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文博跟邱良生考虑到丁柏青的身份,说了一通良生集团的正规和他们有多遵纪守法,还有江北制毒贩毒是个人问题。
但江北毕竟是他们的人,曝光还是会对集团产生一定影响,所以,如果记者愿意压下这事,那他们可以在原来五十万的基础上,再加点。
这事聊完,他们顺便旁敲侧击了下丁柏青为什么去贡方里。
丁柏青拿了半天乔,装得很那么回事,说最近他们报社要开一个专题,讲西塔坡的历史,甘西的这位郭札师傅很有名,就想拜访,但几次都没见到人,就先来西塔坡参加这次的博览会了,想着找一些素材发文章。
邱文博和邱良生将信将疑,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就没再问,最后好言好语地把他送了出去。
丁柏青一走,他们叫陈既查了明月日报,发现下期预告确实是西塔坡专题。
又给律师打电话,让他把明月日报的底细整理一份,确定没有政府势力注入,这才放了心。
至于陈既,冤一次安抚,冤多了就不当回事了,只有邱文博拍拍他的肩膀,许诺他,回到甘西短不了他的好处。
陈既没说什么,出了门。
邱文博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摩挲着胸脯子。
邱良生始终不动声色,没有参与邱文博对手下的处理,邱文博以为他在想引卫将军现身的事,没在意,谁知邱良生突然说:“你倒很相信陈既。”
邱文博睁开眼,扭头看向邱良生:“怎么?”
邱良生说:“江北有一句话说得不假,之前被阴的那些事,总不至于是莫名其妙发生的。”
“我知道,陈既要是有问题,该怎么办怎么办,但不是没有苗头吗?”
邱良生不再说什么。
邱文博又说:“说实话,哥,我不知道你防他什么,让他进集团,但咱们的事也一点都不透露,净让他打杂了。他这身本事,打杂不有点可惜?”
邱良生闭上了眼,没回复他这话。
邱文博也不再说了。
须臾,邱良生说起当下要紧的事:“拆了卫将军的戏台子,又在他的新视野闹事,他这都不现身,我们也就没法知道他那些隐藏拍品的真假。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把它们拍下来,再让郭札鉴定,看能不能找到幕后卖家,搞清楚是谁把它们弄回来的。”
邱文博点头,顺便提出一个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就是卫将军和赵独虎搜罗回来的?咱们也知道他俩一直不对付,或许就为提升地位,把这些原先属于西塔坡的东西弄回来了。”
“你说的这点,现在也没法验证。”
邱文博点头,确实是。
“还有郭札那个走丢的女儿,有下落了吗?”
“没有。”邱文博说:“找不着也不打紧,郭札舌头已经没了,安分了这么多年,没闹过幺蛾子,现在阴我们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人还在我们手里。”
邱文博一番话令邱良生陷入回忆。
西塔坡还是乱象之城的时候,邱良生和邱文博就已经在这里占据了一席地位。
但他们不显山不露水,所有人前的事都交给唐观海去做,就是现在还在良生集团的唐总。
他们盗墓、走私,慢慢垫厚家底。
上方一开启治理,他们就回了龙门,利用走私得来的不义之财养起黑恶势力,烧杀抢掠,把别人的开采权、经营权占为己有,迅速成立了良生矿产公司,对外声称手续齐全、开采正规。
邱良生由此摇身一变,成为甘西本土正经八百的企业家。
那些知道他们走私文物的人都被他们用严厉手段封了口。
其中就有郭札。
当年邱良生还在做盗墓走私买卖的时候,郭札就想过走,说是觉得他们的行为越来越脱轨,光是强抢民间家传的古董,都能闹出命案,别提那些不小心得罪他们的,根本没活路。
邱良生当然不同意,就叫人拔了他的舌头。
唐观海见状吓成了孙子,保证为他们卖命一辈子,邱良生才把他留到了现在。
钱雍、琼红炜这些人,都是邱良生那时候的客户。
邱良生之所以把他们发展成客户,让他们刮一层走私的油脂,都是因为他们开始干这勾当胆战心惊,很需要一个保护伞,也需要一条稳定安全的走私文物的路径。
渐渐地,邱良生尝到跟权利人合作的甜头,就走上了不断洇制保护伞这条路。
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政策越来越严格,他时常感到害怕,就找到律师张致,帮他把控每一单生意,琢磨出尽可能多的退路。再不断接触林之势这级别的权利人,想方设法跟他们合作、输送利益,表面又装得谦卑谨慎,爱党爱国……
可以说,他在谨小慎微方面已经没对手了。
但这次事件一出,他还是不惜风险,亲自来到了西塔坡。
他决不允许二十年前的事毁了他今天积累的一切。
邱文博宽邱良生的心:“没事的哥,我们这些年低调太多了,老天能看见的。”
邱良生回神,看向邱文博:“平时你鼓捣那些假货,我就提醒过你,咱们不能再沾这东西了,你还不知道事关重要。”
邱文博点头:“是。那我不是稀罕这些玩意儿吗?我摆着的那些可都是假的。”
“假的也不行!”
邱文博脖子一缩,不辩了。
邱良生音量放低,吁出一口气:“最近几年,说整治就整治,说罢免就罢免,你我早应该知道,腰上别着万贯财就得如履薄冰,何况我们手上不干净。”
邱文博默默听训。
“我总有一种感觉,过去经我们手的人命,都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回来,让我们血债血偿。”
“不会的,哥,咱们铺了那么多路,有事也会逢凶化吉的。”
邱良生没说话,眉头渐渐锁得更紧。
*
陈既从洞庭府出来,一直把车停在路边的琮玉摁了下喇叭,陈既扭头看到她,走了过去。
他上车后,琮玉发动车子,先开离仙乐街,回到四季酒店。
在四季酒店的停车场,琮玉问陈既:“怎么样?”
陈既倒是从容:“什么怎么样?”
“江北。”
“你看着我像是怎么样的?”
琮玉靠在驾驶座靠背,没有闭眼,但语气轻松不少:“我看见丁柏青了,原以为江北把他控制住了,要用他找你的麻烦。看到他出来,你又出来,我知道,是你跟丁柏青做了局。”
陈既没答,也是默认。
丁柏青早调查过翁村,想见到江北手下的凡子很容易,只是让凡子出卖江北费了好一番功夫。
亏得江北这人不太会做人,手底下的人心里有怨念,不然也没那么轻巧做成这个局。
琮玉把脸扭向陈既,冲他伸过手去。
陈既牵住她的手。
琮玉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洞庭府外等你时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要是你出不来,我再找对象,是找南方的,还是北方的。”
陈既皱眉。
琮玉就想看他不高兴:“反正找哪的,找什么样的,都不找你这种的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叫人成天担惊受怕。”
陈既理亏,就没说话。
琮玉从包里把陈既给她的军人保障卡拿出来,跟他说:“这是我的购房本钱,我准备在北京买房。”
“三十万首付都不够。”
“你也知道?”琮玉只给他看一眼,又收起来了:“我的工资也存里边了,你没收到过短信吗?”
她的工资。
片刻,陈既才说:“银行预留电话,我换了你那个号。”
“甘西那个?回北京肯定不用那个号了。”
陈既没说话,他那时不知道她北京的号。
琮玉把包放腰后:“鉴于你习惯性拿命开玩笑,这个卡跟你没任何关系了。”
“这个卡就是给你办的,只是钱没多少。”
琮玉看着他,他一本正经地说给她办卡的事、其他的事,她没办法埋怨他,最后还是伸手,示意他,然后被他抱到腿上,靠在他肩膀。
陈既揽着她的腰,感受她的呼吸打进领口的痒痒。
沉默。
半晌,琮玉说:“我没生气,你有你要做的事,我都知道。”
陈既继续沉默。
琮玉捏着他的耳垂:“但我还没跟你过过夏天,你还没见我穿裙子的样子,所以我们一定要顺利地度过这个冬天。”
“我见过了。”
琮玉从他肩膀起来,看着他。
陈既整理她耳边的碎发:“很好看。”
我有好好看着你长大。
琮玉心里一顿,又靠在他肩膀,不再吭声了。
陈既偏头吻她的额头:“就是我穷,给你买不了北京的房。”
琮玉顺嘴说:“那不是你自己选择这狗日子?不然继承家业你至于这么穷?”
陈既不惊讶她这么说,只是轻描淡写:“小聪明。”
琮玉反而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事?”
“我知道你去过澳门。”
琮玉不问了。
呵。
监视器。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