没有解开静音，是容毓的电话。她筷子放一边，接起。
容毓问她：“想通了？”
向茗一头雾水：“什么？”
容毓简单说了致臻出手的事情，苏泽给台里领导打了电话，肯定了向茗的工作，他表示很满意。
向茗下意识看齐唤，他安静吃面，动作斯文。大约是因为他们吃了同一碗，他筷子夹起，尽量一根都吃完，没有中途咬断。
“还有吗？”她起身离开，不愿意让他听到。
容毓问：“你指什么？”她这会儿猜到向茗其实不知道。
向茗缓了会儿，她靠坐着沙发扶手，偏头看齐唤。
他正好去厨房拿了个小碗出来，正从大碗里分面，他夹了番茄和鸡蛋，唯独没有倒汤。
“魏总那？”向茗揉了揉眉心，忙了一天，她很累。
容毓沉默，几秒后，“这我不清楚，你可以问问苏总。”她答得谨慎，但她猜苏泽能给台里致电，对于其他赞助商肯定也有动作。
向茗：“明白了，谢谢老师。”
容毓纠结了一瞬：“还是那句话，事情能解决就好。”她提醒她过刚易折。
向茗再次道谢。
回到餐桌，齐唤面吃得差不多了，见她回来，他又去厨房将锅里留的汤倒她小碗。之前她接电话，怕面糊了，他就分了小碗。
向茗搅了搅，没了食欲。
想了半天，她觉得有话不能藏着，就像他的湿疹，她撞上他拿消毒湿巾擦手，她误解他这是嫌弃，其实并不是，“你知道我被换的事？”
齐唤放下筷子：“嗯。”
向茗认真看着他：“齐唤，我能解决。”
两人面对面，无声对望。
这事在齐唤看来真没什么，没到拿到台面说的地步，更没有争吵的必要。他不理解的是，他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坚持自己来。
向茗手机又响了，还是同事，是语音消息，她不小心点了外放，同事说明早六点补拍外景。
她回了：【好。】
齐唤听到后：“今晚别走了，早点休息，明早早起。”他为她考虑。
向茗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只觉得不能太顺着他，太顺了他容易上墙，“刚才怎么说？”她逼问。
齐唤无奈，嘴上答应，“好。”他想的是偷偷解决。
向茗没指望一时半会儿能扭转，只说：“行，今晚住你家。”她低头吃面，“不过，我睡客房。”
齐唤：“……”
客房是早就收拾好的，向茗这一晚没睡好，可能是认床，也可能是心里藏了事。
四点半，她醒了，刷了会儿手机，她去客厅。
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齐唤在烧水，听到声响，“睡不着？”
向茗看他，他身上穿着睡衣，她认出来是她第一次留宿，她穿的那件。
脸有点烫。
她避开：“差不多该起了。”正好他也醒了，“我去换衣服。”
衣帽间在主卧。
齐唤点头，转身去冰箱拿酸奶。特意给她准备的酸奶，他先撕了酸奶盖，放上小勺子，再摆上餐桌。然后，他替她拉开椅子。
很快，向茗从主卧出来，衬衫长裤，干净利落。
“先喝酸奶。”他指了指餐桌的奶。
她下意识想说“不”：“我不喜欢牛奶。”
齐唤哄：“酸奶。”
酸奶也一样。
向茗不大情愿，瞅瞅他，算了，酸奶比牛奶好喝点。
齐唤看她喝了，转身去煮鸡蛋。
白煮蛋加粥，很简单的早餐，两个人沉默吃饭，有些冷场。从昨晚开始，氛围悄然改变，但不知道怎么打破。
出门前，齐唤拎着领带，瞧见向茗低头敲手机，他想了想，自己老实系好。
五点半，天没亮透，大街上的商铺却已经亮起了灯，还有环卫工人清扫着大街。
为了生活，都不容易。
向茗支着下巴感叹：“以后我退休了，就去乡下找个别野养老。”
齐唤余光看她，笑了笑，“才26就想着退休？”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我大学就想了。”她一本正经计划自己的养老生活，“再养条萨摩耶。”
“退休计划里只有你自己？”他问。
向茗转过脑袋，打量他，“还有狗子啊。”
齐唤：“……”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犹豫要不要旧话重提。他是觉得魏总发难，向茗所处的位置很难反击，致臻出面施压是最稳妥的方式。这么点小事，不值得向茗费神。
当然，更不值得他们争吵。
“我……”他决定低头。
向茗手机又响了，她先看手机。
李语楠发来的节目小广场爆料，说是某编导因为个人生活作风不正，即将被撤换。
某编导，说的就是她。
向茗给看气了，魏总这是不仅要换了她，还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
【搬凳子吃瓜。】
【继续啊，别停。】
网友热情高涨。
爆料人说：【某编导这可就精彩了，节目立项开始恶性竞争，挤走了某某编导不说，节目拍摄弄错大金主公司数据，又拉某某编导顶锅。某某编导遇上这样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都怀疑某编导是怎么进的电视台。】
他抛出一句，玩消失。
网友好奇：【怎么进的？】
【关系户？来818啊！！！】
【人呢？】
【再不回来，我拿刀了！】
【我想起当初节目录制是不是也有人爆料过编导之争？】
爆料人姗姗来迟：【这就不是能说的了，不过我听我朋友说，她跟某主任关系不清不楚，八成这节目总编导也是有水分。】
这个某主任认识他们的都能看出来是江北宸。
【玩得可花了，上班时间就在设备间那啥啥。人家是带薪蹲坑，她这叫带薪运动。】
这话一出来，底下一溜烟的“哇哦”，追问：【我有个朋友，想知道细节。】
【我有个朋友，想知道有没有视频。】
【好巧，我也有个朋友，想知道有没有照片。】
第一期节目播出，片尾有编导署名，早就有人截图截出了向茗的名字。
爆料人又说：【别害我，我可没说是她。】
这句就更明显了，也有人顺势扒出了江北宸和李语楠。还有人截图节目录制之初没什么水花的“编导之争”爆料。
【江北宸啊，我知道，拉赞助的，节目资源配置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人该啊，就该被换。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捂不住的。】
【李语楠实惨，天道轮回。】
【我认识李语楠，小姑娘特别优秀！】
向茗看到就嗤笑，这是多外行才觉得节目能不能行得靠江北宸。
偏偏有网友就是信，讨论得有鼻子有眼的。
爆料人引导到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向茗将爆料人的爆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有些信息除了同个节目组的内部人，外人一般无法知晓。尤其出现李语楠的名字，试图将火往李语楠身上引。
齐唤听到她的冷笑声，问：“怎么？”
向茗还是看手机，但觉得没必要让他跟着糟心，说不准他知道了更要插手，“没事，看到个笑话。”
快到电视台，齐唤就没有追问。
向茗等电梯的时候刷新微博，这会儿小广场都是骂她的。
电梯门开，江北宸从B1上来的，看到她往边上让了一步。
两人颔首，打了招呼。
有同事上来，打量的目光或隐晦，或露骨。尤其是两人的绯闻，他俩一早又一起在电梯。
向茗坦荡，没什么好解释的。
江北宸护着她到角落，凑巧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他微信打字：【你也知道了？】
屏幕给向茗看，她点头。
江北宸继续打字：【明显就是毁你来的，我猜台里会出声明，到时候如果需要我配合你，你尽管说。】
向茗点了点头。
陆续有同事下楼，到他们楼层，他让她先出去，犹豫半晌，他说：“向茗，我是说如果，如果这脏水洗不清，我有个想法。”
“你说。”向茗停下脚步。
江北宸面露纠结，随后，他看着她，“我配合你官宣男女朋友，既然我们本身就是‘男女朋友’，就不存在任何不正当关系，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小齐：你的养老计划里只有你？
皎皎：还有狗子啊～
狗唤：汪！
第五十三章
向茗没想到江北宸是这么个想法：“没必要。”
她没说的是, 这所谓的三天时限，她在等魏总的底牌。
江北宸连忙解释：“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与其让外人恶意中伤揣测, 不如‘坐实’，不过就是对外的声明而已。”他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当然, 之后‘分手’也是随你说了算。”
对外官宣, 之后分不分, 他倒是有自信能弄假成真。
“江哥, 谢谢。”向茗不认同，感情不能当工具, “知道你们关心我, 放心，我会处理好。”
江北宸两次都被驳了面子, 表情略僵硬, 须臾, 他又笑了，“好吧，有需要找我。”
向茗到办公室，跟摄像集合一起拍外景。
结束时快中午，李语楠发了视频通话过来, “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向茗没问，等她说，顺便刷了刷微博。小广场关于她“作风问题”的相关爆料和评论都没了, 很欲盖弥彰了。
李语楠说：“温婧跟江北宸是男女朋友关系。”
向茗惊讶：“进行时？”
“过去时。”李语楠组织语言, 尽量简单说, “你让我直接查温婧后，我调了所有关于她的监控。很不巧，每次她来我工位附近都被人围着，不是下午茶派发就是围着同事讨论八卦。看不清，没什么实质性证据，但咱们都跑过新闻，没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就经不起推敲。”
她怕向茗不信，单刀直入问：“你有没有想过这次针对你的爆料人是谁？”
向茗看着对面的东方明珠，阳光下，它璀璨发光，“想过。”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是温婧。
尤其是江北宸提出的官宣策略。
聪明人不需要说破，李语楠关心的是：“魏总的事打算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这事向茗一个人扛不下来，下策是拉更大的赞助商爸爸。
她老实说：“我毕业后其实一直不愿意用家里的关系给我工作开绿灯，但这次人家就打算拿权势压我。”
用权势压回去，下策，架不住好使。
圈子那么点大，她要真被换了，以后再接项目就难。然而，一旦用上家里的关系，风言风语同样不会断。
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李语楠想了想，说：“我家里人认识严总。”
严总是五大赞助商之一，饮料企业。
向茗懂了，也没客气，“谢谢。”
李语楠说：“没什么，说了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就当之前的都还你。”她说是这么说，其实就算没有之前的事她也会帮，她欣赏向茗。
向茗再次道谢。
想起齐唤，她沉默了会儿。
她能理解他，魔法打魔法，但她忌讳的是他没有问过她，或者是跟她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哪怕这事她大概率最后会动用家里的关系，她也不希望麻烦他。
正好李语楠也说起：“我听说致臻跟台里施压，保你。”
这个向茗昨晚就知道了，她不知道的是：“除了魏总，其余四个赞助商，两个已经调转枪头。”李语楠分析，“严总那儿我家里看看，应该也没问题，算起来就只剩一个。”
魏总一个人成不了气候，尤其是致臻明显保向茗的前提下。再加上向茗家里关系使点劲，弄不好魏总就直接打脸。
李语楠现在就怕魏总还有后招：“他这次底气挺足，没人撑腰我不信。”
向茗猜到了：“找了大树呗，我已经让朋友去查了。”
时间问题而已，三天绰绰有余，她要做的是断了魏总身后的大树。
这点她自信，向家在沪圈算是翘楚，没多少人敢硬刚，所以，她才不忧不急。魏总敢撸袖子上手，是她的资料不好查，一般人查不到她真正的背景。
李语楠松口气：“那就好。”
电话挂断，向茗思忖了会儿，微信约齐唤，有些话她想当面聊清楚。
她跟他约在中明大楼隔壁的咖啡馆，没约饭是怕聊得不愉快，没有食欲。
齐唤到的时候，她点好了咖啡。她的是咖啡，他的是柠檬水。
齐唤上来就问：“吃饭了吗？”
向茗摇头，他又说：“一起？”像是没有昨晚和今早的冷场。
她还是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齐唤喝了口柠檬茶，他不大喜欢，是车祸后医生要求他戒咖啡，他才开始喝的。
“可能是我矫情。”她深呼吸，认为有些话就该说开，委婉那套看来不行，“齐唤，我不喜欢在工作里掺杂私人感情，不管是谁都一样。”
她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是针对他。
有齐唤保驾护航，她确实可以很轻松，可轻松过了头就不止是轻松了。依赖这玩意会上瘾，她这次随了他，下次再遇上，他依然会是这样的处理态度，是不是每次都得借助他的手来搬走自己脚边的石头？
向茗想想就可怕。
“齐唤，我的感情观除了浪漫，更现实。有一说一，感情里双方平等，一方付出多了，感情浓的时候无所谓，感情淡了难免斤斤计较。”她心平气和说。
齐唤听到她叫他名字，他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尤其听她的平等言论，他心里头不大痛快。
两个人谈恋爱不必分那么清，这是他的看法。
而她不是：“我不愿意我们走到这一步。”
不说自己，就说她在纽约的同事Barry妈妈，她前夫是金牌制作人，她刚进台里，凡事有人兜底，从没受过委屈。那会儿他们感情好，她错了在他眼里都是别人的错。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二人世界少了，琐碎更多，争吵也多。离婚的时候，她前夫说了一句话，说她跟儿子一样没有断奶。
同事觉得好笑，明明一开始是他说了会永远宠她，最后，却成为了他攻击她的点。
同事说，离婚后她才看清，男人的爱说收回就能收，他可以毫无底线地帮她，也可以转头帮别人。
向茗打算深聊：“齐唤，我不希望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只是你的未婚妻。我是向茗，这点不会改变。我不插手你的工作，希望你也是。”
感情上，她可以依赖齐唤，工作上，她不会。
齐唤等她说完，停顿的间隙，他定定看她，“向茗，投资节目起初有你的原因，但致臻的CEO是苏泽，所有决策最终由他拍板，不会因为你是我未婚妻而无底线纵容你。赞助商施压换你，节目半道换编导，作为独家冠名商，致臻一定会反对，不管是不是你都一样。”
向茗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如果我不是节目的负责人，致臻会进行这次独家冠名的投资？”
齐唤无言，他不会，至少他没想过让致臻跟综艺节目扯上关系。最先是因为她，后来是他打开了思路，以此营销M3。
为她为M3，各占一半。
突然地安静。
向茗懂了，她捧着咖啡杯，杯子是塑料壳，掌心冰冰的，同时在给她降温。
这件事情上，两个人互相不理解。
她换种说法：“关于邵桐，在南城是你把人支走的，是吧？”
齐唤点头，他意外她知道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没有刻意说是觉得没必要，小事一桩。
向茗拿邵桐举例：“这事我知道后很高兴，因为你在乎我的心情。可我希望你理解，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工作上我不会任性耍小性子。有人对我不满，这很正常，我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更不可能动用关系调走所有不喜欢我的人。”
“我理解的恋爱是互相成就，你可以很好，但我也不差。所以，我不会因为跟你在一起就消耗你的关系网肆意开后门。”最后，消磨掉两人的感情。
之前她的话齐唤都能静心思考，唯独这一句让他不悦，这是生分，“向茗，你有没有想过一段关系里，不是你依靠我就是我依靠你，哪天我需要你，我同样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他也换了个角度来说。
向茗愣了愣，她手上用力，握到了杯里的冰块。她往嘴里送了口拿铁，半糖有点苦。
她认真思考后：“你会开口要我帮你？”她想的最多的是他最后一句。
齐唤哑然，沉默在两人间铺开。
向茗笑：“你看，你都做不到，何必要我理解。”
齐唤垂眸，看向她捧着咖啡杯的手。咖啡杯冒着水珠，打湿了她的手指。他从桌上纸巾框里抽了两张纸，伸手握住她手腕。
她缩了缩手，被他攥紧。
他越过大半张桌子，认真擦拭她手上的水珠，从手指到指缝，最后，他将纸巾团成一团。
向茗收回手，双手紧扣，没再看他。
齐唤又抽了纸巾，小心将她的咖啡杯包成一圈裹住，“如果这次是你的家人帮你，你还会生气？”这是他最在意的。
向茗下意识回：“那不一样。”
他闻言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所以，我是外人？”
他也承认自己此刻情绪不佳，还有点矫情。他毫不犹豫帮她，是将她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出面说句话，找找赞助商，不费一点力气，比他谈下一场大合作还简单。既不费力，又能让她省心，他不理解怎么就能上升到感情工作和平等关系。
向茗听出他话里的冷硬，她心里难受，眼底氤氲出水雾。
他从来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
“算了。”她嗓子也有些沙哑，“我还要忙，先回台里。”
齐唤拦住她：“我送你。”
向茗动动唇，没有拒绝。
他带她去中明地库，替她扣上安全带，车里一片静默，谁都不说话。直到电视台，她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
算是不欢而散。
向茗到办公室，回忆两人对话，胃口全无。
楼下前台内线电话忽然进来：“向导，外卖。”
向茗奇怪：“哪里的？”她没点过。
前台瞅了瞅，报了私房菜馆的名字，她怔忪，是齐唤带她去过的。
“我下来。”她挂了电话，犹豫点开微信。
向茗问：【你点了餐？】
齐唤秒回：【嗯，先吃饭。】
不咸不淡，文字看着很冷漠。
向茗手机丢一边，先下楼取外卖。
他点了个砂锅，里头料多，什么都有，配上米饭很香。她先拍了照，在是否发给他时，又纠结了。
最后，她美颜了照片，配了贴纸边框发朋友圈。
她说：【Delicious！】
所有人可见。
向茗边吃边看着朋友圈，齐唤没有点赞，也没有留评。
倒是严厉来问：【看着超好吃！】
向茗回：【确实好吃。】
严厉又说：【我哥同款。】
她松口气，哦，他也吃午餐了，没饿着。
发小群又热闹了，问她换编导的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有朋友品出了她朋友圈：【秀恩爱还是吵架了？】
她朋友圈很少发吃喝玩乐，尤其是工作日。
向茗嘴硬：【你们猜？】
周一说：【那肯定吵了。】
向扬和向往跟：【来说说？需要哥帮你教育教育小妹夫？】
周一来私聊：【他不信你？】
他以为是微博爆料她跟台里的江北宸不清不楚，齐唤不信她。
这点向茗没有怀疑过齐唤：【你有点八卦啊，朋友。】
周一像是认定了，特别气愤：【你别看微博了，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
他一长段一长段的消息来：【网上那都是键盘侠，自己生活不顺就指望别人更不顺，一个个闲着乱吃瓜，我看一个举报一个。】
【向皎皎，你要敢怂，我可看不起你。】
【放心，不就是几个赞助商，还不够看的，哥出手就给你解决了。】
【爆料人的事你也别急，优秀的人就是遭人嫉妒。】
向茗看笑了：【你对我的滤镜这是有多深？】
周一一本正经：【关滤镜什么事？哥这叫就事论事。】
向茗回了个“感动”的表情。
吃完，她投入新一轮工作。
一下午，齐唤没收到向茗的消息，他确实挺气的，为她的生分。她说的平等，实际上就是不肯麻烦他的意思，像是随时做好了分开的准备。
尤其是她的朋友圈，变相在疏远。
齐唤挺委屈，不知道怎么的她反倒生上气了。
苏泽来电，说：“查到魏总最近跟傅瑾文有联系。”
齐唤沉下脸。
苏泽又问：“继续吗？”
傅瑾文下场，必然是因为齐唤，他回：“那就更不能放过。”
苏泽说：“放心。”他听说总裁办的低气压，八卦一句，“跟向小姐怎么了？”
一提齐唤就胸闷，但他气归气，第n次打开向茗的微信头像，“没什么。”他不会说道她的不是。
“行吧，挂了。”
“嗯。”
齐唤再次点开向茗微信，那条朋友圈被他刷新了无数次。
怎么办？谁叫她住在他心里了，他能把心给丢了？当然不能。
他选择低头：【皎皎，对不起。】
没有回应，他继续：【如果让你难过，我向你道歉。我没问过你就做了决定，是我的问题。】
他的初衷是希望她前程无风尘，极目皆平川。这个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表达，才能不再次引起辩论赛。
向茗依然没有回应。
齐唤看时间，早就到她下班的点了。
严厉来敲门，送文件的，“齐总，这两份需要签字。”在公司，他不叫哥，叫齐总。
齐唤打开核对一遍，签名。
严厉拿着文件：“我先出去。”
“等等。”他叫住。
齐唤沉吟：“给向茗发个消息。”他语气别扭。
严厉憋笑：“吵架了？”他顿了下，马上说，“我现在就发。”
老板的瓜不能随便吃。
当着齐唤的面，他问向茗：【游戏不？】
他暗戳戳跟了一句：【不会连你厉哥都不理哇？】
向茗准时下了班，刚到家，看到第二句就知道这是齐唤让他来试探的。
她换了鞋，回房间：【来啊。】
严厉悄悄觑了眼齐唤，发送游戏邀请，向茗秒入队。
他指了指沙发，示意自己要不坐下？
齐唤点头，出神看着窗外。
严厉开了队伍语音，向茗欢乐的声音，“厉哥，SOS！”
“来了。”
“厉哥厉哥，推塔。”
“OOO”
齐唤听着他俩语音，笑了笑。
第一局，严厉队伍获胜，他问：“再来？”
向茗说：“行。”
她最小化游戏，去看微信。齐唤没再发，白框挂着他的那句道歉。
对，她闹脾气呢，她看微信了，但就是不想理他。
齐唤没赶严厉，一边听两个人打游戏，一边看文件。
玩了三局，向茗觉得没意思，“退了，厉哥。”
严厉如释重负：“行。”他揣着手机，“我先出去？”
齐唤头也没抬：“嗯。”
向茗无所事事，闺蜜群里闲聊，蒋舒艺灵魂发问：【今儿不约会？】
她明知故问：【真吵了？】
向茗打字：【嗯。】
余笙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吵的：【闲的。】
向茗想起她已婚，却一句没说的事：【原则问题。】
余笙看到后发起语音，打算跟她掰扯掰扯：“你俩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包办婚姻，有什么好原则的？不是他帮你，就是你帮他，有问题？”
向茗惊讶她跟齐唤一样的脑回路，犹豫真是自己理解有问题？
余笙今晚不加班，要回家，回的是塑料老公的家，也算是他们的婚房之一，她心里排斥就没有开车，步行回去，“你忘了，齐唤是商人，能做亏本生意？他既然能投节目，能施压保你，一定是在考虑周全的前提下。”
她亦然，公司决策会受情理影响，但一定是在保证有利可图的前提。就像她跟陆衍，结婚是为了双方公司的利益，隐婚是各取所需。
话说到这，余笙说出早就想坦白的：“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我结婚了，快两年。”
蒋舒艺不知道这事，直接炸毛：“什么鬼？”
向茗倒是没什么反应：“然后？”她了解余笙，能坦白，就是有了后文。
果然，余笙说：“然后，打算离了。”
蒋舒艺：“……”
向茗无语：“为什么？”
群语音里，因为余笙走路回家，周边都是车喇叭声，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各取所需完了，没什么好继续的。”有一点她没说，传闻陆衍有个白月光，她自觉让位。就像这两年陆衍带给余氏的利益足够多，超越了他们婚前谈好的条件，她投桃报李，应该的。
听着耳机里的沉默，她笑了笑，“小事，别把我想太脆弱。”
许久，向茗问：“陆衍对你不好？”
余笙到小区，她没进，站在花坛边，“没什么好不好，他帮余氏度过难关，我帮他应付催婚，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需。只要我不图感情，他就算是个好老公。”
“很公平啊，所有的东西都是等价交换，我享受了优越的生活，获得了家里所有资源，必然要有所回报，承担相应的责任。”她不是余家的亲女儿，她得为今日所拥有的感恩。
向茗心疼她：“笙笙，你不必小心翼翼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余笙走到树荫下，伸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每个人追求不同，问心无愧就行。”她避而不答，这么说。
她拿自己当例子劝：“所以啊，皎皎，你瞎折腾什么呢？这么小一件事能吵出什么花来？你们是未婚夫妻，未来的夫妻关系，利益共同体，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帮你，也是帮他自己。”
向茗隐隐觉得不对：“没谈恋爱这就是小事，谈恋爱了就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余笙还是觉得她瞎折腾。
蒋舒艺也附和：“当初我被污蔑抄袭，沈老师暗地里没少帮我。”
向茗不知道怎么说，余笙想了想，开导她，“你换位思考，如果齐唤公司需要你或是你家里帮忙，你会视而不见？”
“当然不会。”说完，她自己都惊呆。
可他都不一定会开口。
余笙笑言：“我跟陆衍塑料夫妻都能互相帮助，你们怎么就不能？你啊，就仗着他纵容你。”该吐槽她还得吐。
向茗反思自己，她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我想要的是他能在出手前跟我打个商量。”
“有区别吗？”余笙反问。
蒋舒艺弱弱发言：“有，需要和不需要是两码事。”
向茗点头：“这次我其实可以不需要。”
余笙却说：“他一句话能解决的事还要等你开口，那就是他的失职。”
她以公司管理者的角度：“追求利益最大化，成本最小化，这思路没毛病。”
余笙听到喇叭声，抬头一看，是她塑料老公陆衍，“行了，我还有事，我就一句话，你要因为这事闹齐唤，是他委屈了。”
向茗反思后，觉得自己中午或许话说重了。
生气不能隔夜，她给齐唤发消息：【想见你。】
他回得快：【我来找你。】
他还在公司，到她家不远。
向茗说“好”。
她下楼等在客厅，打开电视机，她不知道看什么，挑了几个台随便看着，最后回到点播首页。她就盯着不断跳动的时间，数秒等他来。
不到十五分钟，门外传来喇叭声。
向茗起身，想也没想开门。
没想到门外不是齐唤，是周一。他一身正装，人模狗样。
她在大门口看他：“没去潇洒？”她开玩笑。
周一车停在她家门口，没开进来，“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他走近，被她一拳头砸过去，他故意捧心，配合道：“伤心了伤心了。”
“让你嘴贱。”向茗笑了。
周一解开外套扣子，车里有空调还不热，出来就感觉到了。他不适合装逼，脱了外套随手扔车子引擎盖，“白天有个活动，在你表姐学校。”
向茗“哦”一声，心疼他那件外套。手工定制，价格不菲。
周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喜欢啊？”
向茗翻白眼：“败家。”
周一闻言，老老实实拿起来，叠好挂臂弯，“满意了？”
“关我什么事！”
“啧，难伺候。”
他说是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一丝嫌弃，他回到先前的话题，“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说到哪。”
向茗好奇：“你来就为了报告行程？”什么意思？
周一摇头，眼神里明晃晃传递着：你不解风情。
向茗没接收到，瞪着他。
他继续：“你表姐挺有意思，教育学生呢。”他顿了顿，一边笑一边说，“几个女生在说你八卦，你表姐训起人来有模有样。”
向茗意外。
周一回忆：“挺逗，她面上不见得多喜欢你，私下里怎么说来着？充分诠释了我喜不喜欢我妹妹和我维护她是两件事。”
向茗当然清楚，徐佳诺在她爸妈面前比她讨喜贴心，是因为徐佳诺待在他们身边更多。表姐实际上对她一直挺好，除去某些小心思，算是处处为她考虑。
她不明白周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说，说我表姐干嘛？”
周一上前两步，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向茗，大家都很喜欢你。”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不错，他没舍得收手。
向茗一愣：“轮得到你给我灌鸡汤？”
周一遗憾收手，手抄进裤兜成拳，“这不怕你不开心么。”
向茗觉得今天的周一不大对劲：“周大少，您这是暗恋我呢？”她是开玩笑的。
“是啊。”周一认真看她。
气氛忽然僵住，几秒的沉默。
向茗心头突突跳。
周一目不转睛看她：“怎么？不允许？”
向茗没准备，她跟他一起长大，互相打掩护的关系，这告白来得猝不及防。
她一时手足无措。
周一弯腰，继续揉她发顶，“傻子，这么点就吓住了？我喜欢你怎么了？”他敛去了眉目间的张扬，“向茗，我一直喜欢你，认真的。”
向茗微仰头，他们目光遇上，她看清他眼底的深情。
认识25年，他了解她，她也是。
周一笑：“说你傻吧，你还不信。”
向茗踢过去一脚：“你才傻！”
“可不是，不傻怎么看上你了？”
两个人都笑了。
天边落日黄昏，粉色的霞光落在周一身上，他笑容明媚，比起平日的张扬肆意，多了两分温柔。
向茗一直看着他，把他看清楚。
她有预感，周一这么说其实是为了告别，她走近，轻轻抱住他，“谢谢你啊，大傻。”
周一被抱住，两只手僵得没处放，他反应了好久，回抱住，“不客气啊，小傻子。”
他轻轻拍她后背，跟小时候哄她一样，“哥没什么好送你的，送份祝福给你。你记着，但凡你受委屈了，我都在。哥还是哥，一辈子的。”
他为深藏心底多年的感情告别，她不负所望，回以尊重。
向茗在他怀里点头，他松开她，“再抱就舍不得松开了。”
他选择这个时机说出口是因为她在网络被无数人攻击诋毁，也得知她跟齐唤争吵，他怕她难受，“向茗，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向茗。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难过也不要灰心，毕竟我这么优秀一帅哥都曾为你的优秀弯腰。”
向茗，你很好，所以值得被所有人喜欢。
向茗眼圈泛红：“能看上这么优秀的我，周大少眼光不错。”
周一点头，表示认同，“我的眼光就没错过。”他捏紧臂弯的外套，“晚上出去嗨吗？”
他又恢复了平日的不靠谱。
不等向茗答，车灯闪过，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被灯刺花了眼。对方很快就熄火，两人看清驾驶座的人。
是匆忙赶来的齐唤。
向茗手机同时震动，她低头点开。
【向茗，温婧实名举报你不正当竞争。】
消息里附了条视频链接，她点开播放。温婧手持身份证，对着镜头哭诉她恶性竞争，为了节目，与江北宸及诸多同事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
温婧说：“我实名举证，并愿意承担一切法律后果。”她又起身，鞠了一躬，“我为自己当初知情不报，并助纣为虐致歉。”
她信誓旦旦，网友群情激昂。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是亲妈！吵架不隔夜，马上就和好～
PS：看到有小伙伴问起余笙，说想看她跟陆衍的故事。
专栏第一篇《隐婚之后》就是他们的故事，一个男主喜欢女主多年，费尽心机把人拐回来的故事。
大概明年开，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收藏哈～
第五十四章
周一看到齐唤, 笑了笑，“看来是约不出去了。”他侧脸对着向茗，“哥刚失恋, 不想见情敌, 先走了。”
他抄起臂弯的西装外套挂肩膀，潇洒退场。
轿跑“轰”一下驶过，一眨眼就看不到车尾。
向茗转身去找齐唤, 她拉车门, 胳膊抖了抖。车里打了空调, 温度低, 最冷的是他的脸。
她没有拿周一刺激人的想法，问：“看到了？”
齐唤单手扶着方向盘, 看她, “嗯，看到了。”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冷淡, 他找机会找补, “我没有误会。”
向茗“噗嗤”笑了：“哦, 这叫没误会？”她双手虚捧他的脸，比了个弧度，“脸都结冰了呢！”
他一声叹息：“嗯，吃醋了。”
他知道周一，也看到了两人的拥抱, 不过真不至于误会。她有追求者正常，周一看她的眼神，他熟悉。
向茗手落下, 捧住脸, 轻轻在齐唤脸颊抚了抚, “我知道。”然后，她小心在他下巴印了个吻，是安抚。
他愣了下，中午的不欢而散他还记得。
更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向茗摸了摸她亲过的地方，她靠近一步，跟他眼睛对着眼睛，“齐唤，对不起。”她说完，他就配合地更侧过身，离她更近，“我闺蜜说我了，说得可狠了。”
她说得挺委屈的，但认真，“对不起，是我矫情，可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齐唤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会认真听，并且在她说完前，他绝不插嘴。
这么乖巧一人，向茗鼻子都酸了，“我没有跟你生分，也不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很多事我能自己处理解决，那是因为超有成就感的。”她换了种更温柔的说法。
齐唤解开安全带，倾身抱住她，是个很轻的拥抱，“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是我的错，但我申请一个答辩的机会。”
向茗伸手回抱住他，在他胸口蹭了蹭，“你说。”
两个人相拥，时间静止。
片刻，齐唤轻拍她的背，“我妈妈去世后，我跟我哥放养，就是真的齐越。”
向茗笑了，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没忍住亲了亲她额头：“我从小独立惯了，也习惯了自己做决定。”他咳了咳，不敢再看她，“我哥两年前追爱，你爱吃的L·Y未来老板娘。”
他不动声色解释了很多，她又在他胸口轻蹭，“你继续。”
“嗯。”齐唤心猿意马，想了想刚才说到哪，“我接了我哥的位置，挺难的。”他不习惯示弱，第一次这样，有点难以启齿。
那会儿他肩上扛了整个集团，几千号人，从不敢懈怠。这两年不管是齐越，还是苏泽，有需要的他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皎皎，你跟他们一样。”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他们都是。
起初他不愿意多说是觉得矫情，现在说到这里又觉得够了。
齐唤尝试理解向茗：“我明白你生气是我没有告诉你我替你出手了，至少我应该知会你一声，这是我的错。”他温柔轻哄，手也没停。
向茗脸红了，耳尖也发烫，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对比，她对他远没有他对她的毫无保留。
齐唤低头，下巴抵着她脑袋，“还有一点我得说。”他话锋一转，“这次魏总换你，是我连累的。”
这话向茗没听懂，她仰头，视线对上，他眼底温柔汹涌。
“魏总背后的大树跟你有关？”她一点就通。
齐唤捏了捏她后颈：“嗯，傅瑾文，我父亲现任妻子的弟弟。”他眉眼带上冷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但我可以保证，以后再遇上同样的事情我一定先跟你商量，给你建议或是我帮你，都随你。也或者你告诉我一句，你不需要我，我绝不插手。”
他想明白了，至今仍有那么一点点不理解，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只要向茗提，他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向茗蓦地怔住，揪住他衬衣，越来越紧。
车里打了灯，别墅区的路灯也足够亮，灯火晃得她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他英俊的轮廓。
说不清的情绪四面八方涌来，最多的是惭愧。
便宜都被她占了不说，她还以Barry妈妈的遭遇来提醒自己，可他压根不是那样的人。
“那咱们这次就过了？”她伸手搂住齐唤脖子。
他笑了，以吻封唇，“过了。”他在她唇上停留片刻，“以后生气了就直接跟我说，我向你解释，也跟你道歉，别藏在心里头生闷气。”
向茗想起曾经在微博看过的一段关于情侣间最舒适的相处方式的话，跟他不谋而合，“好，你也是。抱一抱，亲一口能解决的事你也不许跟我冷战，更不能隔夜，行不行？”她望着他问。
“行。”齐唤亲过去，被她抢先一步亲住了喉结。
似电流滑过，浑身发麻。
向茗浅尝辄止，退回去时，手碰上齐唤腹肌。
隔着薄薄的衬衣，弧度明显，她想起南城初遇，她直直撞进他怀里，那时好像也摸到了。这回么，她光明正大贴着，手指摸了摸，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
她感觉到紧致的肌肤猛地一缩，抬眼，她望进他的眼睛，他黑眸里悄然掀起了风暴。
向茗慢吞吞收手，故意“呀”一声，“你这腹肌都能洗衣服了。”她夸他。
齐唤愉悦地眯起眼，含笑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回去，温热的气息很快拂过她耳尖，“我觉得更适合罚跪，你说呢？”
向茗：“……”
烫手，她扭头。
但舍不得挪开手。
车里温度飙升，向茗赶紧坐回去，想到刚才收到的消息。
矫情的冷战才刚过去，她慢慢在改。手机递过去给齐唤，她跟他商量，“齐总，求建议。”
齐唤看完消息，跟她分析：“我不认识你这位同事，不过，事出必然有因。不是你碰触到了她的利益，就是情感纠纷。”
向茗想的是江北宸。
齐唤想的更多一些：“不是傅瑾文或是魏总的手笔。”他给她新思路，“你们台里内部问题。”
向茗认同：“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打算怎么做？”他也说到做到。
她盯着这条消息，或者说是看着消息里提到的温婧，“你都支持我？”
齐唤靠着椅背，右手握住她手腕，恰好握到她腕上的手表。
两个人有争吵，但她依然带着他们的同款表。
“都听你的。”
向茗看着他：“报警。”
齐唤短暂的惊讶，又觉得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简单粗暴，“谣言止于智者，可智者毕竟少数。”
“施暴者”预判的是她不会承认，力证清白，她不如交给警方调查，从一开始就阻断他们的后路。
她忽然心塞，转过身，双手回握住他的，“所以，我理解你报警处理朝你扔盐汽水瓶的员工。”
齐唤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
无声胜有声。
远处又有车灯，向茗反光镜瞅了眼，认出是徐佳诺的车，“我表姐。”
齐唤低头整理被她攥皱的衬衣，整齐塞西裤里，“走吧。”
向茗看他一眼，被他这副迫不及待见家长的模样整笑了，“见我表姐叫什么？”
齐唤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替她开门，“叫表姐。”
话落，徐佳诺的车进来，她熄火下车，目光在牵手的两人中穿梭。
齐唤和向茗主动迎上去，齐声叫“表姐”。
徐佳诺：“……”
她比齐唤小几岁，怪不自在的。
“你好。”她笑着打招呼，保持礼貌距离，随后看向茗，“要回去，还是一起？”她明着打趣。
向茗松开齐唤，挽住徐佳诺胳膊，“我们一起，他不来。”
齐唤笑笑，目送她们进门。
徐佳诺到客厅，没提今天学校里许多人吃她瓜，问：“需要帮忙吗？”
向茗听周一说了她的事：“不用。”她问表姐要吃水果吗，她去厨房切。
徐佳诺说“好”，跟她一起，帮她处理水果。
向茗切了半个西瓜，又剥了个榴莲，“姐，谢谢。”
徐佳诺没懂，以为她说自己帮忙切水果的事，“两块水果就收买你了？”
“是啊是啊，两块水果。”向茗喂她一块西瓜。
徐佳诺咬住，去看阿姨做了什么菜，“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她觉得表妹心情应该不会太好，想做几道好吃的菜。
向茗跟过去：“你做的都好吃。”
“马屁精。”
徐佳诺做菜，向茗在沙发，观望事情走向。温婧实名举报她和江北宸，料很多，从她和李语楠竞争节目，到刁难李语楠，还有致臻出错的数据……
等吃完晚饭，已经说到向茗吊着江北宸，借他的手挤走李语楠。
向茗看差不多，直接报警，以恶意诽谤的名义。
半小时后，她接到温婧被带到警局的消息，她带上两个保镖出发。
派出所调解室，温婧看到向茗，心头猛跳了一下。她跟江北宸都没想到向茗会直接报警，尤其是看到向茗身后的两个保镖，她脸上有一瞬的慌乱。
向茗让保镖守在门外，负责调解的民警早就收到消息，让出调解室。
“真惊喜我们得这么对话。”她开门见山，下巴指了指两人隔着的调解桌。
温婧没什么对策，坚持不开口。
向茗比她轻松：“孤立李语楠、调换资料、设备间……温婧，事情做了不少啊。”
温婧沉默以对，不承认。
“不承认也没事，我敢报警，就能让你在里头蹲上两年。”向茗看着她说。
其实是诈温婧的，她没有充足证据，有的只是温婧实名举报的视频材料。诽谤属于自诉案件，公安不能立案。不过对付温婧和江北宸，足够了。
温婧眸光躲闪，始终不肯看向茗。
向茗想不通，审视的目光，半晌，她长吁口气，“温婧，听说过向氏吗？”
温婧在电视台工作，当然听过，不仅听过，还知道向家在沪上的地位。她桌下的手收紧，心有猜测，又觉得不可能。真是向家人，魏总的事压根不会出现。
“听过中明吗？”她曲指敲桌面，第二问。
温婧也听过，顾清最近做采访，一直念叨呢。
向茗圈子兜够了：“向氏董事长是我小叔，中明CEO是我未婚夫。”她语气平淡，扔下炸弹。
温婧脑门瞬间炸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向茗漫不经心一眼，笑了笑，“这事呢我一定会追究到底，至于得罪我的你……”她故意停顿，在温婧瑟缩着肩膀看来时，她往桌子靠了靠，微微一笑，“别说在上海，你就算跑山里去，我也能让你寸步难行。”
这也是诈温婧的。
温婧慌了：“我什么都没做！”她没想到平日里瞧着软和的向茗会这样。
“还不信啊？”向茗扭过头，门外两个黑衣保镖人高马大，腰背笔挺。
温婧也顺着她目光，她咬了咬唇，再次沉默。
向茗有备而来，打的是心理战，“李语楠一直在调查自己被冤枉那事，重点目标可是你呢，温婧。”
温婧垂眸，盯着自己手指，虎口被她指甲掐出几个半月。
“我们好奇的是，你因为江北宸能做到什么份上。”向茗含笑说，“就等着你们蹦跶呢！”
温婧先前还能假装轻松，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眨不眨瞪着向茗，“你早就知道？”
“知道啊。还以为你有什么高端手段，就这？”向茗讥诮的笑，“真没什么意思。”
温婧眼中迸出浓烈的恨：“很好笑？”
向茗同她对视：“是可笑。”
温婧面如死灰，她第一没了解透向茗的脾气，第二不知道向茗的背景。但她想起刚才向茗提到的向家和中明，她心里有隐隐快意，江北宸这次踢到铁板了，一定不会好过。
“你能断了江北宸所有后路吗？能我就说。”她是真的平静下来。
向茗意外，这点不符合她的预判，她藏起惊讶。
温婧不等她答，忽然撩起袖口。她今天依然是长袖长裤，深色衣服。
胳膊的伤痕猝不及防映入向茗眼帘。
“看到了吗？如果我不配合他，我会被打死。”温婧眼神空洞，“他手里还有我照片，你说我能怎么办？”
一时间，许多画面涌入向茗脑中。
初见时，她不小心碰到温婧，温婧下意识的躲闪；大热天，温婧永远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遇到江北宸，温婧的不自然。
她以为是因为他们前任的关系，闹不痛快。
向茗沉默几秒，温婧已经站起身，袖口被她挽到肩膀，她双手撩起了裤腿，是同样的斑驳伤痕。青紫的一块块、结了痂的伤口，甚至还有带血的伤痕……
“你不知道的，拳头砸在我身上，锋利的美工刀在我皮肤划过，我真的太疼了。”温婧声音带着哭腔。
她把所有伤疤暴露在外人跟前：“知道我胸口，背上多少伤痕吗？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向茗攥了几次拳，又松开，“为什么不报警？”
温婧笑了笑，报警有什么用？只能换来更暴力的折磨。
她重新落座，看着自己满胳膊的伤。哪个姑娘不爱漂亮？她不能爱，长袖长裤，她得藏着伤。
温婧看向对面光鲜漂亮的向茗，一张桌子，隔开了两个世界。
为什么她不是她？
“当初刚进电视台，我的策划被抄袭，是江北宸帮我证明清白，我那会儿多感动啊，满腔爱意都给了他。”温婧娓娓道来。
很久后，她才知道抄袭她的同事离职前那解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所谓抄袭，英雄救美，都是江北宸的手段。而同事顺利逃开了他的身边，丢了工作算什么？
甚至同事其实隐晦提醒过她，是她自己上着头没有相信。
江北宸对向茗又是如出一辙的手段，不过稍微升了下级而已。算计李语楠、摄影展制造机会、设备间、资料陷害……都是他。
后来，是他发现向茗没那么好骗，恰好魏总打压，他脑子转得快，顺着踩几脚，把人压到谷底，他才好英雄救美。
比如，官宣他跟向茗是男女朋友。
向茗听完，怜悯，但不同情。
温婧自言自语：“向茗，你跟我们不一样，有的人从一开始就站到了我们的终点。”
“哦？哪里不一样？我是没跟你们一起加班还是没有被容老师退过策划？还是我每天不求上进，只会在大别墅里躺平？” 向茗一点不客气。
温婧被怼得无言以对。
向茗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因为你所谓站上的终点没有认真读书，努力学习？”
没有谁不努力就能站上舞台，只不过，温婧看不到台下的汗水。
温婧觉得这都不对：“你看你名字就多美，你是向着太阳的向日葵，阳光永远照着你，所以，大家都喜欢你。”
荒谬。
向茗气笑了：“谁说向日葵就招人喜欢？玫瑰不好看？百合不香？蒲公英不潇洒？”她不能理解她这种思路，“看过《克拉拉与太阳》吗？”
温婧摇头，随即别过脑袋，难堪的。
向茗用上了最大的耐心：“里头有句话：太阳总有办法照到我们，不管我们在哪里。”
她没有灌鸡汤的意思，就事论事，“你变相把我推给江北宸，只是想逃离他？”
温婧眼睛红了，被说中了心思。她只想逃离，只要能逃走，其他人代替她就代啊。
所以，计划里，她出面举报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北宸指使的，最后，江北宸自然会有法子反转是她因为爱而不得，泼脏水。最后，她卷铺盖走人，也能逃离上海，而江北宸会顺利追到向茗。
在他眼里，向茗年轻漂亮又有能力，还有背景，追上了利己。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到底有多蹩脚，江北宸是哪里来的自信能骗到向茗？
向茗从温婧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我记得我看过一档节目，你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一跤，你选择爬起来走了，但更多人选择爬起来，挪开那颗石子。为什么？我摔过，所以不希望后面的人跟我一样，举手之劳而已。只要替他们挪走小石子，后头不会再有人在同样的位置摔倒。”
“个人选择，我没有权利指责。视若无睹的人不会有人责备她错了，错的是爬起来不说，又扔了块板砖，希望后头的人摔更狠的。”
“温婧，我同情你的遭遇，理解你急于摆脱的心情，仅此而已。”
但她不会成为她，这话她没说。她更不能理解，温婧怎么会蠢到不惜背上“诽谤”罪名，也要这么一条道走到黑，分明还有更宽更广的n条大路。
温婧自认识向茗以来承受着良心的谴责，濒临崩溃，她急切看着向茗，“那你能原谅我吗？”
向茗起身，椅子推进桌子里，“我原谅你，然后呢？”
“你自己就是做节目的，宣扬所谓正能量，形形色色看得更多。我们每天都在遭遇各种诱惑，人应该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和自控能力，而不是犯了错就去祈求别人的原谅。既然你问我，行，我直白点，我不会。”
温婧脸色“唰”地惨白。
向茗叫不醒沉睡的人：“温婧，即便我原谅你，就能抵消你对我做的事？”要不是她有自己的坚持，发现了他们的伎俩，等着她的是什么？
温婧泪水汹涌，她知道不能。
“受害者没有必须善良原谅施害者的义务。”向茗最后看她，转身离开。
走出派出所，齐唤和江北宸同时看来。
一个慌乱无措，一个温柔浅笑。
民警从她身后走过到江北宸跟前，相反的方向，两人擦肩而过。
向茗扑进齐唤怀里：“齐老板，你笑得我都腿软了。”
他抱住她：“背你？”
向茗伸手，做好准备。
齐唤半蹲，等她靠上来，他托住她腿弯，“回家？”
“嗯，回家。”她埋头在他肩膀。
他没问里面的情况，她自己说：“我可太惨了。”
在温婧和江北宸面前，她气势十足，一到齐唤那就“嘤嘤嘤”装柔弱，把自己被算计的事说了一遍。
“齐总，你差点被人撬墙角了呢！”
“他？呵。”
晚风太温柔，路灯下，依偎的身影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 在警方发布关于江北宸对温婧施暴、威胁等行为的通报后，电视台紧跟着发表声明，说明关于向茗恶性竞争纯属虚构, 向茗将会是《追光者, 我们》唯一的总编导。
至于魏总，向茗没有坚持，既然涉及到傅瑾文, 她交给齐唤。
到办公室, 她看着办公桌上跟齐唤的合照, 想起在他那看到的, 她将照片侧了个角度。她抬头一眼就能看到相框里的他，来她办公室的每个人也能看到他们。
她有主了, 坚定不移。
向茗摆弄完照片对着拍了一张, 用美图软件P图。先是给自己戴上个奢华无比的皇冠，再在齐唤脑门P上一圈blingbling的光, 刚要保存, 手机震动。
是顾清的消息, 她发过来一条链接，然后说：【不谢。】
向茗没多问，直接点开链接。
顾清节目的官博君发了条小视频，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他们节目每天会放花絮或是趣味片段, 奇就奇在官博君编辑的文案。
【哇哦，霸总和小娇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霸总跟小娇妻，什么恶趣味？一点不像顾清这个又红又专老干部式的访谈类节目会写的文案。
向茗真有点好奇, 点击播放视频, 镜头里居然是齐唤。
应该是顾清之前去中明采访他的片段。
“齐总, 最后的最后，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代表您的粉丝聊聊工作之外的您？”明显顾清的声音。
齐唤对着镜头浅笑，没等她问，便爽快答：“非单身。”
顾清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向茗看到这里，手机横屏，视频最大化。她双手捧着手机，进度条拉到最开始，从头看起。
视频里的人超帅，他坐在沙发，优雅的坐姿衬得他流畅的腰际线特别优越。深灰色衬衣、深色领带配领夹，黑色西裤包裹着他的大长腿，被网友弹幕戏称将西服焊死在身上。
明明是气场强大的霸总，却因为他嘴角的一抹笑，整个人显得柔和不少。
向茗看着他身上熟悉的衬衣，是他们南城初遇时他穿的同款。
采访完当晚，也是她第一次住到他家。那天，两个人心照不宣脱了马甲。
第二天，她穿的是他选好的新衣服，她给他打了个红领巾结的领带，后来，她才惊觉他们穿了情侣颜色。
向茗收回思绪，继续看视频。
顾清笑着打趣：“看来很甜蜜哦，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齐唤神色越发柔和：“我未婚妻跟顾编导是同行。”他停顿稍许，“站在光里的小女孩。”
他从前仅有几次出镜都是冷面形象，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旖旎。
顾清闻言，抓住机会深挖：“齐总跟未婚妻认识很久了？”
齐唤没有被打探的不虞：“不久。”他对着镜头，眸子里似有星光，“但我追了她很久。”
“我很爱她。”一句话结束。
短短一分钟，他的深情表露无遗。
官博下的评论炸了，都在讨论他的未婚妻。
向茗从昨晚开始，心头的惆怅散了个干净。
或多或少，她还是被温婧影响。
昨晚，他背着她走了二十分钟，后来，是她心疼他，坚持要坐车回家。她带来的两个保镖开着他的车，做了他的司机。
微信里，躺着顾清一条消息：【向导，派你做代表，感谢你家齐总给我官博君带来前所未有的热度。】
向茗收下她这份好意：【行啊，他节目播出那期，我包你三个热搜。】
她清楚顾清这个时候放出齐唤关于她的采访片段是在给她解围佐证，网友早晚能扒出他的未婚妻就是台里发声明辟谣的向编导。
顾清激动回语音：“说好了啊！”
向茗打字：【当然～】
敲门声，李语楠推门进来，手上拿着自己的咖啡杯，“喝咖啡吗？”
向茗退出微信，界面回到刚才的图片编辑，她点了保存后，才拎着咖啡杯起身，“走。”
两个人并肩，路过温婧工位，脚步不约而同停下。
办公桌还是昨天那样，没人动过。两盆绿植小盆栽占据桌面两端，桌上文件摆得整整齐齐，电脑旁还有个透明的糖罐，放着彩色玻璃糖纸。
李语楠目光看向茗：“走吧。”
“嗯。”向茗收回视线。
茶水间果然都在说江北宸和温婧，大多是不敢置信。
今早台里发了内部通告，解聘江北宸和温婧。
几个同事看到当事人之一的向茗，默契噤声。当初她和江北宸的八卦，她们也都讨论过，还有今天齐唤的视频，她们好奇追着顾清吃了瓜，没想到吃的都是同一个人。
“向茗，藏够深啊，都订婚了。”平日里跟向茗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说起齐唤。
向茗开了水龙头洗杯子，杯壁跟杯底都冲了一遍，“没正式订。”她在外给足齐唤面子，他怎么说的，她就怎么配合，“订了请你们吃糖。”
气氛热络起来，同事在线吃瓜，“被霸总追求的感觉怎么样？”她们没法想象冷面霸总追人。
向茗关水，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杯上的水渍，“很有意思。”
穿着马甲，是挺有意思。
同事羡慕：“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霸总？”
也有同事一时说漏嘴：“你要是早点把齐总秀出来遛遛，哪还有人敢打你主意？”
话音一落，面面相觑。
同事眼神尴尬：“我没其他意思啊。”
向茗没有计较，当初发圈官宣齐唤，她屏蔽了台里同事就是怕麻烦，现在这么一想，早知道她就不设限了，“有道理。”
她这么说，其他同事又开始吃瓜。
“我真没想到江哥，呸，江北宸是这样的人。”
向茗听了一嘴，别说她们，她也意外。从她入职台里，江北宸热情，温婧温柔，她对他们一开始根本没什么防备心。
“心思真多，这么弯弯绕绕的也能想出来。”
“怎么想的？活在电影还是小说？”
“温婧不是自己写策划台本，大概写多了。”
“不理解那两个人的逻辑，当大家都是三岁小孩吗？”
说到这里，另一个差点被炮灰的李语楠笑笑。
向茗跟她站一块，小声加入讨论，“我也没想通，他俩是怎么想出这么幼稚的法子。”
一个制造机会，一个英雄救美，一个什么都不要泼脏水，另一个时刻准备反转。
这是追人？戏都不敢这么演。
李语楠耸肩：“未必，按照江北宸的心机，你要是再单纯点。”她忽然笑了，肩膀顶了顶，“要是单身没跟齐总谈恋爱，说不定真能得手。”
不然温婧怎么能陷这么深？被诬陷抄袭温婧的江北宸前前任怎么可能中招？关键，台里没人知道他们的恋爱关系。
李语楠分析：“魏总要求换了你这事纯粹是意外，要没有，江北宸温水煮青蛙，你们还没怎么着台里就传你跟他在设备间那什么。还有，他脑子能转这么快，知道用假官宣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来劝你，后期心机不会少，弄假成真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她看不上这样的人。
向茗侧目，她第一次见李语楠时，对方还是个骄傲的小孔雀，这会儿早没了那时的影子，“楠楠很关心我么？”她胳膊搭上她肩膀。
李语楠抖了两下，抖开，“呵呵，我是维护公平竞争的竞技精神。”
同事们吃了会儿瓜也就散了，向茗倒上咖啡看微博，已经有人扒出她是齐唤未婚妻的身份。节目广场阴阳怪气她背景深、被台里维护的声音销声匿迹。
回到办公室，她手机里那张P过的图原本是想发给齐唤的，现在么，她改了主意，直接上传到微博。
她的微博叫“月月月月亮”，没有做过认证，吃瓜用的，她上传照片，配文：【美人养眼，干劲十足。】
然后，她把采访视频转发到齐唤微信：【可以啊，齐老板。】
他没回，也许在忙。
微博忽然疯狂震动，都是陌生粉丝。
向茗粗粗看了几条，其中密集提到一个账号——月月月月亮老公。
她心头一动，点开。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头像是极简单的字母“QH”。他转发她微博的同时也放了张图，一样的角度，一模一样的照片，不同的只有办公桌。
他的办公桌更干净，她的明显多了些小摆件。
向茗回关。
【这恩爱秀得可以！】
【卧槽！我酸了啊！谁允许霸总的办公桌放这么温馨的照片！！】
【传闻中的某编导真漂亮！】
【美人多嫉妒，有齐总这么一极品未婚夫，还能看上江XX？】
【所以，第三期的票选到底是什么情况？我都好几天不吃不喝睡不着了～～】
向茗点开齐唤微信：【谢谢啊，男朋友。】
他们脱马甲后，谁都没提他俩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齐唤隔了会儿，说：【也谢谢你，让我有未婚妻了。】
有点肉麻。
向茗手机搁桌上，靠着办公椅转圈。
转了四五圈，心还是怦怦乱跳。
桌上手机再次震动，她两只手同时撑住桌沿，控制住转动的办公椅。脚尖落地，她借力将椅子推进桌子。
微信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苏泽。
向茗通过。
苏泽先是恭喜她：【祝你们幸福。】
他冷不丁这么一本正经的，向茗很不习惯：【谢谢。】
随后，苏泽又说起齐唤的采访视频和微博：【我刚在他办公室，亲眼看到他注册私人微博。他这人公私分明，不爱在公众场合秀隐私，尤其是私人照片。】
向茗品出来，这是替他兄弟说话来了。
苏泽继续：【我跟他认识快三十年，就没哄骗他拍过多少照片。】
向茗接受他的好意，调侃道：【那是苏总您魅力不够。】
苏泽：【……】
他来找她一是道喜，二是觉得他跟齐唤关系好，也得跟向茗搞好关系，第三么是说魏总：【魏总联合的五大赞助商承诺在节目拍摄及播出间，不会干涉节目流程和进度，向导，你看，满意否？】
意思就是别说赵宁能否晋级的事，他们现在的态度是只投钱，绝不参与节目，绝不指手画脚。
向茗当然满意：【谢谢。】
苏泽表示她客气了，强调：【致臻不做无利可图的生意。】
他简单解释了当初他们为什么会投节目，说明开始确实是为她，但那会儿齐唤不知道她就是向茗。尽管是给向家小姐的补偿，他们也综合考虑过M3的上市营销，得出的结论是双赢。后来派来对接植入广告的安总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安总这人有一说一，就事论事，不存在私心。
这么一来，向茗反而不是滋味。
矫情的。
齐唤为了她徇私她嫌弃，这么公事公办她又心酸。
苏泽人精一个，猜到她会别扭，话锋一转：【当然，如果能在获益的前提下做你的靠山，最好不过。放心，致臻站你身后，向导潇洒自由飞。】
向茗说实话，被触动了。
节目录制加后期播出，距离她离职半年倒计时。哪怕解决了魏总的事，她也不会久留。
苏泽最后以私交的关系询问：【向导，新项目有目标了不？好赚记得找我。】
向茗不假思索：【行。】
苏泽回了个表情。
对话到此结束。
向茗想了想，叫回他：【你刚才在齐唤办公室？】
苏泽说“是”，问她：【要查岗？没女人，也没女孩。】
他本性暴露无遗。
向茗回了个白眼：【他中午有事吗？】
【这我真不知道。】苏泽不是齐唤秘书，说，【你应该找你厉哥。】
连他都知道严厉跟向茗总在一块打游戏。
向茗就是随便问问，她想的是约齐唤一起午饭，她问了严厉，他肯定就知道了，说不定有事也要硬挤出时间：【谢谢。】
苏泽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没管，看同事发来的拍摄计划。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还是苏泽。
他似乎是纠结很久，才打了这么一段话：【我虽然不知道齐唤下午有什么安排，不过，他心情不是很好。跟他车祸有关，具体我不好多说。】
苏泽是真的关心齐唤，撬不开肇事司机的口，又不能贸然找收了赃款多年的司机妻子弟妹，怕打草惊蛇。齐唤的脸色从一早收到没有任何进展的消息就沉着，只有看到向茗微博才开始转晴。
向茗再次道谢，先去私房菜馆预定菜，等到了午休时间，她出发去找齐唤。
到达中明大楼，她顺利进入地下车库。
先前他给了她所有电梯和楼层大门的门禁卡时，就让人录入了她的车牌。
“齐老板，吃饭了。”她担心惊喜变惊吓，也怕他忙，下车了就给他打电话。
齐唤看时间，忙忘了，“你来了？”
“来了，在地库。”
“等我。”
向茗说“不用”：“你不是给我门禁卡了，我自己上来。”
齐唤还是合上文件：“我下来接你。”
向茗拗不过，只好答应。
他来得快，电梯门一开，看到拎着打包盒的她。
向茗眼中染上笑意，抬脚进电梯，“想我了吗？”
齐唤先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单手抱抱她，“想了。”
不仅想了，就靠翻她的微博缓解糟糕的心情。
向茗搂住他的腰：“我也想了。”
这一句抵得上所有，齐唤抱着她不肯松手。
向茗觉得差不多了：“等会儿万一有人进来。”
她发现齐唤不是坐专梯下来的，好像每次她来，他都要带她坐普通电梯。
齐唤松了点力，但两个人还是贴得紧。她就靠在他胸前，能听到他心跳声的位置。
向茗记着苏泽的话悄悄观察，他面色还行，可能是因为她，没表现出来，“今天忙吗？”
“有点。”齐唤抱住她的手改牵手腕。
她因为他掌心的温度分了下神：“你就是有点啊？我可因为您大老板一个采访视频被我同事围着吃了一上午的瓜。”
她故意的，齐唤捏捏她手腕，表情认真，“然后呢？”
“然后，我就只好发了微博，隔绝任何吃瓜群众。”向茗看着电梯镜面里的齐唤。
他被逗笑了：“谢谢。”
电梯忽然停住，进来三男一女，目光却齐齐落在向茗脸上。
“齐总好。”四人纷纷打招呼。
齐唤颔首回应。
轮到向茗，其中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姑娘眨眨眼，“老板娘好。”
其他三人赶紧跟上：“老板娘好。”
向茗脸红了，第一次上阵主持都没有这么脸热过。
四个人站在电梯那一头，她跟齐唤在右半边，时不时就有打量的目光。
向茗默默站在原地，拇指悄悄在他掌心挠了挠。
她看向电梯镜面，只见齐唤垂着眼，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到总裁办，他带着她到办公室连着的休息室，她迟疑，拉住他手腕拖着他不让走，“吃饭就吃饭，去休息室干什么？”
她余光瞄到休息室的超大床。
齐唤也看到，弯腰鼻子蹭了蹭她的，“就是吃饭，不然呢？”
向茗愣神间，被他单手搂住腰，整个人抱起。
“诶你！”
“你太瘦了。”
向茗：“……”
齐唤把她放沙发，解开打包袋，解释说：“下午几个经理来办公室开小会。”
言下之意就是饭菜太香，办公室味道散不干净。
向茗看他一个人忙：“难怪厉哥说你加班也不肯吃东西。”她觉得他就是洁癖作祟。
齐唤摆好一次性碗筷，去水池洗手，“你送，我就吃。”他从镜子里看她。
目光对视，没舍得挪开。
他没来得及擦手，几步到小茶几，抽的是小茶几的纸巾。
向茗已经给他夹了两块肉，她咬着筷子，“想得倒是真美。”
“来回折腾的又不是你。”她故意嘟囔。
齐唤抬眼，对她笑，“那我车接车送。”
向茗气笑：“你不嫌麻烦我还嫌。”
“我不麻烦。”他吃了她给他夹的菜。
向茗闻言，弯了眼睛。
食不言，齐唤吃相好，也不习惯吃饭说太多，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吃完，他没让她碰，将打包盒收拾好装袋，他放到办公室外。回来时，他手上拿了瓶果汁，拧开瓶盖给她。
向茗拿到手上，瓶身有水珠，应该是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段时间了。她心里甜，没表现出来，喝了两口去他办公室的沙发。
苏泽的话压在心头，她在找机会说。
齐唤看出她心不在焉：“心情还没好？”他以为还是温婧和江北宸的事。
向茗靠到他肩膀，手穿过他胳膊挽住，“不是。”发现粘得不够紧，她抬起脚，整个搁他大腿。
齐唤被八抓鱼般缠住，下巴也抵过去，从头到脚，两个人黏在一块。
办公室安静，只有呼吸声。
很久，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比较好，他先打破沉默，“我上次说在查我和我妈妈的车祸。”
向茗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紧绷，脑袋蹭了蹭，“嗯。”手也从挽胳膊变成十指相扣。
他手心有汗，她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
“我妈妈去世后，我舅舅怀疑过，也查过司机的资金流，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只能作罢。后来是我的车祸，在去顺义机场的路上。”齐唤现在想想都后怕，他是去上海见她，差一点就真的见不着了，“如出一辙的车祸，我失明。”
“同一批人做的？”向茗紧了紧他的手问。
齐唤摇头：“不确定，大概率是。”他就是因为他的车祸才开始寻找新的切入点，重新调查妈妈的事故，调查范围从司机到司机身边的所有亲属，“当年撞了我妈妈的司机，他妻子的弟弟和妹妹在事故三年后开始，每个月卡上有定额资金打入。”
她脑子转得快，不是给司机，也不是给司机妻子，反而是给拐了多少弯的亲戚，要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傻子都不信。
“金额查过流水？”
“嗯，前五年没有取用过，第六年在老家买了套房，用的是司机妻子的名字，刷她弟弟和妹妹的卡。”也就是说，动用了这笔不知名资金。
之后陆陆续续每隔几年，弟妹名下多出几间商铺。
够迂回，但还是有迹可查。
到此，遇到瓶颈。
他如果派人直接接触受益人，无异于打草惊蛇。但换个思路，打个草，也许能让蛇自己露出马脚。怎么打，他还在犹豫，机会只有一次。
齐唤说到这里，问向茗：“有什么建议吗？”
他之前不能理解她对他的帮忙反应这么大，在她问假设有一天是他遇到棘手问题，他是否会向她开口的时候，他没有回答。他第一反应是他自己都能解决，第二是觉得这问题都是坑，她当时已经濒临爆炸，回答“会”或“不会”都会让她不痛快。
所以，这次他用行动证明他们是一辈子的关系，可以互相依靠，“我没辙了。”
向茗震惊后，来不及细想他的用意，一门心思在他说的事情上，“打款的公司呢？查过吗？”
“查过，对外账目没有问题，也没有跟傅家姐弟接触的可疑人。”齐唤第一时间查过，可惜从第一笔款项开始，时间太远，人员流动大，不好查了。
向茗双手双脚同时用力，直接坐到他腿上。他怕她摔，圈住她腰一托，把她箍进怀里。
她搂住他脖子：“内部账册不是不好查吗？为什么是我们来查？”她眼中闪着动人的光。
齐唤宠溺看她：“你继续。”
向茗有被鼓励到：“源头是转帐的公司，不管是以什么名义，有一笔支出就得做一笔账。他既然这么不怕麻烦，好处肯定只多不少，咱直接来个税务举报不就完了么。”
内外账真要查，越是有问题的，越干净不了。
“你别觉得我这是在写台本，我们之前跑新闻，真有去卧底的。”她开始完善方案，“查多久，怎么查，切入点是什么这都不必管，先断了他每月的固定打款再说，不愁人不露马脚。还有，既然有好处相许，无非就是业务上的往来，送项目，融资，也可能是银行借贷的便利。这是你的强项啊，齐老板，弄不好就能帮经侦破回案。”
齐唤将她脑袋摁回心口的位置，手在她腰间摩挲。
她打草惊蛇的思路跟他不谋而合。
向茗听着他的心跳，后知后觉她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耳朵升温。
她攥住他衬衣拉了拉：“你觉得呢？”
“谢谢。”他哑着嗓子。
这一路，他忽然觉得不再孤单。
“皎皎，陪我回一趟北京吗？”齐唤在她耳边问。
向茗只感觉耳朵滚烫，思绪也乱了，没点思考能力。她握住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再次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好啊。”她亲了亲他的下巴。
她想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很温馨的月亮小姐和小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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