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辞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里夹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
余然转身就打算走，却又被叫住了步伐，“别走，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来找你是因为……”
她停下脚步，看沈路辞仍站在原地试图解释些什么，突然就体会到一种大人看小朋友的无可奈何，于是替他补充了后半句：“因为你也是‘鬼’？”
沈路辞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话：“你早就知道了？”
余然不答反问：“所以呢？”
他语气坚定：“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商量个计划。”
“不必了。”余然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我会处理好的。”
沈路辞没料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沉静地看了会她，才劝说：“鬼阵营最好不要分头行动，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她刚想开口，却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是鞋底踩在地面却不小心挪动的声音。
余然眼中划过一抹凌厉，准备发动瞬移，却见沈路辞更快一步行动。
他抬手朝响动的方向一指，一道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疾速飞出，化为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圈困住了暗中偷听之人。
“自己走出来，不然我不保证这团火会不会烧到你。”他一改方才踌躇不定的样子，微眯起眼，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居高临下之意。
那人趑趄着从转角处缓缓迈出，环绕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是张玥。
她一脸惶恐地看着前方二人，对视之间，阴沉的冷意直钻进心里，她暗道不好，急忙辩解：“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想找齐思思说几句话，结果，结果……”结果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撞破了两人是鬼阵营的秘密。
沈路辞侧瞄了一眼余然，话里寓意深远：“她是个路人。”
余然正视了会不断求饶的张玥，失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兴趣，“我不插手，你随意。”
她这次也懒得遮遮掩掩了，正欲释放技能离开这里，突然一道刺痛径直打入后脑勺。
张玥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趁她不备发动了一个b级的【精神之鞭】技能，不曾警戒的状态下，即便是身体经受强化之人也会遭遇精神层面的创伤，严重者则会陷入持续的崩溃与错乱，最后不治而亡。
这道精神攻击虽然丁点未伤及余然的大脑，但是却一下子打飞了她酝酿一天的睡意。
余然混沌而疲倦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先是有些不可置信于背后的挑衅，接着一脸轻蔑地转过头看着张玥，冷笑一声，“你今天很不走运。”
她说话时还相隔张玥几米远，下一秒残影闪过，她俯身凑近对方耳旁，不明意味地冒出一句话：“今天是进入副本的第几天？”
张玥战战兢兢地回：“第……第二天。”
说完就听她循循善诱地问，“都第二天了，你们竟然还活着，知道是为什么吗？”
余然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黑色卡牌霎时夹在两指之间，隐隐的金光流动在卡牌表面。
张玥顿时惊恐地看着那处，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是……”
余然将手中的卡牌朝前方抛去，虚影一晃，卡牌迅速幻化为一颗小巧的黑色骰子，随后她抬手向虚空一抓，力道迅速而精准，骰子已稳稳握于掌心。
她沉默地低头看向那双攥紧骰子的手，语气中有几分说不明的黯然：“留你们到现在，是因为我看腻了尸体。”
五指徐徐张开，黑色的骰子静置掌中，立在上方的是一个罗马数字五。
“这枚骰子有十二面，你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选中十二，但就如我所说，你今天真的很不走运。”
张玥紧张地抿了抿唇，没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然而刹那间，一股撕裂的剧痛从腹部传来。
张玥骇然地将眼神一点点下移，发现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无数双乌黑的利爪从洞中伸出，尖锐而狭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身体，并在其中用力朝不同方向撕去。
“啊！！！”
张玥凄厉而怨毒的惨叫贯穿了整栋教学楼，她被那些穿越虚空而来的怪物大肆扭扯，黏连的器官四分五裂，最后整个人慢慢拖入到洞缝中消失殆尽。
教学楼内恢复了最初的静谧。
余然收回了卡牌，神情不明地站在原地，过了半响，才迟缓地抬起头，察觉到一旁的沈路辞正凝重地望着自己。
她的体内传来一阵虚弱的乏力，似乎是刚进入游戏的身体无法承受使用高等级技能的负荷，眼前之人逐渐变成了叠影。
沈路辞没意识到她状态不对，肃然地问：“那是ssr级技能卡【掷骰人】吗？”虽然是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技能卡在论坛的卡牌手册里名列第九，持有者能随时随地掷出一枚命运骰子，掷骰的同时，其点数会和目标对象的命运牢牢锁定，从数字一到十二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死法。
这是项一经使用必有人死亡的诡异技能，唯一的破解之法是提前打断掷骰的动作，而之所以才排到第九名，是因为它的释放对象只能针对单人，不能群攻，且每次使用后具备一定时间的冷却。”
余然强撑着眼皮，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她看不清脚下的道路，耳边却还能听见沈路辞不停唠叨的声音，刚迈开脚，就在天旋地转间没了意识。
—
【死亡倒计时：5天】
余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装修豪华的房间里。
她的头没那么疼了，昏迷的时间里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打量四周，这是一户私人卧室。
她微微蹙眉，只记得失去意识前耳旁回荡着一道惊诧的呼唤。
“你醒了。”沈路辞推门而入，却站在门旁没有走进来，“你的衣服是家里的保姆npc帮你换的，你身子过于虚弱，昏迷的时候按医生嘱托给你输了袋葡萄糖。”
余然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昏迷的期间沈路辞叫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多谢。”
他低声笑了笑：“别谢我啊，这都是npc做的事，我也没费什么力。”然后走到一旁桌子处，缓缓把餐盘放下，“早上煮了碗粥，正好你醒了，趁热喝吧。”
余然惊讶：“已经早上了？”
沈路辞点头：“早上六点，去上学来得及，一会一起走。”
余然：“好。”
她看了看远处的粥，脚下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但空荡荡的肚子此时叛逆地叫了叫。
沈路辞眼里浮现几分促狭：“怎么，要我把粥给你端过来？”也没等余然回话，就兀自拿起了碗，“来吧，小爷我勉为其难地喂你喝。”
余然：“……”
沈路辞把碗一递，转身又过去拿咸菜和包子，他喜欢吃荤的，把吃的往餐盘上一放，拿过来坐在余然旁边一同吃早餐。
余然双手接过了碗，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口里多了些甜味，身体内也逐渐生起暖意，连带着紧绷的情绪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还记得上次有人给她煮粥是十年前。
父母还在世的时候。
她忽然仰头望着沈路辞：“张玥，死了吗？”
沈路辞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以为是昏迷久了意识还不太清醒，“死了，还剩六个。”
听到本就肯定的答案再次被确认后，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沈路辞趁热打铁：“昨天那个情况，幸好是我在旁边，不然要是被凶手和路人看见了……”
余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组队吧。”
沈路辞还没讲完准备好的说辞，就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转变，于是接连问了两次：“你同意了？为什么啊？”他觉得余然不是会轻易动摇内心决定的人。
余然突然笑了笑，拿勺子敲了敲碗边：“因为这碗粥。”
沈路辞怔然地看着她面上浮现的笑意，启了启口，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余然喝完粥把碗放在了餐盘上，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霍然间想到一件事，“你们这几天说的论坛，具体指的是什么？”
沈路辞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你不知道论坛？等会，你是新来的玩……”玩家两个字放在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他随即联想到了什么，“难怪没在积分排行榜上看到你，像你这种水平的早该冲进前一百名了。”说完又意识到好像哪里有矛盾。
她是新手玩家怎么会有传说级别的卡牌？
余然没想瞒着他，但也觉得自己身上的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不是新手，你可以暂且认为我是失忆了。”
沈路辞深看了她一眼，没多过问：“论坛是在副本外休息区才能启用的系统功能，所有人都会在里面交流一些情报，像我刚刚说的排行榜就是在论坛里由管理员统计的实时榜单。”
余然简单地“嗯”了一声，又失去了询问下去的兴趣。
“总之你出了副本就知道了。”他止住了话语，转而伸出一只手，“我叫沈路辞，现实世界的本名。”
另一只手微顿了顿才与其交汇，相握之间，她的指尖传来病态的冰冷，却随即被另一手的温暖紧紧覆盖。
她简短回复：“余然。”
骄阳笼罩在汪洋与冰山，天寒地冻融化于朝晖的浴照。
这仿佛印证了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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