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马车坠落的地方,草木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从周围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每年都有人过来祭奠。
慈济寺的僧人们将做法事所用的道具一一摆放好,然后点燃蜡烛和香,分发给在场的人。
无尘大师领着大家祭拜过后,让场中之人围成莲花状坐好。对于佛家来说,莲花的意义非凡,其中就有往生之人乘莲而去的传说。
静谧的山林中,响起了清脆的木鱼声和慈济寺大师们口中念的往生咒。一声声经文响彻整个山林,裹挟着祭文焚烧的烟尘,带着无边信念冲向天际,将俗世之人的眷恋与悲痛之情带给另一个世界的人。
……
“大师,你们以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做法事?”
结束之后,江淼看着寺里的僧人们收拾时娴熟的动作不禁有此一问。这里离慈济寺算不得太近,平时也鲜少有人会踏足这处崖底,如果不是来过,怎么会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悉呢?
无尘大师道:“当初听闻此事发生时,老衲便领着寺中僧侣,来此处做了一场法事,为几位施主超度。后来,又有人给寺中添了香油钱,让我们每年祭日时都来做一场法事,多烧着元宝纸钱告慰亡灵。”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怪不得有祭奠的痕迹他们也不奇怪,因为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怎么了?”裴澈走过来,刚刚法事结束后,他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儿刚回来,就听见江淼说的话。
“我说小师傅们对这里很熟悉,原来是他们每年都要过来给你父母做一场法事,应该是你祖母吩咐的吧?”江淼随口猜道。
裴澈听后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祖母连这个地点都不肯透露,又怎么会吩咐慈济寺的僧人每年来做一场法事呢?要知道,他祖母一直都把从这座寺里求来的沐儿当成是山精鬼怪的化身,自然也不会对这座寺庙有好感了。如果可以,她大概希望这座寺庙永远没有出现过。
可是,不是祖母,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外祖父他们?
“你怎么了?”江淼叹了口气,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最近裴澈经常发呆。
“我祖母不可能吩咐寺里做这件事。”裴澈说完,看着无尘大师,“无尘大师,您还记得是谁出钱让寺里做法事的吗?”
无尘大师想了想,道:“此事距今已有好多年,老衲着实记不太清最开始是谁托付寺里这样做的了。不过,寺里有记载,待回去之后,老衲让圆心去找一找,找到之后一看便知。”
“多谢大师。”
江淼听着二人对话,觉出些不对劲来。看裴澈的模样,似乎对这个出钱让寺里做法事的人有些顾虑。为什么呢?按理说,不是亲近之人,也不会出钱让僧人做法事吧?
回到寺里没一会,圆心就拿着一本册子敲响了厢房的门。江淼打开门,就听圆心说道:“阿弥陀佛,江施主,这是住持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
“多谢小师傅了。”江淼接过那本看上去陈旧还泛着腐味的册子,笑着道谢。
圆心也笑着说:“江施主不必客气,您教我们做的素斋很好吃,我们还没谢谢您呢。”
江淼道:“这有什么,晚间我再教一道给你们。”
圆心眼睛一亮,看上去很是期待。他年纪不算大,比寺里其他的和尚倒多了一些活泼之感。
江淼目送他离去,然后拿着册子进了屋,递给站在桌边写字的裴澈,道:“阿澈,这是无尘大师让圆心小师傅送过来的,你现在要看吗?”
裴澈立刻停下笔,道了句要,便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这册子看上去像是寺里的账本一类的东西,有香客添了香油或是做了法事都记录在内。这一本上面写着七月,应该就是裴澈父母遇难之后,有人添了大笔的香油钱要求做法事的那本。
裴澈翻开书页,一行行仔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视线便停留在某处,久久没有移开。
江淼凑过去,发现这册子因为时间太长又没保管好,导致受潮字迹模糊不清。他努力辨认了一会,依稀看出上头写的好像是“赵维”两个字。在这个名字的后头,还有几行字,字迹有些斑驳,江淼看了好久,才认出上头写着七月十六这天,赵维给寺里添了五百两香油钱,然后要求住持每年需去裴澈父母坠亡之地做一场超度法事。
“这个赵维,是你家的亲戚吗?”江淼虽然和裴澈成了亲,但也只认识裴冯两家的人,对于姓赵的,他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裴澈道:“我们家的亲戚里,没有赵姓。”
“不是亲戚,难道是朋友?”江淼猜测道。
“出手如此大方的朋友,想必一定是挚友,可我以前也从未听父母提及过此人的名字,更不曾在他们的丧礼上见到此人。”
“那我就纳了闷了!这不是亲人又不是朋友的,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江淼懵逼了。
“还有一种人,也会这样做。”裴澈眼神冷厉,“那就是,害死他们的人。”
江淼吓了一跳:“害死他们?那件事不是个意外吗?”
裴澈道:“从祖母对二叔他们态度骤变之时,我就怀疑过,是否是因我爹娘之事另有隐情之故。今日做完法事后,我去山崖之上看过。根据那些侍卫的说法,当年他们途经此地之时,天降大雨,我爹娘坐的那辆马车被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树撞下了山崖。可是,我却在附近的树上发现了刀痕。”
那是一棵大树,蓬勃的枝叶,苍劲的树干,看上去很有生命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主干上有一道寸深的刀痕。这样的痕迹让裴澈产生了联想,他忍不住觉得,当年之事恐怕不简单,那棵滚落的大树后面,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你是说,有人砍断了大树将它推倒,好让它滚落下来,撞到你爹娘的马车上,将他们推落悬崖?这也太巧了吧?”江淼有些不可思议,这概率要想做到,除非那人能掐会算。
“我也觉得,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分明就是想要告诉我,我爹娘的死另有隐情。”裴澈说话时表情平静,可拳头上的青筋却暴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你刚刚说,你祖母对你二叔他们态度骤变,这是不是说,你爹娘的死其实和他们有关系?”江淼开始大胆猜测。
裴澈摇头:“你不了解祖母,若他们真与我爹娘的死有关系,必然早就被关进牢房里等候。”裴澈觉得,他祖母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又没办法去证明,所以看到二叔这些得尽好处,占尽便宜的人,才会没有好脸色。
“那么,目前来说,突破点全在这个赵维身上了?”
可是,在这古代,仅凭一个名字就想要找到人,简直就像在大海里捞针一样,与异想天开也不过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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