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爸他……老言他自杀了。”
季杰这句话被炸了个五雷轰顶。
他手中捏着言落的手机, 在休息室里坐立不安,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
言落与言国良的关系,季杰多少知道些, 同事们私下若是说起言国良, 都是一声叹息, 为言落感到无奈。
他怎么就摊上个那样的吸血鬼呢?
这个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言落, 显然不合适,但不告诉他,万一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可怎么办……
这时, 电视机屏幕上漂亮的女主持人在说:“, 接下来第一位出场的,是大受年轻人喜爱的顶流歌手, 言落。言落将为大家带来他出道的第一首原创歌曲, 那一年夏天。”
主持人笑容满面,右手作出请的姿势:“让我们掌声有请言落!”
观众席随即响起尖叫声和热烈掌声。
言落从升降台下边缓缓升出地面,淡定从容, 面带微笑, 他本如月亮孤高,但此刻被灯光烘托出缤纷绚丽,既夺目又遥远。
整个都舞台交给了他,台下霎时静了, 人们伸出了洗耳恭听的耳朵。
言落向乐队老师点了下头, 前奏便随之响起。
他安静地唱, 情感充沛, 声线迷人。
许多人喜欢这首歌, 但人们都把它当成一首情歌来听的,而其实这首被误以为是情歌的歌, 其实写的是童年时期的男孩对母爱的渴望。
他的声线很特别,清新中带点儿伤感,辨识度非常高,另外高音在他这儿,似乎没有极限。
电视机前的季杰都听得沦陷了,忍不住跟着哼,几乎忘了那通要命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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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粒吃过晚饭,又坐回画架前激情创作。
这时手机收到周觅甩来的音乐颁奖典礼的直播链接周觅附言:男神上线,快来舔屏吧宝。
桑粒:……什么鬼?
周觅:言落第一个出场耶!快看!再不看他唱完要下台了!
桑粒这几日全副心思都在画画上,拿手机除了必要的与身边人交流,余下的便是看视频练习唇语。
网络上其他的消息她都没怎么关注,都不知道言落参加的颁奖典礼是直播,也忘记了是今天这个时间段。
点开链接,桑粒捧着手机窝到沙发里。
首先映入眼帘不是言落的容颜,而是密密麻麻的弹幕。
{我耳朵怀孕了嘤嘤嘤}
{老公好帅好帅啊啊啊}
{言神从没让我失望过}
{啊啊啊好心疼}
{听得我想落泪}
{好爱他琥珀色的眼睛}
{当年就是听这首歌入了言的局}
{言落我想给你生孩子}
……
这些网友,能不能矜持点呀……
桑粒关闭弹幕,开始认真看言落的演唱,她听不见,只能用眼睛用力地看他的每一个肢体动作,和他细微的表情和眼神。
以及屏幕上的歌词:
那一年夏天
她漂亮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感到春天的花提前盛开
冬天的风雪不要再来
然而我梦醒
她已消失不见
空留一屋惆怅
折断了我向往的翅膀
……
这首歌桑粒记得应该是听过的,但歌词一句也不记得,现在看这歌词,感觉好陌生。
言落在台上好自信,好耀眼啊……
他果然是为舞台而生的人。
看着看着,桑粒由最开始满心欢喜的欣赏,变成了被他的光芒所刺痛。
一种油然而生的距离感横在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对啊……
他是千万人甚至上亿人拥护的明星事啊!
他那么光芒万丈,璀璨夺目,岂是她能配得上的……
以往也不是没看过言落在舞台上的样子,可是可是,那时候的她真的就是单纯的欣赏啊!
可现在……好吧,是她想多了。
哎!不看了。
桑粒默默退出直播链接,目光幽幽地投向画架上的画——男生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支着地面,扭头向画面外的女生说:“过来,我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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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落推开休息室的门,尚未将门关上,季杰就着急忙慌弹过来,一脸担忧地对他说:“言哥,刚才有个电话打进来,一个女的,说你爸他……自杀了。”
言落愣了一瞬,感觉脑子里嗡嗡响。
他隐忍地咬咬牙,闭了一会儿眼,再睁眼时,眼睛与思绪都清明起来。
“手机给我,”言落伸手接过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眼睛盯着那串一看到就起生理厌恶的号码,“有没有说他在哪里?”
言国良的号码,在阅山居的时候,被他拉入黑名单,可后来想想还是忍心,没多久又把他放了出来。
“啊……”季杰一愣,手摸了下后脑勺,回答道,“没说。”
言落紧抿嘴唇,转身要走,身后季杰又担忧地问:“言哥,你去哪?”
言落回头:“我去看看他。”
“那等下要领奖怎么办?”
“有奖你就帮我领吧。”
言落的左脸上,化妆师给他画了孔雀绿的一撇,这样出去见人可不太行,季杰于是提醒他要不要先去卸妆。
言落也意识到了,手在脸上摸了摸,又低头将衬衫胸前的那根羽毛取下来丢给季杰。
随后转身去洗手间,双手捧着冷水洗脸,直到把脸上的妆全洗掉。
脸上皮肤被搓得发红,水沿着优美的下颔线滴下来,他任由水滴在领口,视而不见。
言落胸口起伏,抬眼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恶狠狠的。
“言老师?”李炯推门而入,见到言落把脸妆都洗了,连忙说,“怎么把妆洗了,等下还得上台领奖呢。”
言落缓缓转头看他一眼,又伸手去抽几张纸来擦脸,再将纸揉成一团,丢件垃圾桶,方才对李炯说:“我有事得走了,有奖就让我助理代领吧。”
李炯:“啊这个……”
言落没打算和他详聊,说了声“抱歉”,便径直走掉。
司机在外边候着,忽见言落行色匆匆地走来,他满心疑惑地看着言落,问:“这么快要走啦?”
言落应了一声,两步跨上车,一坐下便拨打出那串号码,对面很快接起,是个女声,言落知道她是谁。
“他在哪?”他语气冰冷。
“……在家。”女人平声回答。
在家?
那就是死不了。
指定是又在演……
言落沉默一会儿,直接挂线,转而对司机说:“老江,去言国良那儿。”
老江狐疑地应声,也没敢多问,连忙启动车辆前往。
从录影棚到言国良家,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车程。
言落心里燥烦难耐,一会儿将衬衫纽扣解开两个,一会儿又将衬衫袖子挽得老高,手指燥意旺盛地敲击座椅扶手。
妈的!
言国良这个作天作地的寄生虫。
他言落竟然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年,言国良被施晓萍抛弃,本是受害者的可怜形象,可他却也跟施晓萍一样,把两三岁的孩子当作烫手山芋,不肯独自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最终把年幼的言落推到了外婆家。
直到言落高中毕业前,一直声称在北京工作的言国良,统共就去惠城看过他三次,抚养费大致也就给过那三次。
等到言落长大成人又声名鹊起时,言国良便紧巴巴地频繁出现在他眼前,慈父般对他嘘寒问暖。
自小渴望父爱母爱的言落,就那么单纯地上了他的当,对他心软,给了他好脸色,然而言国良的最终目的,只不过为拿他当提款机。
言国良住的房子虽也是租来的,但房子比言落家大多了。他从言落身上收割来的钱,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大手大脚包养女人。
还逢人便说,他有个非常有出息的当明星的儿子,他言国良这辈子什么也没有,但有这个儿子就够了,骄傲。
走进言国良的住所,言落即刻感觉自己又一次上了他的当。
满桌好菜吃着,小酒喝着,哪像要寻死的人?
与言国良同居的女人叫刘梦捷,长一张狐狸脸,看着挺年轻,不到三十的样子,却愿意跟言国良这个五十岁的伪大款厮混。
“哎呀我儿子来了,”言国良弯着腰站起来,有点低三下四,摆出慈父的好脸色,“还没吃饭吧?快来,坐下来一起吃饭。”
言落横眉冷眼,气势如虹盯着他,口不择言:“不是要自杀吗?吃什么饭啊!当我闲得没事,耍我玩啊?”
言国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辩解道:“那不是没死成么?你真要你老子死了你才高兴吗?”
刘梦婕急忙作证道:“是真的,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老言的血早就流干了。”
言落盯着言国良手腕上草率的绷带,冷笑一声。
寄生虫活得多滋润,怎么会舍得死呢?
“行接着演,”言落倒退两步,像是要走,又停下脚步说,“反正以后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没有真死就不用通知我了。”
言国良忽然暴怒,一拍桌子,叫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老子花儿子的钱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给我养老,没有老子,哪有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吗?!”言落咬牙切齿,“养老?你不配!”
“你……你……”言国良伸手指指着人,半天你不出后半句,但手腕上的绷带在他手指点点时,松了,掉下来了。
白白胖胖的手,手腕完好无损。
言落看着他不尴不尬的手,没有丝毫意外。
怒发冲冠的气氛在双方沉默中渐渐平息。
良久,言落平静地说:“言国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管你管得还少吗?另外你再扪心自问一下,我小的时候,你管过我吗?”
“你不是想要我给你养老吗?没问题。但今天我把话说明白了,我可以给你养老,但不会多给你一分一毫,不会给钱你买豪车,更不会给钱你买豪宅,也不会给钱你包养女人。”
“听懂了吗?多一分都不会给!你爱怎么花是你事,但每个月你只能固定得到那个数,要死要活你自己看着办,别动不动就拿自残来威胁我。”
语气平淡,态度却是坚决,不容置疑的。
言国良看出,这个儿子这次心是真的硬了。他瞬间没辙了,他明白这些年用的伎俩,如今在言落这儿已经失效了。
他颓然坐下,说不出话。
刘梦婕眼见形势不好,斗胆出声:“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嘛……”
言落一记冷眼飞过去:“我劝你,过主吧。”
刘梦婕:“……”他说得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是我瞎编的
第22章
经过这一通了结与宣泄, 言落回到车上时,感觉心情舒爽了不少。
他没再去典礼会场,而是直接回了家。
一到家, 拿了睡衣就直奔浴室, 他迫不及待把上台穿的那一身脱掉。
不久, 言落从浴室出来, 查看手机看到季杰发来的奖杯照片。
三个奖杯,一个是《听见》单曲最受欢迎奖,一个是《那一年夏天》金曲奖, 再有一个是最受欢迎男歌手奖。
每年都拿将, 此刻面对这几个奖,言落心无波澜, 随意看了两眼就退了出来。
微信列表里一溜的未读消息, 是圈里圈外认识的人发来的恭喜消息,纪长枫也表示了恭贺,言落一一客气回复。
五人群里有人艾特他, 他也看了两眼, 当即发现群名刚被周觅改为:言落亲友团。
周觅@言落:恭喜你啊言神,拿了三个将哦。我看季杰上了三次台,后面都有点不想上去的感觉了哈哈哈。
言落:谢谢!
季杰立刻冒出来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 你别瞎说啊!
钟天然:同意@周觅, 我也感觉是。
钟天然:言哥唱完歌就跑了么?怎么自己不上台去领奖啊?
周觅:对哦, 奖都不亲自领, 是干嘛去了?难道还有什么比领奖更重要的事?
为了阻止大家探究言落私下跑去干什么, 季杰决定用金钱让他们的思路劈叉。
季杰:咳咳咳……我给大家发个红包高兴一下。
季杰:[恭喜发财,大吉大利]微信红包钟天然第一个抢。
哇,
0.09元。
太少了,钟天然都不好意思说谢谢。
周觅第二个抢
嗯?2.50元。
季杰你耍我呐……
没人对季杰说谢谢,不走心的表情包都没有一个。
周觅@桑粒:宝,出来抢红包啦。
季杰看了下被抢金额,心里直叫屈。
他可是发了一百块钱呢,谁让他俩手气那么差。
桑粒窝在床上,本是在看视频练习唇语,这时点进群里看了看,却没什么热情和大家聊。
言落拿奖,她也替他高兴,可是……
他越成功,离她就越远,就越像天边的像璀璨星辰,让人可望不可及。
桑粒盯着群聊,落寞地出神,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手心一阵酥麻感。
她定睛一看,是言落发来了私信。
言落:在忙么?
犹豫片刻,桑粒打字回复:没有。
言落:那怎么不说话呢?
他的意思是大家都在群里为他高兴,只有她一声不吭吧。
桑粒漂亮的眼睛滴溜一转,随手打字扯出个小谎言:啊我才看到群消息,恭喜你啊,一下子得三个奖诶。
言落:以为我就为了跟你讨声恭喜吗?
感觉他有点奇怪呢,不然还能有什么?桑粒有点没好气地打字回复:那不然呢,总不会是要跟我讨红包吧?
言落轻笑了一下。
桑粒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发红包也可以,不过我发得起的金额,只怕言老师看不上。
怎么感觉有点撒气成分在里头呢?言落微笑的嘴角缓缓垂下,犹豫地打字发送:桑老师是不是心情不好?
啊……很明显吗?
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回头看,桑粒觉得刚才说的话好像是冲了点。
垂着眼,她缓缓打下否认的字眼:我、没、有。
言落闭了会眼,今晚跟言国良的矛盾霎时又在脑海里折磨他,他忽然发现心情不好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他非常需要有个能听他倾诉的人。
良久,他在与桑粒的对话框中,输入删除输入删除……
好半天,桑粒才终于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我有些不开心的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树洞?
所谓树洞,其实就是情绪垃圾桶。
换作是别人,失聪的桑粒是绝对不接受的。因为她感觉眼下的自己,已经充满了负能量,实在无能再做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可是对面的人是言落诶。
他不开心,她怎么能不管?
桑粒于是说上网搜索:如何哄男生开心?
结果搜出来的答案不是抱抱他,就是亲亲他,要么就是对他撒娇……
这个……她好像不行。
于是她放弃寻求帮助,简单打字回复:嗯,你说。
等了很久很久,言落一直在输入,然而许久也什么都没发来。
桑粒盯着对话框上,莫名感觉到言落的痛苦纠结。
果然,对方痛苦地停止了输入,随后他打来了视频通话。
桑粒紧张了一下。
日常见面说话倒还好,但视频通话会让她感觉压力倍增,况且……
她听不见啊。
他是忘了她听不见吗?
不是。
就是因她听不见,言落才决定视频通话的——
所谓树洞,不就是只管倾诉,不要回答吗?
桑粒兵荒马乱地下床去照了照镜子,拿手快速地刨了刨披散的头发,确认了自己当下的状态还能看,她才又坐回床上,接起视频通话。
啊他穿着睡衣,头发还带着湿意,好性感,想撸他头发……
她脑海突然浮现周觅发来的那句“男神上线,快来舔屏吧宝”。
桑粒被自己的歪念头尬住。
片刻后,她默默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也穿着睡衣。
她懊悔,应该先换身衣服的。
言落很上镜,在视频镜头里,给她一种清冷的距离感,没了真实见面时,给她的那种温吞暖阳的感觉。
僵硬地笑一下,桑粒说了声“嗨”,紧接着她解读到,言落也说了声“嗨”。
她看言落身处的地方是个客厅,他手机镜头的角度倾斜,背后能看到半张吧台和开放式厨房。她于是问:“这是你在北京的家吗?”
言落点头,但一会又说:“其实算不上家,是租来的房子。”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话被桑粒解读得八九不离十,只看到桑粒认真地看着他,并微微笑了一下。
“好了,”桑粒英勇就义般说,“我准备好当你的树洞了,你开始吧。”
言落反而怔了一下,这会儿感觉把人拿来当树洞,似乎不太礼貌。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决定把他的郁闷统统倾倒出来。
于是桑粒从言落断断续续的伤感诉说中,大致解读了他悲哀的童年,他和他父母的边缘关系,他对同母异父的弟弟的愧疚,他痛恨他那个无赖般的生物上的父亲,也怨恨那个抛弃了他的亲生母亲。
还有爱他的外公外婆,如果没有外公外婆充满爱的教育,他不知道自己会败坏成什么样。
还有舅舅,舅舅也很好,出资支持他学了乐器。
好可怜的言落。
真的真的好可怜。
然而,有伤痛的言落,让桑粒感觉很可亲。下一刻,桑粒愕然,内心暗道:“我这是什么毛病?”
桑粒定定神,紧紧看着屏幕上的言落,随后看见他咧嘴笑了一下,解读到他说出来的话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桑粒见他笑,也跟着笑,然后又拿出幼儿园老师对小朋友的那一套,笑说:“言落同学很棒,今天又能得到小红花啦。”
言落又是笑,转而切出去,在聊天框打字发送:桑老师又要拿小红花哄我?
桑粒也切换到聊天界面,打字回复:嘻嘻,那言老师要不要呢?
言落毫不犹豫回复了个“要”字。
桑粒勾起唇,打字回复:不过暂时给不了你,要等你下次来阅山居,再给你补上。
这是在跟他约下次会面了?
他脑海里浮现离开阅山居时,上车前往阳台望的那一眼,那一眼看到的桑粒,是一个真情流露的单纯少女。
顿了顿,言落单手打字发送:你这么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怎么办?
这一句让桑粒心里感觉好甜好甜,如同网恋一般,她充满放肆的胆量,手指自动打出一句直白的勾引:那你就快来呀。
等待片刻,言落回复:嗯我尽量。
哇他这是答应会来了吧。
桑粒甜得笑出了声,笑完才反应过来,视频还没关掉。
啊救命!
被他听到了……
果然,他发来一个问句:在笑什么?
桑粒手忙脚乱关掉视频,面壁半晌后方回复他:没什么。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这样了,晚安。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晚安”。
好像网恋啊!
哦原来网恋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桑粒开心得又是捂脸,又是捶枕头,又是忍不住拿手机将对话重温几遍。
啊她感觉自己要被甜死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
桑粒愕然抬头,见钟天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桑粒急忙将手机屏幕按灭,红着脸对他尴尬一笑:“怎、怎么了?”
钟天然没带手机在身上,便直接说:“爸带了雪糕回来,要不要一起下去吃?”
他本不指望桑粒能明白,但没想到桑粒很快就接口问道“雪糕吗?”
卧槽!
钟天然惊愕地看着桑粒,结巴道:“姐你你你能听到?”
桑粒摇头说:“听不到。”
钟天然:“……那你是会读心术吗?”
桑粒一脸好心情的笑,就是不回答钟天然的问题。
钟天然说想吃雪糕,下午钟老板去市区时,应他要求去超市买了大桶的雪糕,回来放在餐厅的冰柜里。
餐厅晚市收了,没外人在。
厨房帮工张姨在后厨洗盘子,服务员小蓝眼睛红红的,桑妈妈坐在小蓝旁边开解她,钟老板在另一张桌子跟九叔闲话,一边泡功夫茶。
钟天然径直去拿雪糕。
桑粒坐到小蓝对面,看了看凄苦的小蓝,又去看桑妈妈,眼神在问她这是怎么了?
桑妈妈回望桑粒两眼,欲言又止。
说了她也听不见呐,桑妈妈忍不住内心的一声叹息。
前些天,桑妈妈答应要帮小蓝做主,然而今晚她给小蓝的母亲打过电话后,才发觉自己太过天真。小蓝的家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愚昧至极。
她跟对方说,小蓝年纪还小,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结婚这件事是不是应该过几年再说。对方反问她是小蓝什么人,让她别多管闲事,她自己的女儿,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电话里双方就这么火药味十足的吵来吵去,吵得一旁的小蓝听不下去,冲着电话里的母亲哭喊:“你要再这么逼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对方却依然不饶人:“行啊有本事你死去啊,你死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都学会联合外人来对付你妈了,想死就死吧,没什么可惜的……”
桑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伸手直接挂断电话,转而开始劝小蓝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钟天然端来两碗雪糕。
桑粒接过钟天然递来的一碗,低着头默默地吃,把身边的人都屏蔽在意识之外。
雪糕清甜丝滑,透心舒爽,美味至极。
她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划拉手机,见高中同学的群里有几百条未读消息,顺手点进去,一看是在讨论言落今晚的演唱和得奖的事,全是崇拜夸奖的好话。
桑粒与有荣焉似的,翘起了嘴角。
钟天然坐下,大口大口地吃雪糕,吃了几口后抬头,像才发现小蓝似的,不太真诚地对她笑说:“小蓝姐,要吃雪糕吗?”
作者有话要说:
网恋吗?我是桑老师嘻嘻嘻
第23章
临睡前, 桑妈妈到桑粒房间来看她母女俩平等坐在床上,很交心。
桑粒把头枕在桑妈妈厚实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问她:“妈, 小蓝出什么事了?”
桑妈妈侧头望她一眼, 拿手机发语音回答她:“她家里为了给她哥娶老婆, 就收了人家的彩礼, 逼着她回去嫁人。”
桑粒看了消息,挺无语。虽然觉得小蓝好可怜,可似乎她无能为力, 无法提供帮助。
她怔怔地想, 这世界上果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父母,譬如言落的父母, 譬如她自己的父亲……
一个会对老婆家暴的男人, 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吧?
好父亲怎么可能在女儿面前家暴她的母亲?
尽管只有一次,也不能容忍。
幸好桑妈妈当机立断,才不至于遭受第二次, 甚至更多次家暴, 也才有机会和钟老板走到一起,重获幸福。
桑粒真心觉得,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最好的妈妈。
那一次, 关志勇跟狐朋狗友去澳门, 被下套把家底输得精光, 回家就拿桑妈妈撒气, 怪她不旺夫。
桑妈妈顶了他几句, 他就疯狗一样,失控地对桑妈妈拳打脚踢。
十五的女孩哭喊着求爸爸别打了, 她扑过去想护住妈妈,却险些一起挨了打,幸好妈妈眼疾手快护住了她。
那以后,她就跟随妈妈搬离了那个家。
后来,关志勇在桑妈妈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发誓不会有下次,请她给他一次机会。
桑妈妈沉静地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放过我,也放过孩子吧,如果你还想挽回做父亲的尊严,就请你放过我们吧。”
之后不久,他们离了婚。关凌也在高一的暑假时改名换姓,变成了桑粒。
桑粒把脸在桑妈妈肩上蹭了蹭,悄悄抬起眼细瞧桑妈妈。
她发现妈妈尽管已经有中年人轻微的发福,但其实依然很美丽。
桑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是闪闪发光的美人呢。
桑粒长得像妈妈,看一眼就知道是亲生母女的那种像,但桑粒又比桑妈妈年轻时更精致些,身高也更高一些。
再一想,关志勇的职场其实还算得意,职位做到了高管位置,也算斯文得体的人,可惜……
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桑粒怜惜地伸出双手搂住桑妈妈,低低低说:“还是我妈最好。”
桑妈妈轻轻拍着她的手,微笑着没说话。
“妈,”桑粒说,“你之前不是让我去做手术吗?”
“现在我觉得,还是去做吧,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了——妈,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桑妈妈扭头看桑粒一会儿,随后拿手机发语音说:“傻姑娘,你是妈努力生活的动力啊,怎么会是负担呢?”
“那个手术如果你真想做,也可以去做,不过还是再等等吧,等陈医师的治疗结束了再看,说不定陈可以治得好呢?手术的话,毕竟有风险,能不担那风险就尽量不要。”
桑粒看了消息,又把头靠到桑妈妈肩上,闭了眼,乖巧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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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落的工作室,配备很简单,当初是纪长枫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原本给言落安排了一间办公室,但言落表示自己不需要办公室,慢慢地这间办公室变成了一个陈列室,专门用来陈列言落穿过的演出服,挂了满满两个陈列架。
纪长枫给他自己也安排了一个办公室,用来接待访客,业务洽谈。
外边公共区域,有一排展示架,用来摆放言落的各种奖杯荣誉,墙上还挂两把吉他,中央的空间摆一套大会议桌,靠里一套黑色真皮沙发配一茶几,角落处还有一开放式茶水吧,除此之外就是门口的前台了。
前台的女生,大家都喊为麦麦,是个时尚达人,穿着打扮比言落更像个明星。
比如今天的大热天气,她硬是要穿一对闷脚的马丁靴,身上穿吊打底连衣裙,外边再套件春秋款的牛仔外套。
外套扣上一个扣子,必须是错位扣,好把原本齐整的衣摆,扯出不规则感来。
原本合身的凹出不合身的感觉来,这样才算时尚。
麦麦也深谙时尚道理——时尚就是反季节穿着,反正跟天气对着干就对了。
工作室只有麦麦是按点上下班的,其他人都是弹性工作时间。
麦麦上班时间是九点,不过麦麦今天迟到了,快九点半才来开门,但没有人在意。
麦麦嘴里含着半口肉包子,从柜台里抬起头,一眼看见言落。
几日不见,男神又变好看了呢……
见言落走进来,麦麦忙站起来,口齿不清地喊一声“言哥早。”
言落淡淡回了声“早”,就径直往里走。
言落住的地方离工作室虽不远,但他若要过来工作室,一般都是司机去接过来的。
季杰与言落住同一个小区,因此一般都是一起过来。
麦麦咽下嘴里的包子,拿纸擦了擦嘴,小跑着跟过来,殷勤地说:“言哥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早餐呀?”
“不用,季杰去买了,”言落往纪长枫办公室望了眼,见里面没人,他便随口问了句,“老纪还没来?”
“嗯,他昨晚陪他岳父喝酒,喝多了,今天不知道几点才来。”
言落点点头,没说什么,往前几步随意在会议桌前坐下,手机搁在桌上,人懒懒地往椅背一靠,转头对麦麦说:“帮我冲杯咖啡吧。”
他昨晚又是缺眠的一夜。
麦麦活泼地应声,转身去茶水吧旁,边哼着歌边冲咖啡。
与其说麦麦来这儿工作,不如说是来追星的。毕竟她一个北京土著,跨区跑来这儿工作,还得自己租个房,得不偿失。
不过,要不是她跟纪长枫有点土著的裙带关系,想进来也是没门。
麦麦把香喷喷的咖啡摆到会议桌上,忽又想起什么来,便跑去前台处,随后取来一份已开封的小包裹。
“言哥,这个是品牌方寄过来的试用品。”
言落伸目光看了眼,是DC品牌的男士洁面乳,他拿一支在手里反复看,看完了又放回去。
“先放着吧。”
麦麦又活泼地应声,将包裹拿走,找个位置收好。
言落歪身靠着椅背,伸手捞来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下意识就点进微信,又下意识地点进桑粒的头像。
他一眼发现,桑粒换头像了,换的是一朵红色太阳花。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下一秒就去搜索框输入三叶草搜图,然后,他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朵翠绿的三叶草。
算是一种呼应吧。
紧接着,他把桑粒的昵称备注改为:桑老师。
犹豫半晌,言落在对方框打字输入:桑老师今天有去做理疗吗?
桑粒很快回复:在去的路上啦。
“早点来啦,”季杰忽然出现,将打包来的早点放在会议桌上,边摆出来边说,“言哥,吃完得去自然保护局,那边说拍摄时间提早了些,让我们尽量早点去。”
要去拍一个关于珍爱水资源的公益性广告,是老早之前就答应下来的,言落记得。
他本还想给桑粒发一句什么俏皮话来的,但思绪被季杰打断,一时兴致缺缺。
放下手机,言落端起咖啡嘬两口,又放下,接过季杰递来的筷子,夹一个热乎乎的虾饺来吃。
“嗯……”言落若有所思,咽下嘴里的食物,问“接下来几天呢?有什么工作安排?”
季杰眼睛朝上翻,想了想,什么也记不起来,便从随身包里掏出备忘本,翻开几页,拿手指划过一行一行的字,说:“哦对了,迈克后天有时间,可以拍你的写真集。”
言落沉默一会儿,问:“可以推迟吗?”
“迈克很难约的,推的话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季杰着重提醒,“那样可能会误了原定的推出时间。”
季杰接着说:“还有,大后天K2潮牌有个线下活动,需要你去一趟现场配合宣传。”
“还有,大大后天……”
“暂停!”言落扬起目光,坚定地看向季杰,“完成以上两项工作后,帮我安排一个星期的时间,去阅山居。”
“啊?”季杰愕然,他深知言落想去阅山居是因为桑粒,又想boss心里还有没有工作了?他只能好声好气地提醒他,“离开阅山居也才几天而已,就、又要去吗?”
言落垂下目光,没答话,继续吃他的东西。
见他不语,季杰又再提醒:“况且,年底的演唱会,也要开始准备了,言哥你不是还得去练歌棚和乐队老师磨合练歌么?”
“这个我知道,”言落内心叹气,自由这个东西,永远没有百分百的,“但不差这一星期时间。”
他朝季杰一扬下巴,下结论道:“按我说的安排吧。”
“哦……”季杰踌躇一会儿,“不过纪哥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应对纪长枫,他自然有办法。
言落嘴角一抹微笑,他已经可以猜到纪长枫会拿什么来跟他做交换条件了。
吃过早餐,出发去拍公益广告。
言落跟宣传科的人走,先去简单化妆,再进摄影棚拍摄。
季杰一路跟着,言落入镜摄影机前,把手机交给了季杰保管。
季杰左右手各一个手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过一阵子,季杰抬头看向言落。
见言落在灯光下,按要求对着摄影机说“请珍爱每一滴水”的广告词。
手里的手机震动,跳出一条微信消息。季杰下意识收回目光,看了眼言落的手机。
咦……?
桑老师??
第24章
等言落结束拍摄, 回到保姆车上,季杰坐上副驾驶座,扭头将手机交还给他时, 忍不住带着揶揄的笑说:“言老师, 桑老师刚才发消息来了。”
言落似笑非笑地瞥季杰一眼, 接过手机, 低声警告他:“以后,不许看我的手机消息……尤其是桑老师的。”
啊!老师这种称呼,竟然扭曲成一种情趣了?
季杰打着哈哈辩解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 是它自己跳出来的, 我就不小心看了一眼,不过消息内容我没看啊。”
司机老江好奇地看季杰一眼, 眼神在问桑老师是谁?季杰给他一个“别问”的眼神, 老江便识趣地收回目光,尽职本分地启动了车辆。
言落没理会他俩狎昵的眼神交流,他找了个舒适的坐姿, 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 单手点开手机屏幕,直达桑粒的微信对话框,看到桑粒发来的消息桑老师:言老师在忙什么呢?
言落如实回答:刚拍完一个公益视频广告,现在要回工作室了。桑老师做完理疗了么?
桑粒手肘撑着窗沿, 曲起五指, 拿手背托腮, 又转头望向车窗外。
窗外日光描金了山脉和树影, 好灿烂。
她收回目光, 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到眼前,单手点进言落的微信头像——是三叶草。
她懂他的意思, 呼应她的头像嘛。
桑粒掩饰不住心里的快乐,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含笑单手敲字回复:做完了,现在快回到阅山居啦。
紧接着桑粒又发过去一条:言老师拍的是什么公益广告呀?
对方很快回复:有关水资源的,大意就是呼吁大家珍爱每一滴水。
桑粒想起高中同学群里,同学们评价他有大爱,又想起他那首《听见》的创作初衷,于是由衷打下肯定的彩虹屁:好有爱!言老师果然是心怀大爱的人哪。很赞!真的很赞!
对方很快回复:那桑老师岂不是又欠我一朵小红花了?
桑粒笑着打字回复:哈哈好的,我拿小本本记下了。
这些话,假如和言落面对面,桑粒不一定说得出来,但是网聊,她感觉自己驾驭得很可以啊。
可惜桑粒的好心情,在到达阅山时被毁掉。
下车时,她看到桑妈妈脚步匆匆赶进院子,她不解,暗自在寂静的世界里感到疑惑。
钟老板锁了车也匆忙跟着进去,因为他和桑妈妈一样,听到了院内呼天抢地的争吵。
桑粒三几步跟进来,霎时被眼前一幕弄得不知所措。
即使听不见,她也感觉到局内人的冲天怨怼,和满嘴刻薄的咒骂。
小蓝哭得很凄惨,一条手臂被一个看着就是厉害角色的中年妇女扯住,另一条手臂被管前台的刘燕扯住,双方互不相让,生生要把小蓝扯成两半不可。
桑妈妈停在厉害妇女面前对她晓之以理,可惜厉害妇女不吃这一套。她大手一挥,几乎要甩到桑妈妈脸上。
桑粒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跨步想去拉开桑妈妈,但被钟老板拦住,示意她别靠近。
桑粒于是站定,目光请求钟老板过去帮桑妈妈。
钟老板走到桑妈妈身旁,挺身到桑妈妈身前,不知对那厉害妇女说了些什么,惹得厉害妇女一脸暴怒。
厉害妇女暴怒中松开了小蓝的手,跳脚指着小蓝的鼻子一通乱骂,小蓝被骂得心如死灰,蹲到地上,埋头痛哭不止。
看着眼前的闹剧,桑粒耳根好清静,心里却好乱。她好心疼小蓝,可她无能为力。
闹剧的对话她没心思解读,但她能猜到,这个厉害妇女应该是小蓝的母亲,这是要把小蓝绑回去嫁人了吧?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片刻后,小蓝抹干泪水,站了起来。她一脸坚定,看向她母亲,说:“如果我给够你彩礼的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嫁了?”
她母亲一声冷笑,一只手指几乎要指到小蓝的鼻子上:“你有本事拿得出那个钱,再和我讲这个!”
小蓝咬咬牙,忽然扑通跪下,泡过泪的眼睛,无助地看向钟老板和桑妈妈,祈求道:“老板老板娘,你们借这笔钱给我可以吗?我保证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一直做,做到还完这笔钱为止,可以吗?”
围观的客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桑妈妈和钟老板互相对望一眼,都显得有些为难。八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何况跟这小蓝非亲非故,万一哪天她突然跑了,这钱就算是打水漂了。
钟老板经营这店,看着每日人来人往,似乎是生意兴隆的样子,但实际上开支也非常大,当初贷款建阅山居的钱也还没还完。
眼下是稍有不慎,周转资金断裂,店就可能开不下去了。
况且,桑粒如果动手术,那应该也是一笔大花销。还有,钟天然马上就要去读学费昂贵得要命的私立学校,且双方又都有老父母需要赡养。
然而,桑妈妈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眼睛去找桑粒,似乎是想在女儿脸上找共识,意识到桑粒根本听不见,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钟老板。
沉默半晌,桑妈妈意味深长地说:“老钟,就当是给孩子们积德吧。”意思是,这钱就算收不回来,也认了。
钟老板垂下目光,微驼的背脊似乎又驼了点。他没说答应,但也没反对,桑妈妈就当他是答应了,两步过去,扶起小蓝,宽厚地说:“钱借给你,快起来吧。”
小蓝感激得止不住泪流满面,她的母亲却一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真有人要借这么一大笔钱,来向她赎她女儿的身。
愚昧的厉害妇女,感受不到这逻辑里的讽刺,只感到自己赚大了,简直是人财两得啊。
得到满足的她,收了钱志得意满地跳上租来的破旧面包车,扬长而去。
围观群众过足看戏的瘾,陆续散去。
桑粒眼见事情已摆平,慢吞吞地转身,独自上了小洋楼。
晚上,母女俩又坐一起谈心。桑粒问桑妈妈,小蓝当时跪下说了什么,桑妈妈如实回答了,从手机发发给桑粒。
“借了多少钱?”桑粒又问。
桑妈妈在手机上打字:八万。
八万卖女儿。
说不上是多了还是少了。
桑粒把头靠到桑妈妈肩上,开玩笑说:“妈,以后我要是嫁人的话,你会不会要收彩礼啊?”
桑妈妈认真考虑了一下,在手机上语音发送:“只要你过得幸福,妈全部家底倒贴都可以。”
桑粒将语音转文字,看后又开玩笑说:“你这是怕我嫁不出去吗?”
桑妈妈立刻回答:“当然不是!彩礼这东西,说是陋习也好,说是对方的诚意也罢,在你妈这儿都不重要。只要是能让我女儿真心决定要嫁的人,妈相信不必在意彩礼不彩礼的。”
桑粒看了消息,沉吟片刻,问题变得刁钻起来:“那万一我看上的,是个有上顿没下顿的穷光蛋怎么办?”
桑妈妈脑子里忽然浮现言落的影子,这言落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有上顿没下顿吧?她笑了笑,在手机上回复说:“等你看上了再说。”
桑粒沉默半晌,对桑妈妈撒起娇来,说:“妈,要不你收小蓝做干女儿吧,我觉得你更有资格当她的妈,而且这样,我就又有弟弟又有妹妹了。”
桑妈妈却只是笑,没有说好或不好。
桑粒决定要把这件事画下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谁才是她的母亲?”
桑妈妈回房,桑粒躺下后,便开始构思这幅画,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早餐都没吃就开始动手作画。
在画的过程中,桑粒深刻体会了央老师老师讲过的话。
央老师说好作品是有故事、有剧情、有深意的。
桑粒感觉她深思过的,想要创作的这幅作品,也许可以传递一些深意,一点内涵。
这幅画,桑粒画了好几天,画的非常精细,泼辣妇女脸上的凄苦皱纹,和那双只能看见钱的眼睛,都被她刻画出来了。
不是写真画,人物都偏漫画向处理了。构图上三人,依次是站立着的小蓝母亲、蹲着哭泣的小蓝、和站立的桑妈妈。
两人均把目光落在小蓝身上,一边是冷漠,一边是温暖。
桑妈妈看到这幅未完成的画时,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小蓝的妈呢。
画到第四天下午时,完整的作品精细地呈现出了厚重的故事底蕴。
桑粒非常满意这幅画,一放下笔就迫不及待拿手机来拍了照片,发给央老师看,请老师点评。
对方大概在忙,桑粒等许久也不见回复,不过她收到了另一个,她一直在等待的人的消息。
言落:桑老师在哪?
桑粒觉得他问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回复:在阅山居呀。
对方很快又发来消息:是在小洋楼的二楼吗?
是在小洋楼的二楼吗?
桑粒看着这行字,心跳蓦地加快,她从画架前的凳子弹起,想去开门看看,又觉得不可能。
忍住了想去开门的冲动,但她抑制不住指尖发颤,一个“对”字怎么打都打不正确。
偏是这时,央老师回复消息过来,说她这幅画非常好,无论是立意,还是色调,或是审美,都到了很高的一个层次。
老师很激动,说有机会他一定要看看实物。央老师还极力推荐桑粒把画送去参展,他相信这画会遇见它的伯乐,桑粒也会遇见她的伯乐的。
央老师又说,他的一个学生,也是桑粒的师哥,师哥下个月要在北京开画展,老师会去找他沟通,请他帮忙安排顺带这画去参展。
桑粒对央老师的提议很是心动,几乎没考虑半秒,便颤着手回复:那就麻烦央老师了。
神思归拢,才想起刚才还没回复言落。
她回看他的问题。
是在小洋楼的二楼吗?
这次终于准确打下一个“对”字,回复了这个问题。
消息刚发过去没两秒,手机立马又跳出言落的消息:那可否开一下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桑粒内心狂喜: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桑言的微信头像,可以去我微博看~
第25章
楼梯口光线幽暗, 言落整个身子半隐在幽暗里,静默耐心地等待。
从他发出那句“那可否开一下门呢”至此刻,他已经対着那道紧闭的门, 等了近十分钟。
心情由紧张期待到失落平静, 他落寞地靠着楼梯扶手站, 垂头看着地面, 脑海里莫名响起高中时关凌回答周觅的那句话:“不喜欢,玩玩而已。”
那句话,他一直记得的。
一句伤人的话记这么多年,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算不算是一种记恨。
她和他有来有回地耍了这些天,撩得他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青涩情感隐忍待发, 却又在他千里赶来见她时,给他吃闭门羹?
她是真的不喜欢,只是在玩玩而已吗?
等了这许久, 他不抱期望了, 收拾心情准备要离开,门却在这时被打开了。
屋内的清白亮光乍然照在他身上,他隐在晦暗里的身影即刻有了光。
他缓缓抬头,见门内女生眼睛明亮, 两颊绯红, 笑着対他说:“不好意思啊言落, 让你等这么久。”
她光脚踩在木地板上, 身穿宽松针织套装, 浅紫色,三分短裤下修长笔直的双腿白皙优美。
头发挽成了丸子头, 松垮垮的,鬓边有些乱,一圈毛茸茸的碎发,素颜的脸上还脏兮兮的。
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不过言落觉得……
有点可爱。
也很真实。
心里的郁结骤然散了。
他対她淡淡地笑了下,缓步上前,琥珀色眼睛瞧着她,忽然抬手,食指在自己右脸颊指了指。
桑粒愣了一下。
这样不好吧。
一来就……索吻这么直接的吗?
想到高中的那次,被推开时的无地自容,桑粒很踌躇,忍住了踮起脚亲上去的冲动。
随后她见言落将手机横到嘴边,语音输入:“你脸上有脏东西,是颜料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
桑粒解读到他的唇语,但还是做做样子看手机消息,之后松了口气,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尬笑道:“嗯应该是。”
下一刻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邋遢形象,她瞬间跌入了更深的尴尬里。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十分钟前她一定要好好梳妆打扮一下,再出来见他。
“那个,”桑粒这会才想起把人堵在门口好无礼,她侧一侧身,対他说,“你快进来吧。”
言落看她光着脚,地板又很干净,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着鞋踩进去。
正想弯腰脱鞋,便听女生善解人意地说:“不脱鞋也没关系。”
他还是把鞋脱了,鞋尖対齐整,将鞋放在门外。
他脚上是浅灰色螺纹棉袜,短款,露出了冷白骨感的脚踝。
桑粒发现自己不光是手控,対于脚似乎也有特殊情结,尤其看脚踝,言落的脚正好长在她的审美上。
真好看。
古代人见过女子的脚,就相当于见了女子全部,是得娶対方进门的程度。那她看光了言落的脚踝,是不是得対他负责了?
啊……她又想歪了。
再一想,其实言落由内而外,整个人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言落踏进门来,站在玄关处,一眼看到桑粒的画,看着还不少,一幅幅倚墙而立,风格各异。
不多大的客厅,看着被功能置换了,变成了桑粒的画室,到处都是她作画的痕迹。
茶几被推到顶着沙发,上面还搁了些颜料和画笔,颜料被打倒过,未及清理,干涸在了茶几上。
啊不能让他看到那一幅画!
桑粒猛地扭头,眼睛着急忙慌地找,幸好那幅收在了其他画后方。
看不到,放心了。
将人请进屋,门也没关,桑粒便指指沙发叫他坐,想起他说她脸上有脏东西,便又摸了摸脸,害羞地対他笑说:“我先去洗个脸。”
言落点头应声,但他没听桑粒的话去坐下。
他不坐,走到画架前,仔细端详桑粒的新作,他辨认出了画上的桑妈妈。
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很高级,细节处理也很精妙,他甚至觉得这幅画可以媲美名家名作。
他于是在手机上打字发送:原来桑老师画画的境界是大师级的。
那边水龙头的水声停下,言落猜想她在查看消息,耐心等了一会儿,対方果然回复他:不敢不敢,你太过奖了。
片刻后,女生清清爽爽地走出来,看样子头发是重新梳理过的,脸也干净了。
焕然一新,更可爱了。
桑粒脚下无声走了过来,和他一起站在画架前,问他:“你真的觉得这幅画,很好?”
她见言落点头,又接着说:“我的老师対这幅画的评价也挺高,我先前还担心他是为了鼓励我才那么说。”
桑粒说完,歪着脑袋仔细瞧自己的画,久久不动。
手机在手里震动,她点开来看,是言落发的消息:那现在你相信了吗?
桑粒抬头対他咧嘴笑,点头。
她咧嘴笑时,言落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她那颗不太齐整的虎牙上,说不上来那颗牙是令她的笑更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很特别。
也很可爱。
言落瞧着她,感觉蛮好笑,老师的专业意见她不敢信,却敢信他一个外行人的评价。
“央老师还说,要帮我把这幅画送去参展,”桑粒推心置腹地坦白,対他说,“老师说他有个学生,也就是我的师哥,下个月要在北京开画展,他可以帮忙。”
听到北京两个字,言落立刻语音输入:“那你一定要去,到时来北京,记得告诉我。”
桑粒看了消息,笑说:“怎么,你要来捧场么?”
言落打字发送:也不是不可以。
“対了,”桑粒瞧着他无事一身轻的模样,好奇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工作不忙吗?”
言落似笑非笑,手机横到路边语音输入,眼睛看着她说:“回来跟你要小红花啊,你不是想赖账吧?”
啊……居然跟她一样幼稚。
桑粒睢了眼手机消息,随后笑说:“那我给你画两朵?”
言落才回北京几天,就又要来阅山居这件事,让纪长枫抓狂,他气得简直要捶胸顿足,当时就跟他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单身人设走得好好的,弄出个绯闻来,影响了前途你可不要后悔啊。”
“你在这个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圈子的规则你也不是不懂,网友可以一夜之间捧红你,也可以一夜之间毁了你。”
“入这一行的,谁都是如履薄冰啊,有得就有失,鱼与熊掌不可能兼得的嘛。况且,你为一个那样的女孩子,你觉得值得吗?”
“哪样的女孩子?”纪长枫前面说的话,言落其实也认同,唯独最后这一句,让他非常不爽。
纪长枫自知失言,没敢再说,闷闷地闭了嘴。
但他心想的対话还在继续。
哪样的女孩子啊?
根据他从季杰那儿打听来的消息,说难听点,那就是残疾人啊。
你好端端一个明星,跟一个残疾人闹绯闻,那不得让粉丝骂个体无完肤,包括那个女孩也别想清净了,所有人都会说她配不上你,她会被人肉会被网暴,会被骂得不堪入目,你不如先问问那女孩,她能受得了这些吗?
趁着现在还没怎么样,就保持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就好了,不要往里跳了。
纪长枫把这些心里话都咽了回去,转而交心地问他:“听说你们高中是同校,你是以前就暗恋人家了吧?”
言落木着一张脸,没给他任何回应。
“行!你真的要去也行,”纪长枫老三老四地说,“我不过是帮你再推掉几个活动而已,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去参加顾导那恋爱综艺。”
就知道他会拿这个做条件交换。
“……我答应你……,”言落先知般轻笑一下,见纪长枫一脸得逞的期待,他却说,“会认真考虑。”
被吊了胃口的纪长枫急了,瞪着眼急道:“做人不能这样啊,我都让步多少回了,你就行行好让我这一回吧,不然我跟顾导没法交待啊,人家那节目,就指望着你去引流的,你不去,节目可能就泡汤了。”
听起来责任重大啊,搞不好真要把人得罪了。
言落这回是真的认真起来了,不过最后还是给纪长枫那句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诶你到底要不要啊?”桑粒见他出神,手指戳了他手臂一下,“给你画两朵小红花要吗?”
言落回神,看着她,点头说要。
于是桑粒拿了笔,坐下准备画。然而尚未落笔,见言落走到那些成品画旁,她骤然慌了,真怕他去动她的画,看到她不想让他看到的。
桑粒忙搁下笔,闪身过去横在他跟前。
言落被她没来由的动作弄得一愣,眼神在问她怎么了?桑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要走。
言落站着不动,目光垂落在她手上,她柔软的手心温度不高,他却觉得手腕一圈滚烫。
他心里一个念头骤起:她是喜欢我的。
桑粒见拉不动,回过头来看他,対他笑,笑得像预谋已久,然后无所畏惧地対他说:“走吧,去你房间。”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言落又是一愣,随后嘴角带笑,将手机举到嘴边说:“去我房间干什么?”
桑粒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消息,然后想也没想,立刻回说:“干什么都可以。”
干什么都可以。
这个回答,言落很难不多想。他笑意更甚,琥珀色瞳孔忽然丝绒一般柔软,意味深远地落在桑粒脸上。
手机再次横到嘴边,说道:“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桑粒忽然意识到,她此刻的行为太容易让人误解。看了消息,更是愣住。
半晌后,抬眼去看言落,却见他目光奇怪地落在她身后的某个点上,她回头,赫然看见钟天然如临大敌般站在门口,一脸“卧槽你们在干嘛”的神情。
握着言落的手腕的那只手骤然松开,桑粒有点儿心虚,却又气急败坏地质问无辜的少年:“钟天然你上来干嘛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天然:我招谁惹谁了?
第26章
三个人一同到306客房。
季杰也在, 他正在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见三人进来,便停下来手中的活, 起身打招呼。
“杰哥也来了, ”钟天然喜悦叫道笑嘻嘻地说, “四个人, 刚好够一桌麻将。”
“你还会打麻将?”季杰诧异。
“小意思啦,阅山居赌神正是在下,”钟天然海口夸得兴起, 又兴致盎然地说, “敢不敢跟我玩几局?”
季杰也兴致盎然起来,将行李箱盖上, 看向言落:“言哥有没有兴趣玩?”
“没玩过, 不会,”言落瞥旁边的桑粒一眼,又看向钟天然, “你姐会吗?”
钟天然毫无保留地爆料:“我姐会一点点, 但水平很差,去年过年我们一家人自己玩,她输钱输得都快哭了,后来她发誓她再也不玩麻将了。”
也不知钟天然说的是真是假。
言落垂眼又是一瞥身旁女生, 想象她输急了, 举手对天发誓的画面,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
桑粒目光很忙碌, 在他仨之间来回转, 但解读起来难度很大。一对一解读勉强可以,一对三她实在无能为力。
看向言落时, 见言落勾着唇,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觉得他是在笑她。
作为听障者,在社交中永远慢人好几拍,永远不可能如鱼得水。
在陈医师那做完一个疗程的理疗,也完全无效,桑粒忽然迫切地想要去做那个手术,否则她谁也配不上。
桑粒默默叹气,不去管他们在说什么了,自己跑到露台去坐下来。
情绪虽然有点丧,但言落突然到访阅山居这件事,她忍不住想告诉周觅。
桑粒手指飞快打字:告诉你一个消息!言落又来阅山居啦!
点击发送。
周觅可能在忙,没有立即回复消息,桑粒于是百无聊赖地打开微博。
带着心思点进言落的微博,他微博最新一条动态,是他的写真。
四种风格,或狂野或桀骜或孤高或清冷,四个不一样的言落,却没有一个是桑粒所认识的暖阳一样的言落。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室内,看向那个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言落,他在和钟天然和季杰说话,没有注意到她投来的,想要一个答案的目光。
桑粒收回目光,点进言落的超话,看到一张粉丝转了言落的写真照,配字用的是《听见》里其中一句歌词——你像住在月亮上的天使,我可望不可及。
桑粒心被触了一下。
这,也是她的心声……
屋里的钟天然今天似乎非得玩点什么不可,见麻将凑不齐,这时又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那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季杰很捧场,热情洋溢地说好。
言落没应声,转身去倒了两杯水,走向露台。
言落递一杯水给桑粒,桑粒接过来时,指腹无意中碰到他指背,一股异样的感觉立刻传遍她所以神经。
好奇怪,在小洋楼,她主动去握人家手腕时,好像反而没什么感觉呢?
桑粒握水杯,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缓缓举杯到唇边,垂着眼,慢慢地喝一口。
手机震动。
桑粒以为是周觅回消息了,遮遮掩掩地调整手机角度,生怕被人窥探去,结果一看却是言落的消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真心话大冒险。
她对这个游戏可真是有心理阴影。
想当年,要不是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她也不至于贸贸然就……厚颜无耻地去亲他啊。
那天是周觅生日,几个同学凑钱请周觅去KTV唱歌,忘了是谁起的头,说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拿酒瓶在桌上转,瓶嘴对上谁,谁就得接受真心话或大冒险。
第一轮,瓶嘴指向了周觅。
一个女同学兴奋地提出了自认为很刺激的问题:“你的初吻给了谁?”
周觅眼都不眨一下,立刻就回答:“没给谁,初吻还在呢。”
行吧,信她。
放过她,继续玩。
第二轮转瓶由周觅动手,转之前她看了关凌一眼,把关凌给看紧张了。结果,瓶嘴真的指向了她。
周觅似有预谋地提出问题:“小凌同学,你暗恋的人谁?”
周觅知道她暗恋一个男生,天天在猜那个男生是谁,可关凌无论如何也不肯说。
这次关凌更不可能说,她看了在场的同学一眼,尤其是广播站的那位同学。
她知道要是说了,明天全校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想耍赖,讨好地笑看周觅:“我可以换一个问题吗?”
后者斩钉截铁:“不可以。”
她可怜巴巴地说:“那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啊,”关凌以为蒙混过关了,周觅却幸灾乐祸地说,“不说真心话,那就大冒险吧。”
“……怎么个冒法。”
周觅想了想,指向那道隔音门说:“打开这道门,亲一口你见到的第一个异性。”
啊这……
关凌想说那我还是选真心话吧,话未出口,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竟自觉送上门来。
来人扫房内女生一圈,目光划过关凌的脸,略一迟疑,说:“不好意思,进错房了。”
所有人都认出了他,所有人都瞬间花痴眼,但没有人想到关凌会那么勇。
“言落你等一下。”
他要退出之际,关凌坚定地喊住他,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视死如归地靠近他,踮起脚尖,试图亲上去……
下一刻,她被男生粗鲁地推开。
关凌错愕地看着他,感到男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似乎是充满接受无能的抱歉。
关凌感到无地自容,垂下目光,低声跟他说对不起。
他重重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屏息看戏的同学忽地哗然,喊着关凌好勇好勇,差点亲到校草了啊,这事可以吹一年了哈哈哈……
周觅跑过来,像裁判拉冠军的手一样拉起关凌的手,举高:“险胜!”
关凌在心里反驳:“这哪是险胜啊?分明是完败!”
桑粒暗戳戳地想,好在他没认出她是关凌,否则她哪有脸和他做朋友……
肩膀被拍了一下。
桑粒神魂归位,定晴一看,桌面上的水瓶嘴正对着她。
她惶然地扫众人一圈,又看向钟天然:“怎么了?”
钟天然手机上语音输入:“真心话大冒险啊,你被选中了,你要选择回答问题还是大冒险?”
桑粒下意识反驳:“可我没说我要玩啊。”
钟天然不放过,手机上语音输入:“姐你不许耍赖啊,都坐这儿了,不玩那像话吗?”
桑粒垂眼看钟天然的消息,抬头时,看见言落开口说话,她解读到的是他说他来问问题,其余两人均应允。
于是言落在手机上语音输入:“你昨晚睡得好吗?”
旁边两人炸开了,季杰说:“言哥你这叫什么问题啊?简直是作弊!”
钟天然附声说就是就是。
言落淡淡地笑:“就作弊怎么了?”
桑粒看了眼问题,心照不宣,喜滋滋地憋着笑回答:“嗯睡得还可以的。”
后面又玩了一阵了,每当到桑粒或言落被指定时,两个人就相互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
他俩打情骂俏似的的真心话,把钟天然和季杰弄得了无兴趣,两个人不约而同表示一点也不好玩,不玩了。
桑粒手机震动。
是周觅回消息了,发的是一条语音,桑粒想将语音转文字,不料手滑点成了播放。
周觅的声音外放:“我敢肯定他喜欢你。”
清楚听见语音的三个人,默默看向桑粒,都在好奇这个“他”是谁。
季节和钟天然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看了桑粒又去看言落,却见言落面色平静得像没听见。
桑粒无暇顾及三人的目光,急着去点暂停,结果它又被点播了一遍……
直到她将语音转化为文字,她蓦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生,试图解释:“周觅说的不是你……”
嗯?
怎么感觉欲盖弥彰了呢?
对面男生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将手机横到嘴边,语音输入:“那她说的是谁?”
桑粒看了消息,还想解释,目光一转瞥了旁边的季杰和钟天然一眼,季杰立刻识相地站起来,说有点饿要下去吃东西,走两步又回来拉钟天然。
钟天然说:“我不饿。”
季杰说:“不饿也陪我去。”
目送钟天然被季杰生硬拽走后,言落追问的目光探过来,逼得桑粒不得不胡诌出一个人来。
她说:“就是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跟周觅打听我的情况,就是这样……而已。”
言落语音输入:“哦……他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也认识。”
桑粒看了消息,下意识就说:“怎么可能,我的同学你怎么会认识?”
见对面男生一脸“你说呢”的神情,她忽地想起了他们是同一个高中,而他认识一个小两届的叫关凌的女生。
所以……其他人他也认识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他是什么意思啊?
他知道她是关凌了?
桑粒在脑海里搜索高中同班同学的名字,男同学里面还能清晰记得姓名的,好像只有和周觅同姓的周恺哲,他是班长,而且正好坐在她后排,所以印象很深。
“他叫周恺,是我们班班长,”桑粒故意把名字少说一个字,笑问,“你不会真的认识吧?”
言落认真想了想,拿手机语音输入:“我上高中时,就有一个叫周恺的邻居,很有可能他就是喜欢你的那个周恺。”
桑粒“……”真有这个人吗?
桑粒正无语地看着手机,周觅的消息又发过来。
这次是纯文字:咱高中班长周恺哲,今天突然私聊我,问了好多你的问题,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追你。
桑粒:“……”我的嘴开过光?
#
季杰拉着钟天然到一楼娱乐厅。
眼下是夏日尾声,阅山居的傍晚已不再燥热,住店的客人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放放风,然后坐下来要杯价格偏高的饮品,顺便欣赏美得不要钱的日落。
季杰点了两杯调制饮品,跟钟天然随意找个位子坐下。
钟天然猛吸一口饮品,看向季杰:“杰哥,你干嘛非得拉我下来啊?”
“当然得拉你下来啊,”季杰没多考虑,脱口而出,“你以为你言哥很闲啊,他大老远跑来这还不是为了你姐,不能坏了他的事!”
“为我姐而来?”钟天然乐了,笑嘻嘻地说,“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啦?”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季杰沉吟一会,决定替他BOSS打听一下,“你姐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钟天然稍稍一想,说:“听说她好像有个白月光,应该是高中同学,不过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联系。”
“高中同学白月光?”季节咂咂嘴,又问,“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第27章
季杰独自回到306房时, 桑粒已不在,只见言落摊开四肢,半躺在单人沙发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一早从北京出发, 下机后又是几小时的车程, 兜兜转转地奔波,到了阅山居也没停下来休息,立刻就去找桑粒, 此刻累了也很正常。
季节没多在意, 开口便说:“言哥,告诉你一件事。”
言落眼珠都不转一下, 病恹恹的, 低声问:“什么事?”
“钟天然说,“季杰顿了顿,看着言落说, “他姐心里有个白月光。”
这次, 言落眨了眨眼,然后索性闭上眼睛,沉默着,没有更多动作。
季杰纳闷, 他怎么没点反应呢?
静默片刻后, 言落突然说:“季杰, 明天回北京。”眼睛依然闭着。
“啊?”季杰搞不懂言落的心思, 错愕半晌后说“不至于吧言哥?人家和白月光可能都没联系了呢?”
言落依然一动不动。
今天桑粒从他面前落荒而逃后, 他满脑子只剩下高中时关凌说的那句话。
“不喜欢,玩玩而已。”
他还记得当年听到这句话时, 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道歉的话——小凌同学,对不起!
后来少年把纸条撕碎,洒进学校旁边那条小河,看着那些纸片随波逐流,直至消失。
“订票吧,”言落一动不动,的声音很浅,“明天就走,时间越早越好。”
“不是言哥,这是为什么啊?”
季杰被好奇心弄得抓心挠肺,却始终等不来言落的一声回应。
他不明白,他和钟天然走开也没多久啊,走的时候两个人还甜甜蜜蜜的,这一回来怎么就面目全非了呢?
见言落始终不应,季杰也只好应承下来。
“那我现在就订票。”
季杰看着四肢摊开,面无表情,双眼紧闭的言落,感觉他像飘浮在水面上的一片没有生命的枯黄浮叶。
他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善变,这么小气,这么丧的言落。
#
桑粒实在没想到,言落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也不知是哪一个节点让他就那么,那么突如其来地想要和她回忆过去。
而桑粒心中有鬼似的,总感觉“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是言落对关凌的报复。
不然他明明早就知道她是关凌,为什么要装作没认出?
仔细想,他说“我上高中时,就有一个叫周恺的邻居,很有可能他就是喜欢你的那个周恺”后,她好像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她就看着他将手机横到嘴边说:“小凌同学,知道那一次我为什么要推开你吗?因为……我喜欢你。”
桑粒准确无误地解读到了,她相信当时自己的脸色变换一定很出色,因为言落说完这句话后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带着某种猜疑。
但最后,他并没有把这句话发送给桑粒,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
他拿手机的手垂了下去,探究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表情很严肃,他盯着她看许久,随后直接向她对话:“你慌什么?”
而桑粒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清晰地辩驳说:“我没慌啊。”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使她感到自己闯了大祸。她心潮起伏,桌下的手微微蜷缩起来,连牙齿也开始不听话的打颤。
桑粒感觉自己好像罪大恶极地向他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她认为言落以为她能听见他的声音,甚至误以为她的失聪是装的。
可是,他不是还陪她去做理疗了么?
应该相信她不至于造这种假才对啊……
哎脑子好乱。
桑粒回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从言落面前狼狈地落荒而逃的,她只知道自己回到小洋楼后,跌跌撞撞地瘫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双臂抱着膝,在言落今日踩过的木地板上,一直坐到此刻。
夏日尾声最后的一缕夕阳也不见了,山间的晚风从阳台穿梭而过,轻轻拂动她鬓边的发丝,她却觉得这晚风不如平常温和,像带着某种隐忍的怒意。
桑粒感到脸颊一阵怪异的凉。
垂眼看去,见此前慌乱中掉在地板上的手机有消息通知灯在闪烁,桑粒伸臂捡过手机,手机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勇气解锁屏幕。
好怕是言落发来的消息。
良久后,她解锁了屏幕。
见不是言落发来的,桑粒松了口气,点开周觅的对话框。
十多分钟前。
周觅发来的消息:你猜怎么着?我告诉了周恺哲你失聪的事,然后他就不回复我了。
桑粒于是想,普通人尚且不能接受残缺的她,何况是大明星呢?
他图她什么?
图她听不见吗?
如此一想,桑粒霎时豁然开朗似的,自嘲一笑,是自己痴心妄想地想要高攀了。
周觅又发来消息:周恺哲有没有私聊你?
没有其他新消息。
桑粒划拉了一下好友列表,发现她根本没有周恺哲的微信。
她无心无绪地打字回复:没,我没他微信。
半晌,桑粒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周觅,言落他知道我是关凌了。
周觅秒回:然后呢?你们确定关系了没?
桑粒:然后,他应该再也不会来阅山居了。
周觅:???
#
清晨时分,桑粒在睡梦中被摇醒。
她睡眼惺忪,等看清是钟天然后,恼意颇盛,冲他叫道:“钟天然你干什么啊?
“姐不得了了,”钟天然对着手机输入,“刚杰哥打语音跟我说,他们要走了!现在!此刻!”
见桑粒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钟天然便将她手机怼到她面前,示意她快看。
被迫无奈,桑粒只好接过手机,随后翻个身,拿背脊对着钟天然。
然而,她看完消息,便将屏幕锁上,眼睛盯着屏幕上硕大的数字,早晨5点50分。
桑粒安详得要命,淡定从容地说:“走就走吧,你有什么好激动的,那么早起来干嘛啊?快回去睡觉吧。”
钟天然感觉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对着手机急道:“睡什么睡,言哥要走,怎么也得起来送一送吧,你不去送他吗?”
“……不去,”桑粒丢开手机,烦燥地说,“你别打扰我睡觉。”
钟天然哑口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觉他们俩必定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分歧,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等钟天然离开房间下楼去,桑粒缓缓坐了起来,重重地叹口气,然后……
她偷偷摸摸地跑上了天台,矮下身子,沿着围墙溜到能看到306露台的方位,再从围墙下伸出脑袋看过去。
好巧。
言落居然就在露台上。
他慢悠悠地在做拉伸运动,拉拉手臂压压腿,摇摇脑袋扭扭腰……
不知为何,桑粒感觉这一幕很好笑,她掩着嘴无声地笑了下。
下一刻,她又感觉自己好像个变态,一大早上天台就为躲在墙根处偷窥男生?
好无耻。
啊她为什么会堕落成这样!
桑粒被自己的诡异行径弄得很无语,正想溜回去,言落忽然做起转体运动,向她的方位转过身来,她怕被看见,忙不迭缩下脑袋,哪知动作太猛,没蹲稳,扭了脚,跌坐了一屁股厚厚的灰。
糟糕,他可能发现了。
啊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桑粒蹲成一团,拍拍屁股上的灰,生无可恋地摇头叹气。
她感觉自己的脸全丢尽了。
此生,她再也无颜见言落了。当然,他估计也不想见到她。
正好一别两宽。
想到这,桑粒又感觉好难过。
真的要这样一别两宽了吗?
抬起眼,满目是清晨冉冉升起的温吞日光,她痴痴地看着,感觉这日光,好像言落啊。
片刻后,桑粒低头解锁手机屏幕,点开言落的对话框,左思右想打下字句。
打字:听说你要走了,怎么走得这么急?
这样发过去,他看到消息肯定会想,她还好意思这样问吧?
不行。
删除。
打字:言落,对不起!
仔细再想想,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嘛,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卑微了?
不行不行。
删除。
打字:言落,我觉得你误会我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哎……这不是废话嘛!人家都恨不得连夜逃跑了,这消息发过去岂不是火上浇油,而且他想必会认为她是在说风凉话。
不可不可。
删除!
要不就简单点,直接祝他一路顺风好了?
她犹犹豫豫地打下“祝你一路顺风”几个字,正纠结要不要发送时,对方居然发来了消息!
言落:我要回北京了。
桑粒盯着这几个字愣了半晌,觉得伤感又感动。
伤感于他真的要走了,感动于他居然还愿意主动给她发消息。
片刻后,桑粒在原先的打下的句子前面加了个“哦”字。
桑粒:哦,祝你一路顺风!
她以为这个回复应该万无一失了,却不知那头的言落看了消息,嘴角冒出一丝虚妄的冷笑。
桑粒发送消息后,看着对方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心里忐忑得命,不知道他写什么写那么久都不发送过来呢?
良久,对方发来消息:你知道飞机顺风飞行,会有什么下场吗?
这个……桑粒火速上网搜索答案。
看到答案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她觉得她和言落之间,恐怕再无挽回余地了。
果然,言落随后又发来一条消息:再怎么不喜欢,也不用这么希望我死吧?
桑粒欲哭无泪。
打字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急切了,她于是手忙脚乱地录下语音:“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祝你一路顺利平安之类的,你别多想啊,我真的真的不是那样意思。”
言落不想让季杰听到语音,因而将语音转为文字,看完消息后,他将手机锁屏,垂下手,转头看向季杰:“准备好了吗?”
季杰四下顾盼,看没有漏下什么,便点着头说:“准备好了。”
言落伸目光往小洋楼天台看了眼,又淡漠地收回来,对季杰说:“那现在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桑粒上网查到的答案:
坐飞机通常送的祝福语一路平安 、旅途愉快、出行顺利、行程愉快之类的。切记不可说“一路顺风”,因为一路顺风说明这一路的风向都是顺的,而飞机只能逆风飞行,如果是顺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掉下来。
第28章
桑粒回到房间, 躲在窗帘后面,像个初出茅庐的无用女刺客,忐忑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 单眼望出去。
院子外面, 季杰和钟天然站在保姆车旁说话, 随后季杰上了驾驶座, 钟天然扶着后排车门,在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然后向车里的人挥手告别, 车的自动门便徐徐关上。
看着黑色保姆车汇入车道, 桑粒也终于敢于拉开窗帘,光明正大地站在窗前遥遥相送。
直到车身消失于视野之中, 桑粒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动作缓慢, 走到床边,趴到床上,然后一动不动。
这下算是彻底一拍两散地天涯海角了吧……
趴着趴着, 桑粒竟睡觉了。
八点多时, 桑粒被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吓醒。
她以为是言落发来了消息,心神不禁为之一振,可一看,是一条陌生人好友申请。
昵称是英文名Leo, 没有备注, 不知是谁, 桑粒选择了忽视。
不久, 对方又发来申请, 这次写了备注:桑粒你好,我是师哥易泽。
易泽, 可是这两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那一个?
桑粒想起来了,央老师在课堂上讲过,易泽是他挺得意的一个学生。据说易泽的艺术造诣很突出,而且性格好,人也长得蛮帅。
原来央老师要介绍的师哥就是他啊!
桑粒赶忙通过好友申请,从床上爬起来,端正坐好。
她礼貌问好:易泽师哥你好,我是桑粒。
Leo:嗯,我知道你是桑粒。
也是。
桑粒苦笑,不愧是我。
Leo:央老师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也发了你的画给我看过。
Leo: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画,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其他作品?
其他作品,有是有,只是……
桑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近斯画的画,感觉那些画……似乎都有点小家子气呢。
她下床,去客厅将十几画都摆了出来,细细斟酌,心选了几幅值得给师哥看的摆在一起,之后回复师哥:有其他作品,不过风格跟师哥看到的那幅相差很大。
对方很快回复:没关系,先拍照发来看看。
既然这样,那都发好了。
于是除了言落坐在单车上的那一幅,桑粒将作品一一拍照发送。
随后多发了句:其实我脑子还有很多构思,近期我会把它们画出来,到时请师哥指点呀。
Leo:不敢,你的作品你说了算。我先看看你的画,晚点聊。
桑粒:好的。
在等师哥消息期间,桑粒去洗漱及换了身衣服,而后下楼,打算去吃早餐。
到餐厅,见钟天然和桑妈妈两人正好也在吃早餐,桑粒去自助餐台拿了早点后便和他们坐到一桌去。
钟天然见她坐下,立马给她发语音:“姐你和言哥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早上送他,我问他也不肯说,你给我说说呗。”
桑妈妈随之向桑粒投来好奇的目光。
桑粒喝了两口豆浆,搁下杯子,才去看钟天然的消息。
这可怎么说呢?桑粒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只说:“没什么不愉快的。”
钟天然又语音输入:“那他为什么才住一晚就退房走了?”
桑粒咬一口油条,边咀嚼边将消息转化为文字,垂着眼无趣地答:“我也不知道。”
钟天然还要再问,被桑妈妈隐藏在桌下的手制止住。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感情来得激烈却短暂,桑妈妈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她反而为此感到些许宽心。
断了也好,毕竟普通人与明星之间,需要跨越的东西太多,而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受伤。
桑妈妈想起昨晚和陈医师的谈话,这会便发了长语音给桑粒。
大意是说假如决定要做手术,不继续理疗的话,陈医师给介绍了一个主任医师,在省城的专科医院,近期就可以去安排手术。
桑粒想到很快可能就要去北京参加画展,她希望那时的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来去。
因此她没过多考虑,就说决定好了,要尽快手术。
桑妈妈说好,她去安排。
钟天然听到这里,忽跟桑妈妈说:“我马上开学了,我姐做手术我岂不是不能去看她了。”
桑妈妈说:“没关系,你好好上学,你姐做手术我去陪就行了。”
“钟天然你高中要用心读知道吗?,”桑粒观察他俩的对话,忽然接口道,“争取考个好大学。”
听者皆是一愣,万分神奇,都在想她这是能听见了?
不等谁来开口问,桑粒自发地解释道:“我学会了唇语,能解读部分内容,其余的靠猜。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解读的对不对,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桑妈妈对桑粒点点头,没说话。
钟天然则像发现新大陆般,欣喜万分:“那你是不是不用做手术了?”
桑妈妈想了想,对钟天然说:“手术还是要做的。听不见始终还是不方便,我都不放心让你姐自己单独出门。”
“还是做吧,”桑妈妈下决心般,看着桑粒说,“做了手术,一劳永逸。”
桑粒读懂了桑妈妈所说的大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餐后,桑粒回小洋楼客厅潜心画画。
是一幅新作,这幅画在她脑海里的构思非常有冲突,她想表达的是失聪人处境的尴尬与茫然。
她打算给这幅画命名为“听见”。
画至半途,收到师哥易泽的消息。
易泽说,他把她的画给了合作的画商看,对方看中了,北京画展时希望桑粒能与他见一面,谈合作。
另外确定了画展时间是十月的黄金周,为期七天,请她提前做好到北京参展的准备,包括作品和她本人的到场准备。
桑粒属实没想到,这个事情会顺利得如此猝不及防,简直是旗开得胜呀!
她立刻给易泽回复:好的。非常非常感谢师哥!北京见!
Leo:不谢。北京见!
北京见。
这几个字触发了有关言落的记忆,桑粒点进言落的聊天框,找到他说的那句话:那你一定要去,到时来北京,记得告诉我。
这句话是他昨天才发过来的,可桑粒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
九月中旬,桑粒做了人工耳蜗手术,手术很成功。
考虑美观性,用的是隐形耳道式助听器,假如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尤其她披下头发,遮住了耳道里的小黑点,更是完美隐形。
那天手术麻醉药效过后,桑粒从睡梦中醒来,一偏过头,就看见桑妈妈提着热水壶,推门走进病房来。
听见门开关的声响,和人们远远近近的说话声,还有桑妈妈的脚步声,桑粒完满地笑了。
一切声源既熟悉又陌生。
通过电子设备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需要时间适应。但无论如何,能重新听见世界声音,感觉实在太幸福啦!
桑粒轻声喊了一声“妈”。
“诶,”桑妈妈抬眼望过来,快步走来,将水壶放好,坐下来握桑粒的手,喜道,“总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桑粒笑,声音微微发涩:“感觉很好,能听见我妈的声音,真好。”
桑妈妈也笑,随后想起,该去找医生来看看,便让桑粒好好躺着,别乱动,她去唤医生来。
不久,医生和护士过来,协助着给桑粒做了常规术后检查,随后说住院观察两三天,没并发症就可以出院了,临走又交待了些术后保养和注意事项。
麻醉过后的感觉不太好,几小时不动,身体关节有些僵,口也好干。耳廓后面的微创伤口微微有些疼,伸手轻轻一摸,那位置应该是贴了创可贴。
桑粒缓缓活动双脚,说想坐起来,于是在桑妈妈的扶助下,她动作缓慢支撑着坐起来。
然后请桑妈妈帮忙倒了杯温水,双手虚弱地捧着杯,慢慢喝。
桑妈妈坐在一旁看着她喝,脸上带着笑,问她饿不饿?
桑粒轻轻摇摇头,说不饿。
手机震动声响。
桑粒四下望了望,没看到自己的手机,转眼便见桑妈妈从床边柜的抽屉里拿出来,递给她。
是周觅发来的消息:宝,手术做完了吗?
手术前,桑粒跟周觅通过消息。所以周觅掐着点来慰问。
桑粒看了眼屏幕,抬头对桑妈妈笑说:“是周觅,问我做完手术没。”
“嗯周觅这孩子不错,对你很关心哪,”桑妈妈轻松地说,“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走走,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买点回来。”
桑粒朝桑妈妈微笑点头,目送桑妈妈出病房的门,便收回目光。
她把水杯放到床边柜上,双手捧着手机,先将手机静音和震动取消,用回以前的提示音。
随后她给周觅回复:做完了,我刚醒。
周觅秒回:啊啊啊那我可以和你视频聊天吗?
桑粒按黑手机照了照,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些憔悴,不想视频。
况且病房里还有另一床病人和家属,她于是回复:在病房不太方便,过两天出院了再视频吧。
周觅: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周觅:对了,你有没有看到言落要参加恋爱综艺的官宣?同学群里都在讨论他。
好长时间没人在她面前提言落了。前段时间,桑粒每日画十几个小时,画得忘乎所以,画得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相信只有内心充实,人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她也刻意避开看言落有关的新闻,因为知道得越多,情绪就越受干扰,等于自讨苦吃。
愣了半晌,桑粒给周觅回复两个字:没看。
然而,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点进同学群,想看看同学们是怎么讨论这位大明星的。
A同学:言落不是声称不参加综艺的嘛,怎么突然官宣要参加恋爱综艺了呢?同学们,有知道内幕消息的吗?我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B同学:你喜欢看他,他参加恋爱综艺不是正好吗,这样你就可以多看他几眼啦。
A同学:我是想看他出镜,可是我不想看他和别人谈恋爱啊!呜呜呜我会哭死……
桑粒有点不理解,言落参加恋爱综艺,又不是真的恋爱,这位同学有什么好哭的?
就算言落真的恋爱,那也轮不到……轮不到她桑粒……
是哦,哪有资格醋?
继续拉动群聊页面,桑粒终于看到一条不那么废话的消息:据说,一见钟情这个节目是言落的某个女粉丝为偶像投资的,指定了要请言落参加,他不来就没有这节目了。同学们,这追人的方法学起来。
啊这……
这条未经实锤的内幕消息,令桑粒陷入了沉思。
这位同学会不会想得太曲折了?
追一个人,用这种方法,也太铺张浪费了吧……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桑粒一看,竟是季杰的好友申请。
两个人在五人群里好些天了,之前谁也没想去加谁,此刻桑粒好奇,季杰怎么突然想起要加她好友了?
第29章
桑粒给季杰通过了好友申请, 季杰立刻发来消息:嗨!好久不见。
桑粒算了算时间,他们离开阅山居至今,其实也就十几天。
踌躇一会儿, 桑粒发了个可可爱爱的打招呼表情包。
这条消息发过去, 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之后停止又输入又停止, 桑粒感觉对方是在努力找话题,或在痛苦地字斟句酌。
五分钟后。
对方终于发来消息:听说你今天做手术,手术顺利吗?
一定是钟天然这个家伙说的, 真多嘴, 到处宣扬。
仔细再想,好像也有可能是周觅。
桑粒收回思绪, 打字回复:感谢关心!手术很成功。
等了半晌, 对方回复:嗯,祝你早日康复!
桑粒不假思索打字回复:谢谢!
微信对话的那头,言落坐在保姆车后排, 目光在桑粒发来的“谢谢”两个字上停留许久。
接下来, 他实在想不出,以季杰的身份还能跟她聊些什么,遂作罢。
言落把手机往前排递出去,还给季杰。
季杰扭过头来, 伸手接了手机, 满眼八卦欲地看着言落, 讨巧地玩笑说:“言哥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微信去关心人家呢?这弄得……等下桑粒不会以为我对她图谋不轨吧?”
言落撩起眼皮, 冷着脸, 没好气地说:“她不值得你图谋不轨吗?”
这是哪跟哪啊?
季杰却只能无语地闭嘴,他感觉从阅山居回来之后, 言落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可捉摸,越来越古怪。
总之就是,难伺候。
言落不等他开口,自己先索然下车,不紧不慢朝录影棚走去。
今天要录“一见钟情”的先导片,顺便去见见一同参加节目的都有谁。
自阅山居回北京的第二天晚上,纪长枫以个人名义约言落出来吃饭,结果他到场,却见另有两个男人同席而坐。
经纪长枫介绍,年纪稍长的那个是顾导,就是诚邀言落参加一见钟情恋爱综艺的那一位,另一个是顾导的助理。
言落没多大热情,淡淡地和他们打声招呼,便坐着不说话。
纪长枫作为东道主,为调动气氛,殷勤地给大家斟酒,酒杯递到言落这儿的时候,言落看着那琼浆般的金黄酒液,心头闪念一丝晦暗。
他抬眼去望纪长枫,冷峻眼神像在说:“你特么难道不知道我酒精过敏吗?”
“来吧,”纪长枫笑脸相迎,没把他似能杀人放火的眼神当回事,“浅尝几口,没事的。”
“来来来,别扫兴。”见言落不接,他又说了句,霎时间,两人目光激烈交错。
那头顾导似有预谋地站起来,走到言落身旁,拍拍言落的肩:“言落,赏脸喝一杯,就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预祝合作愉快?
言落向纪长枫投去追问目光,从纪长枫理亏的表情里,他看到了答案。
纪长枫想必是自作主张答应了顾导,这是要让他骑虎难下了。
顾导将纪长枫手中酒杯接过,递到言落面前:“你答应来,我真的很高兴。不,不止是我,大家都高兴。”
“这对于你也绝对是有利无弊,这个节目啊,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热搜话题我都给你想好了,等节目播出,你的热度不翻翻都说不过去。”
纪长枫正担心言落耍脾气,却见言落态度友好地接过那杯酒,微笑着跟顾导碰杯说了句:“合作愉快!”然后一饮而尽。
顾导见状,越发高兴了,大赞他爽快,自己也毫不含糊地一饮而尽。
然而,言落却无意陪他们继续,他站起来,拍拍顾导的肩,又看向纪长枫:“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他要走,谁也留不住,也就只好放他走了。
纪长枫陪着顾导,整晚心神不宁。饭局散后,他抱歉地跑到言落住处,想亲自去看看他酒后可有什么反应。
言落开门时就没给他好脸色,把人堵在门口,盯着他问:“什么事非得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纪长枫仔细瞧他的脸,又去看他裸露的手脚,看起来似乎都没问题,他于是松口气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言落冷笑一下,嘴里不饶人:“你明知道我酒精过敏体质,还让我喝酒,是嫌我命长还是嫌我嗓子太好?”
纪长枫被怪罪得忍不住啧的一声,说:“看你这话说的,我当然希望你好啊!我的意思是,让你逢场作戏一下,没让你一饮而尽啊。”
“抱歉,”言落撇头望向别处,目光似乎没个焦点,回答的也不知是谁,“我就是学不会逢场作戏。”
纪长枫一愣,他在跟谁抱歉啊?
这可不太像他认识的言落。
纪长枫只好不知所云地点点头,像个宽容的长辈,和蔼地说:“那倒不用道歉。”
随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见时候不早了,便说:“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言落没回应,站在门口目送他走,沉默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纪长枫,只此一次。”
也不管纪长枫明不明白他的话,他退回了室内,关上门 ,难耐地脱掉T恤,转身去浴室对着镜子一照,看见背部一片红肿。
#
桑粒术后恢复得很好,术后多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出院后,慢慢适应了耳道里有个小东西的感觉,内心也时刻谨记要保护好这个小东西,要与它友好共处。
以前的清晨,被阅山居窗外的小鸟叽喳声吵醒,她有时会愠怒地起来关窗。
现在被小鸟的叽喳声叫醒,桑粒感觉美妙极了。她睡眼未睁,嘴角已下意识地翘起来。
能听见真是太好啦!
做个正常人的美好一天,就在嘴角翘起的当下开始了。
在阅山居,除了日常生活,其余的时间,桑粒都在创作,画得停不下来。
她脑子里有太多情节太多故事,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无法快速将满脑子的画面画出来。
这样的创作激情持续到九月底,因为需要筹备画展,她不得不暂停画画。
师哥易泽前面已将参展流程告诉她,桑粒需要提前将成品画托运至北京展馆。而她本人,也最好在展前一两天到北京,去先看看作品的陈列展示。
前些天,桑粒已按师哥给的地址将画托运出去,收件人是师哥本人。
桑粒当时好奇问了句,才知道易泽除了本身是个画家,还与人合伙经营着一家展馆。
近几年,易泽每年会开一次个人画展,而这次他将自己的个人画展,变成了与桑粒联动的双人画展。
桑粒知道原委后,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她深深感到,自己从此欠下易泽一个超大的人情。
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晚上,桑粒在房间收拾行李,将衣物折叠整齐放进行李箱,一抬头发现桑妈妈不知何时站在她房门口。
“粒粒,”桑妈妈对于让桑粒独自一人前往北京,似乎有诸多不放心,“要不找个人陪你一起去北京吧?”
“妈,”桑粒笑看桑妈妈,“你忘了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吗?”
见桑妈妈仍然忧心忡忡,桑粒走过去搂住她的肩,宽慰她说:“您就放心吧。北京那边有师哥和央老师照应,我要真遇上什么事,还可以找他们帮忙的呀。”
“可是……”桑妈妈欲言又止,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你这一去,得要十天才能回来吧?
“应该差不多,到时看情况吧。”
“那要不让小蓝陪你去,这样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
“妈真不用,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桑粒边说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瓶日常用的精华水,放进行李箱,“小蓝跟我去真帮不上什么忙,我反而还得费心别把她弄丢了,你说是不是?”
“况且,多一个人去,机票房费什么的都得多付一倍呢……”
“这都不算什么,只要人平平安安,多出些钱妈也愿意。”
“可我不愿意啊,”桑粒半真半假地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花我妈的钱,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桑粒想了想,假如这次真能和师哥说的画商成功合作,那以后她是不是就真的能以画画为生了,实现梦想,然后隐居做个与世无争的画手?
不管能不能实现梦想,桑粒反正先把话说出来安抚桑妈妈了。
“放心吧妈,我真的没问题的。”她顿了顿,“而且我相信,这次去北京,我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吧。”
桑妈妈突然想起言落也是在北京,便试探着问:“你这次去北京,要不要去找言落?”
桑粒正拉行李箱的拉链,听到言落的名字心不受控的猛一跳,她手上动作随之一顿。
这个问题桑粒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想到真去找他,他未必肯见,心就先凉了半截。
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跨出这一步。
桑粒不自然地笑笑,垂下眼拉边行李箱的拉链边说:“不找他了吧,他肯定也挺忙的,应该没时间见我。”
桑妈妈从女儿的神情里看到的落寞,不禁又忧心起来。
有人打来视频通话。
两人都伸目光去找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桑粒过去拿手机一看,见是周觅,便回头跟桑妈妈笑说:“妈我跟周觅聊会。”
桑妈妈说好,自觉起身退出房间,到房门口想起了什么,回头来对桑粒说:“北京的天气应该比较凉了,你记得带上外套。”
桑粒点头说知道了,桑妈妈便顺手帮她把房门关上。
桑粒坐在梳妆台前,接起视频通话。
那头周觅一看见镜头上的桑粒,立刻说她今晚看起来很特别,充满希望。
这是哪门子的形容呀?
桑粒笑:“充满希望是什么样子啊?
周觅一本正经:“换句话说,大概就是容光焕发吧。”
“啊?”桑粒不自觉地摸摸脸,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对着手机镜头看自己,“有吗?”
周觅嗯嗯地点头,说:“诶你是明天去北京吗?准备去待几天?”
“是明天去,可能会待十天左右吧,还不确定。”
“那国庆放假,我去北京找你好不好?”
“你说真的?”
“你就说好不好吧?”
“你来当然好啊!刚才我妈还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北京,想要让小蓝陪我去呢。”
“得嘞,就让觅觅来为您保驾护航吧!”
说罢两个人一起笑,随后周觅又说:“诶到时去找季杰和言落玩,咋样?”
桑粒:“……”
第30章
桑粒到北京机场落地时, 是下午。她走出通道时,赫然看见一个写着她名字的接机牌。
而举牌的那个男人……
桑粒不认识。
举目遥遥观望,桑粒与男人四目相对了一霎, 随后她撤回目光, 从随身挎包里摸出手机, 边走边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取消。
登上微信, 桑粒看见易泽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Leo:下午正好有点空闲时间,我去机场接你。
上机前易泽发了消息来问航班班次,桑粒告诉他班次后, 易泽许久没回复, 而桑粒上机就开启飞行模式了,因而这时才收到这条接机消息。
那么,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易泽了。
桑粒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带着打量意味。
他还蛮帅气的。
央老师果然诚不欺我。
易泽穿黑色衬衫配深蓝牛仔裤,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看着蛮有风度, 又有点混艺术圈的人特有的颓废气质。
易泽也在打量桑粒。
见到桑粒从通道出来, 走进他视野里时,他眼睛一亮。女生体型苗条,穿着黑色长裙,上身套件宽松的牛仔外套。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直觉就告诉他, 这个女生就是他要接的人。
考虑到桑粒的特殊情况, 易泽没喊她, 而是朝她笑着招手。
桑粒见状, 也笑着向他招手,一边脚步不停走向他。
“Leo?”桑粒走到他面前时向他确认身份, “易泽师哥?”
易泽收起接机牌,笑着点头,又好奇地多看她一眼。
他感觉桑粒说话的样子很正常,不像是个听障人士。
易泽指指出口方向,说:“走,我车就停在这外面。”
“嗯好,”桑粒跟着他易泽走。
易泽却停下脚步,惊奇地看向桑粒:“你能听见?”
“对的,”桑粒点着头说,“这个月刚做了手术。”
易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挺好。”
桑粒笑了笑,感激道:“我没想到师哥你会来接我,真的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咱都是央老师的学生,互相照顾一下,没什么的。况且是央老师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的,我要照顾不周,怕央老师生我的气。”
也不知道央老师是否真这样交代过,总之桑粒相信了。她于是心想,自己不但欠了易泽大人情,央老师的人情更是无以为报了。
当下便想,这次无论如何得去看望一下央老师。
易泽目光落到桑粒的行李箱上,下一刻就伸手要去拉桑粒的行李箱。桑粒见状忙说不用,行李不多,自己来就可以。
易泽还是帮她拉着走,笑说:“照顾女生是应该的,你就别跟师哥客气了。”
出了机场,桑粒坐上易泽的车,两人一同去了展馆。
展馆面积不算大,设计却不简单,很有创意的复古风。
易泽把桑粒介绍给布展负责人,桑粒想着反正无事,便留下来帮着一起布展。
易泽本要请桑粒去办公室坐一坐的,不过他临时接到一通电话,说有事要先走了。
临走又问桑粒晚上的住宿问题,桑粒表示自己会订酒店住,他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易泽管布展的男生叫小萧,桑粒于是也管他叫小萧。
小萧是个闷葫芦,人跟他说话,总给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
桑粒好心情地问他:“小萧,你来北京多长时间了?”
小萧只仓促地看桑粒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没有更多回应。
桑粒对于哪幅挂的位置提出意见,他也只是看她一眼,然后默默按照桑粒的意见,变换画的位置。
桑粒心想他也许是个社恐,甚至怀疑他可能不会说话,于是不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忙忙碌碌到天黑,小萧终于开口说话,表示他要锁门下班了。桑粒忙说好的,然后自动自觉走出展馆大门。
走出去的时候,桑粒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没再细想,直到走到大马路边,她才反应过来——
她行李呢?!
站在马路边,桑粒着急忙慌地从随身挎包掏出手机,给易发消息,可等许久,对方也没回音。
不得已,她给对方打语音通话,可惜仍然没回应。
易泽手机可能没电了……
没办法,桑粒只好跑回展馆。
然而,展馆门已被锁上,小萧也不知去向。
呜呜呜……本还想问问小萧,易泽住哪,她直接打车去找他拿行李的。
难怪桑妈妈会担忧她一个人来北京。桑粒无可奈何地又走回大马路边上,去就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坐下。
放眼望去,北京的夜晚霓虹灯闪烁,车道上车水马龙,车站等车的人越来越多,全部都是生面孔,除了……
车站的灯箱广告上,那张俊美的熟悉面孔。
她明明都在刻意回避看他的消息,他却总是猝不及防地怼到她面前来。
没办法,谁让他无处不在呢!
眼下已是萧瑟的秋天,北京的晚风实在有些凉,桑粒收回目光,不自觉地抱了下自己,下一刻又感觉胃里好空虚,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都怪在阅山居的日子过得太舒坦,缺乏锻炼,如今乍一出来混社会,感觉实在应接不暇。
桑粒对自己无语至极,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给周觅发去的消息,想求安慰。
桑粒:呜呜呜我好没用啊!我今晚可能要露宿北京街头了……
几秒钟后,周觅打来视频通话。
桑粒快速接起,她的耳道式助听器带蓝牙的,可连接手机,收听声音。
周觅:“宝贝,什么情况?”
桑粒哭笑不得地把自己惨状描述一番,末了说:“要不我还是先订酒店再说吧。”
周觅灵机一动出主意:“你不如联系一下季杰,让他帮帮忙?”
“啊?”桑粒想都不想,连忙回绝,“不了不了,我自己可以搞定,先这样。”
不等周觅再说什么,桑粒快速结束了视频通话。
她打算先订好酒店再做下一步打算,于是打开软件查看酒店信息。
然而一遍刷下来,竟然没一间合她意的酒店!
附近的酒店,五星级的,贼贵。而桑粒想当然不能拿桑妈妈的钱去满足自己的奢侈。因而高档酒店排除,排除,再排除。
便宜的酒店也不是没有,就是太远,打车过去要好大一笔车费……
难以抉择。
就在桑粒低头盯着手机纠结不已时,忽听有人喊她名字,声源就在她头顶。
她愕然抬头,赫然看见一头自然卷发的季杰站在她面前,而季杰身后,停着一辆熟悉的保姆车。
车窗贴了车膜,看过去黑漆漆的一片,桑粒看不清车里有没有人。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是周觅干的?
不可能啊!
就算周觅去通风报信,季杰也不能来的这么快吧?
桑粒不知道,她第一次从展馆走到大马路边时,这辆车恰巧就从这条路上一驰而过,车里的人看见她时,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忍了忍,在车开出去很远以后,还是叫季杰就近找个路口掉头,心里带着某种期盼兜了回来。
想不到过了这么些时间,她居然真的还在这里。
瞧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公交车站硬邦邦的休息凳上,低眉顺眼地刷手机,言落觉得她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
言落侧头看向车窗外,见女生缓缓站了起来,和季杰说着什么,看肢体语言,像是在推迟拒绝。
他的心莫名乱了,略显不耐地收回了目光,犹豫片刻,手指横冲直撞地在手机上敲下两个字发送给桑粒:上车。
桑粒看了消息后,脸色微变,目光无辜地投向保姆车的后排车窗。尽管仍是什么也没看到,但她相信,言落此刻一定正在看她。
没错。他言落透过车窗,在暗中肆无忌惮地观察她,这时他看到桑粒跟季杰说了句什么,便和季杰一起往车这边走过来。
季杰直接上了驾驶座,桑粒还站在后排车门外,侧着身不去看车里,暗中定了定心神。
后排车门自动打开。
桑粒随之望进去,见车里男生穿一身黑衣,隐在昏暗的车厢内,脸上皮肤被衬得越发冷白。他的神情也是冷白的,不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温吞暖阳一样的言落。
此时的他,犹如眼下北京的晚风,有点冰凉,叫她无所适从。
他姿态懒散,态度淡漠,玩味地朝她投来一瞥:“还不上来?” 语调轻佻,声线凉薄,如深秋晚风的那一股凉意。
心忽地一滞,桑粒此刻有些后悔。她懊恼不该因他发来两个字,就不受控制地上他的车的,毕竟她还不知怎么面对他。
可是这时再转身走掉的话,似乎只会更糟糕,更难看,显得她在刻意躲他。
脚下似有千斤重,桑粒卖力地扯了扯嘴角,对他微笑一下,然后艰难地抬脚跨进车厢,再安安静静地坐下。
这辆车虽跟开去源市的那一辆是同款,但这辆车明显不是那一辆,车内有许多不同的细节,连香水的味道也不一样,这些桑粒都注意到了。
车门自动关上,车辆汇入车道。
密闭空间里,和身旁的人互不理会,桑粒感到无比局促,她找不出话题,她猜想言落也一样,所以大家都不说话。
季杰虽在专心开车,也明显感觉到后排的微妙气氛,他转动眼珠,飞快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言落,见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季杰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
时间一点点挨过去,在车子转入小道时,桑粒才终于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这是要带她去哪?
她于是不得不开口问:“这是、要去哪呀?”
见言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只好调转目光去看季杰后侧身。
她询问的目光,季杰没接收到,但季杰见她的问题没人答,主动出声化解尴尬:“你不是行李不在又还没订酒店吗?不如今晚去言哥家住一晚先?”
“啊?”
去言落家住,那她今晚可该怎么熬过去好?桑粒下意识就想拒绝,她摆摆手,多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身旁的人开口说话。
他轻描淡写却又充满意味地说:“你慌什么?”
这句话好熟悉。
桑粒蓦一转头看他,在昏暗中对上他的烔烔发亮的眼睛。
如同在阅山居的那次,她解读言落的唇语一样,这次的她也条件反射般急着反驳:“我没慌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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