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周意前后差不多一共给周兰打了有四十万，她每次打钱过去都会和周兰说一声，周兰会回个好。
仅有的几次回家她也没提前和周兰打招呼, 匆匆过个年就走了。
这是第一次周兰给她发这么多这么长的消息。
语音里周兰的声音不如十年前那样有气势，反而带着岁月磋磨的心平气和和哑涩。
她拜托周意的事情很简单，林淮如今要高三了, 但是她已经管不着他了, 怕林淮误入歧途, 想让周意好好说一说林淮。
最后一条语音, 周兰说：这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事情，现在只求你这一件，至少别让你弟弟真的耽误了自己。
周意播放这条语音时在刷牙，薄荷的清凉感侵袭了口腔, 她回忆着上次见林淮时林淮的状态。
刚离家时林淮会时不时给她打电话, 但是她很忙, 总是接不到他的电话, 后来小男孩长大了，变得内敛, 电话渐渐少了, 就算她主动去找他, 话题也少了许多。
不过好在林淮小学初中的成绩还算凑合, 考入了南城的一所偏中上的高中，就在现在公司附近。
林淮上高中后，因为离家远，日常住宿, 为了方便联系周意想给他买个手机, 但是被周兰拒绝了, 说影响学习，然后周兰给林淮买了个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这是18年初过年时的事情，当时林淮什么都没说，拿了老年机就回了自己房间。
这也是她近年最后一次见林淮。
周意给周兰回了个好。
周意沉浸在林淮的事情里，而身在客厅的陈佳琪在边狼吞虎咽早餐边看周意昨晚和段焰的聊天记录，她对周意说：“我就说他肯定单身，我们那会儿早恋的，就没一对走到现在的。分了就分了，正好，你冲一冲，争取周日就把他拿下。”
说到段焰，周意洗完脸出来，说：“你说我周日穿什么好？”
陈佳琪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拎上小包包，急匆匆又不敷衍的说：“你昨天穿的就很好看，安啦，你就算穿个白体恤都是绝美的。我先走了，要迟到了，要是我也能居家办公就好了，老天爷。”
周意点头，给陈佳琪开门，陈佳琪像风一样窜出去走了。
送走陈佳琪，周意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上班，她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对着一排风格相似的衣裙琢磨。
如果他们只是吃饭的吧，穿裙子和高跟鞋没问题，如果他们吃完饭散步的话可能休闲一点的衣服和舒适度高的鞋子比较合适。
他会想和她散步吗？
应该不会吧
周意的手滑过一排衣架，最后停在一件法式风的碎花吊带连衣裙上。
她摸了摸裙角，脑海里自动幻想出周日和段焰那一天见面的场景，是会在餐厅门口，还是他在餐厅里等她，或者是商场外面？
周日是什么天气，会有大风吗？
她要全妆还是简单提一下气色，抹口红的话吃饭的时候被他看到掉色会不会尴尬？
无数个细节设想在脑海里飘过。
卧室有一面是大落地窗，周意有个习惯，早上会开窗通风，哪怕是夏天，也喜欢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姚望街景。
而现在，快九点半，气温攀升，融去了清晨的凉爽，明媚阳光一缕一缕洒进，空气中带着南城独有的夏天清新味道。
周意失神的想，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和他约会还是会这样思来想去，精心打扮。
这种感觉像是荒芜草原的角落藏着一抹春色，暗自欢喜，满心向往。
但又和那时候不同，那会儿的她审美有限，哪怕翻出最好看的衣服，她也是不自信的。现在不会再有那样的心理了，面对他虽说做不到游刃有余，但至少不会再露怯。
周意对着镜子比试衣服，目光渐渐从裙子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大概是这两年她第一次觉得现在真好。
而现在能再遇见段焰，也真好
周六。
周意起了个早，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开车回七湖，她没和林淮说，但给周兰发了个微信说今天回来。
这些年南城变化很大，市中心架起了高架，主干马路翻修拓展，绿化普及化，就连这条通往七湖的小公路都弄得十分体面。
只不过两侧的树木还是那几颗，常年绿常年看着人去人来。
周意每次回来都会开慢一些，留心观察这些熟悉的街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回想当时每天坐公车上下学的心理，偶尔与25路公车擦肩而过，她会多瞥一眼，想看看上面现在坐了哪些人。
也许像陈佳琪说的，她最近很念旧，或者说踏入社会后她开始变得异常念旧。
而现在，段焰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平衡，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旧时光里最重要的人和现在麻木常规的生活碰撞，交织出一种奇妙的新鲜感。
车子拐进挨着河流的小路，大好天气，路过的人家有的晒被子，有的在准备午饭洗菜，有的在打牌。
开进林家，周意把车停在了院子里。
一年半没回来，这栋房子似乎又多了几分沧桑。
周兰自从那年失业后一直在做零工，这会儿正在里头粘娃娃眼睛听到车子声出来看，和周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周意买了点水果和礼盒，还有一个她从桐城带回来的限量篮球。
进了屋，周意把水果和礼盒放在一侧，对周兰说：“我留下来吃午饭，麻烦你了。小淮在楼上？我上去和他说说话。”
周兰嗯了声，把娃娃收了收，拎起角落的一袋蔬菜开始清洗。
周意穿的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声音很清晰。
房间分配还是从前那样，她离开后她的房间没人动过，衣服书籍东西还是那样摆着，只不过周兰往那边推了一些不碍事的杂物。
而林淮的房间在她对面。
门紧关着，里头十分安静。
周意敲了敲门，没回应，她说：“小淮，是我。”
她知道林淮肯定知道她回来了，她的车子声，高跟鞋声，都让人无法忽略，毕竟她和林淮是从小听大人的脚步声长大的。
周意在门口等着，过了会，里头传来林淮随性又冷淡的声音，“进来吧。”
周意拧动门把，打开门，迎面扑来的是极低的冷气，还有她一下就闻出来的烟味。
周意不喜欢烟味，对这些不好闻的味道她很敏感。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看漫画书的林淮，少年一到十七八岁就跟抽了条似的，身高猛窜，四肢开始变得结实有力，男人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一年半，林淮又变了许多。
周意拿走他的漫画书，那张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便露了出来。
他长得像周兰一些，双眼皮不深不浅，眼尾并不锋利，琥珀色瞳仁，挺鼻薄唇，清俊立体。
周意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没变，少年眼眸依旧清澈，虽然带着伪装的冷漠。
林淮倒是不太敢和周意对视，眼神躲闪，撑着床坐了起来，随手拿过教辅书翻。
周意在床沿坐下，轻声细语道；“这是我之前去北京出差别人送的礼物，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我不太懂篮球，但是是限量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林淮瞥了篮球，哦了声。
周意；“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我回来了。这几天出了一些事，我比较忙，来不及找你见见面。”
说到这个，林淮眼里的一点星火熄了，冷哼一声，“我知道啊，你不是一直很忙吗？无所谓。”
周意知道这些年她忽略了林淮很多，但她为了还周兰钱，为了发展为了生存，有好长一段时间24小时只睡5小时每天，根本无心去处理人际关系。
但她不想和林淮说这些，而随着林淮长大，她也觉得林淮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间，他不愿意说的她不想强行问。
她自以为维系的不错，但后来发现错了。
这也是她同意被调回南城的原因，今年不用周兰说，她也是预备把重心挪一半在林淮身上的。
周意说：“高三还想住校吗？你学校就在我公司不远处，我想给你租个房子，你愿意吗？”
林淮翻页的手一顿，“和你住？”
周意摇头，“我一个人习惯了，我想给你租我边上的公寓，这样我们能在一起，你和我也有完全独立的空间。”
“不用，我寝室住的挺好的。”
周意抿了抿唇，“那学习这块你有计划吗？”
林淮冷冰冰道：“计划是老师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
“小淮。”
周意声音里有了正经的味道，这让林淮不得不正视她，他瞄了一眼迅速挪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意还是这么有压迫感。
他摆摆手，“随便。你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有说过不字吗？”
周意解释道：“我不是在操控你，我只是觉得你今年，至少今年需要逼一逼自己。”
“然后呢？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每天拼死拼活却挣三四千？我挣什么钱啊，你给妈这么多钱，我随便花不就好了。”
周意知道这是他的气话，她说：“你还有半个月开学，我近期会为你找个家教，如果你想住学校，那周六回家，周日我接你去我那儿，补习半天。如果你想住我隔壁，那就周六上午补习，我再送你回来。”
“家教？你教不就好了。”
“过去太久了，我已经不会做高三的题了，你们政策也变了许多。”
“行吧，随便。但我住校。”
“好，补习时我会陪着你的。”
林淮轻轻扬了下眉，翻了页课本，没再说话。
周意知道这是他觉得还不错的小动作，她笑了笑，再想聊些日常时，她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消息。
解锁一看都是段焰发来的。
那晚聊过之后，段焰没再找过她，而她忙着工作事务，时常到半夜才睡。
段焰的第一条消息是语音，后面是十来家不同的南城特色菜。
她点开语音，贴着耳朵听。
段焰说：“这些是我身边朋友觉得不错的，你看看想吃哪家，我提前订位子。”
他大概刚醒不久，声音带着浓浓的低哑温柔。
周意没发觉自己笑了起来，对着手机屏幕酝酿着怎么回复时，她注意到林淮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明了和七八分探究。
她把漫画书还给林淮，说：“我出去说点事，你看吧，等会下来吃饭。”
林淮嗯了声。
周意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背靠着门，她划了划这些餐馆，打下几个字后又删了，改成发语音。
她说：“你住哪儿？可以找一家离我们都不算远的，你身上有伤不适合走太远。”
说完，她把自己的声音听了一遍，气息声音一切都平稳正常，没有被心跳出卖。
在等他回复的期间，周意把他的语音再次听了一遍。
听完，她低低浅笑着，抬眼，正好对上二三十年前婚嫁流行的带镜装饰柜，里面那面有些斑驳的镜子倒映出她的神态。
周意嘴角还是上扬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轻轻呢喃道：“怎么像个傻子。”
说完，她的笑容更深了。
段焰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他说：“我平常住的地方离你公司不远，但我明天不从那边走，我现在在外婆家，今天我外婆忌日，晚上住这边。你呢，你住哪儿？”
周意起初为这十几秒的语音感到开心，但听完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外婆，那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吧。
可人都躲不开生老病死。
周意打开房间通往阳台的门，顶着烈日走到西边的房间，这是从前爷爷的房间。
但她大学毕业那年爷爷突然脑溢血没救回来走了，她有很多遗憾，爱情的遗憾回想起来让人辗转反侧，亲情的遗憾回来想起则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周意看着空空如也的旧房间吸了吸鼻子，转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太多。
她用文字回复了段焰。
LIN:我现在也在自己家里，但晚上会回公寓，公寓也离公司不远。
段焰：“那就第三家吧，在你公司附近的一个商场里，也比较好停车。”
LIN:好，我都行的。
段焰：“我要起床准备祭祀了，你在干什么？”
LIN:刚和弟弟说完话，可能等会想休息一下。
段焰：“那你好好休息，就先这样？”
LIN:好，你忙吧。
结束了对话，周意摸了摸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皮肤，她回了屋，在一个教育机构软件上帮林淮找老师
那头的段焰把周意的语音反复听了十来遍，还点了个收藏。
于烟敲他房门，“哥，该起床了，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段焰三两下套好衣服打开门，于烟见他虽受伤了，但是模样十分神清气爽，温温笑着，问道：“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段焰和她下楼，他没隐瞒，但说的比较隐晦，“遇见了故人，和她说话总是觉得很开心。”
“是女生吗？”
“是。”
“是……”于烟还没说完话，手机就响了，是她工作的机构里的领导。
那头说有人请私教，把联系发给她，约个时间需要面试。
于烟应声说好。
段焰知道她又要去做家教，他说：“总是担心你做上门家教吃亏，别人面试你你也要面试他们，看看孩子家长的素养再做决定。不缺这点钱，哥哥养得起你。”
于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我看可能我马上要有嫂嫂了，哥哥大概养不起我了。”
段焰揉了揉她脑袋，笑着低声道：“借你吉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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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新更新加在这一章了）
第二天周日, 段焰中午把于烟送去机构，她今天在机构有课。
下车时于烟抱着一叠书弯腰敲了敲车窗，段焰把车窗降下来, 于烟笑眯眯的说：“哥，约会的话穿帅一点啊。”
段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白T恤和牛仔裤, 他问于烟：“我这样不行？”
“行是行, 就是看起来简单了点。”
段焰笑, “那就这样吧, 你哥哥我已经过了那个研究穿衣打扮的年纪了。”
于烟耸耸肩，“你觉得OK就行啊，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相亲失败了。”
昨天，于烟问了几句, 段焰说是以前喜欢的女孩子, 聊着聊着他就全盘托出了。
这几年他们见面次数少, 网上聊天也少, 偶尔会约着吃个饭，不会刻意问一些事情,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 但段焰总觉得在于烟面前说这些很没意思, 他也以为他和周意没可能了。
说没可能的事情很没意思。
不止是于烟, 孙毅坚经常喝醉会把这些久远的往事拿出来嘲笑他，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不去深入话题，对谁都是如此。
一见到周意他整个人都昏了头，精神总是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和于烟说了他是怎么遇见周意的, 为周意做了什么事情, 说他想追一追她。
果然, 说完后，于烟看他的眼神变了，憋着笑了很久。
他一边为现在的于烟感到开心一边忍不住凶她：“你这么笑，我很没面子。”
以至于现在，于烟又用昨晚的眼神看他。
段焰低低哼笑一声，“以前那些算相亲？算了，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于烟嗯了声，说了句拜拜，又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段焰勾了下唇，升起车窗，开车回了在市区的住所。
他租的房子在消防队边上，一个老小区，总共只有六层高，无电梯，两室一厅。面积大，但是屋内装修一般，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可以了。
队里其他人不住宿舍的，要么成家了在市区有房，要么和他一样租的老房子。
他对这些不在意，也没什么要求，就像衣服。
但可能于烟不知道，他身上这套是衣柜里最新的夏衣了。
他怎么可能真的不顾形象的去和周意约会。
只不过被于烟说的，段焰有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了。
他进了屋，随手翻了翻衣柜，挑的时候想起从前，从前也有一天是这样，虽然那天周意后来没有来。
他记得那时候他在意了很久。
现在想起来已经没什么情绪和想法了，反而挺想笑的，笑那时候的单纯和遗憾。
不过可能还有点后遗症，合上衣柜，段焰摸出手机给周意发了消息，问周意要不要他去接她。
周意回复的很快，说不用，她自己过去。
确定她一定会赴约后，段焰的心安定了，转身拿上工具箱去修前几天坏掉的厨房水管
本来周意没把这顿饭看做一次‘约会’，对她来说约会两个字很暧昧，可段焰问她要不要去接她，让她生出错觉，仿佛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暧昧的约会。
而冥冥中似乎也圆了多年前的幻想，曾几何时，在她心底，也有过一场属于和他的隆重约会。
周意在去商场的路上莫名有些紧张，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出了汗，窗外晴日高挂，光影斑驳。
这样的心情曾出现在每一次刻意出现在他面前时，后来再也没有了。
周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外貌变了许多，可因为心情的变化，眼睛似乎是从前的神态。
她缓缓笑了下，垂下眼，又抬起看向前方。
段焰订的餐厅在商场七楼。
周意快到时给段焰发了个消息，他没回，等快走到餐厅门口，周意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短发干净利落，远远看去像是个男大学生一样，气质出众。
他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眉眼带笑，有几分慵懒和痞气，可能正说到兴头上，微微扬着眉，神采奕奕。
也许是也看见她了，眼神触碰到后，他很快掐断了电话。
周意朝他点了点头，段焰也点点头，大步朝她走去。
周围人来人往，都成了虚无的背景，只有眼前的人真实而立体，注视着她的眼神看起来坚定又温柔，周意呼吸停顿了半秒。
段焰显然也有点不自在，走得近了突然不敢看周意了，指指餐厅方向说：“怕你找不到就出来等你了，里面灯光暗，你走慢点。”
周意说：“嗯，谢谢。”
他低笑一声，“还这么客气啊”
周意左手搭着右手小臂，指甲刮过皮肤，她也不自在的侧过目光看向边上的橱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以浅笑回应。
相比上次惊心动魄的相遇，这次的正规反而让人更措手不及，做再多次心理建设也抵不住他的一个眼神。
也明明在微信上聊过的，可偏偏就像网友奔现一样，一开始总是有点尴尬。
段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像个服务员似的，全程引着周意走，一会提醒小心台阶，一会说往左拐。
走在他们前头的服务员全程职业微笑，默默带路。
段焰订的座位是半开放类型小包厢，挨着窗，外面是江景，能看见前几年刚完工的程江大桥，底下车水马龙，因为天气闷热，似乎还飘着一层雾状的热气，可这个点又恰逢夕阳要西下，在短短几分钟内周意便感受到了光线在变得柔和。
她和段焰面对面坐着，各自拿着手机点单。
一道竹编门帘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又不是完全安静。
周意点了两个炒菜，她说：“我点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段焰看了下单页面，笑道：“就吃两个菜？”
“点多了吃不完的。”
段焰加了个海带排骨汤和平菇炒鸡蛋，还有一份手工酸奶甜品，加芦荟果肉。
点完，他说：“好了，等会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就点，我请客，当我给你接风洗尘。”
此话一出，周意放松了一些，倒真像是和老朋友聚餐一样。
她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柠檬冰水喝了一口。
大概是有很多话想说，又没想好从哪来开始说起，她只好把目光放在外面的江景上，尽量平静的闲聊道：“这桥我记得是16年通的吧？”
段焰本来一直在看她，听到她这么说，转头瞥了一眼桥，回答道：“是16年，三年前。那年你回来过？16年应该是你工作第二年吧？”
“嗯，回来过，当时家里有人串门正好听人说起大桥。”
“上面可以走，可以看夜景。”
“设置了人行通道吗？”
“对，只不过这里，你也知道，没什么特色，来旅游的人很少，一般没什么人去大桥，假期可能人多一点。”段焰松散地靠着椅背，搁在桌底下的手百般无聊地转着手机，见周意十分认真的凝望大桥，他把手机转正，停住，说：“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
周意终于慢慢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她隔了好一会才点头说：“好啊”
周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略有些无奈的一笑。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可和多年前一样，哪有这么多早知道。
段焰把她的小动作悉数收入眼底。
他三点半就到餐厅了，等的时候无聊，点开周意对话框好几次，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催会让人烦吧，于是找了孙毅坚打发时间。
大学毕业后孙毅坚也回了南城，那几年正好许多网络平台兴起，孙毅坚虽然长得不够英俊，但胜在说话自带相声感，很会逗人开心，在一直播平台上直播游戏，没因为技术火，反倒因为幽默这个特色火了。
三点半这个点孙毅坚在直播，他连了餐厅的网进孙毅坚的直播间，刷了五个火箭后孙毅坚直接在那头撸袖子说：“明天不直播了，这火箭，明天陪榜一。”
他和孙毅坚因为工作原因见面次数也不多，不过一个月一次有的。
看了会直播，他给孙毅坚发消息，说明天不需要他陪，可能是在直播的缘故，孙毅坚特别夸张的发语音说：“我把你当兄弟，你刷火箭想当我榜一？”
他忍不住怼他，让他滚蛋。
然后孙毅坚为了节目效果个他打了电话，还没说到他是和周意吃饭，周意就来了。
她化了妆，但很淡，穿着一身复古花色的连衣裙，头发还是像之前随意束在后面，清醒温婉动人之下，脚上那双款式简单的高跟鞋却让她多了许多风情。
前几天第一眼仍会沦陷，现在再见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这辈子忘不掉周意了。
他也知道她穿了高跟鞋不方便散步。
但是就当他自私吧，他今天不想局限于这顿饭，又想试试周意对他的感觉，如果她拒绝，可能后续大概率也追不到。
可既然她答应了，就说明他给她的印象应该还是不错的。
段焰端起冰水喝，目光灼灼地看了几眼周意，难以自禁地弯起嘴角，又把自己克制住，试探着问道：“你今天很漂亮，特别是那双鞋……我记得我妹妹好像之前想买没买到，当时断码了，你穿几码的？”
周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只拐了个小弯的问题，这种桥段，她经手的故事里出现过无数次。
可她还是怕自己会错意。
周意握着冰水，玻璃杯外溢出一层水珠，她的食指若有似无的沿着杯沿滑动了一下，自然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三十七。你妹妹也是吗？”
段焰点头，“嗯，和你一样。”
“可”
段焰给她添水，“可什么？”
周意看着杯里那片柠檬，眼里浮着笑意，瞳仁明亮而清澈。
她说：“可这双鞋是我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只有这一双。”
“”
段焰慢慢收回倒水的手，左右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笑了声。
无声的寂静中，周意也缓缓笑了声。
打破这份尴尬却又意图灼灼气氛的是上菜的服务员，先上了酸奶和平菇炒鸡蛋，放好菜品服务员点头退出包厢，帘子晃动，珠帘相互碰撞，滴滴答答的清脆声从大入小，声音快要消失的时候，段焰说话了。
他把酸奶推到周意面前，说：“这是他们的招牌，把芦荟拌进去，甜，但不腻。”
周意按照他说的做，问他：“怎么只点了一份？你不吃吗？”
“我不太爱吃甜的。”
“这样啊，我还挺喜欢的。”
段焰嘴角挑了一下，“你尝尝，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酸奶是纯手工的，醇厚细腻，配上芦荟的清香，很解夏天的暑气。
周意说：“是这个城市的味道，我在桐城和江城吃的酸奶和牛奶多数都是那边本地的品牌，这里的牌子那边很难买到。”
段焰：“你喜欢的话等会再买一份打包走吧。”
周意笑着摇头，“不用，现在回来了，随时都能买。”
段焰点头说也是，他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搁在桌底下，还在转手机，转第五圈时，段焰说：“刚刚其实是想问你穿几码的，等会给你买双平底鞋。”
周意并不意外，但是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耳根还是会热。
她轻轻转动勺子，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猜到了，没关系的，不用买，我高跟鞋穿惯了，散步也没事的。”
本来是致命的尴尬，可说开了反倒变得自然起来。
段焰开玩笑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做起来还不是太得心应手。不过是我太明显还是你们女孩子天生比较有直觉？”
周意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
她也开玩笑的问：“第一次？”
段焰没听出她话里的打量，但顺着话说：“是啊，之前哪有做过这种事情，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行女孩子接触的少，身边都是男人，和他们打交道久了，习惯直来直往。我刚怕问得直接了你不自在。”
他的目光柔和低沉，连说出的话也是。
窗外日薄西山，光线交替变化，光影落在他脸上，有一瞬间，周意觉得眼前的人和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完全重合。
光影散去，眼前的人有稍许的变化，依旧有着少年心性的温柔和直白，只是少了些青涩。
可是真的是第一次吗？
虽然不知道他和赵嘉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但谈恋爱的话这些桥段不都是日常吗。
她在大学时总是在闲暇时间幻想他和赵嘉的生活，总想着他这么细致温柔的人，即使和赵嘉异地恋也能给人很多惊喜吧。比如突然请一天飞奔去她的城市见她，然后在冬雪纷飞的夜晚紧紧握住她的手取暖，相视而笑。
她后来写故事，还会把这些想象的场景写进去，一边心酸一边又告诉自己，每个人的路不同，有些事情不能勉强，再假装大度的祝福他们以后越来越好吧。
周意盯着段焰几秒后眼睫微微下垂，随即一笑。
她笑自己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又在怀疑什么，只不过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被她想得这么复杂，还牵扯到那些久远往事上。
段焰不明所以，微挑了下眉毛以示询问。
周意不能直说心里的想法，也才刚坐下来吃饭，话题没那么深。
她摇摇头，顺着段焰刚刚说的，问道：“上次聊得匆忙，也没仔细问你，做消防的话很难接触女生吗？我看近几年在网络上消防员这个职业挺受女生欢迎的。”
过了买鞋那茬，段焰自在起来，把手机一放，拿过周意的碗，给她夹菜，边夹边回复说：“肯定难啊，其实也不是职业的关系。读书的时候好歹班里有女生吧，男生想找对象，至少还有女生去接触。毕业后，工作圈子把人锁住了，有时候又懒得去社交，工作上遇见的人心眼都有八百个，真的能发展的还是少数。这是大部分人的常态，像我们这个工作呢，感觉机会更少一些，我队里好几个结婚的都是靠相亲才成的。”
周意挺认同的，下意识的点头，接过段焰夹的菜时也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
模样温柔，无意间流露的神态又有些可爱。
这下轮到段焰笑了，他问周意：“那你呢？怎么还单着，没遇见过合心意的吗？家里人嗯没人催你吗？”
后半句问出口后段焰的笑渐渐敛了。
这些年关于周意点滴细节他都不曾忘记过，他记得那晚吹着江岸的冷风，感受着冬夜的寒雨，周意轻轻和他诉说她家里的事情。
她有个疼爱她的爷爷，有个重男轻女的母亲，有个可爱调皮的弟弟，还有她对未来无尽的迷茫。
他不知道后来她家有没有好一点，如果她家里催她结婚，应该也是一件让她头疼的事情吧。
段焰打量着周意，试着挽回一些，说：“那天你不是说没男朋友吗，说实话我挺惊讶的，感觉你应该能遇见一些不错的男生的。”
周意没那么敏感，也没想那么多，轻声回答道：“陈佳琪给我介绍过一些，都挺好的，只是有时候这个看缘分。我不太想随便结婚，也还没想这么快结婚，你应该也是吧？”
段焰：“嗯，身边有挺多人为了结婚而结婚，人生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结婚生子，朋友圈晒娃，我不太喜欢这样子的生活，也不是说他们那样的不好，只是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意也认同这个，又点了点头，顺带尝了筷平菇，细嚼慢咽着。
段焰没怎么动筷，偶尔拿起柠檬水喝一口，他的注意力都在周意身上。
起初有些不敢直接看她，心里忐忑不安，但一旦话聊开了，昔日那种知己相投的感觉立刻跑了回来，让他滋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错过不是九年，而是九天，他们只要一抬头望一眼烈日，就能衔接上那年的夏天。
日落的很快，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包厢头顶的复古吊灯灯光已经成了主要光源，底下大桥亮起灯，江水粼粼，清凉的夏季夜晚正在悄悄覆盖，其他菜品也陆续续被端上来。
服务人员散去，周意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点什么，毕竟她对段焰有许多的好奇，但一抬眼却对上段焰深深的目光，她的心猝不及防漏了一拍，可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她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十分自然地喝了几口。
段焰扬了下唇角，前倾身体，想给周意盛汤，被周意阻止了。
她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段焰动作顿了顿，下一秒还是拿过了周意的小汤碗，盛了半碗汤加两个海带结和一块小排骨。
他说：“吃啊，我只是刚光顾着和你说话，觉得蛮难得的，这么久没联系，还是聊得很投机。”
宁静的顶灯光柔和地落在周意的脸上，衬得她的眼眸似水，听到他的话，她的目光更软了，泛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朋友从来都不多，能谈心的大概只有陈佳琪一个，她的想法观念早就和陈佳琪说过无数次，而如今能有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浅谈一番，意外地想法契合，确实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更何况，坐在眼前的人还是从前喜欢的少年。
热气腾腾的排骨海带汤被放在面前，香气袅袅，周意却鬼使神差的望了眼窗外的景色，底下车水马龙，行人渐多，就连包厢外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聊天说笑声不间断。
这是她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好好感受南城的傍晚，也是第一次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人间城市的烟火气包围了她，仿佛工作上的独孤，深夜的压力，一些对人生的无力，都在这种腾腾热气和天南海北的聊天中被治愈。
段焰见她在发愣，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周意回过神，想着怎么和段焰形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想，她用勺子轻轻凉着汤，想了半天，到嘴边只有一句：“刚刚突然觉得，回来南城似乎挺好的。”
段焰没明白，“这里是挺好啊，虽然以前不太发达。”
周意解释道：“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腔孤勇，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什么，反而很享受独来独往的自由。不过一过25岁，感觉有一些东西在慢慢改变，明明是个很年轻的年纪，却有些念旧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觉得每个城市有它的味道，而南城的味道让我觉得很安心。”
即使因为周兰的关系，有诸多不愉快，但家乡就是家乡，它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段焰没有在外多年的经验，唯一能拿出来说就是在海城读书的几年，能理解周意，但没周意这么深刻的感觉。
他问道：“那大学毕业的时候怎么选择不回来？”
“因为家里的关系”
段焰没想到又绕到这个事情上，不过周意说的时候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十七岁时苦恼的问题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他顺着说：“嗯，确实，那会儿对于你来说离家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周意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说的啊？”
段焰：“记得啊。”
周意浅浅一笑，“都过去好久了，你居然都记得”
段焰低头又抬头，也笑，瞳仁浮动，追忆到那个雨夜。
他问道：“那你呢，还记得我当时说的吗？”
周意放下勺子，双手交叠，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段焰，认真地说：“我也都记得。”
两个人此刻都很放松，没了起初的拘谨和无所适从，相视而笑着。
段焰往后微仰，又开始转手机，语气开玩笑的说：“那你说说看，我当时说了什么。”
周意‘嗯’了会，是真在思考，不到半分钟，她就缓缓道：“你说了很多你很小时候的趣事，说小时候上了很多补习班，你说让我重新去选科，人生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里，你说你要考消防指挥。”
你说，你唱歌很好听，有机会唱给我听。
只是好可惜，那首歌其实并不是唱给她听的吧。
也是因为他唱了beyond的《真的爱你》，她大一的第一学期几乎一直在循环这首歌，远在他乡，每次听的时候周意都觉得好像一瞬间回到那天，在ktv里，汽水清凉，少年热血，上演着不属于她的剧情。
音乐让她的每一段青春记忆都变得更加深刻，有时候路过街边，看综艺，偶尔弹出一些属于那段时光的歌曲，那些画面就会跃然于脑海。
后来再也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也没有哪首歌能让人回到某个特定的时光。
想到这里，周意错开了和段焰的对视。
而那头的段焰还在回想周意的话，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他说过那句话，也不记得是否在那晚和周意袒露过自己的志向，他记得的只有周意说过的话，还有在网吧小房间的一些暧昧碰撞。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长远的记忆里，人总是更倾向于记得对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永远记得，在他一身狼狈时，心爱的姑娘忽然出现在眼前，举着伞，将他与那个凄风苦雨的世界隔开。
作者有话说：
之前写的太急，这章结尾其实那样不好，所以改了。
会尽量日更。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有过逃避摆烂，有过无数次重拾的想法，最后梳理文章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也是缺了一份重来的勇气。
现在码字感觉很好，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疲惫，至少不用再通勤三小时了。
评论我就不看了，玻璃心，我自顾自地写吧。
对不起大家，也谢谢大家，等完结了我给大家大批发红包吧，或者可以抽奖一些礼物。感谢在2022-03-09 23:46:07~2022-03-11 23: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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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也是很久很久, 他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回忆那段年少时光。
眼前的周意眉目动人，干净温柔，眼神还是从前的清澈善意, 和记忆里的17岁周意隐隐能重叠。
他喜欢年少时周意简单青涩的样子，也喜欢现在的周意，净柔如白月光, 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淡淡的女人味。
喜欢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他总是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周意, 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份喜欢能维持这么多年，为什么再次见面，她依旧能令他心动不已。
段焰动也不动地看着周意，目光是他不知自的温柔, 还有藏在最深处的占有欲。
他缓缓笑着, 说：“还以为你都忘了, 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那会儿很多同学我都有点叫不上名字了。”
周意也有同样的感受，她说：“应该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陈佳琪也不记得那会儿的一些人了, 有时候聊起读书时的事情, 我和她的记忆也会有偏差, 不过有些事情很难让人忘记。至少那会儿我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也没有和男生大晚上去看雨，要是换做现在，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要是换做现在, 现在应该没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事情。
很多令人身心俱疲的事情都可以不断地忍耐, 混沌地回到家睡一觉, 根本没有精力和勇气去做一些得不到回报的事情。
段焰一笑，抬手挠了一下眉尾，说：“那会儿也是脑子一热，搁现在，肯定不会带姑娘去淋雨吹风。”
周意看向他，试探，又有些笑他，说：“听起来你好像经验挺丰富的。”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周意：“那如果是现在，你会怎么做？”
段焰抬抬下巴，“带人来吃饭或者去找个不冷不热的地方散散步，虽然我没去玩过，不过电视剧不经常那样，去电玩城放松解压。那会儿和现在也不能比，你应该没回过正仁吧？那边那条街变化也很大，整修过一次，店铺用了统一的招牌样式，开了一个小商场，遍地奶茶和小吃摊。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去处。”
说起正仁，周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不太回南城，更别说回正仁。
想象中她应该回去一次，如经手无数的故事情节那样，路过校园的栏杆，看里面的学生英姿飒爽，看望曾经的老师畅谈往事，再看一遍在里面奋斗了三年的教学楼。
但现实是，无论多怀念那会儿的时光，她没有回去过一次，就连毕业后一直在南城的陈佳琪也是，不曾回去过。
段焰说的变化她能想象，南城这些年发展变化太大，更别说正仁本就处于南城的一条小商业街上。
在桐城时，有时候路过一些中学，看到里面的学生一起结伴去商场，她也会想他们真好，有那么多的去处，就算是偷偷摸摸谈恋爱也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情。哪像他们那会，那些谈恋爱的，不是去江边散步约会就是去公园消磨时间，连个像样的平价小餐厅都没有。
但是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专属记忆，她和段焰的那一晚是往后多少的放肆都难以复刻的浪漫。
周意想象着段焰口中的正仁，问他：“你回去过？”
段焰点头，“回去过好几次，我记不清到底几次，应该一双手数不过来吧。”
他话说一半，周意顺着问道：“怎么一直回去？”
她记得，他和学校里的老师关系一般。
段焰转了两下手机，似在考虑要不要说，该怎么说。
周意毕业那年他回去，是想找她，后来有机会就会回去，还是想遇见她，他以为她可能会回母校探望老师，所以每一次去他还会找周意曾经的老师聊天，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她没有来过。
但这要怎么说。
半响，段焰望了眼窗外后又看向周意，答道：“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南城，外婆去的早，工作其实很枯燥，周末闲着无聊就约孙毅坚吃吃饭，或者回正仁，就那个网吧，还记得吗，我回去找亮叔。”
周意明了了，“那家网吧还在呀？现在是不是换了装修了？”
“嗯，前几年装修过一次，弄得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样说起，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过得很慢。”
周意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语调淡缓宛如夏天雨后的凉风。
听着她这样感慨，段焰笑了出来，他说：“是啊，一眨眼我走出去小朋友都喊我叔叔了，还挺不习惯。”
周意也笑，眉眼弯起，“你变化不大，和你说话的感觉也是，和以前一样。”
“你不也是，不过比以前好看，特别是笑起来时。”
他和从前一样，喜欢看周意真心实意的笑，仿佛春风下的黄昏，光芒千里，柔和舒适。
周意想起那时候，他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被弄得面红耳赤，而现在，脸颊还是会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地去握水杯喝水，可这次，凉水也压不下这种热感。
夜色渐浓，玻璃窗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宁静又喧嚣的氛围中，周意看了一眼段焰，想着怎么回答时，段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很暧昧的话，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手机，开始喝汤吃饭。
周意浅浅弯了下唇角，端起凉得温度适宜的排骨汤喝
走出餐厅时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了眼夜空，在城市灯光下，星星都稀有的可怜，可是和喜欢的人站在同一片夜空下，已经足够浪漫。
虽然夏天有些热，但是晚上的凉风吹在人身上还算舒适。
两个人都有着酒足饭饱的懒感，望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好一会都没人说话。
片刻，段焰轻轻拍周意的肩膀，指了指商场一楼的一家连锁精品店说，“那边可以买拖鞋，如果你想买帆布鞋球鞋的话我们就去对面那个商场的二楼。”
周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摇头道：“我真的穿惯了，不用这么麻烦，而且你腿伤还没好吧，我们不走很远，就去大桥的头上看一下，吹吹风。”
“我没事，一个星期下来休息得差不多了，你看你想买哪种鞋子。”
周意很注重在他面前的打扮，今天出来约会也是精挑细选，按照常理她会想要一双正常的鞋子，但如果买正常的鞋子应该比较费时间，还不如一双拖鞋来得干脆，
她指了指精品店说，“拖鞋吧。”
段焰有点出乎意料，笑了下，挑眉说：“那我们一起去？”
“好啊。”
正是周末，这个商圈人本来就不少，这种日式风格的连锁精品店最吸引学生和小情侣，有人在挑水杯有人在抱着玩偶撒娇让男朋友买。
周意在大学时和室友出去逛街经常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有些羡慕，但一想到段焰和赵嘉会这样又有些嫉妒，现在不会有那种酸涩的情绪，所以当她并排和段焰挑选拖鞋时，滋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他们也是这众多普通情侣中的一对，饭后逛街，打算买点日用品带回他们的小家。
而这种错觉，多年前也有过。
段焰挑了半天，试着拖鞋的柔软性和防滑性说：“这双吧，比较轻，应该不会磨脚，防滑也不错。”
周意相信他的判断，说：“那就这双吧。”
“要米色的还是粉色的？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紫色，不过这个款没有紫色。”
“你连这个也记得？”
周意仰头看向身边的他，眉目流转，清澈的瞳仁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段焰拿了双米色的，笑笑说：“记得啊，你那时候q.q头像不是一条紫色的小鱼吗，后来聊天你也说喜欢紫色。你现在还喜欢吗？”
周意看着他，眼眸敛了敛，压下心中的悸动，答道：“嗯，最喜欢的颜色还是紫色。”
段焰：“那这个款拿米色？我觉得这个米色比粉色更搭你。”
周意见他一本正经的做颜色比较，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她说：“听你的。”
话落，段焰还从边上的架子拿了双同款灰色的，42码。
周意愣了一下，“你要买一双带回去吗？”
段焰：“不是，我陪你一起穿。”
周意再次愣住。
段焰拉她去结账，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会选择拖鞋，怕你等会穿着被人看尴尬，不如我们一起穿，而且我平常在小区里散步也都穿拖鞋，蛮自在的。”
也许年少时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尴尬，保持着自己的骄傲，比如因为书包拉链没拉上走了一路而懊恼脸红，比如因为在众人面前打喷嚏而无地自容，比如因为嘴快念错句子词语而尴尬紧张。但长大会让人不在乎很多事情，可能是已经放弃自己，也可能是有绝对的自信。
周意不在乎到底是穿拖鞋或者帆布鞋。
但她被段焰的心思折服，他真的还是他，还是那个温柔细心的少年，时刻考虑着她的感受。
结完账，两人在店门口换上拖鞋，引来旁人的注视，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莫名齐齐笑出来。
段焰把周意的凉鞋和自己的球鞋装在袋子里拎着，说：“走吧，今天也带你吹吹江风，不过不用淋雨了。”
黑夜下，璀璨的霓虹灯下，他背着光，轮廓硬朗，面容英俊，身上那种张扬痞气依旧在，只是笑起来却是与之相悖的阳光温柔。
17岁时和他看雨听风是第一次疯狂，27岁和他像两个说不听的孩子，穿着不合场合的鞋子要去吹风看景。
也是第一次，27岁的第一次。
她的心还会跳，还会疯狂，还会再有义无反顾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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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从商场到大桥要穿过一座开放式公园, 地灯明亮，推着小推车买小花束的摊贩三五步就能遇见，偶尔有几个滑板少年飞驰而过, 摇曳在微风中的白茅柔软宁静。
两个人并排走着，段焰给周意介绍着这里的种种，还有近几年的变化。
周意说回来真好, 他便忍不住像个导游似的, 说这儿说那儿, 想把缺失的几年变化都告诉她。
周意认真听着, 虽然她对这块儿不算熟悉，可小时候跟着周兰来过，有一些印象。
段焰说，右手边的美食街曾是一座小型卫生所。
段焰说, 斜前方的儿童乐园曾立着一个大时钟。
段焰说, 他小时候补习的一个老师就住那个方向的小区里。
说到这儿, 周意才反应过来, 他对这里这么熟悉是因为，这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她对他小时候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 只知道他和家里不和, 那现在生活在这里, 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是有所好转了吗？
会像她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模糊掉周兰曾经的行为，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吗？
周意想问，但不知怎么开口, 最后想了想, 到底是他的家事, 目前还是不多问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大桥人行道的入口。
是暑期又是周末，人不少，但也不算多，三三两两的人靠着栏杆拍照说笑，也有情侣手拉着手漫步穿过大桥。
抬头望去，巍峨的大桥顶端似乎直插夜空，而在餐厅里看起来狭窄温和的江面，此刻近距离一看，原来是那么波涛汹涌，风拂过，水面荡漾，倒映着城市的璀璨灯火。
段焰却说：“你回头看。”
周意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慢转身向后看，他们来的路，走过的地方像变成了一幅画，长条形高低起伏的公园，公园背后亮着灯且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辉煌壮阔。
周意记不起来上一次这样放松地看夜景是什么时候了。
周意视线划过这一幕幕，轻声道：“像动漫里的夜景。”
段焰看了几眼这景色，低笑问道：“你还看动漫啊？”
“嗯，看过一些，工作需要。你看吗？”
“小时候喜欢看漫画书，当时追着看的动漫你应该也都看过，数码宝贝这种。后来就没怎么看了，不过工作之后反而比读书时空闲时间多了点，没什么事情做时会看一些。不止是动漫，也会看看电视剧，最近重温了一些老电视，隔了好多年看，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周意回头，和他继续往前走，影子交织在一起，晚风吹过，两个人的聊天声音带着安宁的味道。
周意问他：“除了这些你平常还做什么？我听他们说你们这行都很忙，好似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段焰笑了笑，“分情况也分职位吧，消防不止有防火处，还有后勤部，政治部，司令部。像新闻播放的那种搞马蜂窝剪戒指，多数是基层站出警的。像我，我有正常周末的，也不住队里，就是平日里和那些工厂老板打交道觉得真一个个不省心啊。”
周意对这些不了解，也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起，和她想象的似乎有些出入。
“为什么要和工厂老板打交道？”
“做防火检查，工厂很容易有消防隐患，一旦出事就是重大事故。就像那天我和你说的，前段时间有个工厂出事了，死了七八个人，伤了二十多个。”
“这样啊确实是，这些年这样的新闻似乎挺多的。”
“是啊。”
两个人走进了大桥的人行道，风变得更凉更热烈，吹起周意束在后面的长发，裙摆如天上翻滚的烟云，若有似无地蹭到段焰的小腿。
他低头看了眼，喉结微滚，慢慢地，视线从她的裙摆移到她的侧脸，映着忽暗忽明的光线，周意整个人有种夜色寂静的破碎柔软美感。
周意望着远处的景色，没注意到段焰的灼灼视线，顺着刚才的话题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平常还做什么啊？”
段焰：“偶尔陪孙毅坚打打游戏，自己花点时间做个饭，收拾下屋子，也会约朋友去打球之类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定要去做的事情，虽然周末看起来有两天，但是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能放松地吃个饭看会儿电视就挺惬意了。”
周意笑笑，她抬眼看了眼段焰。
原来，步入社会后的生活大家都差不多。
可是又不一样，她总觉得她自己少了一些东西，比如年少蓬勃的志气，而段焰似乎永远不会生活消磨，他眼里的光芒依旧让人向往，是他在享受生活，而不是生活在享受他。
段焰：“你还记得孙毅坚吗？”
周意：“记得，那个胖胖的男生，似乎是个很幽默的人。”
“是他，他现在做主播。”
“主播？听起来似乎到处都是，但是我身边还真没有，什么类型的主播？”
“打游戏的娱乐主播，所以有时候陪他打一打。”段焰轻笑着，“也没想到，你连他都记得。”
那会儿，孙毅坚，还有赵嘉的哥哥总是和他同进同出。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个人本身的所有，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会不自觉留意起来，又怎么会轻易忘记。
周意说：“印象深刻，所以没有忘记。”
段焰勾了下嘴角，转了话锋，问她：“那你呢？你平常做什么？”
周意想了想，答道：“我工作比较忙，有时候不分时间，空下来时我一般会补觉，休息好的话会去打理一下头发，添置一些东西，一个人逛逛超市，也会像你一样，找些老电视看。”
段焰却好像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问道：“你在桐城那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嗯。”
“那大学的时候呢？刚刚吃饭的时候问起，我以为是你近期没遇到合适的，原来一直都没有吗？”
说到情感问题，周意脚步放慢了，她试图在段焰的声音和眼神中找到一些能证明她猜想的东西。
他看起来很惊讶，又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暗喜。
渐渐地，周意停下脚步，她仰头看段焰，如实道：“我没有谈过恋爱，大学没有，工作后也没有。你呢？”
你为什么和赵嘉分手，后来有再遇到过什么喜欢的女孩吗？
段焰也停了下来。
两个人正好停在大桥的中央，两头城市的灯光如天上繁星，沦为他们的背景板，脚边的灯带呈暖黄色，从下至上，让人看不清人的神色。
段焰低眸，正要回答时，后面的行人要穿过他们，让他们让让，段焰轻轻握住周意的胳膊把人往里带。
两个人贴着栏杆，面朝江水，给身后的人让路。
段焰双手搁在栏杆上，声音轻松，说：“我也没有。你为什么没有找男朋友，大学到工作都没有遇到喜欢的吗？”
周意被他的一句‘我也没有’扰乱了思绪，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
短短几秒，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
她曾经看见的，听到的，还有赵嘉的官宣，怎么会是没有。
他骗她吗？骗她的理由是什么？
段焰不是这样的人。
时间会改变人，在今天没有这顿饭之前，她也想过，也许他早就变得不再是从前的少年，可是这样谈天说地，聊往事聊未来聊感想，他明明还是他。
段焰见周意不回答，以为是哪句话说到她的禁区了，试图略过这个话题时，周意却开口了。
她温柔地，小心地问道：“你大学和工作后都没有谈过恋爱吗？”
段焰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微微挑眉道：“对啊。”
周意以为自己哪个记忆环节出错了，可是她真的看到过赵嘉发的图和说的话，那个账号也确实是赵嘉的。
她收回目光，搭在栏杆上的右手食指没有规律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
段焰以为她是吃惊，他觉得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就像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恋爱过一样。不止是他和她，他们两个的情况拎出去说给别人听，能相信的有几个。
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快餐式的，欲望可以放纵，感情可以将就，有什么事是值得恒久不变的呢。
可偏偏他要在这变幻莫测的洪流中紧紧握住一个人的手。
在这短暂的人生里享受一座城市的变迁历史，享受感情的温柔与忠贞。
他这次一定会握住周意的手。
段焰说：“你不问问我不谈恋爱的原因？”
周意还没梳理好前后关系，听到他说话，她懵懵懂懂的嗯了声，目光询问的看着他。
半响，她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这会儿，段焰有些听不明白了，他不禁笑了起来，反问周意：“我给你的感觉那么不靠谱吗？我真的没有谈过，身边的朋友都知道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凉风拂面，吹得周意睫毛颤动，如扑闪的蝴蝶，她垂眼又抬眼，视线从远处的夜景转到身侧的人身上。
她问道：“你和赵嘉不是在一起过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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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话落, 段焰的笑慢慢僵住，像想起了什么久远又沉长的往事，眼睫下垂, 挡去远处想要融进他眼里的光。
他低头看着黝黑的江水，风灌进他的喉咙，一阵干涩。
周意注意着他的情绪变化, 直觉告诉她, 赵嘉似乎是他的禁区。
也是, 初恋对男生而言也是同样刻骨铭心吧。
周意见他眉头锁起, 心也跟着皱起来，多年未有的一丝涩意像羽毛似的划过心尖。
她对他们的事情没什么感觉了，但是她在意眼前的人分手了却还是那么在乎过去，她也以为这次约会是有别种含义的。
虽然口上和陈佳琪说只是老朋友见面吃饭, 但直觉告诉她, 他们也许能再往下发展一点。
所以她喜欢他帮她添菜, 帮她引路, 和她一起穿拖鞋逛街，喜欢听他说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但这一刻, 周意分辨不清, 她是不是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沉默了会, 周意扯开话题说：“今天好似不算热, 这风挺舒服的，不过南城的高温天还没来吧？”
段焰回答的却是：“我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周意一怔。
段焰接着说道：“那段时间她不太正常。你听谁说我们在一起的？”
周意没听懂，但那颗心却怦怦怦快跳起来。
她轻声道：“你们你们高中的时候不是很要好吗？”
段焰好似从那种陌生的压抑情绪里回过神了，这会儿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偏过眼眸, 也是满腹问号。
“高中？高中的时候还行吧, 因为他是赵纪的妹妹，又坐得近，有时候会说说话，聊聊天。”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从哪儿听的？”
周意注视着他许久许久，那些种种再次闪过脑海，就算所有都是假的，可赵嘉曾经官宣过啊
官宣
单方面吗？
周意忽然联想到刚刚段焰说的赵嘉那段时间不太正常。
可那个时候谁会故意发东西骗人呢，又有谁会拿感情乱说呢。
她说了，别人就会当真。
风撩起周意的长发，她白净的面孔在微风和光影变化下显得尤为紧张。
她说：“我曾经无意见到过赵嘉发过你们的照片，别人问起，她说你们在一起了。”
这下段焰怔住了。
他拼命在脑海内搜索这段往事，但实在记不起来还有这茬。
不过他问周意：“是你高三下班学期之后的事吧？”
“嗯，我高考完看见的。”
“嗯”
周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段焰却滚了滚喉咙，轻微的叹气。
周意此刻回忆混乱，只觉得心脏要突破胸腔，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她，这次你要问清楚，不管过去如何。
“那不是真的吗？”她问。
段焰摇摇头，淡笑了一下，“我没骗你，我真的没谈过恋爱，没和别人在一起过。赵嘉她”
“她喜欢你。”
段焰默认。
周意说：“所以是她那段时间状态不太好，乱发的？”
段焰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松口，沉缓道：“那年赵纪走了，所以她今年都是赵纪走的第八年，时间真的挺快的。”
刚刚，周意设想过许多种赵嘉状态不好的原因，但没想到是赵纪去世。
周意动也不动地看着段焰，震惊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段焰站直身体，抬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瞳仁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有这么多年过去的释怀，有这么多年过去都过不去的遗憾。
他浅浅笑着，风将他的声音包裹得低沉而磨人，如往事随风。
他说：“大学第一学期的那个寒假，赵纪室友作弊被抓要处分什么的，人想不开要跳湖，赵纪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可能不知道赵嘉家里的情况，高二升高三那年，他们爸妈车祸走了，所以老师特意把她安排进了我们班，想让赵纪多照顾一下她。女孩子，总是更脆弱些。听赵纪说，赵嘉白天在学校还算正常，但晚上回去了会一直哭，比较容易失控。说看到父母留下的东西，看着家里的样子情绪总是涌上来。但那个时候赵纪也才多大，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承受能力只不过比赵嘉好一点点而已，我和孙毅坚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学校帮赵纪多照顾一点赵嘉的情绪。”
周意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事。
她听到的赵嘉，单纯可爱，是别人追捧的校花，是会拍很多照片的女孩，是穿衣打扮都很潮流的女孩，是许多女生羡慕的对象。
周意问他：“那后来呢？”
段焰说：“赵纪走了后她状态就更不好了，我当时一般只有寒暑假才回南城，她比较依赖我，学校不去了，来海城找我。说实话，她那样子看了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但我实在没那么多功夫照顾她，就让孙毅坚两个城市来回跑，先给她租了个房子，又带着她看了医生。差不多你是高考那段时间，过去半年了，她稍微好了点，也和她说好了，我和孙毅坚就送她去学校。后来也会问问她情况，她其实看着不太好，但是好在后面自己找到了方向，出国读书了。这几年没怎么联系，不过看她朋友圈，似乎过得挺开心的。”
周意点点头，大约了解了。
那个说说，那张照片，就是在这个时间里发生的吧。
赵嘉依赖他，也喜欢着他，肯定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吧。
有点自我欺骗又有点小女生心思。
她思考了会说：“她和你表白过吧？”
段焰扬了扬半边眉，回想道：“嗯，很早之前了，赵纪还在的时候就说过。”
“你拒绝了？”
他笑了下，“不然呢？”
周意意识到问了个多余的问题，也笑了下，她重新看向江水，任由风穿过自己，在一片宁静中消化着这些事情。
片刻，周意说：“总是觉得有些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总是觉得那千万之一的概率自己不会遇见，所以当这些摆在眼前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赵纪赵嘉没什么交情，做不到他们朋友的感同身受，但他们也是曾距离她很近的人，听着总是心里头有点遗憾，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年轻美好的生命要以这么可惜的方式结束，又为什么会有一个误会能长达九年之久。
他没有和赵嘉在一起过，这些年她的幻想和心酸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来让人无奈的只能发笑。
像个傻子，一个人尝尽了各种情绪折磨。
但时过境迁，又得到了意外之外的答案，竟然觉得傻了九年也值得。
因为就算没有赵嘉，她那时候和他表白了，他也未必会答应吧。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有没有喜欢过她，周意都不知道。
在那段记忆里，她认为，段焰是不曾对她动心过的，有的只是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她的自我脑补和过度解读。
解读他的行为，解读他和赵嘉。
就像，连在一个夏秋混着的天气，因为都选择穿了短袖校服而感到开心，解读成这是属于他们的情侣装和默契。
除此之外，她还有着道不明的不自信，总觉得暗恋的人怎么喜欢自己呢？可下一秒，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又觉得自己或许是特别的。
不自信和错觉形成闭环，书写成多数人的暗恋手册。
也许青春它就是这样充满了只能尘封的遗憾和一生只有一次的懵懂暧昧。
她还是幸运的，能在今天解开心结，能够有机会有勇气问出当时的疑惑。
周意望着远方微微笑着，柔和地问道：“那时候，好多人都喜欢赵嘉，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她还记得那次在KTV，他追出去了，他其实应该挺在意赵嘉的。
虽然不知道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焰探究着周意的眼神，见她问得风轻云淡，心里头不由地失落，但还是温柔低沉道：“我那时候和女生打交道不多，也就她，还有她那个同桌，叫张张什么来着，和她们两个会说说话。高中的时候没想谈恋爱，赵嘉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周意笑，“记得那时候我们聊起喜欢的类型，你说你不知道喜欢什么类型，看眼缘。你都没有遇到过有眼缘的吗？”
他没和其他女生有过多接触，却曾经和她走得那么近。
她不喜欢赵嘉，那曾经有一点点喜欢过她吗？
这次意外相逢，现在难道真的只是好友闲谈吗？
周意一想到他还记得她的喜好细节，她就没有办法不去深入思考。
而段焰分不清周意是单纯的问问，还是在给他机会。
她对谁似乎都这样，友好充满善意，温柔体贴，无声无息消失才让对方明白，她只是对谁都这样而已。
段焰笑着没回答，反而问她：“你那时候说喜欢阳光开朗的，现在还喜欢这种吗？”
周意说：“喜欢，我没有变过。”
因为今夜她能确定，28岁的段焰仍让她心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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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今夜, 段焰似乎也能确定，他有机会。
如果周意不曾在意过他，为什么能猜出赵嘉喜欢过他,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多以前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在今天喝他聊这么多。
只是有时候他很难分辨周意的心思，就像那时候, 他以为他离她很近了, 可随后她会悄悄地推开他。
可她不也和他一样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吗, 她不是喜欢的类型没有变过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特殊的存在，有着一席之地。
但如果是别人呢？比如那个萧宇？
段焰胡思乱想了一通，不由地哼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感受了一会江风。
周意看着他有点奇怪的样子, 问道：“你笑什么？”
段焰笑意更甚, 答道：“没什么, 只是听你这么一说, 不禁更好奇了，这些年, 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人吗？”
周意用他的话还给他, “我给你的感觉这么不靠谱吗？”
段焰短暂地愣了一下, 随即失笑。
周意迎着风也笑了一下, 缓缓解释说：“大学的时候在忙着读书，忙着赚点外快，可能中途遇到过一些关心我的男生，不过那时候没有精力去谈情说爱。后来毕业了, 工作了, 就像你说的圈子小, 认识的人不多，自己又不愿意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慢慢的，一眨眼，今年都27了。”
周意说起这些，温柔的面孔上难得染了几分醉意，琥珀色的瞳仁里浮过对年华易逝的缥缈感慨。
段焰很享受这样和她聊往事聊感想，所以就这么不经意的瞥一眼周意，也能让他看得沉醉。
他说：“27挺好的啊。”
周意说：“我没觉得27岁不好，只是和理想中的27岁有一些差别。”她顿了顿问道：“你读书的时候幻想过十年后吗？”
“想过。”
“你想象中的十年后是什么样子的？”
段焰没有立刻回答，似在组织语言。
许久，他说：“有一阵觉得以后的生活大概面貌就是现在这样，后来有一阵想要的稍微多了点。你呢？”
周意笑他，说他说了和没说一样，笑完过后，她慢腾腾地回答说：“我那会儿想要自由，想不被人管、自己做主的生活，现在也确实得到了。不过得到了后又总是贪心地不满足，两点一线，生活琐事，工作压力，觉得不如十年前那时候有活力。”
工作性质不一样，体验不一样，看待生活的角度也不一样。
段焰从周意的角度代入的想了一下，说：“是不是一个人在桐城太孤单了？”
周意微微点头。
她很难在一个晚上将这几年的感受都说给段焰听，但是今晚似乎成了她的栖息时间，她忍不住和他说很多，忍不住询问他的生活和感受。
也意外地发现，他好像都能懂。
段焰问她：“那你现在回来了，还会回去吗？”
“不回去了，这次会回来，一方面是工作调动，一方面是我要抓一下我弟弟学习。他马上要高三了。”
“高三？这么快”
段焰印象里，周意弟弟还是个幼儿园刚毕业没多久的毛豆子，怎么真的快到一转眼，她弟弟都要高三了。
段焰：“你弟弟学习下滑了？”
“也不算下滑，他能念好的，就是这个年龄段，叛逆期。”周意偏过脸，意味深长又带着几分打趣说：“和你那时候一样。”
提起那段中二往事，段焰干咳了两声。
段焰：“别说那会了对了，你弟弟在哪个学校？”
周意：“星辉。”
“还行，属于中上的高中了，高三拼一拼还来得及。”
“希望吧。”
“你要自己教？”
“现在哪教得了，你难道还记得高三的题目吗？”
“还能记得一些，有一回，我接我妹妹下班，她在教育机构上班，听她讲了十来分钟课，感觉自己还能听懂。”说到于烟，段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要给你弟请老师吗？我表妹就现在教高二高三的，她教得还不错的。”
周意对段焰的表妹也有印象，他当时随口一提，说他表妹喜欢写作文，要参加一些作文比赛，她就恨不得整理成一份完美无缺的作文手册给他。
他还说过，他每周日晚上会送妹妹去学校。
周意说：“我已经预约了一个机构的老师面试，如果不行我再找你妹妹吧，行吗？”
段焰笑道：“我不是在给我妹妹拉生意，只是忽然觉得两边需求正好对上了。看你，你觉得哪个老师好就给你弟弟请哪个。”
“嗯，我先面试那边看看。”
说起教育学习问题，段焰笑着，忍不住感慨道：“现在的孩子压力还挺大的，上次我妹妹机构里有个学生没考好，父母什么都没说呢，那孩子直接烦得把头发都剪了，是个女孩子。”
时代变迁，压力只增不减。
周意记得他们那时候，虽然也会补课也会熬夜读书，但是确实不像现在的，父母文化程度上升，对孩子的期望能够用语言具体化，并且有时候带刺。又或者周围的环境无形中让人焦虑升级。
只不过，林淮好像没有这些烦恼。
周兰对他一直顺着哄着，虽然也望子成龙。
其实这样也不错，林淮没有在溺爱中形成不好的性格，也没有像她当初一样，因为种种压力自我怀疑。
他只是有一点点叛逆罢了。
想到这儿，周意轻启薄唇，道：“我弟弟还好，也不想给他这些压力，只是我和父母给他铺不了很好的路，至少在这一年他需要为自己奋斗一下，以免以后后悔。”
段焰：“那你那会儿呢，后来改选了科目后悔过吗？”
周意摇头，“没有后悔过，如果当时一直将就着读下去，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夜晚的风又凉了一些，白日里的暑期随着夜空中流动的乌色纱云渐渐远去。
段焰滚了滚喉结，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正对路过的行人，而周意没动，依旧望着遥遥江水。
段焰低眉侧看她，说：“可最后你还是去了想去的江城大学，我那时候想和你说声恭喜都找不到人，还是听了我的冤家说起，才知道你考上了江城大学。”
他缓了缓，又问道：“你那个号怎么不用了，当时连手机号都换了吗？”
周意的心情此起彼伏，好不容易从赵嘉的事情中微微抽身，听到他说这个，又一下子把她拉回到道不尽的遗憾中。
她记得当时手机被摔后，她匆匆和段焰说了句高三不用手机后就再也找不回那个号了。
那个时候难以启齿的事情放到现在，周意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你找过我？”
段焰说：“是啊，想问问你考得怎么样，暑假准备去哪儿玩，想和你聊聊天”
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写在指南后面的话。
一个年轻男孩，别扭、难以说出口又渴望被心爱的女孩知道的话。
如果看到了，那就当面再说一次。
如果没看到，能不能马上翻书去看，然后让他当面再说一次。
段焰注视着她，忍不住重复地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把号都换了？”
周意望着段焰的眼睛，心跳不自觉地快起来。
她以前偶尔会想，他会不会主动找过她，又想，号码都找不回来了，想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如今听到他这么问这么说，才明白，她一直都渴望他是有回来找过她的，也渴望他在意这件事。
就像当初她故意不去网吧，渴望他发现她没有去一样。
所有的举动都只想证明一件事——他在乎她。
不管是不是爱情，只要有一点点在乎就行。
周意微微抿唇，不太自然地收回目光，让风散尽她耳下的热意，她低声解释道：“那时候其实手机不小心被我妈发现了，后来就没用了，毕业之后再用，企鹅号和手机号找不回来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是实名制的，也没有强制绑定号码之类的。”
段焰好半天没说话，似是不相信。
良久，他觉得荒唐笑了出来，夜色将他的声音压低，顺着风儿，酥酥麻麻地往周意耳朵里灌。
他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呢。以为你”
“我不是。”
“我知道我以为你毕业了换号码，不太在乎我这个朋友，所以都没告诉我。”
“不是”
还有其他原因，但是周意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段焰说：“这叫什么事儿，怎么当时有这么多的误会。我真以为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呢，毕竟毕业之后很多人真的就不会联系了，到现在，有些以前玩的不错我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周意：“你在意我没联系你？”
“在意啊，我当时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嗓音带着笑意，比风醉人。
周意用探究的目光看他。
段焰却笑容加深，弯腰凑近她，低低道：“有点记不清了，等想起来了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诶，本来想下午在公司偷偷写一章的，但是只写了一百多字，活有点多。
昨晚的更新估计这个周末我也没时间补出来。
明天上午要去医院做个胃镜，下午联系了师傅要去修一下旧房子的墙和地板，周日上午要带猫去绝育，下午把旧房子的清洁做了退给房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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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夜渐深, 城市回归寂静时，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风声也弱了许多，飞扬的发丝垂在后侧, 裙角不再摆动，灯下浅浅的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被拉得无限长。
周意走得很慢, 她听着段焰说他工作上的趣事, 偶尔配合的问几个问题, 偶尔笑笑。
她心不在焉的想当时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刚刚再问, 段焰始终不肯说了，只是一直笑，英气黑亮的眉眼在夜色下显得格外会蛊惑人心。
她问不出来就没问了。
而此刻她就想这段路再慢一点，再长一点。
和从前一样。
走回商场低下停车场, 封闭的空间和刚刚外面宽阔的风景成了对比, 也让人的一腔热情慢慢冷静下来。
段焰陪着周意找到她的车。
解锁后, 周意拉开车门, 她站在原地看着段焰，两个人都在想应该说什么来结束这一天。
段焰说：“你开车回去多久？”
“半小时不到, 你呢？”
“和你差不多。”
周意点点头, 随即心中燃起一丝莫名的期望, “你住哪个小区啊？我们不会住得很近吧？”
段焰被她问得也心中一动。
他说：“我住的是个老小区, 虎园路那边的佳林苑。”
周意一笑，“我住天石街的悦景海庭。”
这两条路是相反的方向。
段焰也笑，他就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巧合。
他说：“你那个小区还不错, 我之前去过, 物业安保都做得挺好的。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对吧？”
“嗯。”
“一个人要多注意点, 晚上记得反锁门，装个好点的防盗窗，最好家里再装个摄像头。邻里也不用过多接触，现在租房的人多，小区再好人也是杂的，不要和陌生人透露太多信息。”
段焰说得时候很自然，又有几分消防官兵叮嘱老百姓的腔调。
周意忍俊不禁，笑他：“你这是职业病？”
段焰挠了下眉尾，“算是吧，因为见多了。”
周意知道。
他刚刚一路说了太多例子。
可她一个人在桐城生活了那么多年，连大学在江城也是一个人，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滋味，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不过也许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自己去操心那些。
周意说：“嗯，我听你的，我回去后会再弄一下的。刚搬过来没多久，连收拾都是上次陈佳琪帮我一起的，等我稍微空一点后。”
“你工作很忙？”
“刚成立了一个部门，目前有很多事情要做，又碰上这次意外，进度会耽误很多。”
“那之前呢，在桐城时也这么忙？”
“比现在好一点点，不过空下来的话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现在习惯了，也还好。”
段焰凝视着她许久，低声问道：“这些年，在外面累不累？”
周意骤然一愣，但很快，她弯起嘴角，温柔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段焰的面孔，她也放低了声音说：“应该是累的，但是像你这样问起的话，忽然觉得其实没有很累。”
周意停顿了几秒，柔软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停车场里。
她又说：“谁会不累，你这些年，难道没有疲惫过吗？不过一定有一些人，有几个情景，会让你觉得这样也是值得的。”
段焰低低一笑，“我对你来说，是这样的人吗？”
周意说：“是吧，因为听到你这么问我，我就想回答你不累。”
不知怎么，望着周意的眼睛，段焰忽地背脊一热，有那么一瞬间，思绪都空了。
等回过神来，周意已经要走了。
她说：“你车停哪儿？腿还没好透吧，开车慢点。”
他点头，“就停那边，那你等会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嗯我的鞋。”周意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
段焰低头看了眼两个人脚上的拖鞋再次失笑，“忘了，你现在换？”
“嗯。”
“你穿高跟鞋开车？”
段焰把她的鞋拎出来，凉鞋款式简单，但女人的纤细味道十足，在他手中看起来很突兀，却又有着不一样的柔情。
而段焰问时那种腔调又上来了，仿佛是专门查她驾驶的交警。
周意脸微热，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之前车里一直备着一双鞋，但是从桐城回来，那双鞋穿坏了，家里的鞋子也因为搬家扔了很多，只剩了一些矮跟的或者高跟的。这周又因为居家办公用不上车，所以我还没来得及买”
段焰看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勾，把高跟鞋递给她，“我只是这么一问，毕竟不安全。”
“嗯下不为例，行吗？”
他笑得不行。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周意能这么可爱。
周意换好鞋，他还在笑，周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眼前的人笑起来时眉眼飞扬，仍就勾人心弦。
她忍不住问他：“你笑什么啊？”
段焰手握拳抵着嘴边干咳了一声，“没，不笑了。”
周意把拖鞋收好，说：“那我先走了？”
“嗯，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如果你先到你也记得给我一条。”
“好啊。”
周意坐进去时，段焰伸手护住了她的头，等人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他才缓缓往后退给周意让路出车。
周意的车消失在停车场之后，段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空旷的周遭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拎着袋子穿着灰色拖鞋，慢悠悠地找到自己的车。
回到车上，换好鞋，他拿出手机看。
吃饭和散步时手机就一直震个不停，他一个都没回。点开手机一看，有队友的消息，有于烟的消息，最多的就是孙毅坚的。
这人怕是一辈子的话痨，不管是网上还是现实生活中，讲话跟轰炮似的。
孙毅坚给他发了八条语音，十三条文字消息。
段焰接上蓝牙，一条条播放，同时发动车子，车轮擦过地面，很快顺着出口出去融入夜色中。
孙毅坚第一条语音：“我是你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吗？你开心了刷个榜一，不开心了几天不搭理我。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孙毅坚第二条语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事情求你爸爸。”
孙毅坚第三条语音：“你人呢？你不会又去掏马蜂窝了吧？”
孙毅坚第四条语音；“不对啊，你刚刚说在吃饭，你和谁吃饭呢？你妹吗？是你妹的话，我也来。”
段焰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文字消息，发了个语音消息过去，简洁明了。
他说：“和周意吃饭。”
那头的孙毅坚还在直播中，他正在直播绝地求生，趴在草地里准备阴一波人，看到段焰发来消息，他对着镜头骄傲一笑，说：“来了，你们榜一大哥回我消息了，let me 听听他 say什么。”
弹幕清一色：零里零气，爱得太卑微。
孙毅坚：“零个der和周意吃饭”
他的声音和段焰的语音前后脚出来。
孙毅坚：“听到了么，和周意吃饭呢！就一老朋友，他干什么还不是得乖乖给我报备不对，我擦我擦！”
等孙毅坚反应过来，游戏里的他莫名被高空飞来的一个平底锅砸成了盒，而听到周意的名字，他大脑一炸，双重刺激之下，手机直接滑了出去。
他想补救，扭了半天，手机像鱼一样，花样滑飘，最后哐当一声飞进了垃圾桶里。
弹幕：行为艺术家。
孙毅坚有点没心思做娱乐效果了，匆匆捞出手机又听了一遍段焰的语音，然后挠着脑袋，给他发文字消息。
孙毅坚：是同名同姓的人，还是真周意？
段焰看到他的话，反问他：“什么叫真周意，还有别的周意吗？”
孙毅坚听到他拽拽的语气，没好气的笑骂道：“把你牛逼的，你具体仔细展开说说。”
已经九点多了，他本来每天晚上播到十二点，但这会儿好奇心像钻了一身的蚂蚁，哪哪儿不得劲。
孙毅坚放下手机，对着观众大老爷敬了个礼，说：“下播下播，陪榜一去了。”
那头的段焰绕道去了一家大排档，点了些烧烤和啤酒，打算去孙毅坚家找他。
下播的孙毅坚疯狂轰炸他手机，他在等烧烤时对着手机无语的笑了几声，最后接了孙毅坚的电话，问他：“你不在直播么？打我这么多电话干什么。你先播着，我买了吃的一会来找你。”
“你现在一个人？那周意呢？”
“她回去了。”
“你他妈，真的假的？”
“真的。”段焰顿了顿，“老孙，我真的又见到她了。”
孙毅坚在那边静默几秒，然后大骂一声，“去你的，声音干嘛突然这么肉麻，你别来了，我感觉我今晚要被你肉麻死。”
夜色宁静，大排档香气袅袅，挂在上方的灯串静静照着底下的人，烟火气十足。
段焰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还有更肉麻的呢，老孙，才刚分开，我这就有点想她了，你说，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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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孙毅坚恶寒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啤酒下肚，醉了五六分，他才勉强接受只有马上他自己是单身狗的事实。
他和段焰这个夏天就见了一面吧, 上回见面还是在段焰那个破得总是漏水的小屋里，狠狠吃了两大盆小龙虾。本来小龙虾陪啤酒是夏天最舒爽的事情，但段焰那个人轴得很, 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大学的时候不喝是因为见面机会少, 也没什么烦心事, 工作了不喝是因为他怕哪天有事故, 怕喝酒误事。
他经常笑段焰，你这是上班呢还是献身啊，至于嘛。
段焰会反过来笑他，笑他不懂男儿志向。
他才不喜欢听这种, 能回应的只有一句：“去你/妈的。”
段焰也不会主动和他说周意, 每次瞎聊, 说到高中, 说到周意，段焰就在那边笑笑, 一个字都不愿意脱口。
他能回应的只有：“去你/妈的, 装个鸡儿的深沉。”
事到如今, 孙毅坚拍了拍圆滚滚的啤酒肚, 整个身体大喇喇的靠着椅子，十分复杂地看着段焰，说；“你咋回事儿啊，啊？挺没原则的, 就因为快有女朋友了, 所以又喝酒又谈心的？故意来刺激我是吧？”
晕乎乎的孙毅坚想,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方圆十八里都知道，他，孙毅坚，前些天被相亲对象给拉黑了。
段焰酒量比他好，几罐啤酒下肚，神色未变，只是眼眸透着股懒怠的醉意。
他一手握着啤酒罐一手滑动和周意的微信聊天页面。
一个多小时前周意和她说到家了，很巧的，他也正好到孙毅坚家，简单聊了几句，周意说要去洗澡。
他还没回复，怕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又想着周意洗澡大约要多久，洗完她是不是还要洗衣服洗脸护肤？应该时隔多久回复她才比较好。
但今天也已经很晚了，她明天还要上班，是不是不应该打扰她太多。
可是他真的，真他/妈想她。
孙毅坚见段焰魂不守舍，又对着手机傻笑，忍无可忍，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跑过来，灌醉了我，对着我说了一通你这么多年对周意的感情，前些天又怎么碰见周意的，今天和她吃了什么菜，聊了什么天，就完了？你也对我上点心吧？”
孙毅坚说完拍拍自己的胸口，差点把自己拍吐了。
段焰想了想，还是退出了聊天页面，把手机往桌上一扣，仰头喝完了罐里最后一口啤酒，双手搭在桌上，身体前倾，好整以暇地看着孙毅坚。
他挑挑眉道：“那你说，现在换我听你说。”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都不知道原因就被拉黑了我啊我高中的时候怎么没有喜欢的女孩？你说，当时身边美女这么多，我怎么就没有格外喜欢的，赵嘉倒是挺喜欢的，可惜她是赵纪的妹儿，也可惜她喜欢你，没意思。”
孙毅坚脸颊通红，说话都带着一股酒味。
段焰笑他，“你酒量真是差，这么差，还总喜欢找我喝酒。”
孙毅坚：“和你谈心呢，你扯什么酒量。”
“行，你继续说。”
孙毅坚被这一打岔儿，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瞪着眼睛回想了老半天，一拍脑门说：“哦，对，你说你，你光顾着说你自己怎么喜欢她，她怎么怎么可爱好看，那她呢，她对你有意思吗？”
“有那么点意思的吧，因为今天聊得还挺开心的。”
“你悠着点吧，你以前也这么说的，哈哈哈。”
孙毅坚记得，那会儿，就那次毕业暑假，他们在ktv唱着歌呢，段焰把周意带来了，把他们弄得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没一会，周意走了，然后段焰回来了，问他们周意人呢，得知走了后段焰还出去找了一圈。
他再回来时是一个人，他们就问他，周意呢。
闷热的夏天，外面随便走一走就满头大汗，段焰再回来时T恤都湿了半边，一瓶冰水下肚后对他们说：“估计回家了吧，没事。我给她发个信息就好了。”
他们又问：“那赵嘉呢？怎么也没影了。”
段焰沉默了。
也是不久后他们各奔东西要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临别前聚餐，赵嘉喝醉了哭着问段焰，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一下她，他和赵纪才知道，原来赵嘉告白被拒的人是段焰。
当时可把他们两个局外人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段焰再一次拒绝后，回去的路上和他说起，在ktv的前些天赵嘉和他告白过一次，他拒绝了，也是同样的震惊，起初以为是赵嘉开玩笑呢。也算朝夕相处，他愣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ktv那天，他就是想把周意带到他们面前，带到赵嘉面前，告诉他们，他喜欢周意，想等周意高考完追她。但他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赵嘉会有那么情绪失控的时候，哭着跑出去，让大家都不痛快都尴尬。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追出去后又认真地和赵嘉说了一遍，他就喜欢周意，没什么理由，让她别这样，等去了大学，她长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男生追求的。
可赵嘉说：“你都不能喜欢我，我又怎么能一下子喜欢别人。就像，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喜欢你。”
说完，有点不欢而散，赵嘉独自先回家了。
段焰当时觉得不是那样的，周意对他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当他和孙毅坚说想等周意毕业后追求她时，孙毅坚问他：“你确定，周意妹妹对你不一样？确定她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
年少懵懂，坠入爱海，自信想当然。
他回答说：“你懂什么，我们经常聊天的，聊得也挺开心的，那肯定对我是有点意思的。”
后来找不到周意后，孙毅坚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拿事儿开玩笑。
他后来再和段焰聊起周意，也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别人都觉得往事如烟，任何人和事都是可以轻轻提起，再轻轻放下，所有的遗憾和幻想都只会在他们想说的那个夜晚里停住，第二天一睁眼，都只能往前看，也不得不往前看。
他问段焰，还惦记着周意呢？段焰笑笑不回答。
他问段焰，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段焰依旧笑着不回答。
他又问段焰，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啊？段焰这倒是回答了，他仿佛还是十几岁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啊，对啊，我这辈子都不谈恋爱。”
他没忍住，对他爆了一些粗口。
这人就会唬人，见到周意，恨不得立刻掏出户口本拉人去结婚，还一辈子不谈恋爱。
男人真虚伪。
想到这里，孙毅坚变本加厉地嘲讽道：“你确定当年周意只是找不到账号了吗，难道不是这会儿骗你的话术？”
段焰想起当年的种种，一时也被孙毅坚说得心里又没底了，但是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而且周意才不会骗他。
他哼笑一声说：“被骗我也乐意。”
孙毅坚打了个饱嗝，指了指段焰，被气笑：“妈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恋爱脑。周意要是奸一点，铁定能骗你个倾家荡产。”
“我有家产么？能骗什么，最多骗心骗身罢了。”
“你哈哈哈哈，你他/妈，老实说，来，你跟哥老实说，是不是当处/男当了二十八年，现在快按不住了？”
段焰拿着筷子挑小黄鱼的肉吃，冷笑一声，“别拿周意开黄色玩笑，听到了没。”
“好好好，我不是拿弟媳开这种玩笑，我只是就事论事。诶，说真的，憋不憋啊？”
孙毅坚脸上那两坨红色在这种话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憨色。
段焰筷子轻碰着外卖锡纸盒的边缘，脑海里不知怎么，莫名想起那个雨夜在网吧的小隔间里，周意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动人心弦的一抹水蓝色。
当他意识到想歪了时，干咳一声，把筷子一放，又开了一罐啤酒。
他轻描淡写的说：“你喝那么多，不上厕所么，不憋？”
孙毅坚又喝懵了点，他摇头晃脑的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始终看不清段焰的脸，最后摆摆手手说：“对对对，我去放个水，排干净了我再和你决战到黎明。”
孙毅坚一走，段焰装不下去了，他呼了一口气，冰凉的啤酒一口接一口的往下灌。
可有些东西越往下压它就是越是嚣张。
他不可控地想起这两次见周意，她穿裙子的样子。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周意，她也是穿的裙子。也是带着花朵图案的裙子，那会儿的她穿裙子看起来像春日清晨含苞待放的小花朵，现在呢，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月光林间的纤细曼妙感觉。
她的腰那么细她的手那么白，裙摆下的脚踝是性感骨感并存，就连那双脚，看起来都是那么勾人。
段焰抿了下唇，眼眸垂着，盯着手中的啤酒罐儿，没由来地被自己气笑。
他是变态吗？
竟想这种乱七八糟的。
不过这不也正常吗，他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想周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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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夜晚那头的周意面临着和段焰差不多的处境。
在停车场和段焰分别不久, 陈佳琪也给她微信夺命连环call，文字消息密密麻麻，仿佛写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在他们还在吃饭散步时陈佳琪的消息也是时不时进来, 她热切地关心她和段焰的进展。
一进家门，陈佳琪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周意只好边和她打电话边换鞋换衣服, 想起段焰的叮嘱, 她又在百忙之中给他发了个消息保平安。
然后认真地锁好门, 检查门窗和床底柜子是不是完好, 有没有藏人。
陈佳琪问她：“你窸窸窣窣的干什么呢？”
周意解释了一下，陈佳琪听完乐得大笑，她说：“他还真是职业病啊，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点挺好的, 算他的优点吧, 我给他加一分。”
这年头独居女性出事的新闻太多了。
在读大学时陈佳琪和周意就时常提醒对方要注意安全, 黑车不坐, 晚上不独自出门，也尽量不和周围的同学朋友发生矛盾。踏入工作后, 陈佳琪回了南城, 身边有家人相伴, 周意只身一人在桐城, 陈佳琪会让周意每天睡觉前给她发个消息。
其实发生意外的几率很小，但是一想到朋友身在远方就不免忧心忡忡。
陈佳琪还幻想了一下假如周意和段焰在一起，假如他们在一起的话，她好像就不用再担心周意了。
虽说段焰不是警察, 但是军警一家人, 他们经常训练锻炼身体, 又自带一身正气，肯定能很好的保护周意吧。
这么想着，陈佳琪说：“职业加一分，还有呢，今天还有什么心动细节吗？你一晚上都没回我消息，是不是处得很开心？”
周意打开空调后，对着吹，凉气环身她整个人才稍稍冷静下来。
回想这个晚上，周意有很多想说的，但是又该从何说起。
陈佳琪问她：“你对他还有心动的感觉吗？”
周意说：“有。”
陈佳琪说：“那你觉得现在的他是你喜欢的吗？你有分清这种心动是因为眼前的人还是圆梦的紧张悸动？”
周意说：“都有。”
陈佳琪又说：“那赵嘉呢？你不介意他和赵嘉在一起过吗？”
后来周意在泡澡的四十分钟里和陈佳琪说完了来龙去脉。
今天发生太多事，唯独这件让人想起来难以形容。
陈佳琪哑了很久，然后震惊三连问，“不会吧？怎么可能？真的假的？”
她们和赵纪都不熟，有的只是一点惋惜一点震惊。
陈佳琪说：“那赵嘉也太惨了吧我本来想说，她那个行为好绿茶，肯定是故意对外宣誓主权，就是又绿茶又白莲的操作，不过如果是因为这个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她应该现在还好吧？”
周意说：“听段焰说她现在挺好的。”
“那就好。哎，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咋说，诶，对了，那他们没有在一起的话，你当时所见所闻都是假的？”
总有一些记忆会特别深刻，比如他跳高比赛时让赵嘉帮忙拿水拿衣服，比如他心心念念记挂着赵嘉喜欢吃的汉堡，比如他因为和赵嘉是前后桌举止亲密
但周意不愿意把段焰想成玩弄暧昧的高手，他说他没有喜欢过赵嘉，她相信他。
所以周意回答说：“可能是我自己过度在意了吧，这些以后有机会我会问他的。”
那头的陈佳琪笑，“听你这语气，你有把握拿下他？”
周意大半个身体沉在浴缸里，细腻密集的泡沫随着她手轻轻的晃动飘向远处又再不动声色地飘回来，周意抚摸着这层泡沫，声音轻而柔。
她说：“我们都记得以前很多事情，聊起现在的感受也出奇的一致，只不过他好像永远比我更坚定一些。而且，佳琪，我们喜欢吃的东西好像都差不多。”
“吃的？”
“是啊，排骨海带，平菇鸡蛋，酸奶，我最喜欢吃这些了，他好像也很喜欢。”
“照这么说，你们从生活到观念都是契合的？”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
陈佳琪：“那还行，在你的适配度上我再给他加一分。”
周意忍不住笑，“多少分算合格？”
“满分100分，100分算合格。”
周意笑得停不下来。
笑够了，陈佳琪问了个关键的问题，“周意，你确定他这次和你见面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虽然她就是觉得段焰对周意图谋不轨，但万一不是呢，她不太想再看见周意黯然神伤的模样。
周意认真地思虑了这个问题，半响，她回答说：“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想，可以再接触看看。也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是抱着喜欢你的原因来接近你的，我勉强给他加到90分。”
周意又笑起来，“那还有10分呢，怎么才能到满分？”
陈佳琪忽地一改平常大大咧咧的性子，极其认真地说：“宝儿，你那么喜欢他，我肯定希望他也喜欢你，然后你们欢天喜地的在一起。我一直觉得两情相悦很重要，如果只是将就着结婚什么的，和不喜欢的人还不如一辈子单身，我之前也无脑地鼓励你勇敢去追，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们已经不是十七岁了，哪能因为只是喜欢这个人就和他在一起呢。是不是要考虑很多方面，比如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习惯”
陈佳琪想了想继续道：“我现在不清楚他家里的情况，你可以找机会了解一些他和他父亲那边的情况，你也要了解一下他的职业情况。消防员诶，这个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你敢相信，看着繁华和平的都市会突然有一场爆炸，这还是极小的概率。你再看看近几年的新闻，有的消防员因为救不下轻生的人得了应激创伤，有的消防员因为山火难灭葬身火海你能接受他这个职业带来的意外吗？就像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赵纪会因为救人去世一样。”
这番话让周意沉默了一瞬。
她浅笑了下对陈佳琪说：“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深入。”
陈佳琪：“我也不知道我，我突然就想到这些因为我有预感，你们会在一起。一想到你们在一起，我就往后想了很多，诶，好奇怪，搞得像我要找男朋友结婚一样，想七想八的。”
周意想到那天段焰救援后受伤的样子。
流了那么多血，个把星期怎么可能好，他今天握筷的时候似乎会牵扯到伤口，一疼他就蹙眉，但不待人看清他就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些年，他受过的伤，经历过的事故应该是她无法想象的吧。
陈佳琪说：“你在听吗？你怎么不说话？”
周意看着被泡得发皱的手指，回答道：“在听，只是在想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你说的都在理。不过，我现在考虑不了这些，你当我是恋爱脑吧。”
她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然后考虑到他职业的特殊性，然后只想能够成为那个支撑起他的人。
他受过的伤，走过的路，总要有个人去心疼，她想成为那个人。
陈佳琪抿着唇长笑一声，“随你啦，我只是不想让你以后又痛哭流涕。”
“我什么时候痛哭流涕了。”
“呐，这是你自己提起来的啊，你那时候知道他和赵嘉在一起后对着萧宇哭就算了，还对着我哭，公交车上哭了一路，纸巾都不够你用的。”陈佳琪压低声问道：“现在知道他没有和赵嘉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当时很丢脸啊？哈哈哈，有没有觉得他突然干净了很多？”
周意想起那天的眼泪确实感到一阵尴尬，她起身，随手拿了条浴巾裹住身体。
她让陈佳琪别再提那一天了。
陈佳琪仰天长笑，说：“看在他还守身如玉的份上，我再给他加一分吧，这年头干净的男人难找啊。不过他是处吗？他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啊！对了，你不仅要考虑他的家庭生活习惯职业，最关键的，你要考虑他行不行，男人不行的话其他都免谈。”
周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泡太久脸才红，还是听了陈佳琪的话才脸红。
她回想了下段焰今天的话。
他没谈过恋爱，圈子太小，没遇到合适的，那就是没有过那方面的经历吧？
会不会真有点问题？
不过也没关系吧，她对那方面好像没什么需求，就算他不行，她也能接受吧，毕竟这世上灵魂伴侣已经很难求了。
陈佳琪说：“周意，宝儿，你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啊，你下次重点观察一下他的重点部位，再套套他的话，看看他有没有非法解决生理需求。”
周意哭笑不得，“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看他那里，难道看几眼就能看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佳琪笑岔气，“那你们下次约会什么时候？”
“还没约。”
话音刚落，周意手机震动，段焰的消息提示跳出来。
周意点开一看。
Y:我在孙毅坚那边吃饭，正好聊起下周上映一部不错的电影，要不要一起看？
周意快速回复：嗯，好啊。
Y:洗完澡了？要睡了吗？
LIN:刚洗完，在和朋友打电话，等一会就睡吧。你呢？
Y:孙毅坚喝醉了，刚扶他上床，我也躺着，打算睡了，但睡不着。
周意手指快速回复着，全然忘了还和陈佳琪在打电话，陈佳琪感受到恋爱中的女人重色轻友，哼哼两声说：“那我挂了，你们聊吧。”
周意说：“晚安。”
陈佳琪：“晚安晚安！”
而那边的段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
他大概是疯了，疯了一样的想周意。
孙毅坚在边上呼噜震天响，他看着实在觉得搞笑，但看了会，他忍不住地想，如果现在躺在身边的是周意就好了。
这样一想，他更觉得是真疯了。
周意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他如实的说：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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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段焰和她约的电影是《烈火英雄》, 其实上映一段时间了，但口碑很好，电影院一直在排档。
他和她约的是周六晚上。
周意一个人生活总不喜欢去人太多的地方, 她也没有闲心逸致看一场电影，有时候她会刻意回避一些高口碑的电影电视剧。如果空下来，她宁愿找一些从前看过电视看, 知道剧情知道下一句台词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
在这个快速的时代, 工作的特殊性, 她们不得不保持敏锐的嗅觉, 看最新的电影电视做分析，看爆款故事提炼元素。有时很难区分工作和娱乐。
这个电影周意也早就听身边的人提起过，每次有好口碑的电影，同事都会讨论。
听说很感人, 听说会看得很难受。
周意受不了太催泪的影视和故事, 年轻时看小说她就不看太过悲剧的。
如果到时候看哭了会很尴尬吧。
周意一边忙着工作一边想象着那天, 在一种热切的期盼中等待周六的到来。
也是很久, 很久没有过这样热烈地等待一天的到来。
像小时候期盼着去春游，像读书时期待着寒暑假, 像暗恋他时数着日子等待每个星期三下午的那节体育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人的生活变得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一年到头后被问起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 只能想想摇头，每一天每一个月都很平淡，就算工作上和别人有冲突，也可以很快忘记。关于自己, 关于生活, 还有什么值得被铭记。
周意和陈佳琪说起这种感受时, 她笑自己遇见了段焰后，好像什么都变得鲜活起来，还像个怀春小女孩。
陈佳琪说：“女人致死是少女。”
周三，公司人事接到大厦物业电话，那边已经整修好窗户，也检查过安全问题，办公区域可以正常使用了。周意接到人事通知后，心里没什么波澜，第二天照常上班。
但底下的人就不这么想了，周意在茶水间听到两个小姑娘说笑。
一个说：“要是能再居家办公一段时间就好了，真不想每天早起上班。”
另一个姑娘说：“谁不想啊，反正在家里别人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们总编看起来也不是很凶的人，反正不干活也不催，无所谓啦，我还是想想晚上和我男朋友吃什么吧。”
周意在墙边站了会，拎着未洗的杯子返回了办公室。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林淮，她本来不太想回南城的，她还是怕和周兰有冲突，虽然回来的那一刻她还是为家乡的特殊香气折服。
在调人去南城分部监管相关工作事宜上，总部那边人选有好几个，个个都比周意资历老，个个都比周意有手段。
周意在‘彩虹’工作三四年，一心扑在内容上，受天空影响，她始终相信好的内容大过一切。她不太和同事交心，也不和她们过多接触，普通交情，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好赚钱，尽快把钱还给周兰。
因为业务上的来往，周意还是结交了一些不错的朋友的，比如副业做女鞋设计的某大佬编剧，比如做珠宝设计的某制片人妻子，也许是出于客气和维持情谊，会互相赠礼。
也许是因为周意刚进‘彩虹’一年便做出了行业爆款，后面几年年年也都有不同凡响的业绩。
只不过周意一直没什么领导能力。
天空总说她面相太温柔，明明生得一双小说里经常被描写的桃花眼，却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这么说着，天空却把她推给了副总，周意想着林淮，没有过多拒绝，答应了回来。
临别，天空还笑着对她说：“LIN，下次见面大概是总部的年会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她还说：“一转眼你都27了，比刚来时气质成熟了些，但是你的眼睛好像一直没怎么变，用故事里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清澈柔和，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
初心。
这个词语让周意想了很多。
从桐城一路到南城。
她想，她的初心是为了保留住自己17岁时拥有的感觉。
自由、热烈、哭笑交织、永远会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
但渐渐地，工作总是能让人的初心变质。
它不像校园时代，读完初中有高中可以向往，读完高中有大学可以向往，读完大学有工作可以向往，它已经不能给你的人生带来期盼。
它重复到让你怀疑自己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
唯一的好处是它能带来经济自由，但这种自由根本不能和学生时代的精神自由相比。
周意装作没听到那两姑娘的对话，也没去问话。
她觉得，至少她们还没被生活磨平棱角，还没学会职场上虚与委蛇。
但她不禁反思起自己，她确实是个不合格的领导。
居家办公的十来天，她忙着和技术处理app的bug和功能调整，也忙着对接各路渠道，忽略了底下的人的进度。
周意坐在办公室里下意识地打开和天空的微信对话框，但是刚敲下一个字她就删除了。
取经不是没取过，实践起来总是有点难，也不能每次都麻烦别人。
想到身上的担子，想到年底的考核，周意轻轻叹了口气。
思绪刚落下，手边的手机震动，是个陌生来电。
教育机构打电话告诉她，内部安排好了老师，问她这周方便去机构面谈吗？
周意翻了翻安排，和机构的人定了周六下午两点。
她想，两点到五点和老师洽谈，然后简单吃个饭去影院，晚上七点十分的电影正好。
挂了电话，电脑右下方的微信头像又跳动个不停，是林淮的消息。
他的头像是全黑的纯色图片，配上他的文字消息显得拽拽的。
他很少上微信，那个手机也这功能，估计是拿周兰手机上的。
周意不由地一笑，她想起了段焰，那会儿段焰的头像是一枚黑色的月亮，也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但又莫名多了一抹温柔。
林淮说：这个周末回来？
LIN:周末约了人，也约了你的家教老师面谈。下周应该能回来，或者你在家无聊的话可以坐车来找我。
林淮：不了，你去约会吧。
周意盯着约会两个字，直觉告诉她，林淮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回了个‘嗯’。
原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了，但没想林淮又发来消息。
林淮：你要结婚了？
周意愣了好一会，回复道：为什么这么问。
林淮：不是谈恋爱了吗？
LIN:没有。
林淮：如果你要谈恋爱结婚很忙的话就不用管我，我也不需要你管。
LIN:你在和我闹情绪？小淮，我没有准备结婚，只是正常接触一下。
林淮：哦。
周意分析着林淮说的话，想了片刻，回复道：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有你的原因，不要和姐姐闹脾气，也不要想太多，好吗？已经八月中旬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用剩余的时间好好休息，做一做想做的事情吧。
那头的林淮隔了很久才回复。
林淮：知道了。
外加一个鬼脸表情包。
周意轻轻一笑，想着，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莫名还有点小可爱。
和小时候一样
周六，迎来了八月最热的一天，地表温度高达55度，肉眼可见地，热流卷着空气滚动，马路上人烟稀少。
周意花了两天定制了一些公司制度，也顺带让人事去了解一下okr，她想用工作软件规范工作流程和进度。
周五虽然熬了夜，但一想到周六晚上要和段焰看电影，周意翻来覆去更睡不着了，比上次多了几缕少女怀春的幻想期待。
出门时又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的衣服，明明有一整柜，但硬是翻不出一件满意的。
周意怕看完电影后还要向上一次散散步，最终选择了一身偏休闲的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短裤，搭上新买的球鞋，镜子里的她看起来有几分大学生的味道。
如果他还像上次那样穿的话他们走在一起会不会比较像情侣？
周意想象着，缓缓一笑，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拿上包出门。
那家教育机构就在这块城区里，开车过去二十分钟，离他们约的电影院也不远。
这一年，各路教育机构还未被调整清理，有只会做门面功夫的，有真招揽名师培育学生的。
周意挑选了很久，最后才选择信任一下这家。在她的固有观念里，这类机构徒有虚名的多。
待客室里，周意在等老师时，接待人员先给了周意一份老师的简历。
招待人员说：“由于是暑期，几乎大部分老师的时间都安排满了，这位虽然年轻了点，但是她是名校毕业，性格很好，对学生耐心十足，这位老师有自己的一套教学方法，她教过的学生都提高得很快。”
周意一行行看过去
于烟
二十六岁
星辉中学毕业，南城大毕业
最后周意定格在于烟的二寸照上，她看着这张照片，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咚咚——”两声敲门声。
周意抬头看去，于烟站在门口微微一笑，说了声您好。
笑容清甜，眼神温和。
不知怎么，周意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她觉得或许这样的老师很适合林淮。
简单的谈话后，周意和机构的人员签了补习合同，付了定金。
临走前，周意加了她的微信。
一转眼已经临近五点，周意算着时间，打算去吃个晚餐，没想到刚走到电梯口，身后便传来于烟的声音。
“您好，请等一下”
眼前的姑娘气吁吁得追来，眼神明亮，带着一丝小欣喜，小心翼翼又不敢置信地问：“不好意思，我刚刚看了你的朋友圈，发现你是彩虹的工作人员，是那个彩虹杂志吗?”
周意笑了一下，回答说是。
她知道，她们年龄不相上下，于烟读书时应该也是这类青春杂志的书迷。
于烟的眼睛更亮了，“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这个杂志，每期都会买，没想到有这种缘分。前些天路过一个报停看到还有卖，就买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开心。”
周意不是客套话，她能体会于烟的欣喜。
她说：“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来我家帮我弟弟补习时，可以到那边我拿一些回去。”
于烟抿了抿唇，很乖得点点头，不停地道谢。
作者有话说：
其实预备写的电影是《你的名字》，但是查的时候发现那居然是16年的电影。
就连烈火英雄都是19年的了，时间好快呀。感谢在2022-05-23 23:10:09~2022-05-24 23: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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