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纲吉表示很赞 > 126、第 126 章
    “这应该是就是银时大人的意思吧。”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风走进明亮色的木制窗框,扬起了白色的柔软窗帘,窗明几净又温馨的房间里夏目仰着头,光把他独特的玻璃质感的瞳仁照得剔透,里面有着面前高大的灰发紫眸男人。


    压切长谷部垂眸看着面前小小的孩子,他带着模模糊糊的笑,这般轻声说道。


    夏目一愣,然后化为了有些欣喜的笑容:“所以说长谷部你真的是银时的那把刀吗?”


    长谷部选择单膝跪下来拉近两人的视线高度差,想了想他答道:“的确是银时大人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将我拔了出来。”


    夏目问:“那为什么那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看见你呢?”


    “因为那时候的我对一切的感知都是模模糊糊的。”长谷部露出一个又轻又浅的笑容来,“思绪还处在混沌,那个时候的我想来的确和一把普通的刀没有任何分别吧。”他突然对着夏目眨了眨眼:“要不然,我想银时大人也不会将我随时带在身边了。”


    夏目:......


    他突然想到某个银毛怕鬼怕入dna的样子,也是,如果银时知道他手中握着的刀能蹦出来一个活的男人,夏目不用猜都能想到那个笨蛋在无形中崩溃的脸。


    “多亏了银时大人,我才能慢慢从一把普通的刀回到了现在这样吧。”


    长谷部慢慢伸出手,修长的骨节让光投下了被拉长的影,蒙昧的影落在他的英俊的脸上,倒显得那只在阴影中的紫色瞳仁格外的晦涩。


    夏目看着他那样,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没有道理一般,他总觉得面前的男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目果断伸出手,他小小的手掌尽量裹住了长谷部宽厚的手掌,夏目露出了笑脸,他说:“那应该值得庆祝才对,不笑一个吗长谷部?”


    长谷部眨着眼,他紫色的瞳仁里光与影迅速闪过,而后,他看着自己被夏目裹住的手掌,缓缓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来。


    他说:“夏目大人,说得对。”


    夏目听着他的称呼,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小声的问:“能不要这么称呼我吗?”


    现在一愣的反而变成了长谷部,只见他拧起英挺的眉,忽而说:“......主殿?”


    夏目:......


    “主人?殿下?”


    “夏目。”夏目板着脸,“或者贵志也可以。”看到长谷部猛然想说什么时夏目抢先一步开口:“不然我就也称呼你长谷部大人。”


    面对着这个小小的威胁,长谷部动了下嘴唇,而后变为了慢慢的释然,他轻声的开口:“好的,夏目......”


    他看着还有点不习惯,短短的音节在他的唇舌上缠绕粘稠成一团,不过夏目开心的想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进步啊。


    “不行,请一定要让我称呼您为夏目大人。”忍了一会的长谷部受不了似的直接正坐,满面严肃。


    夏目:......


    他选择直接转移话题:“那么长谷部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


    惴惴不安的长谷部看上去因为夏目没有称呼他大人而小心翼翼松了口气,听了夏目的疑问之后他顿了一下,紫色的瞳仁里倒映着面前孩童的模样,他轻声说:“因为银时大人。”


    “或许是一直被银时大人随身携带的原因,身为武器的我渐渐的似乎能模模糊糊感知到银时大人的想法。”


    长谷部注视着他,道:“比起纲吉大人或者鸣人我爱罗大人,银时大人有时候会更关心夏目大人一点。”


    “虽然他从没有说过,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会担心夏目大人,他知道夏目大人脾气软,好说话,他会担心夏目大人以后受到妖怪的欺负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个,他就会看着我,他会想要把我赠送给夏目大人。”


    长谷部看着面前夏目,缓缓道:“锋利的武器实为防身之物,银时大人应该是想让我来保护夏目大人的。”


    “某天突然和银时大人的感知断开了,我好像又变回了一把死物那样对一切都是昏昏沉沉的,但是我会想起银时大人,我还记得他在阳光下看着我脸上柔和的表情,我记得他独特的眼睛,于是我在想,我要赶到夏目大人身边去,我不能想象夏目大人受到欺负的样子。”


    “不知道我昏昏沉沉了多久,意识都快要消散的我看见了光。”


    长谷部对着夏目露出了笑来,“我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温度。”


    “我终于来到您的身边了。”


    夏目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中的水汽眨掉之后他露出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他说:“银时那个家伙他的原话或者原想法绝对不是这样的吧。”


    长谷部:......


    “我猜应该是‘诶唷,夏目那个蠢货要是离开了阿银我被人乱拳打死在大街上怎么办,啊啊,为这个笨蛋儿子开始担忧的阿银我真是太伟大了,哟西,马上就去把我家的笨蛋儿子藏在冰箱里的蛋挞吃了吧’这样的?”


    长谷部:......


    他把头扭开了。


    “而且这个家伙居然不担心百鬼丸反而更担心我?”夏目表示不可思议。


    长谷部:“因为银时大人更在乎您?”


    夏目面无表情:“只是因为我放在冰箱里的东西更多而已,那个蠢货只不过为了吃我的东西而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


    长谷部:......


    看着貌似想要立刻变为刀的长谷部,夏目忽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但是长谷部来到我的身边我真的很开心哦。”


    夏目再一次握住了长谷部较他来说更大也更宽厚的手掌,夏目露出了小小的笑来:“有长谷部陪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长谷部凝视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他晦涩的紫色瞳仁貌似狠狠震颤了一下,嗓音干涩的他慢慢的、顿涩的说:“......我才是。”


    夏目有些疑惑,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的房间门被唰的拉开了。


    “喂夏目————吃饭了喔,三叶做了一桌子菜,你要是说不想下去就给我切腹我来给你介错怎么样————”


    走进来的土方叼着那根在房间里就永远不会点燃的香烟,莫名的看着夏目一个人,在看到夏目面前横躺的那把刀,他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这个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恐怖的话的男人慢条斯理拿起了刀,一声清脆嗡鸣声中他果断拔了出来,寒芒照得他英俊的脸满是煞气,他又一次笑的宛如恶鬼。


    “哦,夏目你终于要开始学习如何把人切成两段了吗?”


    夏目:......


    “我听见三叶阿姨在喊我们了。”夏目面无表情,“所以我们该下去了,土方叔叔。”


    ......


    平静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算得上是神明的刀,夏目一开始还带着点惴惴不安,但是实际上,他的生活反而变得更为平静了一点。


    长谷部是一把很厉害的刀,夏目不止一次确认这点。


    而且还特别好。


    长谷部好像无所不能,上到放学后学校附近小卖部的薯片什么时候打折,下到周围一些奇怪的家伙们他都能知晓,并替夏目摆平一切。


    他格外的在意夏目。


    在意到甚至有些过激。


    每次他都想帮着夏目换衣服被拒绝之后他就果断单膝跪下要帮夏目穿上拖鞋,当然夏目次次都会拒绝。


    夏目有些疑惑,长谷部看着像一个光明磊落的牧师,但是总想干着执事的活,他操心到夏目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就好像一离开他夏目就会出事一样。


    夏目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很贴心的就像以前的银时那样,一直都随身带着长谷部,在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面前他是抱着怀中长刀的模样,当他独处时,变回人形的长谷部就会开启唠唠叨叨的老妈子模式,什么“夏目大人渴不渴”“冷了吗还是热了”“要吃东西吗我可以做”之类的像一只辛勤的工蜂牢牢围着他的蜂王打转转,貌似还乐此不疲。


    三叶阿姨不解他为什么总是抱着一把刀,但她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给那把刀做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坠子,而土方叔叔看着他带刀的模样则是格外的欣慰,一脸的孺子可教。


    夏目连上学时也刀不离身,担忧周围可能有人会害怕,上课时夏目拿着他的运动服把刀裹了起来就靠在课桌旁,奇异的是周遭的人似乎都觉得那是一把玩具刀。


    “夏目是个怪胎”的消息就开始在班级里流传,渐渐的甚至整个学校都知道二楼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是个怪胎,会对着奇怪的地方自言自语还随身带一把玩具刀。


    会来和夏目说话的同学越来越少,不过多了很多别的班级的同学特意绕路过来看一看这个众人口中的怪胎,看了一眼后他们在玻璃窗外开始哄笑,然后对着夏目做鬼脸,他的位置也从一开始班级的正中心慢慢靠边,最后被调整到了班级靠门的小角落里。


    不过夏目对此接受良好。


    因为他总能看见奇奇怪怪的妖怪,担忧着同学可能会出事,所以夏目还挺喜欢这个角落,他能把误入进来的小妖怪拉倒角落里嘀嘀咕咕说话,有事也能第一个冲出教室。


    在又一次把一个走丢的落叶形状的小妖怪送到树上之后夏目回头看到了他大半个班级的同学从楼上探出的半张脸,看到夏目的眼神后他们尖叫着把头缩了回去,就好像躲避夏目是一个有趣的游戏,他们乐在其中。


    并没有被排斥感觉的夏目只是在无人的地方死搂着长谷部的腰,生怕他冲出去对着一群年龄还没有他零头大的孩子们上演全武行。


    不过有了长谷部后,夏目就再也没有被陌生的妖怪追过了。


    一开始的确会有长相奇异的妖怪念叨着“夏目大人夏目大人”就来追他,夏目一开始还会跑,后来就发现没必要。


    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长谷部会变换为人形,阴沉着脸向着冲过来的妖怪拔出了刀。


    最后反而还是要夏目搂着他的腰生怕他把那妖怪切得太碎了,碎成一片一片齐齐开始嘤嘤嘤哭泣的妖怪最后被夏目保护了。


    天知道有个妖怪扛着他的大镰刀说要拿走夏目的命,夏目转身还没跑两步,一回头就看见凶神恶煞的长谷部高举着刀倒追的妖怪呲哇乱叫的跑,最后那妖怪跪坐在地上,含泪说出了他没有那能力和想法,他只是太寂寞了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


    说话要挥镰刀吗?长谷部满面阴影的看着他。


    最后那妖怪汪的一声就开始泪洒太平洋,夏目只能搂着长谷部的腰把他拖走了,不过接下来的每一天放学后他都会带着打折的薯片去找那妖怪说一会话。


    就这样夏目每天的生活都在平静与不平静之间徘徊,就在夏目以为他的生活会这样一直下去的时候......


    “夏目大人要去看看吗?”


    某一天长谷部突然轻声说。


    夏目刚才随意问了一句长谷部还有家人吗之类的话,就听见对方这么回复他。


    夏目一顿,然后惊喜的喊:“长谷部的家人我可以见见吗?”


    “当然啊。”长谷部轻声回答他,脸上出现了笑容。


    夏目看着他奇异的又感觉到了不久前他们第一次在宁静午后谈话的那种彻骨的阴寒。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长谷部的笑容带着点恍惚,紫色的瞳仁阴郁晦涩不堪,像凝结着一层乌云。


    夏目确定,“家人”一定是对方缠绕在心中的一个结,而且......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夏目大人要去吗?”长谷部眨着眼看着他。


    夏目摇头想说不用,就见对方强硬的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向着前方走。


    这不对劲,夏目想,长谷部从来都是不会让他感到一点不虞的模样,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


    但是抱着能接触长谷部“过去”这一想法的夏目,暗自吞咽了一下,他没有拒绝长谷部。


    他和长谷部一起生活的时光就在眼前匆匆走过,但就像美好的童话故事背后总会有阴暗的影子,夏目总觉得长谷部笑容的背后全是裂痕,他的每一次笑容都像是强撑着什么的样子。


    长谷部是夏目很重要的人,所以夏目决定他要做点什么。


    现在或许就是改变一切的契机。


    “我实为刀剑付丧神。”


    默默走在前方的长谷部轻声开口,夏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摇晃着的灰发,上面沾上了树荫斑驳的影。


    “我......以及其他的刀剑被赋予了□□与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以此身守护把我们唤醒的审神者,与以改变历史为目的的‘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


    夏目感觉到他终于正在一点一点靠近长谷部,某种正在被透露出的庞大的东西一角让夏目情不自禁吸着气。


    “我等在诞生之初就有了神识与情感以及......对审神者无尽的喜爱与亲近。”


    某种强烈的情绪激荡着夏目,他还不太懂那是什么,不过全身寒颤的感觉让他对长谷部接下的话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明明只是走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某片墙壁上层层叠叠如同海浪般攀附着的爬山虎让墙壁与最近的那棵树之间多了几分阴暗晦涩。


    就好像只是夏目眨了眨眼,他们走过了那个空隙,他们明明应该依旧是在公园里,但是夏目睁眼就是雄伟的山峦,满眼的青绿,以及似有似无的薄雾在环绕,空气是不存在现代钢铁森林的清新,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们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啊......果然我还是能回来的。”


    夏目看见长谷部呢喃了一句,随后他转过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加的恍惚,他向夏目指着最高的那个山峦,说:“夏目大人,我诞生的本丸就在那个山中。”


    于是他又牵着夏目的手慢慢走着,两人踩过了脚下斑驳的树根,长谷部帮着他跳过了哗啦的溪流,他们正沿着向上的石阶一步一步走着,鲜红的鸟居时不时在他们身上投下了拉长的影。


    “将我唤醒的审神者是一位较为温和的大人。”他终于又开始低声诉说了起来。


    “我是本丸里诞生的第五把刀,说来也着实讽刺,明明是最为常见作为打刀的我的诞生却让审神者格外的欣喜,因为他先前的刀除了初始刀全部都为短刀。”


    他看了夏目一眼,继续道:“现在想来,温和其实也说不定就是平庸的代名词,审神者不管从样貌身高才情眼界灵力等任何一方面来看,都是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存在,他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而已。”


    “但我,以及本丸里的那些刀们依旧很喜欢他,为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一句鼓励我们能拼尽所有,在战场上浑身是伤也无所谓。”


    “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丸,哦就是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本丸里的刀们数量也多了起来,但是格外可惜的是,我们都是最为常见的类型......”长谷部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平庸的审神者拥有平庸的刀,哈,现在想来这才是应该的发展才对。”


    “他,审神者发生什么事了吗?”夏目小声的问。


    “在审神者发现他的同期已经有了稀有的四花太刀,大太刀,甚至还有天下五剑的时候,他依旧拥有的,也大多是短刀,还有我这种常见的打刀,在某一天我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看同期那把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三日月的那个眼神时,我当时就应该......”


    他的尾音含糊在了山林里,夏目听不真切。


    “他开始更加疯狂的锻刀,但是他平庸的灵力让他也只能锻出常见的刀而已。”


    “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更加的疯狂却没有阻止,为了他的野心与欲望不断出阵,一次又一次强行去到更深的地方,为了能有更多让他锻刀的资源,以及说不定能捡到稀有的无主刀剑,让我突然全身一寒的是,某天有一把短刀碎刀了。”


    夏目不愿意想碎刀是什么意思,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那是一振叫五虎退的短刀,那孩子性格腼腆爱哭,最大的心愿就是他的哥哥能多一点,虽有我还有其他打刀护着,但是较为脆弱的短刀还是碎在了王点前。”


    “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哥哥药研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表情,他看着我说‘走吧,该为大将去王点了’。”


    长谷部破天荒的哼笑了一下,笑声嘶哑,他继续道:“格外诡异的是,那一天,我们捡到了几乎不应该存在在那个地点的四花太刀,也是大部分短刀的兄长,一期一振。”


    “我现在还记得审神者因为压榨灵力而枯槁的脸上爆发的欣喜的光,他恍惚的把新刀抱在怀里,全然忽视了他的第一振短刀,小退已经碎刀的事实。”


    “一期殿的到来的确让本丸平静了一段时间,不过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到来是用他最宝贝的弟弟换的。”


    “或许是一期殿的稀有,也或者是一期殿格外英俊的容貌,审神者他......整日将一期殿囚禁在本丸内,不许他踏出一步。”


    长谷部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许是这一次的意外让审神者重燃了希望,他似乎把一切都当成了豪赌,对我说‘继续像上次那样’,我几乎是立刻就懂了他的涵义,为了缥缈的奢望,他打算献祭一振短刀。”


    夏目突然冷的像是掉进了水里,他颤巍巍的问:“......你答应了吗,长谷部?”


    “......一开始没有。”


    长谷部的声音格外的低沉,他道:“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胆寒的想法,我带着短刀出阵尽可能的想着借口,把那群孩子们全须全尾带了回去,我不知道一期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某次他从审神者的房间出来后向我鞠了一躬。”


    “但是,该死的,我总有没办法的时候。”长谷部急促的喘息了一下,才继续道:“没有我,他还有其他打刀,而我被他支去了远征,某天我回来后得知,有一振打刀碎刀了,但是短刀们虽受了伤但是活着回来了。”


    “那可是他的初始刀啊......”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想法,只是当晚我看见一期殿沉默着走进了审神者的房间,第二天他......似乎放弃了这种愚蠢的想法,而一期殿更是闭门不出,几乎没人能看见他。”


    长谷部惨淡的笑了一下,他看着夏目轻声说:“发生了什么,夏目大人不用知道喔。”


    “当我不知道多久后再次看见一期殿,我......不敢相信那是一期殿。”长谷部的喉咙里滚动出了奇怪的声音,他低声含糊说:“那一刻,我真希望碎刀的是我,或者他。”


    他格外恍惚的叹道:“人类的欲望是会成长的。”


    “一振四花太刀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审神者已经开始幻想更多稀有的刀。”


    “某天,他带着格外灿烂的笑容说要跟着我一个人出阵,他说道他最在意的就是我,天知道那时候的我为这一句话有多么高兴。”


    夏目猛然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他不自在的动了一下,长谷部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歉意的松开了手。


    “看着低练度的战场上一群短刀带着的一振三日月,那一刻我全明白了。”


    长谷部看着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一样,夏目急的连忙握上了他的手,就听见他格外轻的哼笑了一声,慢悠悠道:“应该是新来的后辈锻出的一把刀,我从未觉得审神者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他说‘长谷部,去把那振三日月带给我’。”


    “你去了是吗?”夏目不可思议的颤抖的问。


    长谷部恍惚的点了点头,他幽幽的笑着说:“压切长谷部怎么可能拒绝主命呢......”


    “他看着我问‘你不是说过只要是主的命令什么都为我达成的吗’于是我沉默着提刀走了过去,那位三日月殿看到我第一眼就应该知晓了什么,他笑着对我说只要我放过那群短刀,他就和我走。”


    长谷部带着缥缈的神情凝视着自己开始颤抖的手,“已经认主的刀要怎样才能属于另一个人呢,我......最后带着快要碎刀的三日月殿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整个人看着都像是要碎了一样,这也许不是个形容词,夏目惊恐的看着长谷部的手上开始出现一条条像是缝隙一样的东西,他恍然不知的拉着夏目继续向上走着。


    “......用着这种办法,我们的本丸里又多了很多同伴,我为着他捕获了高洁的鹤,野性的狐......他还是不满足,他开始觊觎那些殿下们艳丽的容貌。”长谷部带着破碎的笑看了夏目一眼,他幽幽的呢喃:“夏目大人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哦。”


    他停顿了脚步,他们到了。


    夏目不可思议的仰头看着高耸的巨大木门,历史的厚重感迎面而来,让夏目格外惊恐的是,那木门上触目惊心的血液干涸的痕迹,还有一道道割裂痕。


    长谷部仰头,忽而静静的叹息一声,他紫色的瞳仁里翻涌着浓烈的情感。


    “......我知道的,鹤丸殿他们的打算,尽管他们都背着我,但是我都知道的。”


    长谷部格外轻柔的伸出了手,那看着就恐怖的门,只一下就被他推开了,他轻轻道:“对不起,夏目大人,借着你的力量,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那一晚我正坐在房间里,清晰的听着审神者生命力的流逝......他痛苦的呜咽声格外的响......”


    “我应该去阻拦的......我应该去把伤害审神者的一切都斩断......但我没有......”


    “压切长谷部违背了他的主殿......”


    “我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长谷部缓缓笑了起来。


    夏目僵硬在原地。


    入眼便是刺痛人眼的红,天是血红的,地面也是血红的,建筑物是破碎的,风刮在人身上剧痛,还有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以及......那群如同怪物一般的......刀。


    “噬主的刀剑会怎么样呢?”


    长谷部幽幽的格外缥缈的声音消失在了这个已经腐烂的本丸里。


    “......当然是暗堕啊。”他轻快的自问自答着。


    那群在厮杀着的,浑身冒出了惊悚白色骨刺的已经失去了人形的刀们,嗅着空气中多出的新鲜气味,他们齐齐把头转了过来。


    夏目看着那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被那一双双暗色的血红的眼睛钉在了原地,他能听到他们仰头发出了类似野兽的吼叫,像是在吸引同伴。


    长谷部慢条斯理拔出了刀。


    锵的一声悠长的嗡鸣。


    他的刀架住了袭过来的骨刺,在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中长谷部凝视着昔日同伴扭曲的脸,恍惚的开口:“......本丸里凝聚的灵力仅能让一个人离开......为什么是我呢?”


    “夏目大人。”


    长谷部笑着转过了头。


    夏目的瞳孔开始颤抖,他可能尖叫了出来。


    在一切都是血红的余韵里,长谷部的全身开始出现裂痕,白色的尖锐骨刺开始生长,就好像有什么从他的体内想让他四分五裂。


    他带着破碎的笑挡在了夏目面前,他轻声说:“我才是那个离不开您的人啊。”


    夏目僵硬的瘫倒在地上,他剧烈颤动的瞳孔里能看到更多的怪物就要扑过来。


    长谷部一个人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害怕到闭着眼的夏目只听到他虚渺的声音说:“.....但是您完全不需要我。”


    夏目愣怔的不可思议抬头睁眼凝视着他。


    “银时大人不需要我,夏目大人您......也不需要我。”


    他对着夏目又轻又柔的笑了一下,但是骨刺已经在他脸上生根,他的脸看上去格外的惊悚。


    “我以为我能占据您的全部,但是现实是,没有我您一样能活得很好。”


    他用力挥刀把同伴掀翻了出去,转身想要把夏目拉起来,但是看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手,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奈的笑,还是收回了手。


    “好啦。”他尽量轻快的说:“夏目大人您该回去啦,我就不陪您了。”


    他眨了眨眼,轻声说:“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大家一起在这个腐朽的本丸里一起腐烂才对。”


    “现在,快跑!”


    夏目尖叫着看到无数的影子向他们袭来,恐惧攥紧了他的心神,他以为过往的经历能让他不再害怕,不过现实告诉他他还是怕的发抖,而且这次再也没人能把他揽在怀里安慰他了。


    他的哥哥们不在了,于是夏目要开始孤身一人在山林里奔跑了。


    他下意识用尽全力向着来时的方向跑了起来。


    跌跌撞撞经过了来时两人手牵着手走过的地方,不过夏目浑浑噩噩的大脑里什么也不记得,猛地一个摔跤后他抬头,看到了公园熟悉的光景,于是他知道他回来了。


    只不过是一个人。


    夏目揉着掉下的眼泪,他突然很想很想奈奈阿姨还有他的兄弟们。


    夏目急匆匆向着家的方向跑去,他很想要三叶阿姨带着香气的怀抱。


    出乎意料的,家中暗成一片,没有人开灯,意味着没有人回来。


    夏目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他紧紧搂着自己,他在等着有人打开这扇门。


    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天暗了下来,天空上出现了星星,街道上亮起了路灯蒙昧的光。


    直到很晚,他终于等到了人。


    他看到土方叔叔疲惫的走了进来,他的烟皱皱巴巴被叼在嘴里,看到了沙发上的夏目,他可能太累了,累到没能像细心的三叶阿姨那样及时发现夏目的不对劲。


    他对着夏目招了招手。


    夏目颤巍巍走了过去。


    土方叔叔沉默着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后颈,沉默着把他搂紧了怀里。


    他轻声说:“夏目,对不起。”


    于是夏目在那一刻知道了什么,他恍惚的想起了那时候说自己明白了一切的长谷部,现在他终于懂这样的感觉了。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来了,抱歉,我......我们可能不能向以前那样全心全力照顾你了,后天会有人来接你。”他冰凉的侧脸贴上了夏目的,说:“那对夫妇人还不错。”


    夏目反手搂紧了他,沉默的点了点头说好。


    夏目平静的渡过了一天没有长谷部的生活,他可能有点不太习惯,在他整理衣物时他会下意识开口:“长谷部你能来帮我————”


    没有人回答他了,于是夏目沉默着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其实长谷部说的对,从小一个人的夏目真的可以一个人完成一切。


    平静的闭眼躺在床上等待着天亮的离开时,夏目猛然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可能是阿纲哥也可能是他的那群兄弟们,或许还是长谷部。


    夏目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不及穿上拖鞋,他赤着脚穿过了整个房子。


    睡衣也没换,夏目踩着慌乱的在漆黑中换好的鞋子,一个人奔跑在只有路灯亮起的大街上。


    夜晚的公园寂静中带着一丝丝压抑,不过夏目没空在意这个,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全力奔跑着。


    再一次睁眼时他又来到了那个宁静的山林中。


    夏目撑着膝盖粗喘着气,他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峦,眼神坚定。


    他一个人奔跑着踏上了无数的台阶,把鸟居沉默的影抛到了身后。


    他一个人来到了那个充斥着历史厚重感的门前。


    夏目坚决的伸出了手。


    木门吱呀一声,带着扬起的无数灰尘,缓缓向他打开。


    长谷部静静的正坐在黑暗中。


    他的面前是同样因为暗堕满身骨刺但还是冲他轻笑的三日月。


    “为什么......”


    长谷部喑哑的问。


    漆黑的鹤从屋檐上漏下了衣摆的一角,嬉笑声从窗外传了过来。


    “要问为什么的话......”三日月宽大的袖袍挡住了嘴角,他带着柔和的笑意说:“第一件见到长谷部的时候你看着像是要碎掉的样子,脸上只写了一句话。”


    “什么?”长谷部下意识问。


    “————把我折断。”窗外的鹤笑嘻嘻的回答。


    “好了。”三日月起身,他满是灰尘破烂不堪的狩衣衣摆拖过了半腐烂的地板,推开基本不存在的障子门,他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明明都离开了为什么要回来呢,新的主公不好吗?”


    长谷部在阴影中摇了摇头,他道:“非常好,但是不属于我。”


    “我早就该在一开始就和你们一样才对。”


    “哦呀。”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光把某个巨大的诡异的影投了进来,“可是为什么小狐看见有个人类跑了进来,诶呀呀,要知道虽然晚上能让我们稍微清醒,但是那群短刀可不一定啊。”


    长谷部一愣,然后不顾一切狂奔了出去。


    三日月坐在长廊下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忽而仰头看着弥漫着阴暗血色的天,缓声道:“感觉到了吗?”


    有人在他身旁跃下,雀跃道:“可真是不得了的纯净的灵力啊,不错呢,让我吓到了。”


    有人叹息一声:“如果我的弟弟们遇到的是这位大人就好了......”


    有人颇为赞同的哼笑一声,他幽幽道:“小夜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三日月睁开了那双原本有着新月的眼睛,他轻轻道:“这里不需要有新的审神者了。”


    在看到所有人沉默的脸后,他这才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哈,甚好甚好......”


    长谷部不可置信看着某人带着笑容向他奔赴来的身影,本丸被封印的门打开了。


    门外有皎洁的月光投了进来,这个从来都弥漫着血色的世界终于有了第二种颜色。


    “......夏目大人。”他呢喃道。


    夏目大喘着气在他面前站定,看着面前可以说面目全非的长谷部,他开心的扑上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因为阿纲哥以前说过有时候拥抱能解决很多事。


    夏目轻缓又坚定的仰着头,他看着僵硬的长谷部轻快道:“我想起我把我的刀落在这里了。”


    “长谷部是我很重要的存在,不知多少次遇到危险都是长谷部替我解决的。”夏目眨着眼睛,他笑着说:“所以我也一样离不开长谷部啊,银时也是,就是因为长谷部太重要了他才想让长谷部来保护我啊。”


    他毫不介意对方异化的满是细小骨刺的手掌,轻柔的握了上去,轻声说:“三叶阿姨又生病了,明天我就要去到新的亲戚那里了,但是夜晚的医院我有点害怕,所以长谷部可以陪着我去看一眼三叶阿姨吗?”


    长谷部恍惚的凝视着他的脸,他脱力一般跪倒在地上,异化的手掌捂着面目全非的脸,他开始泣不成声。


    “是......请不要让我一个人了......”


    夏目无奈的搂着他毛绒绒的脑袋,有骨刺擦到了他的脸上,不过还好,不疼。


    余光让他瞥到了阴影中衍生过来的影,夏目一愣,然后向着黑暗里挥着手,他大声喊道:“门————那门我打开了,不会关上了,大家可以出去了————”


    “但是这样的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夏目看到一个哪怕暗堕也依稀能透出原先三分惊艳样貌的人,对方满身的骨刺,华贵的狩衣也破破烂烂,但是夏目还是觉得他很好看。


    “是的,夏目大人。”长谷部退出了他的怀里,他狠狠揉了一下脸后,道:“夏目大人想做的一切事我都会奉陪,但请依旧让我留在这里。”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我不能再一次离开他们了。”


    夏目有些茫然的眨着眼,还较为年幼的他能看出所有人都想离开这里的心情,但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退缩回阴影里。


    他想着如果是阿纲哥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于是想着想着他大脑一热,就像一起继承那份废柴一样,他张口就来:“那就拜托所有人和长谷部陪着我去医院,去完大家再回来。”


    有人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夏目愣愣的看过去,他只看到那人全身漆黑的模样。


    笑声或许会传染,陆陆续续的轻笑声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再一次响彻在这个本丸里。


    夏目茫然的看着那人袖袍掩唇,轻笑着问:“这位小殿下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吗?”


    “诶?!可以吗?”夏目问,看上去格外的开心。


    “我们这样您不会害怕吗?”有人问,夏目依稀能看出对方带着点水蓝色的发丝。


    “为什么要怕?”夏目下意识开始反问,面前这群刀剑的模样还不如奈落的触手吓人,想到了奈落,夏目就想到了长得像小饼干的曲灵,然后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奈奈家原先满满当当的零食柜,以及他丢失的很多包薯片,于是夏目条件反射道:“人多的话能买更多的打折薯片了啊!”


    寂静之后轻笑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在这个面临着第二天要分别的夜晚,夏目想去把他因为害怕而落下的刀找回来。


    最后他找到了一群刀。


    一直是一个人的夏目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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