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风玉露·1
金簪按了一下额头, 刺痛感似乎还在胸口流淌,剐喇着她的神经。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金簪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皇上。
她读档了, 跳回圣上问她要不要去北疆做总兵的时候。
他当时说, 他和郑家宁家还有其他几家做了权利让渡,从而铲除吴家。但显然,如果她带着禁卫所的人离开京城, 京城内的力量就太空虚, 只要有一家人改变主意和吴家联合, 京城的天平便会就此失衡。
金簪想明白了, 于是她:“不了,京城兵力空虚, 内里势力又错综复杂。我还是在京城比较好, 北疆那些兵归文懿吧?”
皇上听了,懒懒散散的点头, “也行。”
金簪直觉他有些奇异的恼怒, 嘴唇微抿。他有努力不表现出来, 但金簪毕竟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皇上恼怒什么?
难道是因为不信任文懿?对于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安排感到不满?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可能,天家之位威严孤寂,无人可信。
金簪想开口转移话题,皇上就已然说道:“近来密探来报, 牧狄恐有异变。危难关头,我更相信你,但你的顾虑也切实存在。想了想, 是不该让你提心吊胆地去北疆。”
金簪失笑, 她的顾虑当然切实存在, 她可是用一个BE换来的教训。
皇上接着道:“但你留在京城……我能请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金簪:“你说。”
皇上:“你能帮我统领京卫所吗?”
金簪想了想前几个BE,她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当女官的时候城门开了一次,她当禁卫首领的时候城门又开了一次。她去当总兵的那一次,皇上更是直接被内鬼背刺死亡。
京卫所直接管理京城内外,她如果管得好,或许真的能迎来HE。
金簪点头,毫不犹豫。
皇上看着她,有些怠懒的体态努力坐直。他伸出手,顿了下,按在桌子上,手指渐渐被按成青白色。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压抑,蕴含着近乎于沉默的力量,他也确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北疆吴家做大,又不能庇佑百姓,于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他。但面对京卫所,我并没有这种魄力,不能为你排除困难……这是艰难的一条路。”
金簪想了想,笑道:“对许多人来说,最简单的路就是老老实实待府上待嫁。”
皇上笃定道:“你不会这么选的。”
金簪笑了下,现在的她,确实完全不可能回到旧的道路上了。
所以。
“放心吧,我是主角。”
皇上一愣,笑道:“这个词有些新鲜,是从叶司殿那边听来的?”
系统:【插播一个选项,你这里说是,还是说不是?】
【选项一:是。】
【选项二:不是。】
“不是,”金簪很快做出选择,笑道,“其他地方听来的。”
皇上点点头,不知为何,金簪莫名感觉他松了一口气。
【尚应明剧情好感度+1,当前尚应明对宿主好感度为63。】
再聊了两句,再往下就有闲聊的架势了。现在谁又有空能得闲暇,金簪于是告退。
第二天,皇上就下圣旨令金簪兼领京卫所,并赐金戈。
又过两天,江南地带素有声望的大儒夸赞她“不输男儿郎”、是“巾帼英雄”。又引经据典,从先秦举例到先帝,不仅把她夸了一通,还痛斥其他腐儒,几乎是一篇讨书。
京城听了一片哗然,然而试图反驳的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礼不可废”、“女子不可为官”之类的话,反而坐实了“腐儒”身份。
金簪哭笑不得,皇上说他不能帮忙,结果这一帮就帮了个大的。
尽管没影响,不过她去京卫所报道的时候,脊背还是禁不住更挺了一挺.
京卫所是个神奇的地方。
不同于禁卫所的纯洁,京卫所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塞进来,什么势力的都有。
刨去吴家,这里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势力。前几个周目打仗的时候,金簪也都没见到他们人。
可眼下,这些京卫所的存在,一个个比她还狂。
并且不是那种被风言风语影响到的蔑视,而是骨子里生成的。
她穿个皮甲,来一个将领“这个皮甲不适合今天穿”;她挥个枪,来另一个将领“枪法不是这么用”,她写个折子,再来个军吏“这句话不能这么表达”。
终于有一次日常训练上,一个小将说她持箭姿势不对,叭叭着说用他的方法才能百发百中。
金簪彻底恼火了,当着众人的面(之前的那些人都没有刻意公开宣扬)把箭尖对准对方。
“可以啊,”金簪扬起下巴,冷冷开口,“我们对射,看是你射中我,还是我射中你。”
那个将领的预设里大概没有“拎起弓箭直接干”的选项,以至于当场傻住。
梦卿原本在旁做抱箭筒的婢女,见着毫不客气地冷笑道:“这种只会夸夸其谈的小人,根本犯不上总领亲身教训,我上都行。”
将领听着勃然大怒,“区区小婢,也敢出此狂言?!”说着抬起弓箭就要射。
将领或许还心存一丝好心,带着倒钩的精铁弓箭对准的是梦卿头上的发髻。
可梦卿眼神冷淡一瞥,迅速从背部抽出弓箭,手搓五根木箭往弓上一别,五箭齐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围观的将领和兵卒只察觉到风忽而一过,就见着四枝木箭阻住精铁箭,啪嗒一声双双坠地。
单独的一只木箭,唰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戳破了将领的额头。
片刻的凝滞。
将领额间没留多少血,只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看着不远处仪态近乎冷艳的婢女。
她抱着箭,蹲下捡起箭筒和散落在地上的木箭。
没有人看着即将死去的将领,大家都屏息,看着一箭杀人的婢女。
婢女尚且如此,何况总领乎?
梦卿看向四周所有或惊愕或恐惧的人,扬起笑容:“军令如山,诸位谨记。切不可违逆总领之令。”
众人错愕良久,缓缓跪下。
“臣等,谨遵总领之命。”
他们第一次开口,声音还杂乱无序。
第二次,被金簪修理过的人带头开始齐声说,好了一些。
第三次的齐声,整齐划一,不亚于当时遂城兵的宣誓。
“臣等,谨遵总领之命!”.
恐惧永远能切实带来臣服。难点只是如何让他们永远臣服。
金簪从来没担心过这一点。不过有人认为她需要担心。
天气阴沉,闷雷轰响。是即将下暴雨的天气。
已经过去一旬,对于吴家来说,他们做了一旬的噩梦。
所有吴家人和附庸,不论南北,都被关押。尤其在京城吴家里发现了御用的碎金压花纸,涉嫌谋逆,更是没人敢打哈哈过去。
徐文懿已经成功接管了遂城兵。绑了吴家人丢回京城。京城诏狱被吴家人塞满。
女眷和小孩审问一下,大概了解下有没有做些放印子之类的恶事,没有的话就放归娘家,有的话依律处罚。小孩跟着女眷走。
而吴家男子,没一个没做贪军饷、贪功、延误战机的。基本上流放起步。
诏狱每时每刻都有人喊冤,也每时每刻有人出狱。
金簪被吴娇娇花大价钱请来诏狱的时候,恰巧见着一个人在小屋里被婆子验明正身。那婆子脾气爆,直接骂“你别以为你牛子小就能当成女人混出去”。而旁边记录的小吏冷淡地点了下,说,“罪加一等”。
金簪:“……”
金簪往诏狱深处去。
皇上要求释放女眷和小孩可以理解,做事如果做得太绝,会引发反弹。对女眷和小孩宽容了,不少吴家的亲家就松一口气,同时要分出心神去接待,给个地方让他们长住。
有的亲家十分冷清,不肯让她们回来,武勋贵女身上有烈气的不少,有的便闹将起来……便还会有意外收获。
因此这些天,出去的女眷和小孩多了不少,诏狱里大部分都是男性了。
除了一个——吴娇娇。
吴娇娇切实有官职,也切实和其他男子一样被关着,没有那些女眷的待遇。
金簪也好奇过她想说什么(不然她也不会来)。但站在诏狱深处整洁而憋仄的环境中,她有些好奇,吴娇娇是不是只是想求她想办法送她出去。
然而,吴娇娇见了她,还是那些话。
“你现在考虑得如何?送我去北疆,让圣上下旨解除婚约——我给你我知道的所有秘密。我与吴家已然恩怨难清,只合直接割舍。去北疆,是我唯一的念想。”
金簪:“我与徐文懿本就没有婚约……我也不喜欢被无谓的东西威胁。”
吴娇娇:“这不是威胁,这是正常的交换。我要我想要的,你要你想要的——你不想在京卫所里坐得更稳吗?”
金簪想了想被梦卿吓到以至于老实了不少的京卫所:“……已经够稳了,谢谢。”
吴娇娇一愣,随后笑道:“也是,这点小事,本就难不了你。那这样吧,北厂的秘密,太后的秘密,乃至于皇上的秘密,你要吗?”
金簪:“我不喜欢被无谓的东西威胁。你只想说这些吗?”
吴娇娇:“皇上为什么一直不敢下死手,放了女眷和孩子,就是因为吴家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金簪:“……我原以为我们好歹有姐妹之情。”
吴娇娇:“我与你志向不同。我只想嫁给高门望族,生育嫡系,过上好日子。”
金簪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北厂的秘密很简单,一个是里头暗藏化学用品和炸药,一个是创办北厂的人是穿越者。太后的秘密是她身边的太监是假太监。而皇上的秘密……
交易,总是要有点故弄玄虚的地方。而她完全不打算和吴家做交易。
身后传来吴娇娇崩溃的怒吼声.
金簪刚回京城的时候,吴家还是遥不可及的大家族。
但过了大半年,接近一年后,吴家就已经轰然倒塌。
原本还有人惦记吴家,但等到徐文懿拆除遂城,在嵘城下列兵,冲锋在前,硬生生冲垮牧狄,斩获数万后,更多人的目光便放在了徐家身上。
徐家,先是徐文广叛乱开城门,后是东威伯试图杀害游金簪,再是徐家旁支打秋风被徐文懿直接贬走。眼下徐家除了徐文懿,已经只剩堂支。
原本可以称得上是寥落了,但徐文懿一战成名,只剩堂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姓徐,就能被高看一眼。
徐文懿平日看着英俊随和,打起仗来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理会这些外物,写信给金簪邀功,而后就接着筹划下一次进攻。
“我会在明年春天寄来牧狄最醇厚的铃草酒。”
徐文懿在信里写着。
金簪事务繁忙,再也没有往信里塞竹叶的闲情雅致。平静地写下“预祝凯旋”四字。不多说,就让驿站负责送去。
梦卿对徐文懿一向苛刻,见着都有些担心,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但金簪下一次听到徐文懿的消息,是在乾明宫。
皇上把急报递给她,同时口述。
“送去北疆的龙吟大炮炸膛,将领们又因不明原因呼吸困难,头晕不适,疑似中毒。因此军心骤乱,忽然之间……他们被困在嵘城。”
金簪听着沉默。
皇上依旧是懒散地歪在椅子上,只是他的神情实在算不上轻松。
“你……可能还是得去一趟,”皇上艰难地开口,“若说文懿是将才,那你就是帅才。”
皇上一字一顿,陈述优劣:“你更熟悉北疆情况,统领当地兵卒,也更有威望,就算将领全部中毒死去,也不会出现军心不稳的情况。
“你担心京城状况,想留京整顿京卫所。不过梦卿能力不错,她可以暂时顶一下你的位置。
“嵘城之后,再过两个原由吴家统领的城池,便可抵达京城,嵘城安危,也关乎京城安危。”
皇上说着说着,语气有些低落,但他还是挣扎着说完。
“当然,文懿完全可能能守得住城。你愿意……为了我这份或许无谓的担心,车马劳顿,北上困城吗?”
系统十分稳定地发出选项:【简单来说,嵘城如果沦陷那不仅徐文懿危险,京城更会危险,皇上相信你的能力,请求你带兵去支援嵘城。那么问题来了,你去吗?】
选项一:【去。】
选项二:【不去。】
第42章 ·金风玉露·2
金簪闭了闭眼。
牧狄步步紧逼, 内鬼使劲在背后捅刀子。如果她没有去,或许京城的城门会又一次被内鬼洞开。
内鬼是谁?现在想想,叶形玉饰, 压花纸, 带着圣上殿内香气的乌木香……其实司殿大人也很有怀疑。
金簪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这位叶大人、皇上身边第二红人、钦天殿司殿、北厂厂督、穿越者、能鼓捣出龙吟大炮的技术大佬——头衔这么长的家伙,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图什么?
偷偷指使徐大少爷开玉峥关, 开京城门, 让龙吟大炮炸膛, 下毒……他至于这么离谱吗?
金簪想到这有点讪然,大概是叶司殿的容颜太过出尘绝世, 令人难忘, 以至于她很难把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和他这张脸联系在一起。
“我去,”金簪没有犹豫太久, “我这些日子就准备起来。随时出发。”
不管内鬼是谁, 她都得去已然战损的前线补充力量, 防着牧狄冲向京城,让内鬼——不管是谁——有更高的破坏力。
只是,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京城内部会不会……
皇上似乎看出了金簪的些许担忧,温和笑道:“后方有我, 放心。”
金簪也定了心神。
这一次吴家已经被抓,郑家独木难支,宁家也没来拖后腿, 其他各个小家族正在忙着吃吴家鲸落的遗产, 京城不至于像上一次一样直接被内部击溃。
那么, 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并没能走成。
金簪清点了禁卫所和京卫所里还算得用的十几个人,和上一周目一样,打算带过去。
其他的人员清点,也都和上周目一样大差不差。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把梦卿留了下来。
梦卿对此意见很大,甚至说这是不是皇上为了撮合她和文懿而搞的阴谋。
金簪反问了一句:“皇上发现你是男的了吗?”梦卿成功哑火。
梦卿还是想留在金簪旁边,毕竟他从五岁能记事开始,毕生目标就是保护游家小姐。代领京卫总领的活对他来说太超过了。和炸了军机营一样,都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梦卿想了想还是很不开心,正当理由没了,他就愤愤道:“所以皇上是没其他人用了吗?哪里需要小姐就把小姐往哪里挪。”
金簪笑叹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皇上确实只有她能用。
上一任皇上只顾优游享乐,文官内部争斗不断,武官总是被文官的争斗卷到风,索性倦怠躺平。这一任皇上在吏治上是清明了,但穷文富武,兵将团队的肃清并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边疆骤起狼烟,皇上一下子找不到人用,也是有的。
再说了,就算有人可以用,在边疆扎扎实实待了十几年、正面领兵迎敌、富有威望,这样的人,也不多。
但这种理智的话是无法哄住处于情绪中的梦卿的。金簪好说歹说,使劲儿的哄——
“你在京城保护好后方我在前方才能更安全”
“我是绝对信任你才敢让你做这件事”
“和皇上安排没有关系,是我内心真切这么认为”
“我们之间不是需要道谢的关系,我们之间完全坦诚,我确实想让你留守京城”
——如此这般,终于让梦卿别扭地点头了。
确定名单、援兵、粮草等事,再快也用了三天。
在传信全靠马,记录全靠毛笔的周朝,三天已经是神速。
但金簪安排好一切,打算奏请皇上下旨命她出发时,收到消息——
不用去了。
玉峥关惨案重演,嵘城被攻占,牧狄立京观于嵘城城郊。
文懿失踪于战乱,疑似成为京观的一部分。
京观是战败者的头颅堆成小山后形成的“景观”,是牧狄素来的习惯,用以炫耀、以及威慑。
牧狄恶劣的地方在于,他们不仅会将敌军的首领做成京观,更会把百姓的头颅也堆起来,烧火取乐。
听到这种惨状的人会激发怒火,宣誓与牧狄势不两立。但看见这种惨状的人,内心却终将会有一处塌缩。
他们会丧胆,会投降,与其成为累累京观中渺小的一粒砖,他们宁愿卑微地、作为奴隶,活着。
已经来不及了,这两天,足够牧狄长途驰骋,迎接那些望风而降的战利品。
皇上也对她下了新的旨意:“守好京城。”
京城不可能成为望风而降的一份子,这代表大周的尊严。
金簪无有不应,她戴好象征主帅的盔帽,沉声答应:“臣遵旨。”
皇上点点头,他依旧懒散,看向她的目光微眯,带着些思索。
金簪感觉皇上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皇上没说,而她也没有空闲询问。
于是告退.
京城北面有一座山,五福寺就在这山上。
但山不高,并且坡度也很缓,牧狄人沿着山麓驰骋,可以如履平地。
当然,是也可以埋伏在山上啦……但五福寺是太后待的地方,金簪终究不能确定内鬼是叶司殿,保险起见,还是别埋伏了。
好好守城吧。
先去看仓库,提前令身手好的禁卫在仓库守着,防着被检查的人抱着“要来检查了把仓库烧了就不用检查”的心态拖后腿。
结果还真逮到了一个提着一桶油的,金簪没客气,直接把这家伙连着他的上司全撸了,财产充公,也充盈了不少国库。
朝廷上第二天就有人上折子她“最毒妇人心”“做事不留余地”,皇上原本以为只是某个迂腐文人借机生事,一看姓宁,大怒,把他也一撸到底。
点清粮草兵械,确定能守至少半年后,金簪松一口气。幸亏新皇帝靠谱,屯了点下来,不然就要应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谚语了。
接着是理清楚各个人的职权,把一些有记忆的将痞子将油子也直接踢开,这种人平常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打起仗来第一个跑。败坏军队风气。
其实人也不多,不过剩下的兵将肉眼可见的有精气神了。
同时,金簪让梦卿定好巡逻的规章制度,城墙的,街道的,每天抽调两队,其他人就在城墙内的军营里训练修整。
梦卿嘀嘀咕咕:“这是真的拿我当军吏用了呀……”但语调上扬,明显挺高兴。
金簪:“……”
梦卿这家伙是没救了。
她亲自每天都督查,随机抽时间。平常训练也亲力亲为,没两天,牧狄在路上了,巡逻的兵也认真了,训练的兵也换了精气神。
其实都是很普通的办法,只是人总有惰性,一件事命令要求完成百分百,人就会偷懒做百分之八十。一旦松懈下来,更是连一半都做不到。
寻常的一天凌晨,巡逻的两队兵,还真逮住了鬼鬼祟祟在城墙边晃的一个军吏。
逮住一盘查,军吏说他是郑家派来的,想威胁着要点好处。
但这事都没让金簪亲自过问,梦卿去这军吏常去的烟花巷溜达了一圈后,顺藤摸瓜摸到了他的狡兔第三窟,摸到了他和吴家来往的书信。
这个军吏其实是收了吴家的好处,打算开城门。开城门后趁乱从诏狱中救出吴家,让吴家死灰复燃。
甚至,嵘城遇破,也和吴家脱不了干系。
郑家只是个幌子,太后知道后,直接在早朝上怒斥刑部尚书,问为何能让吴家还死而不僵。是有意影响天家母子的关系吗?
刑部尚书意思意思跪下谢罪,皇上顺水推舟,安排吴家男丁于第二天全数处斩。十分干脆。
感觉皇上其实也憋久了。
等金簪在第三天接到吴娇娇约见的小纸条时,她都已经被算做是吴家男丁,人头落地。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又理所当然,像是日常,泛不起波纹的那种。
金簪原本都没有留心,但梦卿却有了些忧愁。
他摊开手,手心是一枚叶形玉饰,和徐文广屋里翻出的相像。
金簪:“……叶司殿?”
梦卿摇了摇头,低声道:“虽然感觉叶青不阴不阳的不是好人……但他也不至于把这个叶形玉饰量产着送人吧?”
金簪也想到了,黄雀在后的BE里,叶司殿在黄昏中和她说过的话,他说叶形玉饰是他的贴身之物,寻常不会送人。
……或许可信吧。
那这个叶形玉饰是什么情况呢?
金簪的脑海中,蓦然跳出了一盒玻璃珠子。福太妃送的。
福太妃……和太后关系很好,膝下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嫁给京城的一个勋贵之家,一个女儿还在宫里,今年10岁。儿子比皇上小一岁,封阳王,出府就任阳城。阳城在江南那一带。
原本太妃都要随府养老,因太后想宫里留个知心人,遂把福太妃留下。
所以……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叶司殿?福太妃?太后?.
金簪没能思索太久,牧狄兵临城下。
皇上特许她在城头挂游字旗,她依言挂上。
牧狄便驻扎在五福山,地势遥遥相望。
牧狄有派人讲和,讲和的条件是和亲加岁币,参照南北宋。皇上懒洋洋地一挥手,命人拖出去斩了。
第二天,城墙上多了十架龙吟大炮。
拉大炮的动静并不小,牧狄骑兵飞马过来,远远勒马看了半圈。金簪拉箭射中他的马背,马发狂跑远。
第三天,牧狄撤兵。显然,他们并没有信心,能以骑兵的身份攻破守卫森严的京城。
……只是,他们撤退的地方,并不是北边。而是伴京城。
伴京城顾名思义,在京城旁边,靠河又靠海,是非常重要的港口城市。
但与此相对的,是伴京城相对来说矮小的城墙。为了方便运输货物,伴京城的城门很大,许多民众也住在城外。
牧狄的意思很简单:你拒绝谈判,那我就多造成一些损失,然后再接着谈。
牧狄的动作一出,朝臣顿时炸开锅。
金簪那天恰好有空,坐在前排(皇上赐的位子)听了会儿。
说什么的都有,要皇上下罪己诏的,听凭任之的。调东北的南边的兵去支援的,要开坛祈福的,要减免税收的。
零零碎碎拉拉杂杂,就是一个说要追击的没有。
系统:【所以去追击吗?】
金簪:【去,这个不用问。】
金簪:【就是因为他们这种态度,所以牧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金簪:【总要有人让牧狄知道,随便闯进别人家,是要付出代价的。】
系统:【好。】
恰好,皇上歪在龙椅上,平静地开口问:“所以,没有人有其他看法了吗?”
金簪站起身:“臣愿乘胜追击!”
皇上喝彩道:“好!”
其他朝臣有的想张口反驳,看皇上赞成,看金簪腰间剑,再看其他朝臣的面面相觑或老神在在,想想还是闭嘴了。
国库粮食不太够、军饷不够发、内政未定……这些问题确实是问题,但有时候,胜利能掩盖这一切。
接下来的讨论,便是如何调配、如何定赏一类的话题。
金簪不需要在意那些,她只需要领兵出征。
在朝廷上,她其实也心知肚明,牧狄的撤兵未尝不是一种诱兵之计,就是引诱她出城。她如果真的对手下这些新上手的兵有信心,那牧狄屯军五福山的时候她就该带兵围山。
事实上,她确实没信心,她对她带的有信心,但她不能保证自己领兵出去后,牧狄兵逸散时,会不会有几支军队逃到城门,被又一个鬼鬼祟祟的怀揣叶形玉饰的军吏打开城门,造成城内大乱。
骑兵从高处往下冲锋,也会造成冲击。这使得金簪最后求稳。
但现在,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确实不能求稳了。
牧狄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所以也会有所筹划。她恰恰可以利用这个心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兵还算听指挥,半天内就集结好,往伴京出发。
金簪画出伴京路上可能遇到埋伏的四个点,在第三个点查探到牧狄。
侧兵绕后包抄,主队握好旗帜在路上行进。
说着简单,但绕后如何绕后不会迷路,如何保证时间……都是学问。幸好金簪在这件事上是熟练工。
看见牧狄兴奋嘶吼着冲下山坡,而她的兵在更高处也随之冲下时,站在主队中央的金簪心道,成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弓.
“……总计三万六千余牧狄人,全歼。原本想留俘虏的,因为小姐现在昏迷不醒,他们又都做了嵘城恶行,所以我……奴婢做主杀了。”
“一个没留?”
“那群废物——小姐受伤晕厥,他们就敢四散奔逃,要不是侧兵凭惯性杀来,小姐就死在那个无名坡了。后续的追歼也靠的是伴京城那些和倭人常打交道的守卫,没有兵去管那些俘虏了。”
“这不是你筑京观的理由。”
“这样子,他们才会怕,小姐也才不用身临这般无谓险境!”
“……也是朕的错,朕早该肃清京卫所的。”
似乎安静了很久,安静到身上的伤口开始抽痛。
金簪努力睁开眼,就见着皇上撑着腮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她。
氛围有点奇怪,皇上居然也老老实实坐着,没有歪在一旁。这让金簪觉得有趣。于是她笑了下。
……脖颈侧的伤口隐隐约约牵拉了一下,有点痛。
金簪恍惚回忆起那场战役。那场战役开始构想的很好,然而牧狄并没有往她故意留的口逃,而是拼了命的试图冲散主队的阵容。
更离谱的是,真的给牧狄冲成功了。
原本是一场主队和侧队对牧狄的围剿,现在变成了主队和牧狄的混战,侧队无论在背后如何捅刀,都不能影响牧狄对主队的冲击。
京卫所真的是安逸太久了,直接被牧狄冲散,金簪都数不清自己持刀砍了多少人头,只记得最后刀口都豁了。
被劈了几刀,也数不清了,到后面,浑身冷的厉害……就晕了过去。
现在看,运气不错,至少活下来了。
金簪开口想说话,嗓子有点哑。然而皇上立刻端了一碗温的蜂蜜水,拿勺子一勺一勺喂她喝。
皇上喂人喝水不难想象,但很难想象一个自己都懒得坐直的人,还能不假婢女之手,端坐在椅子上,如此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喝水。
金簪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摊着几张明黄背的纸,想来是奏折。
大抵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皇上平静解释道:“这里是乾明宫后殿,太医说你情况凶险,我就让你睡我的床了。这样子照看也方便点。”
金簪点头都有点难受,只能小小开口:“哦……”
见金簪态度平淡,皇上眨了眨眼,弯眉笑了下,比了两个指头:“这是几?”
金簪:“……”
金簪:“二。”
皇上笑着歪了歪头,有点困惑,“人也没迷糊啊……”
金簪同样困惑地看着他。
不过皇上很快就扭头去叫太医,太医也飞快地跑过来给她把脉诊断。
话题一时间没有继续。
太医诊断她没有生命危险了,会逐渐恢复正常。不过身体要养,不只是伤筋动骨的一百天,得养更久。这让皇上担忧地看了她好久。
但变得奇怪的是,皇上好像话少了,只是看着她,话语全在眼里细碎的光中。
还是叶司殿进来才打断了皇上的脉脉无言:“太后娘娘遣人找陛下,说东西找到了。”
皇上这才起身离开。
皇上离开时门开了片刻,金簪才发觉外头的风有些冷,带着冰雪的凉意。
门很快又关上了,弥久的乌木暖香在殿内缓缓流淌。
有宫女在角落候着,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叶司殿。金簪隐约有感觉,如果叶司殿做一些奇怪的事,这个宫女能直接把叶司殿按住。
当然,叶司殿什么都没做,只把身上裹的大氅随手往地上一丢,露出身上劲瘦的线条。
“圣上一会儿就会回来,长话短说。”
叶司殿露出他惯例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笑,微眯着眼笑看着金簪。他笑起来真的像是会蛊惑人的狐狸,偏偏他还微微前倾身子,让压低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徐二公子死了,无头尸体在嵘城的知州府里发现的。在圣上派兵去嵘城收拾残迹时,发现一座京观的最顶上挂着的就是他戴着将盔的头颅。”
“圣上得知消息后非常伤心,将没去派兵援救反而投降的两个城的将领都罢了职。”
“你和徐二公子是父母之命的定亲,但仪式没过,圣旨未发。你愿意守望门寡三年吗?”
“……又或者,皇上有意娶你,让你做皇后,你愿意吗?”
金簪茫然地瞪大眼睛。事情这是什么进展?
叶司殿依旧是安定自若的笑:“梦卿误会了我和皇上的关系,事实上,我只在意一个姓马的人。他是我心中的信仰。”
金簪:“额……”
叶司殿泰然自若,一副随口闲扯的语气:“皇上也很不错的,侍奉的宫女真的就只是端茶倒水的宫女。现在后宫干干净净,连母猫都没有。如果当皇后的话,或许也很不错?可能以后出宫不太方便,但皇上能让你领兵做主帅,不可能当了皇后之后就不让你出宫,对吧,你说呢?”
金簪:……为什么要问我一个刚醒来的病患啊!
系统:【不管如何,你确实可以想一想了,毕竟你现在人还睡在龙榻上呢——如果皇上真的打算让你当皇后,你会同意吗?】
【选项一:会。】
【选项二:不会。】
作者有话说:
随便叨叨:兵部线的话(就是积极射花加入太后麾下的线),守城门吴娇娇会帮忙而不是捣乱,郑二也有帮忙的戏份。禁卫线的话这两个人就按下去了。
没他们事了~
然后,如果前面两次下旨定亲的点,只要有一次选了下旨定亲,那这里皇上的态度就会是文案上写的后悔下旨。不过嘛,这个剧情线的皇上不用后悔了hhhhhhh
第43章 ·金风玉露·3
金簪:【……】
这个问题怎么想怎么离谱。徐文懿尸骨未寒, 眼瞅着自己又要进be了,很难有心思去想会不会当皇后。
纠结了很久,天平终归稍稍往“会”那个方向走一点。
不过, 这个答案就不必告诉他了吧?
她现在大病初醒, 也确实不必长篇大论去解释什么。
叶司殿似乎也不期待她的答案,说完后,自己去倒了杯茶, 仰脖子喝了一口, 大笑三声——也不知道他笑个什么劲——拎起大氅在身上胡乱一披, 就拐到屏风后头。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叶司殿离开了。
叶司殿的到来只是一块扔进湖的石头,漾起一些波纹后, 沉入湖底。没有后续, 很快就恢复平静。
金簪自己躺了一会儿,片刻后, 皇上回来了。
“从前先帝送了太后一本书, 她现在找到了, 送给你。”
他亲手把书举在她眼前,让她看一眼书封皮。
……好像是一本已经绝版的兵书。
金簪的眼睛禁不住亮了。
皇上见着禁不住露出笑,接着,就用他慵懒而低沉的声音给她念了几页。
金簪毕竟是大伤未愈,听了几页, 有些思虑,就困意上涌,不知不觉之间就睡了过去。
睡得并不算安定。金簪忽然想起来, 之前文懿送过她一本话本子。
……她看完了没?
应该没有.
这段日子还算安定。
牧狄被全数歼灭, 现在皇上派兵去乘胜追击, 收复失地。
因为一开始皇上态度就强硬,直接杀了使者,以至于现在敢提出和谈的人都没有——谁想去和谈,那就谁去当使者吧。
皇上也想培养新的后备力量,于是派了一些新的将领往北疆去。
今年有夏汛,不过朝廷反应的快,很快就止住了洪涝,文事那边也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发展进行,今年虽有兵灾,大体收成却还不错。
于是,皇上有不少时间坐在金簪的床边给她安定念书,梦卿都退之一射之地。金簪的身体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养着。
日子当然不只是看书,金簪还收到了不少东西。
有直接送进宫的,也有送到游府,经祖母整理礼单后一起送进宫的。有且不限于孤本、话本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媒人请帖。
反正在病中,闲着也是闲着,金簪挨个看了一遍。
一些不错的孤本金簪让人去抄录卖书店,话本子……大部分不如现代的网络小说,翻一下没有夹带后就塞书架上充数。
金银珠宝好玩一些,金镶玉银镶金玉镶金的,衔珠飞鸟花样百出,代表了古代工匠高超的技术水平。不过这种兴趣和看短视频差不多,看完就完了,压箱底。
绫罗绸缎也是,绣纹巧思,染调繁复,相同中有不同,像是晚霞时天边的云,在晚风中变幻着形状。但晚霞终归只是晚霞,看完了,同样压箱底。
媒人请帖就纯粹是添堵的,不知道谁家喝了酒后脑门一拍就递了帖子,帖子里写“哎呀游家姑娘虽然你抛头露面还望门寡死了丈夫,但我们家不会嫌弃你的,会把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
金簪看了打算病好了再计较,而梦卿自告奋勇打算先去套个麻袋。
金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梦卿就去踩点了。可没踩两天,就得知他们都已经被祖母一个告状折子贬了下去。
金簪心下啧了一声。这请帖是祖母对她的警醒。
——名满天下又如何,婚事上照样要被不知所谓的人指手画脚。
——徐二已死,当定退路。
把这些不知所谓的帖子扔掉,再往下翻。
倒也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人说了稀奇古怪的话。金簪看了个稀奇之后,也放一旁去。
放到最底下的,是一封平平无奇的书信。
今天拆信的人是梦卿,梦卿拆到一半,手停住。
梦卿倒吸一口气,小声问道:“小姐……徐二的信,还看吗?”
金簪:“……看吧。”
梦卿把信拆开,里头掉出一枝花枝,花朵赤若灿焰,在信封里压久了,有些干,却灼灼未改其色。
梦卿连忙接住,把花枝连着信一起放在床边。
他最后确认一次:“小姐真的要看吗?只是徒惹伤悲。”
金簪点头:“看。”
梦卿便不多话,安静起身,绕到屏风后头。
看信的过程是私密的,这是金簪以前发现梦卿会拆开来信摊开检查是否有毒的时候提醒的。梦卿还记得。
金簪先拿起信。
徐文懿的字一如既往的凌厉锋锐,只是信纸上仿佛带着花上淡淡的香气,中和了不少。金簪看着只觉得字的拐角处圆弧柔和。
信的内容却是琐碎之事。他写他那天去踩现场了,他发现一处没被地图点上的和缓山谷其实挺适合伏击,于是在外头多待了一阵子。
绕到山坡后头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一束花。当地人提醒他,花叫荣色花,有化瘀明目的功效,不过叶子有毒,会呼吸困难,头晕呕吐。于是他把叶子用刀削掉,只留下花枝。一起随着信寄过来。
除此之外,他还写了一段他自己的感悟(这一段的笔迹有点抖)。大概意思是,其他人有说他少言寡语话不多,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怕。但他认为,自己并不是话少,只是更想在信里聊,因为他更期待的是她的真切回应。
信的内容不多,就是两页纸的内容。
金簪收了信,拿起花枝一看。
放了太久,真的已然干涸,一些细微伤口处甚至有些发黑。
但依然簇红如炎,如他灼灼热血。
金簪想着走什么线路能让徐文懿活着,活着走完主线。
但似乎除了站在太后阵营,彻彻底底的和徐文懿敌对之外,似乎其他的线他已经走过。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该站在太后那边吗?
金簪想着,又有些发困,索性躺好睡下.
“……”
金簪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了自己一直在be里打转,一直出不去。
选项都踩过一遍,两遍,千百遍,听着听过无数遍的话语,心下都再也无法泛起波澜——但还是无法成功通关。
在梦魇中,叶司殿依旧用他光风霁月风华绝代的微笑看着她,轻声道:“你以为,什么才是he?”
吓醒的时候,金簪视线朦胧,迷茫地看着床边坐的人。
谁……?
视线逐渐清晰,是皇上的面庞。他眉眼都垂着,懒散随性的样子,安定地看着她。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但金簪发觉自己抓住了皇上的手。
可能是做噩梦的时候胡乱抓住的。
金簪连忙收手,打算道歉,但皇上的两侧脸颊都泛了些许绯红,眸底都亮了一分。
“没……没事,”皇上直接换话题,“睡醒了?”
“……醒了。”
皇上听了她的回答后点点头,靠在榻旁的栏杆上,笑道:“我来说件好事。你守了京城,全歼了牧狄,也避免了伴京遭遇兵灾,保证了海航线不断。于情于理都该加官进爵。”
金簪:“……那就加?”
皇上摇头笑了笑,认真解释:“加官进爵也不一样,一种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把奖赏给自己的家里人。一种是给自己封亭主县主这类不愁吃穿的虚衔,最后一种,才是实打实的升官,晋爵。你想选哪一种?”
这还能选的?!金簪心下禁不住哇哦了一声。
然而还没完呢,皇上见着她面上带出的情绪,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微弯的眼凝视向她。
“与此同时,还有个事。你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于情于理该站在天坛上最高的位置。”
皇上的身体微微前倾,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又重新坐直了。
他终归是正襟危坐了之后,才开口说出邀请。
“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吗?”
金簪:!!!
系统:【两个问题混在一起吧,面对这两个问题,你想说什么?】
选项一:【奖赏请追封给父母。】
选项二:【奖赏请追封给文懿。】
选项三:【奖赏请归给游府。】
选项四:【奖赏请归给梦卿。】
选项五:【非我一人之功,奖赏请分诸将士。】
选项六:【我想领个县主,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选项七:【我想领个实职,往大将军的路走。】
选项八:【我愿意。】
选项九:【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游戏更新,明天请假一天~
第44章 ·宁静致远·1
犹豫只是一瞬, 现实和梦境的纠缠。转瞬即逝,一瞬而莫名的怅然恍惚一过,只像是重病生成的错觉。
金簪点头:“我愿意。”
她想了想, 又道:“既然我要成为皇后, 那原本该归我的奖励就请分给诸位将士吧,我只是个扬臂一挥的指挥者,真正落实到位的还是那些将士。”
皇上微微蹙起长眉:“险些溃不成军, 害你陷入危险境地的那些人, 也要?”
金簪想了一瞬, 点头:“嗯。”
她看向皇上回应的时候, 皇上的目光也专注地停留在她的双眸。
目光对视,她从皇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她的眼里映照着窗边的亮色, 于是她化为黑眸中的星点眸光。
一瞬间,她与他之间竟然什么都不必再说。
皇上喉头微滚, 朝前倾身, 她也侧过头, 闭上眼睛。
温热触感有如目光长久停驻,微颤的眼睫瘙动着面部的肌肤。
呼吸原先下意识屏住,但屏住的时间太久,随着两人贴近而提升的室温一起使人晕眩。于是呼吸,温热中带着潮湿的呼吸相溶, 四周都仿佛变得粘稠。
只是嘴唇轻轻相碰一下,神经却已经被荷尔蒙搅得乱七八糟,仿佛已经山崩地裂过一般, 脸颊禁不住发红发烫。
“没做完的, 婚礼当天再做。”
皇上开口, 声音低到发沉,而看向她的眸色却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这种目光太灼热,金簪的脸也被带得通红滚烫,扭过头去。
“还有两年呢!”
皇上笑着点头:“是是是,还有两年,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国孝还有两年,金簪现在也还需要养病。
时间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显得漫长。
皇上站起身,整理榻边的东西。金簪才发现,徐文懿送来的信已经合上,而花枝用用北厂出的两块琉璃压着,用树脂封好,就放在榻边。
皇上收拾的时候,花枝在阳光下折射出褐红色的哑光,暗而恒定,近乎永恒。
花总会枯萎,但这朵花枝或许永远会是这般将亡未完的暗红色。
皇上看了眼,没多说什么,让人收到库房去,并没让摆出来。
金簪下意识看皇上神情,而皇上也在看她。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皇上露出闲散慵然的笑意,仿佛他的命令只是随口一提。
“不要看它,看我。”
下一个吻落下。
窗外的雪淅沥沥落下。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比去年早得多.
金簪足足在乾明宫养了三个月的伤,才被太医获准回府休养。
她回到府里的那天天气很好,冬日阳光晒得人暖融。又逢新年,四处都张灯结彩。
尤其今年是没有牧狄侵扰的一年,在金簪养伤的时候,和谈已定,牧狄退回草原苟且偷生,而周朝迎来了难得的和平之年。
金簪是坐着轿子回去的,看了一路风景。
虽然没有梦卿陪着——梦卿现在暂时替了她管京卫所的职责,人还在京郊演武场——但和侍女说两句话,心情也好了不少。
回到游府,大门开启迎接,换轿子进二门,礼仪严范。
祖母站在内院正厅等着,远远地见到她的轿子来,就拐进了厅内。
很快,仆从都被摒到厅外,留给金簪的是只有祖母的大厅。
大厅透着敞亮的光,于是显得祖母的神情愈发阴沉,她身上暗墨蓝色的厚棉大袍更是做了注解。
金簪不理解,她依礼俯身行礼请安,祖母没有让她起来。
窗外朔风呼啦啦地响,毕竟是冬天,没有阳光直照的正厅,再如何敞亮,也都让人从肌肤到心底都发寒。
祖母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叹息:“老身已经听说你要当皇后了……游家就此断绝,你就是最后一代了。”
金簪不解:“不可以领养吗?游家的堂支,或者祖母看得顺眼的小孩子,都可以。我未来如何……这有区别吗?”
祖母冷哼一声:“你是要我这个老太婆从头养吗?”
金簪还是不解,因为俯身太久了伤口隐隐发疼,她摇晃地站起身。祖母没有喝止,于是金簪的视线比祖母高,她有了些俯视的意味。
祖母微抬下巴,仰视,气势却不落下风,她冷冰冰地说:“我原先都想过你的话,让你继承游府,可你现在可以吗?”
金簪:“……成为皇后,更是尊荣,也是圣上对我的厚爱。”
祖母不依不饶:“我只问,你还能继承游府吗?”
金簪想了想,她再领个侯位,完全没问题,皇上不会在这种事上拒绝她:“可以。”
祖母严厉地皱起了眉:“簪儿,你知道我的意思。”
金簪便以俯视的姿态回敬祖母:“我不知道。祖母还有其他事吗?”
祖母:“……”
祖母最终叹了一口气:“罢了,游家以武勋世家屹立数百年,又还求什么呢?你走吧。”
金簪于是回院子里去。
她回府里休养的时候皇上特地配了太医,回院子后,她吩咐婢女收拾个房间给太医住。
婢女询问要不要把梦卿的单人房改修一下,梦卿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金簪想了想,点头。
宫里不可能给宫女单独房间住,女官有单独房间却也不可能安排单独洗漱间,外头也需要人帮忙,梦卿就住到禁卫所去了。
现在她回来了,但她还需要养病,顺带备嫁,梦卿不好回来,就还是照旧。
顺带想起来……叶司殿自请去了江南开北厂分厂,现在人还在江南。江南的冬天应该比京城暖和得多。
不过那都不重要。
金簪这次确实伤得厉害,冬天好养,伤口不会发炎,养了一冬天。但春天的时候得了感冒,又断断续续躺到了夏天。
夏天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天气太热怕中暑,索性把礼仪和管家这一块捡起来学。到了秋天,才有空去巡视一下禁卫所之类的地方。
已经有了新的面孔,梦卿说,这大概是要顶替她的人。
金簪想说什么,然而巡视的时候有些气弱,她想了想,什么也没说。还是等病彻底养好了再说吧。
并且皇上还在给她府里抬东西,说是当嫁妆,以后她成了皇后,平常也确实需要有人做日常的事。
于是还是在家里休养,学一点文事。一时竟有些文武双全的意思。
冬天天气冷了,雪又下得厚,不好出门。而转年春天,又有些感冒,太医和婢女怕了她去年的病,好说歹说请她在府里养病。
养到夏天,快要准备婚礼了,要绣嫁衣(至少意思意思缝两针),还有记礼部来的流程礼仪,另外宫里的太后太妃女官宫女太监各个势力也要开始学。
诸事繁杂,繁杂之余还要歇息,她基本上一天到头都在小院里。
一天侍女感慨她最近在府里待的时间长,是皇上很宠她没让她出去奔波劳累的缘故。她看了看墙外的云卷云舒,笑着点头说是啊。
婚礼定在秋日寒露。宜嫁娶,馀事勿取。
走流程,当天早上有喜婆来绞面,绞面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要上妆了,后知后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一片。
喜婆见她面露不适,笑称晚上会更痛呢,现在忍忍罢。又笑称这种痛也都是享受。
这黄腔开得很没劲,于是旁边的侍女都羞红了脸,金簪便也意思意思低了下头。
流程冗长而费力,不过晚上倒是没疼。红烛高悬,光线朦胧。被褥之间,皇上温柔细致,动作轻柔,指腹轻轻划过,恰到好处地挑起她体内的热意。身体渐渐就软成一滩水,对汲水人予取予求。
“温香软玉,秾纤合度,直让人撒不开手。”
一次啧然声响后,皇上在她的耳畔低声笑言,带着情丨丨欲的温热呼吸喷洒在颈侧。
金簪羞得往旁边转,“你哪学的,别说了……”
皇上没答,只是把人抱到怀里,埋在脖颈间发出闷笑。颈侧被撩拨的酥麻感简直让人羞到恼火。
但很快,红烛摇曳,重帘轻动,身影交叠。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听得耳朵发烫,退得更远了些.
第二天理直气壮罢了早朝。
其实新婚第二天照例是要拜见公婆,不过皇上完全不急的样子,快到中午了才悠哉悠哉收拾好,带她一起去。
金簪原本还提着心,结果到了永福宫后,太后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金簪:“……”
不同于之前,现在太后完全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接了她的茶后,就笑眯眯地说:“圣上若是忙,你也可以来哀家这边玩。哀家这边可好玩得多。”
金簪:“…………”
金簪:“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母后。”
太后笑道:“后宫之后总是要纳新人的,等圣上被新人迷了眼,你也可以来这里找几个新人。”
皇上本来想说什么,却被这句话噎住说不出口。
太后还是笑眯眯的,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说:“行了,这茶哀家喝了,其他那些宫里人哀家也做主遣散。过两日哀家就去五福寺赏雪,这里就归你们了。”
说完后,甚至连再客套两句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挥挥手让他们走。
金簪到出门,脚步都是飘的。
皇上看着倒是早就麻木的样子:“国孝已过,太后娘娘……不再遮掩了。”
金簪瞧着太后现在确实开心了不少,只能失语。她挑着能关注的地方问:“遣散是……?”
皇上解释两句:“朕让她去把先帝宫里的人处理了。归家、就藩、出家、改嫁、跟着太后过活,随她们。”
金簪听着点头。先帝确实蓄了不少宫妃,养花都麻烦呢何况养人。能散出去比只能在宫内逼仄地方枯坐强些。便不再多想。
然而过两天,金簪整理宫内账本的时候,婢女来传,说有女官来报,她们处理了一些流言。
流言的内容十分荒诞,“皇后霸着皇上把太后赶出了宫”,乍看下来确实需要整治。
金簪听着却皱眉,这种流言还需要处理?这种流言有什么好特地处理的?
越是禁忌越被关注,果然没几天,流言扩散得更广了。
传到后头朝中都有御史写折子劝,说皇上孝期过了,娶了皇后有管后宫的人了,现在也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后宫是时候进新人了。
皇上批折子,“新婚燕尔之时,卿不安好心”,这股风才遏制住。
折子传下去后很快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寻常一天午觉醒来,伺候洗漱的宫女都有专门庆贺她的,“圣上下折子好好地骂了一通那个不知所谓的御史呢!圣后同心,娘娘瞧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金簪心下哭笑不得,但宫女毕竟是真心庆贺,她还是应了一声。
宫女接着就又笑眯眯地说:“圣上这般真的是世上罕见。不论先帝,寻常皇帝,甚至寻常男子,又哪里会少红袖添香的姑娘呢?圣上对娘娘钟爱如此,实属难得。”
金簪虽然还是只应了声,面上也确实多了丝笑意。
一旁捧盆的宫女见着,也不甘示弱,笑着补充:“是啊是啊,单论就藩的几个,哪个不是婚前就收了不少婢女做通房?圣上可只有先帝赐下的两个教习宫女,时间一到就遣出去了。”
这话一说,宫内有微妙的一静。
教习宫女这个词汇委婉,实际上就是负责教导皇子丨床丨事的宫女。
金簪住坤宁宫,现在在宫里侍奉的宫女一半是府里带过来的,一半是新调来的。眼下这个宫女,金簪瞧着眼生,怕就是调过来,想说好话奉承上位的。
就是说错了话。
金簪正想下令让她滚蛋,府里跟来的婢女却跟着笑了:“可不是?不过这种话就别多说了,议论主子先帝时的事终归不好。”
先帝时的宫廷有不少秘事,指不定哪句话就踩了谁的痛脚。不议论先帝事在寻常时确实是得用的告诫。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滑稽。
等宫女们把她的午醒梳妆伺候好后,她们退下了,府内带来的婢女才小声劝说:“现如今后宫之中只有娘娘一人,已殊为难得,教习宫女归根到底只是玩意儿罢了,尤其娘娘还是抛头露面过的,终究,不必……如此。日子还长着呢,还是放宽心罢。”
金簪终于缓过神。
因为一句错话责罚或调走宫女吧,宫女难道心中不会积怨?也是祸患无穷。直接送出宫?是还嫌“皇后妒忌独占皇上”这类的流言不够多吗?
她从前的“抛头露面”就已经够惹世俗非议了。
并且……教习宫女?
金簪想了她和皇上和谐的生活,心下泛起了一些微妙感。
也罢,确实该,放宽心.
很快又是一年冬,金簪身为皇后,要操持除夕宴。
除夕宴是个大宴会,前后都要兼顾,还要和礼部对接。繁杂得很。不过在金簪看来,筹备一次冬宴,还是比管理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将士简单得多。
她把流程都捋了一遍,顺带处置了不少手脚格外不干净的宫人,私库都充盈了不少。一些稀罕东西她都多看了两眼。
皇上对此只有赞成鼓励的,宴会筹备好后,他还从他的私库里翻出有趣的话本送她,让她换换心情。
金簪十分感动,翻了两页,终究是对这个年代的有趣话本对不上脑回路,还是把话本搁书架上了。
除夕宴上终归还是出了点小意外,不过问题不大,按照惯例解决。问题不大。
唯一的问题,大概是太后要回来住到元宵。
太后在五福寺可以说是待得乐不思蜀,金簪在宫里,都偶尔能听说太后纵情享受的传言。
也不时有奏折弹劾。但太后也是个耿直性子,直接下懿旨骂回去,“当年先帝荒唐到十年没上早朝、后宫充盈到住不下去把道观当后宫的时候你有写奏折吗?没有你现在骂什么骂,滚蛋!”
不过太后终归是太后,能挤上太后的位置,朝中也有人在,这种弹劾很快就悄无声息了。
金簪循礼仪在新年拜见一下太后。
皇上去前朝接受新年庆贺,后宫倒是安安静静。
太后也不以为意,随口闲聊。
聊着聊到就聊到了先帝秘辛,聊的人是太后,自然也没人劝她说不能说。
太后随口闲扯,“后来老一辈的争宠争不动,就开始争孩子。德妃那个坏心眼的,就买通了送人去皇儿所的司事太监,怜妃特地从她身边指两个老实本分的宫女送过去,路上直接被掉包,换成两个来路不明的妖娆女子。怜妃算是发现得早的,然而孩子还是感染了菜花,又被带坏了性子,没几年就脏污得不能看了。”
金簪瞪大了吃瓜的眼。
太后又笑道:“这个是最过分的,德妃直接被罚成了德嫔,好一段时间没了面子。其他的稍微好一点,指一些面上老实内里奸猾的过去,或者是在教习画本上画些格外过头的,都有。除此之外,在宫女随身的香包里使些手段,多进些活血的食材……花样百出,其实挺好玩的,哀家和那些老人讲她们都听腻了,你刚好听哀家絮叨。”
金簪听到后面,渐渐回过味来:“圣上的教习宫女……?”
太后听着捧腹大笑,指着她:“名不虚传,果然是个妒妇!”旁边的宫女也跟着捂嘴笑,一时间殿内气氛十分欢乐。
太后笑了会儿,缓过劲来,指了指她身旁的宫女:“德妃准备了一批宫女,这个宫女带着她的姐妹在哀家午睡时找哀家,求哀家给条生路。哀家就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宫女俯身一行礼,笑道:“蒙太后厚爱。”
金簪面上挂着笑,只是笑容里头是呆滞的空白。
太后看向她的神情中多了几分了然,眼神中又不由自主多了点涩然。她最后露出一个笑:“你是真的好运气,算啦——话摊开了讲,你既然嫁进来了,是一家人,什么郑家游家徐家的恩怨,就不算什么。之后还是好好做该做的,人要知足。”
金簪:“好、好的。”
金簪回坤宁宫的时候人还有些懵,她以为自己忙冬宴遗忘掉的东西又这么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并得到了一个新的诠释。
很简单,皇上完全没有教习宫女,那个宫女因着自己的目的,在试图引导着什么。
现在想想先前的纠结,就感觉自己是个傻子,比古人还封建的封建人。她是皇后,所以问皇上一句“你有教习宫女”吗,很难吗?
金簪几乎要笑出声了。
回到坤宁宫后,换了常服没多久,皇上也来了,新年是难得休憩的时间,没有太多的政事,宴会也是开完该开的,表彰完该表彰的,就可以谢幕离开。
皇上看见她,笑道:“你今天瞧着开心一点。”
金簪一愣:“很明显吗?”
金簪反应过来,就要解释,皇上却已经过去搂住她,静静靠着。
气氛似乎不太适合开口,于是金簪选择安静。片刻后,皇上开口说:“你之前身边的那个婢女,叫梦卿的……他说他要回工部。”
工部?金簪不太懂,脑袋里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六部之外对工部的印象。
皇上侧过身子,抱住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叹息:“我原以为只有徐二一个……”
气息一呼,金簪只觉得半边身子鸡皮疙瘩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拥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皇上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之后还是不要去母后那了吧?她更喜欢在外面,我们最好也不要叨扰。”
金簪脑子里跳出太后闲谈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太后好像都还好?偶尔见见,也有远香近臭的感觉。
说来——
皇上已然说完下半句话:“母后那里……男人多,恐会惹非议。”
金簪:?
金簪一下子脑子炸开,随后气笑了,这句话什么意思?秋后算账?“所以我之前领兵是不是也有非议?”
——那里的男人不仅多,而且个个血气方刚,不比太后宫里婉转求宠的佞幸强?
皇上松了怀抱,见着金簪的样子,叹一口气,按了下她的额头,轻轻顺了下她蹙起的眉头:“有,什么胡言乱语没有?都只是迂腐之言罢了,不必在意。”
金簪还是冷笑,怒气混着委屈无奈一同上涌:“你也知道这是迂腐之言。”
皇上叹息一声,劝慰道:“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对于皇上来说,这一句话其实已经足够,但金簪看着皇上,只是说不出话。其实日子短得很,也就几个月罢了。
但为什么她的眼泪要争先恐后地往眼眶外冒呢?
明明只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宫女,一场无来由的流言,明明可以像风一样过去,可她却说不出话来,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人要知足吧。
金簪忽然又想起一句话,人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两人对视时间太长,心情激荡,可能会说出一些突破固有心理防线的话语时,两人就会开始亲吻。
于是在皇上手忙脚乱从香囊里摸出手帕要给她擦的时候,她倾身上前,直接吻住他。
皇上错愕地受着这个吻,手帕无声地掉落地上。
吻原先带着苦涩的咸,后来就被冲淡,只剩下情动的气息。
今天的皇上似乎有着格外的心境,略显粗暴,有着别样的滋味。金簪在红烛低了一截后迷失了。
迷蒙之间,皇上从背后抱住她。完全抱住,她整个人蜷在他的怀中。
“我们之间有个孩子吧,”皇上小声说着期许,“好不好?”
……大抵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更容易有胡思乱想,金簪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现在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了.
然而备孕了一年,没备上。
太医院判和院副挨个上前战战兢兢地把脉,都问了生活起居,皱着眉嘀嘀咕咕好半晌,才由院判开口。
说是早年北疆生活风餐露宿的身体亏空,上一次重伤更是暴击,前段日子又有些劳心,最近是好了些,不过底还是没养实在,大抵因此难以受孕。
皇上那边,也是早年先帝还在时劳心劳力的亏空,亏了底子,就算这些年一直懒洋洋的,也一直没养好。
太医的话都说得委婉,不过太医院顶头的都被请来,动静不小,很快各方都发出了回音。
太后是无所谓,说那多养几年,后宫也别进新人了,先接着养,要有嫡子才能固国本,去追求什么多子多福。
朝廷上就热闹了,心好的心坏的都劝,皇后不能生没事啊,多正常的事,广纳后宫让能生的生就行了,独宠皇后一年也够了吧?
事一闹起来,皇上其他的不管,先劝金簪安心。
金簪刚想反向安慰皇上说不急,系统就冒了出来。
系统:【怀不上孩子的主要原因是基因问题。游家和尚家之前本来有姻亲,出五服了,但HLA基因相似,因此不易成孕。勉强怀孕也容易流产。】
系统:【不过,怀孕这种东西总归也有运气因素,毕竟宿主的幸运值是点满的。总之……你打算怎么办?】
选项一:【继续努力备孕,祈祷好运气。】
选项二:【选秀,纳新。】
选项三:【问太后意见。】
选项四:【养面首,借种生子。】
选项五:【问皇上意见。】
选项六:【提议养宗室之子。】
第45章 ·宁静致远·2
金簪看着这些选项, 有片刻沉默:【我想选择读档。】
系统:【没有这个选项,我也不建议选这个选项。】
金簪:【……???】
金簪打开系统页面,看着线路……能点回去啊?
系统:【本游戏有参照《心跳俱乐部》, 如果在结局线路没有读取完毕的情况下就选择读档, 男主的黑化值会开启噢。】
……心跳俱乐部是什么梦幻联动啊!
金簪深呼吸一口气:【黑化值?】
系统:【并且男主的读档格式化会因为此类暴力读档行为而出现问题,可能男主会保留一部分记忆。黑化状态下……例如梦卿,他在黑化状态下可能会直接把皇上杀掉噢。】
金簪:【……】
金簪:【你这个游戏比育碧离谱多了。】
系统:【哪里会~这款游戏永远不会穿模~!】
金簪深呼吸一口气, 闭眼选了一个——
听皇上安排。
金簪:……也行吧。
决定是听皇上安排后, 金簪渐渐也安下心来。
朝廷上依旧乱哄哄的, 或者说, 因为皇上在文治武功上的逐渐强势,他们只能在后嗣这件事上显露存在感。
皇上对此会怎么安排?金簪不知道。
不过她也做好了纳新人的准备。宫斗文不都这样, 皇上为了平衡朝廷权势, 自己成了公用鸭子。这款游戏到后面,成了宫斗游戏, 大概也会有相似的套路吧。
然而在寻常的一天后, 皇上在寝殿的重重帘幕后, 与她相拥,和她坦诚。
“其实我有可能无法有后代,”皇上用他特有的倦怠懒散的语调说着,“先帝将故之时,有人送了我一碗带毒的糖水。那次之后, 我身体一直不太好。”
金簪心头一跳,连忙给出不同意见道:“院判都没说这件事,未必就是一碗糖水的事呢?”
她毕竟手握系统, 已经知道孩子不好怀是基因的问题, 那糖水带来的只是心理负担。不过皇上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
皇上开口时语带缱绻, 却又将她抱得很紧。金簪渐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人,在男人的怀抱中安详地蜷曲起来。
金簪最后低低应一声:“好。”
转天,风云变幻。
皇上看着懒倦,不过做事起来却也十分雷厉风行。先是处决了几个“蓄意谋害皇嗣”的人,接着借此暗戳戳传出“先帝在时有人害了先帝不少孩子”的逸闻。
前德妃换教养宫女的事被又传了一遍,卑鄙的下毒手段也传了出去。传流言的人隐晦地流传着“皇上因为没用教养宫女所以被狗急跳墙下毒身子亏损需要休养”。
说多了仿佛就成了真相。
朝廷上一下子都没人敢接着催,这种催不出来的东西催多了只会让人恼火。
在朝廷息声的时候,皇上安安静静地挑了一个宗室的孩子,年龄很小,就三四岁,眼睛瞪大起来圆溜溜的,瞳孔底下是纯澈的黑。
走在陌生的宫巷上瞳孔会微微颤抖,抿着嘴紧张地四下张望,两腮悄悄鼓起来。
见到皇上后,会圆滚滚地俯身下跪,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皇上让他住进了宫里,并说:“如若之后没有孩子,他就是太子。如若之后有孩子,他便是安享尊荣的亲王。”
这个孩子来历可考,是先帝的兄长,原太子(该成为皇叔)的孙子。当年先帝登基前也是血雨腥风,皇叔的孩子和孙子死的死残的残,只有这个孩子的父亲当年在襁褓里侥幸多活了十几年,留下重孙。
金簪对此没有异议,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有一个独宠她的皇上,还追求什么呢?
之后的日子,大概会简单、安定、幸福吧.
《周史·武明帝传》
武明帝的妻子游氏,小时候在北疆生活,曾经以八岁孩童的身份领兵剿灭山匪,并将山匪仓库里的粮食悉数发给了受侵扰的百姓。由此得到了父亲武烈侯游弋的赏识,允许她带兵抗击牧狄。游氏箭法卓绝,统兵有术,她在玉峥关的六年中,牧狄从来没能走近玉峥关的一公里内。
后来,东威伯府世子徐安在吴祥怂恿下私通牧狄,私下开启玉峥关,导致玉峥关惨案。游氏在这一仗中身受重伤,在带刀婢女拼死守卫下才侥幸活命,前往京城养伤。游氏有感于父母死于非命,托东威伯次子徐宁查出徐安和吴祥的叛敌身份。因为吴祥势大难以报仇,游氏先后成为禁卫所总领和京卫所总领,在武明帝的帮助下成功铲除吴祥的势力。游氏和武明帝的交情也因此日渐深厚。
同年,牧狄从北疆一路南下,游氏临危受命统领三军,浅谷大捷,全歼牧狄兵。游氏身先士卒,重伤入宫休养,武明帝衣不解带随榻照料,两人就此定亲。三年后国孝出,游氏风光大嫁,入主坤宁。据传闻,沿路上没有一个人不倾倒于她的美貌,一时间京城女子以学武为荣耀。入宫后无子,养育先太子之子甚勉。年过三十,武明帝劳累驾崩,游氏随之而去,谥号孝贤懿皇后。
游氏在浅谷大捷中固然全歼牧狄,使牧狄十年不敢侵袭周朝。但游氏在时,后宫空悬,太后都被赶出宫,除了乾明宫和坤宁宫,其他宫殿的房梁生出蜘蛛网,青砖地长出野草,白天有守宫宫女在寂寥中唱《白头吟》消遣时间,夜晚会有杜鹃在枯树枝头啼叫。武明帝驾崩后,太子因血统和年龄尚小的因故不能立足于朝廷,福王在叶青扶持下摄政篡位,而后三子之乱,牧狄趁乱大举入侵,周朝大败溃散,割地求和,从此一蹶不振。
这未尝不是游氏未能尽皇后本分、替武明帝开枝散叶、安邦定国的缘故,又未尝不是武明帝耽于男女之情,没有能做好皇帝应该做的事的缘故呢?但人总是难以两全,周朝后期,土地兼并沉坷已久,武明帝在位期间吏治清明,粮价稳定,疆域几乎达到开国盛期。谁又能说自己能做得比武明帝更好呢?.
史书由无数数值构建而成,金簪翻完薄薄的两页,把史书放回虚无的数据空间中。
史书悬浮在空中,金簪轻巧一跃,坐在史书上。她之前都只能站在数据空间中,有点呆,现在可算是有地方可以坐了。
化作光球的系统:【……】
系统选择无视宿主的一点混不吝,只说着流程。
系统:【恭喜宿主达成结局:武明贤后。】
系统:【判词:宫阙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倾城与倾国,不过心念间。】
金簪:【其实我想问很久了,这个判词到底什么意思。】
系统:【……】
系统:【咳咳。】
系统:【其实意思很简单,你很好看,全世界独一份,想倾国还是想倾城,不过在你心念之间而已。】
金簪:【有点阴阳怪气的?】
系统:【错觉,错觉。没有阴阳怪气……这不重要。】
系统:【现在这是武明帝线最后一个选项啦。】
系统:【当游戏达成HE,宿主可以结束游戏,拔出脑后接口,回归现实的平静生活。而如果游戏没有达成HE,那游戏将会继续循环,直到达成HE。】
系统:【所以,你认为,武明贤后这个结局算是HE吗?】
选项一:【算,退出游戏。】
选项二:【不算,读档选拒绝求婚。】
选项三:【你在开玩笑吗?】
作者有话说:
*改《李延年歌》
看了眼剧情的信息量,大boss的信息也该出来了,所以没读档,给一段史书评价。
除了读档之外选项最多的就是养面首,不过晋江不让写养面首,这算婚内出轨,并且结果是进冷宫,知道一下就好(。)
上一章其他的选项——
选项一:【继续努力备孕,祈祷好运气。】→备孕失败,太后塞了个嫔妃进来当壁花。皇上没理会,养前太子的孩子。
选项二:【选秀,纳新。】→真·武明贤后。
选项三:【问太后意见。】→太后提议养阳王的孩子,皇上拒绝了。后续同。
选项六:【提议养宗室之子。】 →和皇上一拍即合.
第46章 ·一梦江南·3
金簪:【你在开玩笑吗?】
系统:【……】
系统:【我明白了。】
系统:【准备读档, 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这次读档不同于从前,可能会有一些精神恍惚的症状,请您适应一下。】
金簪:【好。】
瞬息过后, 世界翻转。
剧情线路自动在混沌的背景中展开, 通往武明贤后的线路变成灰色,锁定住,再也无法打开。
金簪试着点了下, 展开红色提示, [根据晋江游戏城相关规定, 武明帝线被判定为BE后, 该攻略人物将永久关闭。]
金簪心头一跳,打开人物好感度页面。
【徐文懿:好感度尚未更新。
【洛梦卿:好感度尚未更新。
【尚应明:好感度清空中, 清空后, 该人物更新为锁定状态,无法攻略。
【叶青:好感度尚未更新。】
金簪:【……】
很好, 这很晋江。
不过金簪心下又发憷, 隐藏可攻略人物是叶司殿?这也是能攻略的?
问题不是太监, 而是更难的,他回家的愿望,他真正终身的追求。
……头没有晕太久。
金簪的视线终于能凝练起来,看着眼前的人。
是问她会不会接受皇上求婚的叶青,脱下大氅后, 天青色的衣袍束缚着他的身躯。躯体线条是流畅的曲线,引着人从下往上一溜儿划过视线。
看到近乎妖孽的俊美面庞时,金簪和似笑非笑的叶青撞上视线。
漆黑而渺远的瞳孔, 撞上的一瞬间, 宛如登高临远, 见天地辽阔,令人不由恍惚。
金簪眨了眨眼。叶青渐渐露出笑,眼睛眯起,轻笑道:“看来我不用问了。”
金簪:“不会。”
“我已经知道了。”叶青悠闲地耸耸肩,身子前倾,带笑的吐息带得旁的纱帘如雾飘晃。
“所以啊,游将军,您的病什么时候会好?我迫不及待,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东西”两个字拖了上扬的尾调,带着些隐秘而又粘稠的雀跃。
很容易想歪。
等叶司殿离开殿宇后,金簪后知后觉,自己的耳朵根被叶司殿撩拨地发烫。
……这什么人啊!!!.
金簪对自己的重伤其实有点发惆。毕竟按照上一次支线的走法,她的伤带来了根底的破坏,整个人都虚得不行,看着是健康的匀称身材,其实风一吹就倒,缠绵病榻,除了不怎么流泪外和病恹恹的小妹妹也差不多。
结果她的伤口刚愈合,尚应明就来了,好声好气地建议:“留在宫里接着养病吧?”
系统意思意思给了选项:【同意吗?】
【选项一:好。(不可选)】
【选项二:不了,谢谢。】
金簪:这不根本没得选。
系统:【^^】
金簪把注意力挪回尚应明身上:“不了,谢谢……”
尚应明点点头,有几分失落,不过他还是笑了笑:“嗯,叶司殿那有些好东西,说不能给我看,你有机会的话,就去看看吧。”
金簪:“好。”
尚应明又介绍了一些,接她的是梦卿,车是特地安排的宫内匠师打造的软轿,保证不会颠人。宫里定期还会给她送些人参灵芝的药,希望她好好养病。
金簪都答应了。
宫女和内侍都训练有素,很快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包括徐文懿的暗赤色干花,嵌印在透明琉璃中,象征着不朽不灭的情意。
……说来徐文懿的好感度为什么还留着,没一起变成“不可攻略”吗?
……难道说?
系统:【不,武明帝不可攻略的意思是,不论你读档到哪里,就算是读档回第一章 ,他也还是不可攻略的状态。】
金簪:【游戏城的要求?】
系统:【是的。】
金簪:【……行。】
金簪无话可说。
第1章 有一个重要的分支,一条分支皇上死,一条分支徐文懿死,没有其他可选支线,她或许只能看着徐文懿的状态凝固在【好感度尚未更新】上,永远。
她头一次玩这种第三章 就有两个男主不可攻略的游戏。
金簪的百感交集并没能持续太久,回到府上,梦卿就把她请下轿子了。
有片刻日子没见他,他的身量高了些,身姿劲拔,裙装在他身上别有韵味。他扶金簪下车时,金簪发现他脖颈间的喉结有些显眼了。
金簪的视线只是一凝,梦卿的笑意就垮了,把围巾戴上。
视线只敢一瞥一瞥地瞧她,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
“是有点遮掩不住了……我还能在小姐身边待多久呢?”
金簪想了想,梦卿在上个周目盔甲不离身,代她管京卫所管了近乎三年,等她成了皇后,才远走高飞。
三年其实还很长。
但他们其实认识了十来年了,这样子看,三年又很短。
眼下看着,梦卿的杏眸眼尾渐渐拉长,逐渐有往丹凤眼的方向靠的意思。三年之后,大概是能在分别前见着长成的梦卿。
大抵是受了伤,思绪容易飘飞,等金簪重新凝聚精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梦卿带到了演武场上。
金簪:?
“小姐,”梦卿用认真的杏眸看着她,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和期许,说道,“小姐大病初愈,那就只在校场上走两圈吧?”
金簪:??
梦卿:“小姐之前在北疆其实也受过伤,但之前小姐甚至没有停下训练。所以这一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金簪:???
梦卿:“皇上想让小姐当皇后,恨不得让小姐高卧,但叶司殿说小姐没有结婚的打算。”
金簪:“……”
金簪:“…………”
金簪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眸色依然认真的梦卿,她有一种直觉,梦卿似乎和叶司殿达成了某种联盟。
不过这种直觉又很没道理,她之前在北疆,每天都要努力争取自己活的不是最后一天,所以就算是重伤,只要能起来,就还是会接着练。梦卿只是在劝她不要安逸。
或者说,梦卿坚信她不会安逸下去。
和皇上完全不同的应对方式。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接受皇上的求婚后,下一个选项直接会是孩子问题了。
皇上看着懒散,其实主动性很强,谈笑间定下终身,牵着她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但同时她也不会有其他选择。
而梦卿看着强势,让她在脑海里连打问号。但实际上,梦卿只是在助推她,甚至是说恳求她不要躺下。
如果她真的拒绝,决定躺着养病,梦卿也会给她端茶倒水,帮她处理京卫所的各项杂事。
眼前的校场她阔别已久,看着空旷的场地她一时间甚至有点恍惚。
甚至下意识直接开口:“拿弓箭来。”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拿不起弓箭,强行拉开,伤口都说不定会崩裂。
然而话已经出口,负责校场的侍女已经忙不怠去拿。金簪便也罢了,在梦卿的陪同下先随便走走。
梦卿讲了点京卫所的事,说其他人的赏赐和惩罚都已经下了。主军护卫不利的将领不功不过,其他的俱有褒赏。
梦卿说的时候有些不满:“能让小姐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有赏赐,真是没道理。若是在北疆,这种都该丢去当小兵拉练一年先。”
聊了小半刻钟,两个侍女抬着弓箭架过来。
“老夫人吩咐过,小姐选着弓箭练罢。”
金簪试着挑着最左边的弓箭一拉——拉断了。
又挑着最右边的弓箭——是她常用的,拉不起来。确实身体虚了。
原先金簪还有些想躺的心思,上个周目的安闲和乐确实有些麻痹。但现在,她握着自己拉不动的弓,心下只剩悚然。
金簪挑挑拣拣,挑中了中间的弓。左边的弓对她来说太软太脆,右边的弓对她来说太硬。
骑马现在是骑不了,她走了两圈,跑了一圈,射了一打箭,就冒了一身的汗。冬天发汗容易着凉,金簪心下再恐慌也没法坚持。于是回去洗漱。
不过发了一身汗,身子有些轻。和上一周目缠绵病榻的感觉……不太一样。
金簪又沉思了片刻,叫梦卿进来。
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她差不多需要做出决定了——
她在浅谷大捷的功绩、她的奖赏,该归给谁?
系统也从善如流地给出选项:【奖赏如何归属?】
选项一:【奖赏追封给父母。】
选项二:【奖赏追封给文懿。】
选项三:【奖赏归给游府。】
选项四:【奖赏归给梦卿。】
选项五:【奖赏分诸将士。】
选项六:【奖赏换个县主爵位。】
选项七:【奖赏换为总兵实职。】
第47章 ·一梦江南·4
并没有太多的路可以选。谦节一退, 就会再也回不去。
就和手上拿着的弓箭一样,稍有疏忽,就拉不开大弓——
金簪拉满圆弓, 倏的一声朝靶子射去。只是眨眼的功夫, 靶子的红心就被弓箭淹盖。
金簪不觉得如何,缓缓放下弓箭。但梦卿十分激动,几乎要把手都拍红了。
“小姐太厉害了!”梦卿欢呼道, “正中红心!”
不仅是梦卿激动, 一旁原本只是职业性侍立的侍女们, 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隐晦的敬服。远处伴京的大捷对她们来说都是渺远的传说, 眼前的红心才是她们真切见识到的。
分明也是穿着寻常襦裙,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衣袖翩飞, 手却持着弓箭,两种风格的造物, 偏偏在金簪身上完美融合, 令人神思不属。
一个侍女骤然就跪下了。
接着又跪下两三个侍女。
其他人都讶然地看着, 梦卿却扁了扁嘴,一副要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无可奈何的样子——
“奴愿随侍小姐。”侍女五体投地,声音从胸腔挤压出来,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奴也一样。”
“奴也一样。”
又悄无声息地跪下了两个侍女,有的金簪甚至都没见过, 估计是花园的杂役被调拨过来的。但她们都齐刷刷跪着,于是除了布料质地外,基本看不出身份差别。
金簪恍惚, 仿佛是历史重演。
之前的几个卿, 原本也都是她的侍女, 只负责内院侍奉。她在现代的时候喜欢宅着,但古代又没有手机。她便更喜欢经常在外溜达。
北疆确实不安定,于是她开始学习刀剑弓马。侍女们偶尔也要给她送衣服什么的,渐渐看在眼里。
或许哪一天阳光格外好看,衬托得刀刃愈发夺目,于是她们就被迷了眼。同样是跪下,请求能跟着在外侍奉。
她们的理由简单,家人时时刻刻受到牧狄侵袭的危险中,她们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有机会学习如何杀敌,甚至是站上沙场,她们根本不可能拒绝。
现在……或许对游府的侍女们来说,也是一样的。牧狄从京城到伴京,也侵扰了一些百姓。
这种人确实是有诚心,不过具体会如何,是退缩还是奋进,是怯弱还是坚持,都还需要评估。
金簪对此也算是熟练工了,她扭头看向梦卿:“你先带着。”
梦卿早有准备,正了神色,拜道:“……奴从命。”
梦卿会先带着她们练一段时间,把只是心血来潮而无法坚持的那一批筛掉。
金簪想了想又不免发笑,上个周目,她自己算不算是无法坚持的那一批?被无数琐事磨平棱角,最后成了史书上薄薄的一页评价。
这个周目不会了.
金簪回府上也处理了一些琐事。
祖母问了她打算如何做,她便据实相告,说她打算请赏,继续带兵。
祖母沉默了很久,忽然唐突问道:“你打算继承游府吗?”说着她自己却都叹气,“你这样的,夫婿不好寻。”
金簪眨了眨眼。
祖母也有些无奈:“游家堂支不丰,也确实不好找。”
金簪思索片刻,说道:“孩儿难以久居府上,祖母或许可以从善幼堂领养几个孩子,充做义孙教养,也算是消遣时日。道不以血缘为继,只存乎一心。”
祖母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老人家的思维根深蒂固,金簪便也没多劝。
府上除了和祖母要说的话,还有的便是遣退了几个面露不忿的侍女,接着重新把小院整了一下。这回住在小院里对金簪来说不算什么。虽然也是四四方方的,但只要想,她随时可以出门。
于是就不算束缚。
梦卿的教学班也开了,和她的复健班同步开启。没过一个月,金簪便觉察出神清气爽。
虽然是大冬天,她手脚冰凉的毛病都不严重了。只还有……一点点。
太医院的院判原本对她的复健有些咋舌,近乎于忧愁,不过见她身体一步一步好起来,院判便也没话说了。
春花乍放,和风送暖的时节,游府的大门终于开了半门,路过的驻守的摆摊的人都眼见着游家小将军一身戎装,御马出行。
他们的身形,一瞬间都有些呆滞。甚至有人把手上的木勺摔落在地。
梦卿退她一个马头的距离,看着又好笑又无语:“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金簪笑道:“我也听说了点传闻,传闻中的我已经是躺在床上的废人了。”
梦卿立刻正色道:“小姐万万不可如此讲!”
金簪笑着摇头,真的说这种事,梦卿比她还紧张一万倍。
如果他知道,叶青估量着她出府的时间,给她下了去北厂游玩的请帖,也不知道他会作何评价……
虽然最终他肯定会陪着去就是了.
游金簪最后还是决定单独过去。
和梦卿做好报备,在梦卿几乎无法掩盖的担忧目光中挥挥手,骑马出发。
去的地方是北厂,其实就是京郊,骑马小半个时辰的脚程。
路不远,不过北厂的守卫十分森严,因此北厂如何还殊为神秘。
在不理解的人眼中,北厂和从前令朝野侧目的东西两厂区别不大,俱是太监鼓捣出来的东西。说不定里头已经累满白骨,冤魂的哀嚎能响彻云霄。
不过之前皇上有提过,北厂和军机营是差不多性质的东西,所以金簪在心下对此也有些准备。
京郊可纵马,金簪驰骋到达北厂外围,利落下马,朝等候已久的叶青明朗一笑。
身后是被马蹄激起的点点蹄印,身前是一片辽阔的矮小草地,叶青站在交界口,身边跟着两三个儒袍书生。虽然面色平常,但金簪还是有几分自己站在人生岔路口的感觉。
仿佛这片草地一旦踏入,就会前往完全未知的未来。
一个书生代她牵了马,她便和叶青并排走,往草地后头的北厂内部去。
叶青依旧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样子,眼角微挑,勾魂摄魄的模样。金簪扭头不看,说出了她想说很久的话:“玻璃珠我收到了,挺好看。”
很久以前从福太妃手上拿到的玻璃珠子,她还记得呢。
叶青听了却没说什么,摇摇头笑道:“福太妃总不爱用这些东西,却又喜欢收着。难得见太妃送人。”
金簪也没客气:“为什么送我?”
叶青微扬薄唇,轻笑开口:“或许和我送给福王叶形玉饰的原因差不多。”
金簪下意识“哦”了声,随后愕然扭头看他。
力气太大,牵动了自己以为已然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个她成为皇后后依然混沌的,查不出来,最后只能归结到吴家的东西……眼前的这个太监却轻描淡写地说出口。
一开始叶形玉饰和碎金压花纸的诸多证据其实确实是指向叶青,但皇上亲自背书,又说可能是被偷盗,之后证据链就断了。
金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福王是谁?”
叶青的视线缓缓在她身上停留,扬起的笑有片刻凝滞,他带着愕然问:“你不知道?”
金簪心道,她只知道福王有三个孩子,在皇后线的她死后以后引发了三子之乱,或许直接引起周朝灭亡。而叶青也确实是辅佐福王上位的太监,权倾朝野,无人能敌。
不过眼前的她,当然还是能理直气壮地挑起眉:“我不知道啊,每一任皇上都会封兄弟为王,就封藩地,那么多王,我怎么能分得清?”
叶青似乎是消化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也是——福王便是就封阳城的阳王,因母亲为福太妃,所以我们就跟着母亲的封号称呼。”
金簪刚想开口,继续话题——村口到了。
金簪其实来过北厂,北厂的外头看着像是普通的村庄和普通的旷野,只有踏足进入,才能略知乾坤。
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牧狄攻破京城的那个周目。那个周目的北厂已经荒废,只在淹没所有牧狄人的爆炸中,才能窥见北厂威力的一斑。
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完全体的北厂——
不像是厂,倒像是研发中心,每间屋子的内部都有穿戴严正的人在忙碌。一些金簪看得懂,和军机营有重合的地方,一些是她看不懂的。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焦油气息,金簪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一个画风看起来相当独特的屋中花园。
叶青见着,笑眼一眯:“这里种了些京中贵人颇爱的花木,因此得了不少赏赐。”
金簪道:“要培育的不只有这些吧?”
叶青点头道,指向里头正中央看着并不如何起眼的几盆草:“为的就是这些。”
金簪原先也下意识忽略了,听叶青这般说,才投注目光。
只是这一看,她却有些发怔。
是牧草。不过看着比寻常在草原上见到的葱茏些。
“我一直有个想法,”叶青说话的声音依旧是优游自在的,只是声音的深沉之处令人无法忽略,“如若牧狄能像种地一样种植牧草,从而定居一地,不必远游,或许他们迁徙掠夺的习性就会削减。”
金簪从来没想过这些,她只能听叶青讲。
“不可能让所有的牧狄人迁出来,总有人要在草原游荡生活。也不可能让周人前往牧狄以学教化,被当地的同化可能性反而还更大些。所以,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叶青说完后,便只是看着那些牧草沉默,像是一只正在看着奈何桥沉思的艳鬼。
金簪于是轻声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把叶形玉饰送给福王的原因吗?”
叶青轻轻摇了摇头,看向金簪眼眸里的轻佻引诱全然褪色,满是捧起珍宝般的郑重。金簪想起叶青在一条BE里说“回家”时的神色,与此刻仿佛。
这条线会是BE吗?金簪不知道。昔日被匕首穿透的伤口已然感觉不到痛意。
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口,直到叶青酝酿好情绪,扬起惯笑的嘴角,开口问她。
“如果是你,是会在乱世中拉起队伍,追求大道;还是会在承平之世安安稳稳封侯拜相,寻求一世和乐?”
系统:【叶青的问题其实挺有意思的。如果是你,你会选哪条路呢?】
【选项一:在混乱中寻求变革。】
【选项二:在稳定中寻求发展。】
作者有话说:
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48章 ·最终抉择
金簪最后选中了稳定。
乱世出英雄, 但金簪很难想象她成为什么英雄。她穿越前只是芸芸众生一平民,天生乾卦命至高无上,因为新社会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没有谁比谁卑微。
穿越来了这里, 虽然是古风乙女游戏,又是简单难度,还能读档, 显得难度下降了不少, 她又坚持学武, 有些傍身之能。但真逢了乱世, 万物化为血水,搅出重复更迭的王朝, 有什么意义吗?
她最开始也努力让边疆有些发展, 十年,铁蹄踏过, 了却无痕, 只剩下她孑然一身。
纷乱, 掌权,然后维权,何须如此,何必如此?
尤其是叶司殿,他在上一辈子, 追随福王,以至于权倾天下。
但他终究没能回家,他的北厂到后来明面上是给皇家送新奇玩意儿的, 而私下里, 令人闻风丧胆, 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权力部门。
再没有科研部门的初衷。
“现任皇帝其实挺好的,”金簪诚恳说,“虽然他确实更像是普世意义上的明君,更乐意劝农侍桑,重农抑商,但至少,他给的环境还是很安定的。”
叶司殿还是那种魅惑众生的笑,笑得金簪会从潜意识里怀疑自己。
但金簪的神情不变,眼眸中的坚定也没变,于是叶司殿笑了笑。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叶司殿的笑意便泛了些带着轻嘲的讽刺:“你既然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为什么还不明白,明君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金簪道:“我不懂那么多,我只能拿得起刀剑,就算有一些幸运在,我也总是会成为别人的刀。”
金簪半真半假地说着,凝视着、光明正大地看着叶司殿。见着叶司殿无动于衷。
金簪指了指眼前繁荣而脆弱的北厂,思维又不由自主放飞到已然湮灭的军机营。
若她幼时有明君,不至于败坏武纪,她的军机营会落得这种下场吗?
又会不会有其他比她幸运的穿越者呢?那种虽然也是倒霉到了古代,但是好歹比较和平,能安稳发展,鼓捣那些玻璃丝绸炸药的同类?
那个同类或许不用担心生死存亡,可以花费心思想着精神上的富足。
金簪想了想这个可能……但假设没有意义。
只论现在,现在的她,也终究是追求稳定的人。她不会想着在乱世搅弄风雨。她凭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棋手,而别人是棋子?
但她想,叶司殿可能不懂,不是因为什么男女差异,她杀的人比这里绝大多数的男人要多得多,只是因为他之前一直风度翩翩。
金簪笑着问:“除非成为皇帝,否则,你追求的东西,什么时候才算是尽头呢?”
叶司殿骤然开口:“这不一样。”
叶司殿冷笑道:“变革最不需要的就是圣明而宽容的皇帝,让一切矛盾都掩盖在被子下。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就是大权在握,集中在武器器械的发展,什么算是尽头?牧狄彻底不能威胁到这里的时候,才是尽头!”
叶司殿说着说着情绪罕然愤激,金簪一下子心头一跳。
她察觉了什么不对,但是叶司殿的目光已经盯紧了她——
“你也是后世来的,你不知道吗?这个皇帝宽容、风雅、对下温和,南方的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是北边岌岌可危,因为温吞的王朝不能抵御游牧民族的侵袭,就像是瓷器不能对抗石头一样——你居然是对他抱有政治程度的好感吗?”
金簪叹笑道:“你也说了,他宽容,为什么不能认为他对你……扩建北厂,扩大权力,也抱有宽容呢?”
叶司殿冷笑一声:“太监掌权,是乱国。”
金簪觉得自己也是绝了,明明她刚从贤后线结局出来,皇上线甚至都锁了,她还是为皇上说话。
可能这就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吧。
金簪劝道:“乱国不乱国的,一直都是后人定义,身处其间,只要看眼下就好,皇上对你的北厂给予了一定的支持,不是吗?”
“是,不过到此为止,”叶司殿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以为皇上是好人,是吗?”
叶司殿罕然厉色,眼尾都被气到发红,这种神情很难出现,尤其叶司殿身份地位尴尬,他总是带着漫不经心乃至于故意引诱的笑,以至于金簪甚至看呆了。
是很不应该,金簪很快捂住脸,但叶司殿已经发觉,他更生气了。
“他是世间最大的伪君子,”叶司殿嗤笑道,“我就不说在北厂上和他的拉锯来回了,你没有经历过,你只会雾里看花。我只说你能听得懂的吧——他知道徐文懿喜欢你。”
金簪一愣:“什么?”
“徐文懿是他的伴读,与他关系匪浅,他知道徐文懿喜欢你。”
金簪彻底呆住了。话题为什么就转到这里来了?
叶司殿见着,冷笑一声:“你以为徐文懿好好的禁卫长为什么不当,去北边?你觉得皇上每次召见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思?还有,他在北狄失踪不见,你觉得,他在其中有没有增添一份力量——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他的心思,你可别说你没看明白。”
金簪听了半晌,叹笑不已,她都不会说请不要把人揣测太坏这种话,太幼稚,也太苍白。
“或许吧……”金簪顿了顿,“但是,私德和做皇上的能力其实关联没有那么大。”
叶司殿的神情已经又回到那端然的笑,仿佛只是礼节性的笑容。
“关联很大。”
他的话,平地起惊雷,
“因为我也喜欢你,而在这件事上,我不相信他不会被私德影响判断——你似乎对你的魅力一无所知。”
太直球了,金簪下意思挠了挠头,在叶司殿近乎迫视的目光下,渐渐多了些没来由的恼怒:在之前并没多少暧昧的情况下,严肃说大事的时候突兀插入“我喜欢你”这种私事,是要怎么样?期待她回一句“我也喜欢你”吗?
金簪只说:“我只对我的力量有所了解——大病初愈,需要调养。”
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追问喜欢缘由的时候,单面的喜欢这种情感在金簪看来泰半是自我感动和自我肯定。
不过说完后,金簪还是下意识调出好感系统,皇上的好感依旧是锁的,无法打开,而叶司殿大太监的好感依旧是未知。
叶司殿看她的眼神,像是冰川融化,暗蕴磅礴的力量。是会令人心生畏惧的力量。
“不管如何,”金簪迎上叶司殿眼底翻涌起伏的情绪,“我不会去当那个皇后,永远不会——他应该会适应的。等理智回归,北厂事宜还是能继续商议的。实在没必要因此去福王一方。”
叶司殿却笑了笑:“你知道,福王还许诺过什么吗?让我顷刻间就动念的许诺。”
金簪一愣,问道:“什么?”
叶司殿上前一步,拉近距离。衣袍的一角擦过她的袖口,金簪蜷了蜷手指,叶司殿迈过了安全距离,要不要挥过去一拳,完全是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能看见叶司殿的神情,他的桃花眼,眼里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漆黑静谧,但静谧之下终究有暗涌的浪潮。
他的喉结滚动,浪潮渐渐汹涌,似乎这句话挺难启齿。
但他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福王说,游家颓圮难兴,唯一依仗,游金簪一人而已。一人兴衰,决于皇兄与徐宁二人之手,一旦天地更换,她只能另寻依傍……”
“福王问,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但是……你希望我怎么选?”
金簪之前一直以为小说里形容的人是虚构的,普通人的眉毛只是眉毛,眼睛只是眼睛,嘴巴只是嘴巴,如何便能行如远山,沉如暗涌,艳比丹若?
但叶司殿站在她面前,确实是有无数的想法混杂着。他在有的支线杀死她,在有的支线里叹息坦诚他想回家。更多的线路里,他用他那桃花眼明睐注视而来,似有若无地勾着她。
而现在这个眼神很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用眼神触碰到他瞳孔中的颤抖,情绪翻涌。叶司殿这个人离她也很近了,远山青水之中桃花盛放的容貌在她眼前,很近,近到让她想屏住呼吸。
这时候系统的提示显得败气氛,但,游戏嘛,提示就在眼前,任由金簪选择。
【叶青就在眼前,你的选择是?】
【选项一:亲上去。】
【选项二:推开他。】
【选项三: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喵~
第49章 ·最终抉择·2
金簪做出了选择。
这是一个似乎理所当然又似乎很突兀的选择。以至于系统罕见地沉默了。
“你不用走福王的这条路子了, ”金簪已经践行她的选项,笑道,“你应该直接开口。”
叶司殿一愣, 然而随后, 金簪就已经按住他的肩膀,仰起头,碰了一下。
软的, 温的, 拂过错愕而僵住的气息, 但气息也是温热的。
叶司殿错愕, 甚至完全陷入了呆滞中。手下意思想扶住她勒得恰到好处以至于显出劲气的腰,像是一瓣不知何去何从的桃花。
“你是想要这个吗?”金簪微微蹙起眉, 又露出笑, “你想找我要什么,最好直接和我说。你找福王要——你是指望福王到时候把我捆了送你府上吗?你不能指望他。”
叶司殿定了好半天的神, 后知后觉伸手触碰自己的唇。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我没想过这个可能。”
顿了顿, 他又说:“对不起。我想回家……但我的想法似乎在被同化。”
金簪:“有一句话叫做, 此心安处是吾乡。”
叶司殿:“此心安处是吾乡……好!”
一时间似乎无话可说了,两个人只是凝视而已。金簪没有过多解释她仰头去触碰的原因,叶司殿也没问。
这本来也是不必问的。
然而叶司殿忽然没过脑子:“皇上可能会调你去兵部,算是升官。但他只是为了让你做明面上惹眼的人,让他能腾开手, 一个个清算。”
金簪神色凛住,她郑重地点点头,目光也变得坚毅:“好, 我会小心的, 你也是。
叶司殿:“……”
叶司殿:“我有些后悔。”
金簪一愣:“后悔什么?”
叶司殿不答, 凝视金簪眼眸倒映中的自己,泛红的脸颊,近乎美人凶狠的神情,他怀疑自己的眼神会不会有如豺豹,但……好吧,气氛已经消退,不是适合亲吻的气氛了。
叶司殿叹一口气,细细说着:“是这样,皇上这一次是想……”
他说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找到原先的气氛.
金簪以前在边疆,边疆的山与水,养的是性情偏向鲁直的人,好心眼的好得很,待人淳朴和善,宾至如归,坏心眼的也坏得很,暗地里一刀砍下,直接让人头身分离。
但不管如何,边疆的人,弯弯绕绕还是没那么多的,厌恶了,械斗,暗害,目标明确。
京城就不一样了,黏黏糊糊的地方太多,似乎是好,又似乎是坏,金簪想到吴娇娇,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不知道她的文员还有没有当下去。于是她叹了一口气。
皇上的面容也模糊了,好感度锁了之后,他就只是下旨,没有更多交流,只能遥遥看着,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发旨机器人。
金簪站在兵部府衙门口,看着来迎她的各个人,内心颇有感触。
皇上下旨,让她空降兵部,兼领兵部侍郎职,新加一份主司的工资待遇。京卫名义上的将领还是她,不过具体诸事由梦卿代领。
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下这个旨意,皇上没说,金簪也没问。
兵部的那些人看起来却是内心有些盘算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个人下的命令,兵部所有在京的官吏都站在了门内的一进大厅,一百多人挤在一起,书卷气、松墨气、汗渍气息、香粉气息都混杂在一起,十分微妙,无端有逼人后退的感觉。
金簪确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过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混杂的气息,而是因为他们的目光。
高位的,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不善和审视;中位的,看向她的目光带着麻木和冷漠;低位的,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愤恨。
其他人的目光金簪看不懂,不过低位的人的目光,金簪还是能窥见一二。这种目光金簪在很多同学的眼里看见过,就是为了什么仪式消磨了时间,耽误自己打游戏/写作业/睡觉/谈恋爱……的眼神。
金簪暗吸一口凉气,看向为首的、带着慈祥笑意的人。
兵部尚书李尚书,与太后是本家。太后经前战后渐渐失去了权力,长住五福寺。李尚书似乎也有些心有戚戚。对导致他的权力出现变化的金簪,只能勉强挤一个慈祥笑意。
系统:【李尚书,因太后濒临倒台,现已加入福王豪华套餐。】
金簪:【咦?】
系统没理会金簪的沉默,又安静了下来。
金簪便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她就没那么熟悉了,不过零星也有一两个她眼熟的。是福王的人,能力寻常,品行不堪。
系统也不断发出提示。
【兵部侍郎,福王的人。】
【兵部主司,福王的人。】
【安主簿,谁的人都不是。】
【何主簿,银城何家人。】
【…………】
其实福王的人在其中不多,更多的人有着更多繁杂的势力,家族、商会、矿产、京令、北狄、南寇……各种各样的势力,几乎看着金簪脑壳疼。
金簪之前带过京卫,京卫好带多了,虽然也是各种势力的都有,但身先士卒展示力量,又悉心处理军中各项事务。京卫,终究时时刻刻可能面临死亡。在共同的威胁面前,她终究会、终究能,把兵带好。
但是兵部……金簪有些看不分明,她没有杀死他们的权力,甚至连降职处分他们的权力都没有,她来做什么?
上一个想让她来兵部的人是太后,太后带着一些荣养她的心态。
所以……皇上终究也要把她荣养起来吗?不对啊,现在领京卫的是梦卿啊,和她领兵权,没什么差别。
很奇怪,系统也很奇怪,突然多了些提示。
下一刻,终于把所有人都介绍清楚的系统开口解释了。
系统:【本系统有一种预感,你不会在兵部待太久。这些配角你也不会全盘了解。】
系统:【作为一个游戏,做好配角介绍,让玩家能更好进入游戏状态,是非常有必要的。】
金簪:【……好嘞。】
虽然系统的行为确实堪比喂饭了,不过金簪领情。毕竟她实实在在悟了一点。
兵部之前算是太后的势力,现在被福王接管,算是福王的势力。完全没有铁桶一块,还远着呢。
福王在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成太大气势。只是沉默的人太多,显得福王的声音在兵部都显得大声了一些。
金簪想明白后,对这些名为迎接实为赶客的人便报以善意的微笑。
金簪笑着喝骂:“李尚书好大的官威啊!”
李尚书还带着笑:“游侍郎何出此言啊?”
“我奉旨意来兵部视察工作,”金簪扬起下巴,“圣上之意,是要本官助兵部弃除淤垢,涤荡吏治,潜心时务,以助抗北狄,为百姓谋得安稳。你倒好,领着兵部一众官吏来迎,怎么,是你一人的官威不够迎我这个兵部侍郎,还是你蓄意想带这些人拖沓了兵部今日的案卷?”
李尚书的笑有些僵硬了:“本官好心来迎,如何就遭此猜忌?”
金簪冷笑一声,看向李尚书身旁的人,点名:“侍郎,你今日可有公事?”
那位福王的人听着,下意识是隐藏和不辩驳的心,语气便不由自主嗫嚅下来,说:“有……”
金簪昂着下巴,一副得志张狂的模样:“好了,既然有事,那你就去吧,何必在这耗着?”
福王麾下的侍郎是没有在此时争竞的心,不管心内如何腹诽,面上诺诺也就应下了。
金簪就看向其他人。
她毕竟久在战阵,目光迫人之处,不同凡俗,宛如寒刃,令人不住战栗。
又想到她之前赫赫扬名的战役,北狄亦为止震恐,又是皇上亲命,他们不由得都低了头。有的内心腹诽,有的内心赞许,也有的内心无所谓。
但金簪一说:“行了,都去吧,留尚书一个人迎我就够了。”他们没一个敢提出异议。
有的目视李尚书,但更多的,目视都没有,躬身一拜,就直接去了。
金簪看向李尚书,笑眯眯的。
李尚书的脸色,则不可避免的沉了下去。
金簪悠悠笑道:“太后已然安度晚年,你何必又要再争一把呢?——半途改道,他们也难以信服你。”
李尚书想反驳,但他的身边已经渐渐只剩一个文吏陪着他,这个人负责他的日常文书抄录,确实走不得。李尚书的脸黯淡下来。
金簪笑道:“介绍一下兵部的情况吧?”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李尚书终于还是低下头:“是。”.
金簪到了自己的行署坐好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梦卿亲自送了饭盒来。他如今一身戎装,男女已然难辨,不过大家都默认他是女子,对他径入行署的行为,更是一丝异议皆无。
更有个吏员——之前有给京卫送了粮草,因此有几面之缘——见着就不免想凑近乎,问着:“游大人天资卓绝,常人莫能及。光是御下之术,使婢女忠心不二的本事,就令人钦佩不已。”
金簪没有搭话,这毕竟只是寻常的奉承话,甚至不算高明。
吏员见着金簪虽然不答话,但也没生恼,试探着再说一言:“不知某可否请教一二?某的小厮啊,相比之下就简直是个眼神只黏在年轻小娘子的蠢夫。”
系统:【你此刻的回答是——】
金簪一愣,很快随着自己的心意说道:“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系统:【唉。】
金簪:【嗯?】
系统:【如果你说,“如果他们情投意合,没有会强迫小姑娘的地方,那做个媒人,助他成一门好亲事。他感念你的心意,自然死心塌地。”这才是满分答卷呢。】
金簪:【……啊?】
金簪自认自己也不是没玩过乙女游戏,但系统这频频喂饭,又喂黑暗料理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困惑。
像是看谜语人写的游戏公告(x)
梦卿一个眼神过去,那个吏员就麻利儿地走了。
行署里纷乱得很,一书架的材料都搬了下来,按顺序铺着,金簪已经迅速看了一部分。
上一任侍郎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离任仓促,东西都放着。梦卿见着,就撸起袖子,开始整理书架之外的地方。
都不说其他,书桌抽屉里就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梦卿一个个认真挑着,金簪抱着饭盒,笑道:“这种地方,正常不会放什么重要东西。”
梦卿道:“总要一样样翻过了,才能安心。”
金簪就由着他,自己抱着饭盒吃饭。
梦卿迅速把东西都翻了一遍,又绕着行署晃荡了一圈,见着没有问题,才松一口气,进来说:“确实没有问题。”
金簪就要笑,梦卿又点头道:“没有问题才是正常的,小姐威名赫赫,幸好没应皇上所邀。”
金簪一愣,就见着梦卿亮晶晶的眼神。他的眼神几乎能化为实质,说着:幸好你没成了眼神黏在皇上身上的蠢皇后。
金簪:【啧。】
梦卿接着温声温气地介绍京卫的情况,大体没什么变化,京卫们领了赏赐后,生活好过了不少,就算战争过程中有多少艰难困苦,同袍分离的事,但毕竟是胜仗,士气都提高了不少。
金簪就“嗯嗯”地听着,一边吃饭。梦卿说着说着,总是会禁不住带点对京卫将领的冷笑,对他来说,蠢货终究太多,该让他冷笑的。
然而梦卿的又一声冷笑就要发出的时候,压在了喉咙,化为了暗咳。
梦卿的脸有些呛的红,还有些惊恐,看着他的大小姐。
金簪不明所以,不过也察觉到外间的变化,便看过去。外间有着一位莲步从穿廊走来的人。
……一个美少年,柔美白皙,腰肢纤纤,束腰的绯色衣裳翩飞起伏,柳絮恰到好处地拂过他的天光衣袖,他将袖子轻拢,款款行走而来。
进得屋内,金簪一瞬间恍惚屋内因他亮了一度。
迎着目光,他羞涩低头,眼睫若鸦轻轻颤抖,怯声道:“奴为莲孺,尚书大人为赔罪,遣奴前来,为大人执帚。”
梦卿见着,想伸手去指又不敢,只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金簪。
金簪:【……这是什么东西,第五个攻略对象吗!】
【不,】系统道,【他不需要你攻略,只要你愿意,他就彻头彻尾是你的人了。】
第50章 ·最终抉择·3
金簪看着眼前的美少年莲孺, 颇有些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一开始祖母几乎逼着要给她定亲,后来艰难挣扎, 好赖闯出一点名堂, 太后就开始给她荐美娇郎。
到现在,同僚都开始给她送美妾了。看看,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金簪不相信有什么人, 会一开始就彻头彻尾地成为她的人。这是不可能的, 除却圣贤, 人皆有私心。
莲孺迎着金簪审视的目光, 开始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着他的来历。
很简单的来历, 自小逢战乱, 被父母卖为奴隶,因颜色姣好, 辗转到了南院, 训练了一年有余, 被李尚书挑中,作为礼物养着,更学一些诗书琴棋的本事。
原本李尚书是想给太后送的,但金簪来了后,李尚书改了主意, 于是美少年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殷切地望着金簪,金簪看着实在有些无奈。
一点兴趣都没有显然不可能,但她又觉得, 这种地位差距, 没有拒绝选择, 她就这般伸手,实在有些卑鄙。
金簪没犹豫太久,就看向梦卿,笑道:“这个人……归你带吧。”
莲孺身形一僵。
梦卿倒是习惯了,之前有新婢女新小厮的时候,也是归他带的。
不过带这种姬妾预备役,梦卿确实是第一次。
他应下,终究觉得这个地方没法呆了,起身告退。
莲孺犹豫地望了望金簪,见金簪已经接着吃饭,低下头,跟着梦卿走了。
室内重归安宁,金簪又松一口气,又有些想叹气。
她该怎么评价这件事呢?
就,没法评价.
金簪有所猜测,自己空降成为兵部侍郎,背地里估计不少腥风血雨。各种层面的都有。
不过年龄上的问题没有,且不说她更小的时候就力排众议带着京卫抵御北狄,她现在的威望已经足够让人无视年龄。单说年龄本身,说不定有她的同行十三岁就成了宰相级别的人物呢,她这算得了什么?
待了几天,金簪又有了新的猜测。
她还没做什么动作,只做日常事务,就已经有人露出马脚,显出他的立场。
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不过终究还是会露出苗头。毕竟兵部侍郎这个位置本身,就意味着一些权力,这个权力,总有势力想争夺到手。
金簪只按律法寻常处理,不过叶司殿偶尔带着圣旨来一趟,来一次清算一次,降职平调,种种旨意,有条不紊地发布。
叶司殿最终决定站在皇上这一边。
不知道叶司殿是权衡了利弊,还是因为她的劝说。或许是二者皆有。
福王的势力原本就有限,继承了太后的部分政治遗产后,才显出了些许声势。但在一道道旨意下来之后,渐渐开始显出颓势。
金簪是明面上的靶子,而攻击靶子的存在没过几个月就纷纷因为各种原因降职或平调。
藏得比较深的,也在被她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被一个个拽出来。
原本金簪还想过,为什么太后的势力能被福王继承,然而现在,金簪在想,会不会是皇上故意纵容的。
只有这样,势力才能被铲除得更彻底,更不留祸患。
铲除的过程,金簪甚至也只能窥见一斑,无法见得全貌。
之后的史书会怎么写这件事?如何评价?金簪不知道,无法揣测。
她甚至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连剧情都是以几乎快进的速度过去,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天气就热了起来。
兵部终于从上到下换了一批人,叶司殿终于减少了来兵部的频率。这意味着皇上的旨意差不多下完了。
夏夜温凉,时局渐渐平稳。
金簪躺在院中躺椅上,在沁凉的夜风和悠悠荡荡的摇晃频率中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中。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梦中,武明帝双眸平淡垂下,说话的语气也平静。他一身龙袍,然而龙袍很轻,在夜风中猎猎起舞。
“我在你面前,不以朕自称,但我确实是一个皇帝。会有身为帝王的权衡和选择,也会有强硬和妥协。”
武明帝,帝之一字,不折不扣。
金簪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她在兵部当靶子的几个月,说着平淡,过着其实也平淡。但三两时,她就能听说几件叶司殿差点遭遇刺杀的事,幸好叶司殿毫发无伤。
她自己倒是没遭遇过刺杀,可能是怕她身边带足了的亲卫吧。武将最不缺的就是亲卫了。
说真的,她之前当皇后的时候,日子比这和平多了。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武明帝的力量。
而现在,武明帝已经完整展现了他的力量。
福王势力在几个月内倾覆,再也没有问鼎的能力;兵部势力收拢,六部合为一体。兵力上,他也新提拔了包括她在内的将领,文治武功,轻描淡写中安定下来。
这是武明帝即位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他已经成功以少年帝王的身份,彻底掌握权柄。
所以,武明帝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呢?她祖母不管的吗?
并且,他就这样穿着龙袍来游府里,其他人没意见吗?会不会太明显了!
武明帝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月光如白绢扑撒肩头,衬得他面白如玉,温柔端方。他朝她伸出了手。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悦你。”
……金簪有些恍惚,她现在大抵是在做梦吧?
这时候系统也已经开口了。
【你现在与以前不同了。】
【你不是一个一战即退的武将,而是一个在兵部握有实权的官。虽然你的权力全数由皇上下令,由你在京卫的威望为地基,但你已经是文官了,清雅周正,仪态端方,矢志为民,立身立国。你现在的要求比武将多多了。】
【武将脱下盔甲,可以归乡;文官想致仕,正常都要等年迈。这种情况,如果武明帝依旧想和你在一起……你不好奇他会怎么做吗?】
【——你知道的,他不会让你免官。】
金簪:【他的好感度条不是锁了吗?】
【他的好感度是锁了没错,但是可以换啊。把其他人的好感度条锁起来,换他的好感度条解锁——你要知道,这是晋江系游戏,必须得1v1。】
金簪:【……可真行。】
【切回正题,你现在有两个选项。】
【选项一:牵手。】
【选项二: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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