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意是在大三下学期快要结束时才决定考研考本校,其他人都已经复习过专业课一轮,就等着暑假开始着手政治时,于真意的资料才姗姗来迟地到了驿站。
于真意在背书的时候常常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让高三毕业时的她来考研,说不定也能成。
保研上岸的陈觉非拿过她放在一旁的肖一千,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题让他赞同地点点头。
大四上学期,实习、考研、论文等等一堆事情凑到了一起。寝室四人各有各的规划与目标,考研的考研,考编的考编,想要出国的在准备各类资料。
考研时间总是安排在圣诞节,最后一门结束的那个傍晚,于真意看着门口灿灿发亮的圣诞树和昏沉沉的天发誓,她一定要一次上岸。
考研成绩是在过年后的那一周出的,出成绩之后,于真意又忙着准备复试,大四下学期的事情显然比上学期要多得多,初试赶上了提交各种论文,复试又赶上了环艺的毕设。毕设主题围绕城市公园景观设计,于真意一个头三个大。
复试成绩是在一周后出来的,于真意的综合分加起来位列第晒出上岸名单的时候,于真意恰巧和陈觉非待在一起,两个人没个正行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考研那会儿,图书馆总是早早地被占满,在寝室学习也是太过缺德,陈觉非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供她学习,等到了晚上再送她回学校。
至于为什么不过夜?
当时的于真意神经兮兮地道:“我们这算不算非法同居,我怕被警察叔叔抓。”
末了还不忘神叨叨地补充一句,“我俩和警察为数不多的打交道的时候都是你骑小电驴载我,和交警打过交道这件事已经很让我害怕了,别的警绝对不能来了。”
·
陈觉非翻看着上岸名单,笑着问:“这么开心?”
于真意回:“复试开头用英文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太紧张了,说话很不自信。我这几天一想到要是没考上我就要二战,想想都后怕。”
考研是场时间拉锯战,考前最后一周她的身心都被浸泡在炼狱中,翻来覆去搓圆捏扁地折磨,于真意天天幻想着如果研招网出消息说延后一周,那以她的心理素质她绝对会仰天长啸然后崩溃。
“我的头发又长得好长了,我不想剪头发。”于真意说。
陈觉非环过她,眼睛落在ipad上:“那就别剪了。”
于真意:“可是你老是压到我头发。”
陈觉非对这控诉表示不服:“哪有老是?你第一次喊疼的时候我不是立刻放开了?”
于真意开始强词夺理了:“我不管,就是那一次,疼出我心理阴影了。我现在看见床就心里发毛。”
“......是吗?那我也没见你睡过地板。”
“你要让我睡地板,你完了。”
陈觉非头一歪去亲她:“换个姿势就压不到了。”
于真意知道他想说什么,头摇成骰子,然后顺势把头搭在他大腿上,抽过一旁的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不行,那样的话我的膝盖就会很痛了。”
“......你是真麻烦啊祖宗。”
两人黏糊在一起看完了一部《天堂海滩》,这电影看的于真意兴致大起。
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的暑假不需要找工作不需要上班,我们去海边玩吧。”
“好。”
隔了一周多,于真意研究完旅游目的地和旅游攻略后,在群里连发了n条消息,最后老生常谈地附上一句【去的举手。】
薛理科最先冒头:【1】
其他人紧随其后,满屏占满了1111。
于真意在手机里打下【啧,好敷衍啊!!!】这几个字,然后发送。
【张恩仪:天哪!居然是海边!是一一最喜欢的海边啊!】
【薛理科:好用心的旅游攻略啊,我何德何能可以和我们清北硕士生一起旅游!祖上积德!】
【蒋英语:不去不是中国人顾卓航】
【顾卓航:嗯。】
【薛理科:真真你看,全群里最敷衍的就数顾卓航了。】
【顾卓航:去去去去。】
【蒋英语:现在最敷衍的就只有陈觉非。】
【tbg:你说的对,我待会儿就去惩罚这狗。】
那时候陈觉非和同门师兄弟正在教授的办公室,他出门的时候随意扫了眼手机,就两个小时没看手机的功夫,所谓的钢铁联盟不复存在,群名改成了【受死吧陈觉非】,群里满屏都是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对他的控诉。
陈觉非:“......”
这都是一帮什么妖魔鬼怪?
饶是这么想着,他还是回:【陈觉非来受死了。】
于真意抱着手机,在只有她自己的房间里自顾自地笑。
她实在觉得开心。
现在不比高中时的一帮幼稚鬼们,可是这些朋友却还是愿意逗她,同她像高中时代那样插科打诨你来我往地玩着幼稚到不行的游戏。
真好。
于真意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伤春悲秋感叹时光飞逝的时刻还没过去多久,她就听到公寓门被打开的声音,不出意外就是陈觉非回来了。
下一秒,她被人拦腰抱起,她下意识搂住陈觉非的脖子。
“你回来啦。”
“嗯,听到有人要惩罚我,火急火燎就赶来了。”
这个语气用荣幸之至来形容都不为过,像是期待已久的,兴冲冲腆着脸来接受惩罚了。
至于谁惩罚谁,而究其根本这到底是不是惩罚,那就不得而知了。
群里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要不要来一场海滩烧烤,没人察觉到那位海滩旅行的发起人就这样悄悄消失了。
·
六月毕业季,整个学校陷入短暂的欢腾。
毕业典礼刚结束,于真意拉着陈觉非,让他给自己和三个室友拍照。
于真意手里捧着学位证书,扬着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张薇。
室友小杨说:“她去给她新男朋友送个东西。”
于真意:“什么东西这么急呀?”
另一室友瑶瑶语气带着玩笑似的嫌弃:“没什么,就是单纯恋爱脑而已。”
于真意哦了声,怕陈觉非待在一帮不熟的人之间无聊,走到他旁边,两人玩起了自拍。
另一边,张薇告别自己的新男朋友,往美院那边的方向走。这条路上有家长有学生,沸反盈天,她腾不开手打字,直接在寝室群里发了条语音消息:【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瑶瑶:不急,等到你和你男朋友的孩子出生打酱油后再来和我们合照也赶得及。】
张薇听出了埋怨的意思,边讨好卖笑边发语音:【就你急,怎么杨露和于真意都不催我?】
“于真意?”身边有人问了一句。
张薇脚步一顿,侧头看见四个家长模样的人:“怎么了?”
“是美院的于真意吗?”
“对。”
钱敏笑着:“我是她妈妈,这是她爸,我们来找她的。”
张薇:“叔叔阿姨好,我带你们去吧,我们学校太大了,你们第一次来肯定找不到。”
钱敏和于岳民点头。
林雪:“那我还是给我们陈觉非打个电话吧。”
张薇又一次侧头:“陈觉非?”
她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四人,这四个人像是一起来的。张薇在心里感慨,四年不分手是个奇迹,不分手还相互见了家长更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张薇一副做东道主的样子领着四位家长往前走,边走边侃侃而谈:“说起于真意和陈觉非啊,那真是我们学校的顶配情侣了,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般配——”
“情侣?”
四道声音汇聚在一起震得张薇一颤,她眼皮微颤:“怎、怎么了......”
“他俩是情侣?是那种......”于岳民面色复杂,回头看着同样五官地震的三人,“是那种抱在一起亲嘴的情侣?”
张薇又一次语塞。
不亲嘴不拥抱那叫什么情侣?
钱敏:“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张薇刚想说他俩早恋,眼见面前四位家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细细思忖后说:“他们是上大学之后才在一起的。”
钱敏恍然,拖着长调哦了声:“好的,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吧。”
四个人里,其他三人很快恢复正常,只有于岳民一个人丧着张脸。
既然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那么......
于岳民和钱敏走在前头,林雪和陈江跟在后面,林雪脚步没停,脑子也没有停。她在心里快速估算着,而后碰了碰陈江。
“你赚的钱多还是老于赚得多?”
陈江:“啊?”
林雪:“你看老于这个背影,看着好像不是很开心。”
陈江:“没吧,老于很喜欢我们陈陈的,当亲儿子养的。”
林雪:“可是我觉得他整个人阴恻恻的。”
陈江:“真真和陈陈在一起,你开不开心?”
林雪:“我当然开心啊!”
陈江:“那不就好了,钱敏看着也很开心。”
林雪:“钱敏是挺开心的,可是老于好像真的不开心啊!”
陈江:“你能不能别瞎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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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给我和陈觉非拍两张。”于真意把相机给瑶瑶。
她整个人挂在陈觉非身上,两手揪着他的耳朵。她每摸一次陈觉非的耳朵都得感叹一次,他的耳朵这么硬,却这么听话,这反差实在是太可爱了。
瑶瑶招呼杨露来看照片,边看边感叹:“帅哥和美女在一起真的太养眼了。”
那边的两个女孩在忘我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这头的两个人又在炎炎夏日里腻腻歪歪。
“于真意——”
于真意一愣,以为是张薇,头也没回还开玩笑地感叹:“张薇这声音喊得跟我妈一样。”
陈觉非抬头看向前方,缄默几秒:“我妈来了。”
“啊?”
“你妈也来了。”
于真意回头看去,四个家长前后走着,她这颗炽热的心在酷暑夏日里瞬间拔凉拔凉。她倒是不介意把和陈觉非的关系公诸于世,只是这一刻的她是一点儿的准备都没有。
“真真!”林雪笑得花枝乱颤,走过来搂住她,“姨听你室友说了,别藏着掖着了。”
于真意懵懵看向张薇,张薇讪讪地点点头。
她的手还和陈觉非的十指相扣在一起,林雪低头看了眼,嘴上的弧度扩得更大。
“妈,爸,林姨,陈叔......”于真意依次叫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也能坦然自若地面对。
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可怕的事情。
钱敏也走过来:“你早说呀,你看我们像不同意的样子吗?”
于岳民:“咳咳!”
林雪:“就是呀,姨可喜欢你了呢真真!”
于岳民:“咳咳咳咳!”
他都快咳死了,怎么没人搭理他?
那边,几个人调侃着清北的学士服好看,嚷嚷着继续拍照。于岳民走在最后,陈觉非适时放慢脚步跟在他身边。
“于叔。”他郑重地喊了声。
于岳民看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也许是太过严肃,他勾过陈觉非的肩膀:“别吓着。”
陈觉非淡定从容地嗯了声,他没有吓到,但是他的确是来讨好于岳民的。
于岳民:“你叔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在谁还干这种拆散小情侣的缺德事情啊对不对?”
陈觉非又低低嗯着。
“只是吧......”
陈觉非的心突然一悬,有些紧张,这个转折后面的话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您说。”
于岳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几秒:“我不介意你送真真什么贵重礼物。我们真真这么好一小姑娘,她就是值得好东西。”
没必要说什么礼物太贵重了的虚伪话,谁家孩子还不是个宝呢?做父母的实在没必要贬低自家孩子的身价。在于岳民的准则里,女孩子就是要富养的,富养才能有更高的眼界,才不至于被男人的一点蝇头小惠而感恩戴德,嚷嚷着非他不嫁。这个社会里,女人的道德感太高,高到只是受了点男方的小恩小惠就自我感动。
所以于岳民从不这么教于真意,他给于真意最好的东西,言传身教地告诉她,如果她的男朋友连她的父亲所能给与的东西都无法满足的话,这个恋爱着实没有意思。
陈觉非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给于真意最好的东西,是于岳民作为父亲的准则,也是陈觉非的人生信条。
“只是,你下次要送真真礼物的时候就别把礼物寄到家里来了,你送一次,你钱姨就要跟我闹一次。贵的东西我也送得起,可是我不像你们小年轻,我已经没有创意了。”
说完,他又好面子地补充,“你送的东西,叔年轻的时候已经玩过了。”
陈觉非立刻反应过来,当下认真地点头:“好的。”
于岳民拍拍他的肩:“去和朋友们玩吧。毕业快乐,陈陈。”
他看着陈觉非走到于真意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娴熟地扣住她的手腕,两人十指相扣。
于岳民又喊:“真真。”
于真意回头,眼里藏进灿然光点,刚刚因为牵手而漾起的肆意笑容挂在脸颊边:“怎么了呀爸爸?”
于岳民突然心头一滞,眼眶跟着泛上点热意:“真真,毕业快乐。”
匆匆四年弹指过,一句熟悉又陌生的毕业快乐,穿过时光的甬道,穿过四季的交叠,再次落入她的耳畔。
又是一程山水的结束。
于真意,陈觉非,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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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正流行海绵宝宝说的那句“我要和我最好的朋友去海边玩”,于真意兴致大发想要录vlog,为此还特地带了两个相机。
她把毕业旅行的地点选到了海城,计划了整整一周的旅途。旅行的最后一天,她们临时决定去西葵岛。
这是一座还未完全开发的小岛,保留着较原始的渔村模样,所以在一开始时于真意并没有将它列入自己的旅途中,这完全是一场临时起意。
六人下了机场后打车到码头,然后坐游轮上的这个岛。于真意嘴里嚼着泡泡糖,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仰头看着远处圆得像鸡蛋似的太阳,迎面扑来的海风回荡在鼻尖里,夹杂着咸湿的味道。
正午的光落在海面上,像成堆成堆的橘子汁浇灌而下,氤氲出鲜艳的橙黄色。
远处葱郁山峦的景象在视野里渐渐放大,泡泡糖在嘴里嚼得没了味。
于真意手肘戳戳张恩仪:“快到了。”
张恩仪嗯了声,满目嫌弃地看着靠在顾卓航肩头的薛理科,前者同样一脸嫌弃。
张恩仪和顾卓航说快到了。
顾卓航终于有了种得以解放的释然,他动了下肩:“薛理科,别死船上。”
薛理科:“我讨厌坐船,永远讨厌。”
陈觉非:“那回去的时候,你只能游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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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和海边的适配度堪称百分之百。满目椰林树影,女生皆是吊带短裙。青石砖垒砌的老旧墙面上趴着长势正青绿的藤蔓。
来来往往的摩托车行驶在燥热的柏油马路上,引擎发动的声音轰鸣震颤。
六个人在酒店放好行李后,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租电瓶车。
租电瓶车的阿婶说电瓶车三十元可租用一个小时,蒋英语的小眼睛都在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瞪得老大,等看到六个人租了四辆电瓶车后,蒋英语更心疼那两百块钱,他看着顾卓航:“哥,你不和我一起吗?”
顾卓航缄默稍许:“我们两个一起的话......还挺为难你的。”
于真意看着顾卓航欲言又止的表情笑,她抱着椰子,喝了一口后,陈觉非凑上来非要和她用同一根吸管,于真意立刻把手挪开。
陈觉非满脸不高兴:“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于真意:“一一买了青柠汁,我要和她交换着喝。”
“那她买两瓶不就好了吗,薛理科又不是没钱。”
正说着,张恩仪从后头奔过来,一把搂住于真意:“我想喝你的!”
于真意递给她:“这个椰子好淡哦。”
张恩仪:“那你喝我的。”
两人都穿着色系相近的碎花露脐吊带和超短裤,一旁有海鲜馆的阿姨端着刚出锅的海鲜路过,用着生疏的普通话赞叹:“好元气哦!”
于真意和张恩仪对视一笑,脸上开出花。
她看了看陈觉非,鞋尖踢踢他的小腿:“你也元气一点呀。”
陈觉非愤愤往嘴里灌了口冰凉的青柠汁。
他没有元气,他只有怨气。
陈觉非往后头看:“科科,你能不能走快点?”
快点把张恩仪提走,真烦。
薛理科费力地走在后面:“我好累啊哥哥姐姐们。”
于真意有些担忧地喃喃:“他好像很虚。”
张恩仪:“虚是虚了点,应该不至于死在岛上吧。”
陈觉非:“......”
好惨啊薛理科。
于真意坐在陈觉非车后头,张恩仪坐在薛理科后头。
于真意举着相机:“一一,我给你拍照吧。”
说完,她又神叨叨地嘱咐陈觉非,说是要和薛理科保持一样的车速,可以稍稍慢一点,也可以稍稍快一点,但不能慢很多,也不能......
她说到一半就被陈觉非打断,他两条长腿支着地,八风不动地坐着,双手环胸一脸老大爷样:“你为什么不让科科跟我的车速来?”
于真意想了想,凑他近了些,贴着他的耳朵:“科科哪有我的非非聪明哦!我的非非一讲就通了。”
从高中到大学毕业,陈觉非还是对“非非”这个称呼毫无招架之力:“那当然了。”
于真意笑着,帮他把墨镜卡到脑袋上。她上下打量了陈觉非一眼,陈觉非这一身是于真意给他搭的。因为从来没见过陈觉非穿五花八门的颜色,她特地买了件色彩碰撞鲜明的橘色印花衬衫,勒令他穿上。
彼时陈觉非委屈巴巴地问他能不穿吗?
于真意美其名曰她有一件橙色的小吊带,到时候他们两个可以情侣装。陈觉非这才答应,结果出来玩第一天,他就发现不对劲,于真意的行李箱里根本就没有那件吊带。
什么情侣装,她的衣服都是和张恩仪配好的!
“你这样穿好帅哦,靓仔。”于真意调侃。
陈觉非:“可是你没有和我穿情侣装。”
于真意晃了晃圆形状耳环:“我的耳环是橙子呀。”
“那又怎么样——”
于真意压低声音:“我的内裤也是。”
这下轮到陈觉非不说话了,他舔舔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我晚上过来检查一下。”
每次都是这样,做之前他脸颊耳根红得堪比第一次尝试的纯情少男,搞得于真意说那些乱七八糟挑衅他的话的时候都很不好意思,像在调戏未成年。可等真正到了床上,角色就完全互换。
虚伪虚伪虚伪!
于真意膝盖贴着后座座椅,一手拿着相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陈觉非的肩膀。
陈觉非无奈:“你小心一点啊于真意。”
“知道了知道了。”
她敷衍地应着,拿着相机一一环过眼前的场景。
“顾卓航看我。”
“蒋胖儿,看我。”
“科科!”
陈觉非在前面开着车,把墨镜拉下来遮住眼睛,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五官上:“祖宗,这个岛上所有的人大概都在看你了。”
电瓶车绕着整个岛一圈,几个人中途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要下车去溜达看一圈。一程下来,于真意的手腕上多了两串手链,脖子上还挂了条各色贝壳串成的项链。
于真意问陈觉非好看吗?
陈觉非:“好看。”
于真意:“有多好看?”
陈觉非思考片刻:“五颜六色,很好看。”
顾卓航:“五彩缤纷。”
张恩仪:“五光十色。”
他们这圈人分开行走时都是腼腆内向的老实人,聚在一起后就像路人眼里的神经病。就连聚在一起时的磁场和笑点都会变得很奇怪,说出来的话也可以前言不搭后语。就像现在,毫无缘由地开始玩起了幼稚的接龙。
可惜这个接龙在薛理科那就断了。
蒋英语:“五花八门!”
张恩仪:“五大三粗!”
薛理科:“五菱宏光。”
“......”
于真意倚着陈觉非,笑得无法停止:“你们是不是都有毛病啊?”
太阳不知何时跌入海平面以下,天边的云层被绯红晚霞晕染,像层层叠叠的鱼鳞。天穹幕布挂上了黑夜的印记。
几个人选了一家露天的海鲜馆,餐厅外头里头都坐满了人,他们来得早,挑了最外头的位子坐下。
老板娘吆喝着上菜。
墨鱼饼搭甜辣海鲜酱,铁板海参,爆炒蛏子,菠萝虾仁炒饭......
等菜上齐,于真意突然想起陈觉非不能吃海鲜。
陈觉非:“怎么了?”
于真意:“你不能吃海鲜,那你吃什么?”
陈觉非:“就这一顿不吃,没事。”
于真意:“不行!”
她翻遍菜单,最后又点了一份烤鸽子,腌黄瓜等等,把所有不涵盖海鲜的菜式都给他点了一遍,还让老板娘特地摆在他面前。
蒋英语几次想吃那烤鸽子,被于真意一掌拍开。
吃饱喝足玩过瘾之后,六个人没个正行地躺在躺椅上,躺椅和躺椅相隔之间有小桌子,上面摆着各种饮料。
于真意翘着二郎腿,一脸精疲力尽的模样,看着眼前涨潮又退潮的海浪,听着海浪扑起时的白噪音。
于真意咬着吸管:“我不想动了。”
张恩仪:“我也是,我要累死了。”
远处,有一对情侣拥抱在一起接吻,旁边有个女生在找各种姿势拍照。
“海边真是能让浪漫变得更浪漫。”于真意感叹。
顾卓航闻言,也望去,然后又把视线收回来:“那两个是高中生,刚刚就坐我们隔壁桌。”
薛理科接话:“我也听到了。好像父母都认识,他们爹妈还在那边喝酒吹牛逼,他们在这边接吻,刺激啊。”
蒋英语:“早恋咯?”
于真意对早恋这两个字一向很敏感,她直起身:“怎么了啊蒋胖儿,早恋犯法?”
说罢,她拉拉陈觉非的衣摆,一副让他给自己撑腰的模样。
陈觉非动也没动:“没事,让他说。等我们胖晚上睡死过去了我就。”
于真意一直在等他开口。
就?就什么?
剩下五个人都看着他。
陈觉非悠哉哉喝了口果汁,语气有些欠:“说话要学会留白懂不懂?”
于真意轻哼一声:“我爱。”
陈觉非:“嗯?”
于真意:“说话要学会留白懂不懂?”
陈觉非不高兴了,开始还要装矜持,后来不装了,硬和她挤到一个躺椅上,夺过她手里的椰子:“爱什么?”
“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那你的留白是什么?”
“等蒋胖睡死过去了拿麻袋套他脑袋,连人带床扔海里。”
话音刚落,于真意笑嘻嘻答:“我爱你。”
“呕——”
“救救我,我在船上就想吐了,感谢你们俩,我感觉现在差不多可以吐出来了。”
蒋英语:“你们的爱情还要拉一个无辜的人殉情是吧?”
张恩仪:“标题我都想好了,西葵岛小胖墩溺死案。”
薛理科:“哎,所以你们初吻是什么时候?”
于真意脱口而出:“你生日那天。”
旁边那人看了她一眼,于真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东西是陈觉非认知盲区里的事情。
比起他,其他人倒是正常得多。
薛理科:“你拿我的生日做你们的初吻纪念日啊,我好荣幸。”
薛理科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沙滩上划了个九九八十一个格子,拉着顾卓航和蒋英语玩数独。
张恩仪冷嘲热讽:“这要是一个浪打过来我看你怎么办。”
那边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个格子该填什么数字,那个格子该填什么数字。这边是和那边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于真意眼神乱瞥,看哪里都可以就是不看陈觉非。陈觉非凑到她眼前,她就扭头,他又凑到她跟前,她又躲开。几个回合下来,于真意正要发作,却不想他一脸委屈:“干嘛不看我?”
“看了呀。”
“哦,那你干嘛偷亲我?”
“你放屁!”
陈觉非身子稍稍往后仰,语气中都透着大好心情:“你趁着我喝醉了欺负我。”
好没道理,他怎么可以用欺负这两个字啊?
“我现在只知道的是你亲了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别的更过分更可怕的事情。”他继续说。
“我真的就是亲了一下你,而且我没有伸舌头。”于真意认真地解释,“我不是那种人,我当时就是嘴巴碰了一下你的嘴巴,再然后就没有了。而且我亲完还撞到了腰,就为了亲你一下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啊!”
她算是把颠倒黑白玩明白了。
“你呢?你亲我的时候伸舌头了吗?”于真意反问。
看着陈觉非突如其来的沉默,刚刚悠哉悠哉的模样荡然无存,于真意像是抓到了天大的把柄:“哇!你亲我的时候伸舌头了!你这人才叫不厚道呢。”
陈觉非负隅顽抗:“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他开口开得十分艰难,声音压低又带着暗暗的不服,“谁让你说我不会接吻。”
“我喝醉的时候说的吗?原来我不是酒后胡言,我是酒后真言。”
陈觉非揉揉太阳穴:“我又要气死了。”
他靠近她,嘴唇碾过她的脸颊,含糊说道:“我吻技哪里差?”
“不知道,你多去批发点星球杯自己练练吧。”
陈觉非了然,往她的唇逼近:“有现成的,我买那个干什么?”
两人在海浪声中接了一个长久的吻。
远处又换了一批人,有成群成群的小孩,裤子卷得老高,低头仔仔细细地捡着小螃蟹和贝壳,稚嫩童声一阵一阵地传来。
张恩仪玩腻了这磕碜的沙滩数独,起身拍拍屁股后的沙子:“真真,我们也去捡贝壳吧!”
于真意也起身:“走。”
她又偏头去看陈觉非。
陈觉非摇摇头:“待会儿过来。”
“好。”
顾卓航玩到一半,看到只剩陈觉非一个人,他随意地说:“你们玩吧。”
他拍了拍沙子,坐到陈觉非边上,拿起桌上的啤酒,碰了碰陈觉非面前的那杯饮料:“你保研清北了?”
陈觉非:“嗯。”
过了会儿,他问,“你呢?”
“gap一年,然后出国留学吧。”
“哦,你这是体验一下社会,体验完就跑。”陈觉非笑。
顾卓航也笑。
之后是一段沉默。
而后是顾卓航先开口:“结婚记得请我,不会这么小气吧。”
“结婚还早吧。”
“还早的话......”顾卓航开玩笑。
陈觉非睨他:“还早的意思就是,可以多玩几年,没必要这么早结婚。万一我们家于真意和我谈到一半腻了,也来得及及时止损。”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得不行,顾卓航都没办法分辨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陈觉非:“我们真真开心最重要了。”
顾卓航:“那也恭喜你们。”
陈觉非:“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但是我依然和你说声谢谢。”
诚然,如陈觉非所说,他的确做不到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两个在一起,但是陈觉非可以,因为他的宗旨是,只要于真意开心就可以了。顾卓航知道,这就是他和陈觉非最大的区别。
陈觉非看了顾卓航几秒,起身开了瓶新的啤酒,重新用啤酒瓶碰了碰他的当做干杯。
顾卓航:“你不会喝酒吧?”
陈觉非嗯了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笑:“但是喝醉了,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是他今天以前没有发现的好处。
可以再试一次。
他刚喝一口,那头扬起的女声打乱两人的对话。
“陈觉非!”于真意回头,扬着下巴,声音喊得好高,使唤他,“过来给我拍照。”
陈觉非把酒放下,看着顾卓航:“走不走?”
顾卓航:“走。”
陈觉非脚踢了踢薛理科的屁股,看向皱眉苦思冥想的两位:“别算了,第一排那两个数字都填错了。”
薛理科:“卧槽,蒋胖我就不该听你的。”
蒋英语:“第一排那两个数字是你自己填的。”
于真意和张恩仪在那边玩水,看着陈觉非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好半天都没有过来,她又不耐催促:“陈觉非,快点呀!”
“来了!”
夏天的暴雨来的湍急,豆大的雨点敲落下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餐馆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里头又匆忙跑出来好几个服务生,一起手忙脚乱地收拾户外的露天餐桌,大人们火急火燎地找到小孩子,让他们赶紧进去躲雨。
孩子们不愿意,他们指着那边那群少年的方向:“那些哥哥姐姐都没有进去,我也不想进去!”
大人们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沙滩和海浪上,眼前是氤氲起的白茫茫的一片水雾,雨点浇灌他们身上。
几个人相互泼水打闹,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和肩颈。这场倾盆暴雨中,没有一个人有停止玩闹的念头。
“啊啊啊啊陈觉非,蒋英语刚刚打我!他肯定是报复我!”
“我没有!我没有!推你的是薛理科!”
“我日这雨就是为我下的吧?我冤死了,顾卓航你说是不是我?”
“我不知道,我瞎了好多年了。”
“......”
餐厅外边已经收拾干净,圆桌上积满了水珠,在黑夜中澄澈如镜。
放眼望去,整个海滩只剩下他们这一拨人。
服务员躲在里面擦头发,忘记关音乐了,餐厅外的音响恰巧切换到《千千阙歌》。
粤语歌夹杂在雨雾之间,徒徒增添上一丝朦胧。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海风卷起少年青春与笑语。
十八岁的夏天永不落幕,二十二岁的夏天扬帆起航啦!
-大学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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