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男朋友


    何一满被谈朔按着亲了好一会儿, 刚开始被按住时,他先是惊了几秒,然后便想起上次也是这样,一时有些无言, 心道:又来?


    但很快他就被牵动着情绪, 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何一满从头到尾都不太敢呼吸,憋了半天, 被谈朔松开后, 终于慢慢喘了口气,嘴角麻麻的,胸口起伏了两下, 心跳却一点也没慢下来。


    按时间来算,这应该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吧?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喜欢你了,刚才跑什么。”何一满脸上带着笑意, 向前凑了凑, 看出来谈朔也喘的有点快。


    “嗯。”沉默了两秒,谈朔微微抬眼,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犹豫一阵后, 没开口, 他点了点头, 又带着痞气地笑了一下,刚才的惊慌感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以为——”


    他话说了半截, 剩下的一半, 在他的目光落到何一满略有些泛红的嘴唇上时, 便戛然而止, 尾音逐渐消弭了。


    “对了。”


    何一满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前几天烦躁了这么久,和谈朔相处起来也别扭的不行,现在他总算想明白,也说把事情开了,只觉得连空气都干净了几分,眼中笑意不减。


    想起之前谈朔似乎也有事要说,他便问:“你刚才不是也要说事,你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


    谈朔脸上的苍白已经完全褪去,勾着嘴角,放松了很多,只不过总盯着何一满看,眼尾低垂,显得眼神很深。


    他现在觉得,自己之前想说的那些话没必要说出口了,不管何一满是怎么想的,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就行。


    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自己能保护好他。


    顿了两秒,他笑了一下,扬了扬眉,改口说:“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家里只有一张床。”


    他只是逗一下何一满,家里的床不大,两个人睡有点挤了,谈朔本想着,自己晚上可以打地铺,谁知他刚开了个头,何一满就把话接了过去。


    “一起睡呗,又不是没睡过。”


    何一满在桌旁摸索一阵,找到小灯泡的插头,啪的插上后,房间里总算亮堂起来,每一个角落都钻进了几点光。


    他倒没有多想,之前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们也睡在一张床上,更何况——


    “现在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一起睡不是很正常。”


    窗外黑漆漆一片,昏黄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


    虽然几分钟前才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但听到何一满的话,谈朔还是呼吸顿了顿,接着又故意问:“什么关系。”


    他嘴角从刚才就没放下来过,脸上的喜悦根本遮不住,目光中隐隐带着侵略性,让人没法忽视。


    见他明知故问,何一满顺他的意:“还能是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两手穿过谈朔腰间,又将脸颊埋进对方的颈窝,慢慢加深力道,很重地抱了他一下,耳边是谈朔陡然加深的呼吸。


    他说:“男朋友。”


    不仅仅是想要给他这个确定的答案,其实何一满能看出来,谈朔似乎还在顾虑什么,心里压着事情,所以一开始才会这么恐惧。


    即使他现在不愿意说出来,但这也没什么,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几小时前,何一满还信誓旦旦地说“一起睡很正常”,可当他们真的躺到一张床上时,他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谈朔是一个人住在这,床不怎么大,睡下两个人也是勉勉强强。


    窗户没关,已至深秋,白天还有些暖和,到了夜晚,蚊虫所剩无几,只有带着凉意的风一点点从窗外灌进来。


    何一满睡在里面,紧贴着墙壁,关了灯后,便只能看见窗口的一点亮色,月光顺着树影扫在窗台上,带着些清凉的意味。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身上却闷出细细的汗,不是周围温度多高,而是心头有火,一点就着,想到谈朔在旁边躺着,噼里啪啦烧成一片。


    黑暗中,何一满看不出谈朔睡着了没,只能隐约看到对方脸侧的轮廓,被细微的光描出一层浅边,没什么动静。


    睡着了?


    何一满在心里啧了一声,他在这里翻来覆去,又怕吵到谈朔,动也不敢动,恨不得屋外的风全都吹进来,对方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实在燥的不行,何一满掀了掀被子,颈间的汗瞬间凉了几分,他又短暂地静了片刻,却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半晌,他一边手臂撑在枕头上,慢慢翻了个身,被褥乱成一团,在寂静的房间里窸窣作响,衣料摩擦声有些刺耳。


    何一满被声响惊了一下,放缓动作后,朝谈朔那边看了看。


    “谈朔。”


    他小声喊了一句。


    刚才谈朔一直悄无声息的,何一满本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答,谁知下一秒,谈朔便应了声:“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他声音有些哑,在这时候便显得更加低沉。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见他醒着,何一满乐了,顺手扯了一下被子,“刚才怎么不出声,你不热吗,我有点睡不着,流一身汗。”


    这种季节,盖被子有点热,不盖被子,半夜又会被冻醒。


    “等一下。”


    听他这么说,谈朔顿了几秒,接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找一阵。


    何一满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从衣柜里抱出来一床被褥。


    “盖这个,可能凉快点儿。”他把床上那床被子向后面卷了卷,将薄被铺开,给何一满盖上。


    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被子带着冰凉的触感,何一满终于觉得舒服了些,下意识抻了抻腿,下一秒,小腿上突然传来一阵热意。


    ——他不小心碰到了谈朔的胳膊肘。


    “谈朔,你手上怎么这么烫。”何一满先是愣了愣,而后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半坐起来,凑近一些,细细看着他,“我就说,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热得睡不着。”


    谈朔铺床的动作停顿几秒,偏头看了何一满一眼,眼睛在黑暗中有些发亮,眸色深邃,似乎藏着什么话。


    “看我干嘛。”被他盯着看,何一满有点不自在,脸上热了热,动作也下意识收敛了些。


    “没什么。”谈朔低声说。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把何一满的小腿塞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给他盖好,笑意在黑暗中不太明显,“明天不是还要去找地方,再不睡又该起不来了。”


    “你——”


    何一满被他裹起来,愣了片刻,抬了抬头,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谈朔压了压他肩头的空隙,接着在他身边躺好。


    “睡吧。”他轻声说。


    声音浅淡,却似乎夹杂着细密的凉意,立即将何一满周身难耐的温度驱散了些,他没再说话,闭上眼,耳边只剩下缓慢的呼吸声。


    ……


    何一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好像顿时不热了,没过多久就升起点困意,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知道自己睡觉一直不安分,床又不大,睡前还在担心谈朔会不会被他踹下去,然而早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发现,床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占据了整张床。


    “?”


    大早上的,谈朔跑哪儿去了。


    “醒了?”


    何一满神色还有些茫然,把被角压在手臂下面,坐在床上呆了一阵,听到谈朔的声音后便清醒了点,视线转向房门口:“你起来多久了。”


    回过神后,何一满勾了勾嘴角,踩着拖鞋下床。


    “没多久。”谈朔顺手关上房门,又把何一满昨天穿的几件衣服递给他,“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已经干了。”


    这儿没有洗衣机,何一满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等他想起这事,去问谈朔时,对方已经把衣服洗干净了。


    “谢谢男朋友。”


    何一满接过衣服,顺嘴便冒出这么一句话,伸手捏了捏谈朔的手心,看着他笑了一下。


    “你——”谈朔顿时一怔,啧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眉尾,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拧着眉有些凶,实际上耳朵已经瞬间红了起来。


    “十点多了,动作快点,吃完早饭我们就出门。”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早饭吃的很简单,虽然何一满昨天滚泥坑里了,背包倒是没怎么脏,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没损坏。


    他仔细看了两眼,把拉链合上,戴好棒球帽,在门外看谈朔锁门,等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昨天那只小黑狗呢?怎么不用喂它点吃的。”


    “用不着。”谈朔按了两下,哐当落锁,“它平时就满山跑,自己会找吃的,实在饿了才会回来。”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犬吠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半晌也没有停,倒是有越来越响亮的趋势。


    何一满皱了皱眉,往那边看过去:“有人过来了?”


    他们朝着下坡走了一段距离,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轿车正停在坡下的平地上,小黑狗在车边龇牙,叫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进度很慢,估计马上要快起来,走文案了~


    第42章 入冬


    虽然离得不算近, 但何一满也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仔细打量一阵后,他想起来——这是谈执的车。


    可谈执为什么会来这儿。


    愣了片刻,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 谈执是谈朔的父亲, 出现在这里也算正常。


    只是谈朔说过,他们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 算上之前那回, 谈执连续两次来找他,是想做什么?


    “我过去看看。”迟疑几秒,何一满还是决定上前去看一眼, 没走两步,却被谈朔攥住手腕,“等等。”


    “?”


    他回头去看谈朔, 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对。


    谈朔出门时还十分轻松, 可在看到谈执后,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下来,眉骨压得极低,一点笑意也没有, 眼中多了些警惕, 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就像野兽突然嗅到危险的气息, 于是心中升起戒备,要将身边的人护在身后。


    “怎么了。”


    谈朔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了点, 低垂着眼尾, 安抚似的捏了捏何一满的手腕:“你就在这儿等着, 我过去。”


    “可是——”何一满还想说些什么, 但在对上谈朔的眼神后,话语一顿,最终还是没开口。


    “行。”


    他点点头,站在原地没动,抬手压了压帽檐,视线跟着谈朔向前。


    其实何一满一直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每次他问起来的时候,谈朔都表现得十分抗拒,怎么也不肯开口,除了让他离谈执远一点,其他的都缄口不言。


    看着对方眼神躲闪,又总是慌乱地欲言又止,何一满就只能放弃,没法问下去了。


    很快,谈朔就走到车旁,谈执见他来了,也打开车门下车,表情平和,就像是一个见到孩子的普通父亲。


    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何一满等了半晌,在阳光下眯了眯眼,远远地看着谈朔跟对方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似乎不耐烦了,转身就想走,却又被谈执拦下。


    谈执一身西装,看着文质彬彬,气质随和,因为隔得太远,何一满听不见声音,却注意到谈朔更烦躁了些。


    他像是说了几句话,接着后退几步,无意识地摸了一下眉尾,脊背挺得很直,好像下一秒就能和对方打起来。


    站了好一会儿,何一满看到谈朔打算离开的动作,以为他们聊完了,两三步上前,刚走到谈朔身边,却听到谈执未说完的话。


    “谈朔,你是我儿子,这里也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回自己家,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这不是你家。”谈朔甩开他的手,言语冷漠,像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要走,这才发现何一满已经来了,瞳孔微缩,动作也顿了几秒。


    何一满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见他看过来,冲谈朔笑了一下,对方没出声,但紧绷的神色也松了几分。


    被他这样的态度对待,谈执却并不生气,好言好语道:“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会害你……”


    何一满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事情是指什么,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下意识朝那边一眼。


    谈执也注意到他,愣了几秒,随即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迟疑道,“你……”


    “不考虑,你可以走了。”谈朔拧了拧眉,微不可察地挡在何一满身前。


    “是你啊,小同学,我们上次见过的,”谈执却置若罔闻,认出他后,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动,笑容在一瞬间敛去几分。


    但他很快就变回之前的模样,嘴角出现一点弧度,继续说,“是这样,刚才我在劝谈朔……”


    虽然两次见到这人,对方都态度温和,也总是笑着,可何一满却莫名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刺人,就像是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他笑容之下也像是藏着点什么,阴恻恻的,毒蛇一般,让人不舒服。


    “别说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谈朔打断他,垂了垂眼,带着何一满径直离开。


    何一满一直没说话,顺从地被谈朔拉走,手腕上的温热触感无比明晰,对方用了很大的力道,紧紧攥住他,热度一点点蔓延,肌肤相贴处浸出点细汗来。


    ——谈朔在紧张。何一满想。


    几秒种后。


    他们没走两步,谈执的声音再次在两人身后响起。


    “谈朔,你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所以恨我吗?”他语速快了点,语气中少了平静,反而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像是终于按耐不住,失去了风度,“可是你知道,明明是她——”


    这话在何一满听来有些没头没尾,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等他听下去,谈朔便开口了。


    “我不恨你。”


    谈朔脚步顿住,侧了侧身,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看着谈执,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继续说,“我也不恨她,我只希望你们都能远离我的生活。”


    何一满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也从这些话中更加映证了自己的想法——事情肯定没有谈朔上次说的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追问。


    昨天何一满在泥坑旁边摔了一跤,谈朔把他拎回去,自行车留在了原地,和一旁的矮木锁在一起,倒是挺安全。


    谈执也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车旁看着两人逐渐走远,脸上的笑淡去了些,一边打电话一边坐回车里。


    走远后,谈朔半晌没出声,半蹲下来把锁打开,利索地收了脚撑,接着才转过头,有些心虚地看着何一满。


    他还是皱着眉,但不是因为看到谈执觉得焦躁,更像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何一满解释刚才的情况。


    何一满:“有话要说?”


    “我不是故意——”谈朔垂着眼,神色间有点挣扎,既想要解释,又挣扎着没法儿开口,话说了半截,他微微抬起眼,却看到对方勾了勾嘴角,眼中浮现出一点笑意来。


    “我没有生气。”


    谈朔一怔。


    何一满早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这时候确实不怎么生气,只是觉得谈朔现在的反应很难得,忍不住逗他一下。


    他的想法仍然和之前一样——等什么时候谈朔准备好了,再听他说也不迟。


    “但是有一点是真的。”谈朔抿了抿嘴,提醒他,“谈执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了。”何一满点头,思索了几秒他的这句话,随后压在心底,没在这时候细问。


    检查了一遍没掉什么东西。


    “走吧,时间不早了。”何一满把帽子给对方戴上,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轻敲一下自行车后座,笑了笑,“明天周一,我今晚还得回家,要抓紧了。”-


    “老板,买单了。”


    “好嘞。”


    这几天店里生意好,赵雅静在前厅忙得不行,应了一声后,正要上前,却被人抢了先。


    ——“我来我来。”


    何一满两三步过去,主动揽下了活,把桌上的碗筷收起来,哗啦一阵响。


    虽然动作还是不怎么熟练,不过比起之前的确进步了不少。


    “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干什么。”赵雅静转头看他一眼,心里却很清楚,这家伙的热情一阵一阵,每回干活不到两个小时就得喊累。


    “我过来帮忙啊,还能干嘛。”


    入冬后,气温直降,阳光也变得微弱起来,还没下雪,窗外却一片白,弥漫着一层浅淡的雾气。


    店里面门窗关得紧紧的,把屋外的寒气隔绝在外,玻璃门时不时被人推开,带来一阵刺骨的冷气,冻得人打哆嗦,裹在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中,好一会儿才完全散去。


    何一满已经穿上了毛衣,外套也带着夹层,内里加着厚实的绒。


    从前他在冬天吹惯了暖气,现在骤然暴露在严寒中,有些不适应,指尖也冰凉。


    他一股脑把盘子塞进塑料框里,两只手都缩进衣袖,抵着手推车往后厨走。


    走了一阵。


    刚拐进小走道,面前手推车不知道撞上什么,响了两声,何一满脚步一顿,抬头看过去,很快就笑起来,“谈朔,你怎么出来了。”


    “给我吧。”谈朔径直把小车推走,转过身和他一起往后厨那边去,“现在天这么冷,你又不抗冻,怎么不在家里呆着。”


    “这不是放寒假了,一天到晚在家里多无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何一满收回手,紧了紧衣领,接着,语调拖长了些,“再说,我们现在在谈恋爱好不好,我时间又多,哪儿有不和对象在一起的道理。”


    他把手伸进谈朔衣兜里,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温度,忍不住贴近了些。


    走动间,两人东扯西拉地闲聊一阵,何一满心情愉悦起来,连身上都暖和几分。


    但他又转念想到,转眼就快要过年了,离谈朔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于是心中难免焦躁,笑容也淡了淡。


    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按照大爷指的方向走了一阵,总算找到了鬼屋。


    ——不过这时候还不能算是鬼屋,倒更像是一所学校。


    因为是绕路走过去的,两人先是远远地看到了屋顶,随着他们逐渐走近,整排建筑物的模样也映入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在末世大佬手中艰难求生》求收藏~


    末世来临,丧尸横行。


    陆屿辞第一次见到郁徊,对方是出了名的废物美人,跟在另一个小队首领身后,娇生惯养,漂亮又精致,和周围衰败腐烂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生平最讨厌这种人,嗤之以鼻,当即冷着脸放下狠话:“这种人要是落到我手上,肯定活不过三天。”


    后来,郁徊真的落到了他手上。


    所有人都在暗暗幸灾乐祸,空有漂亮皮囊的废物遇上陆屿辞这个杀神,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纷纷打赌等着三日期限。


    谁知郁徊不仅活过了三天,还活的有滋有味,颐指气使,几乎要爬到陆屿辞头上去-


    起初。


    大家觉得郁徊就是个靠陆屿辞活着的花瓶,离开了他分分钟被丧尸撕成碎片。


    见陆屿辞日渐沉迷美色,连出任务都要带着他,队友愤愤道:“队长,你怎么把他带上了,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直到某一天。


    生死关头,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口中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徒手捏碎丧尸的骨头,紧接着又满脸惊慌地扑进陆屿辞怀里:“啊,它们的血好脏。”


    >>表面的大佬与菟丝花组合。


    陆屿辞以为自己领回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可怜,谁知其实他只是个牛逼的懒鬼。


    于是懒鬼每天干干净净地遗世独立,是在末世里仍然漂亮无比的草包美人。


    而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最强打野吓退所有靠近他的人:“还敢看一下试试?!”


    娇里娇气打起架很凶的卡哇1×十分不禁撩的最强打野硬汉受


    1.文案受视角,正文攻视角


    2.攻确实有点屁事多,但受觉得很可爱~


    3.扮猪吃老虎!


    第43章 好冷


    之前趁着暑假, 他们一行人跑去城郊的鬼屋,打车也花了近两个小时。


    商家为了营造恐怖氛围,没少在装修上下功夫。


    破烂的围墙在大楼外环绕一圈,古老壁画, 还隐约渗着血迹, 灯光调暗后,阴森神秘的古堡便矗立在眼前。


    经过售票处人挤人的排队后, 进入占地面积极大的园区, 连温度也猛降了几分。


    时隔二十年,同样的地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为了方便停车, 鬼屋周围大片地方都修建了休息区和停车场,公路直达,来来往往的车辆成排停放, 烟尘弥漫, 唯一的绿化就是街边的草坛。


    但现在高楼被簇拥在重叠群山中间,只有大门前空出几里平地,能供车辆通行的仅一条几米宽的小道,却又被泥石流拦截了来路, 显得有些荒凉。


    两人顺着山路绕道, 何一满在最近的一个山丘停下, 没再往那边走。


    他们停在高处,身边满是树木草丛,也正好能将整个建筑的构造尽收眼底。


    “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谈朔站在一旁, 看着不远处的几栋楼, 神色意外, 扬了扬眉, “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这是……学校?”


    附近都是山路,没法儿骑车,自行车被谈朔留在了山脚处。


    泥泞的地面上覆盖着浅浅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枝头仅剩几片残叶,遮不住阳光,但也没什么温度,反而带着深秋的气息。


    “应该……不算是。”


    何一满思索几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迟疑着没开口。


    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阵,接着想起什么,把背包放到身前,拉开拉链:“等我一会儿,我们不过去了,在这里看两眼就行。”


    不摸清楚里面的情况,何一满没胆子靠近——这里这么偏,要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起逮进去怎么办?


    他开了手机,用摄像头把远处的画面放大几倍,对焦到近两层楼高的铁门上方。


    门口没人,但上了锁,隔一阵就会有人来巡逻,看起来安保措施挺强,不过全靠人力,没什么技术,何一满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看清门边牌子上的小字。


    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写了什么。


    “青少年……”


    ——“培训中心?”


    念出后面几个字时,何一满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几分,有些难以置信。


    铁制的门牌上只写了这么几个字,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但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再说,哪儿有培训中心会建在这种地方,荒郊野岭的,看着也没什么人气。


    何一满举着手机想了几秒——如果这里面的情况和前几回他进去时一样,那门口写着的培训中心显然只是个幌子。


    这样一来,倒更显得这个地方不对劲了。


    看了半天,这时候也琢磨不出答案,他没再耽误时间,连续按了几下快门,把不远处的几栋楼全拍了一遍,一个角落都没有剩下。


    做这些事情时,他一点儿没避开谈朔,也没想过刻意瞒着对方。


    谈朔在旁边静静等着,一直没出声,只是在看到他拿出手机拍照后,视线动了动,眉梢略微压低几分,却好像并不意外。


    “以后要是就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自己来这儿。”回去路上,何一满叮嘱了好几遍,想着他能离这儿远一点,多少可以少些危险。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够保险,“算了,不管几个人都别来,离的越远越好。”


    “知道了。”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谈朔还是点头应下,随后转头看了何一满一眼,似乎还在等他再说点什么。


    “我——”


    察觉到他的目光,何一满犹豫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刮了两下手机壳。


    其实他很久之前就想过要不要把事情告诉谈朔,但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该怎么说,对方要是觉得他在开玩笑怎么办?


    迟疑半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下来,抬起眼,“过两天,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很重要的事情。”-


    放寒假没过多久,沿街各种小店陆陆续续的关了门,窗花剪纸、灯笼对联一样没少,街头巷尾多了几抹红色,节日气息浓厚。


    何一满收拾了几趟桌子,冻得不行,待在后厨不肯出来,厨房里时不时响起炒菜声,蒸腾着热气,火一燃起来,室内的温度就高了不少。


    他找了个角落坐好,起初还偶尔和择菜的阿姨聊上两句,等了一阵后,周围实在是暖和,连带着他的毛衣领也被捂热了些,于是逐渐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谈朔终于忙完了,过来把他轻轻推醒。


    “走吧,回家。”


    冬天天黑的早,看起来像是到了深夜,其实才刚过七点,天气冷了,大家都不愿意在外面多留。


    两人肩挨着肩慢慢在街边走,刚走了没多远,何一满就忍不住把手揣进谈朔兜里。


    “手怎么这么冰。”感受手边的冰凉触感,谈朔偏头看了他一眼,把对方快冻僵的手牵住,手指穿过指缝,紧贴着掌心。


    “太冷了,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过冬。”何一满声音都有些哆嗦。


    早上出门前,赵雅静不顾他不肯穿秋裤的意愿,硬是让他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衣服,他小半张脸都能埋进衣领中,一边说话,眼前也冒出几点热气。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谈朔身上都热乎的不得了。


    想到这里,何一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也许是因为不怕冷,谈朔穿得单薄,加厚外套里面只有一件单衣,虽然带着领,但一看就不怎么防寒,全身都是黑加白的冷色调,高高瘦瘦,衣兜里却暖烘烘的,像是点着一簇火苗。


    “要不你明天别出门了,不是说早上起不来?正好多睡会儿。”谈朔见他耳朵冻得有些发红,皱了皱眉,低声说,“我晚上过来找你就行。”


    街上人少,显得夜晚很寂静,只有走路时的细微响动,干冷的风吹得人脸疼,两人贴得近,牵在一起的手被衣服挡住,什么也看不出来。


    听他这么说,何一满顿了几秒,有一瞬间的意动,但很快又想到什么:“算了,过一阵饭馆关门,我就得和爸妈去亲戚家了。”


    上次离开逢安镇后,何一满就把自己从很多年后回来、找鬼屋的原因以及各种事情都和谈朔讲了一遍,不用再刻意改称呼。


    虽然讲得全面,但他也抹去了很多细节,只是希望谈朔能警惕一点,以免遇到危险。


    他本来以为谈朔不会相信,至少不会信得这么容易,可没想到对方听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全都没有用上。


    ——其实就算何一满不说,谈朔也隐约有了猜测。


    他的出现本来就很突然,除此之外,相处这么久,何一满也有几回喊人时说漏嘴过。


    一开始谈朔没往这个方向想,但对方总会不经意说些奇怪的话,行为有时也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不过当何一满神色认真地说起这件事时,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去那边住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等我回来,至少得大半个月。”何一满伸手捂了一下耳朵,侧过脸看他,“你不想和我多待几天?”


    “想。”谈朔回答的没有犹豫,眉骨压低后,眼眸漆黑,看着莫名让人信服,又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说完这句话,他又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说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现在是冬天,我不会出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555枯竭了,算是过渡章,白天再一更~


    第44章 我来啦


    谈朔做事向来不太有耐心, 也很少仔细揣摩别人的想法,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于是也显得不好接近。


    但是和何一满在一起之后,他却发现, 即使自己不去刻意观察, 也总能很快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并试着做点什么。


    “我知道。”


    何一满闻言一愣, 接着便点了点头, 脸上露出点笑容来,安静片刻后,转移了话题。


    他的确是有点担心, 刚才会这么说,既是想到要分开这么久,有些舍不得, 同时也是因为不放心谈朔, 怕他出什么事情。


    ——他总觉得,说不定自己一睁眼就会再次回到鬼屋,看到对方命不久矣的模样。


    不过谈朔说的也没错,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比起这个, 他们还有一件近在眼前的事情需要准备。


    这几个月何一满加班加点地给谈朔补课, 已经稍有成效, 虽然算不上学得很好,不过之前落下的内容总算补了上来,写的卷子也基本都能及格了。


    但天天开小灶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跟着老师进行系统学习, 他们商量过几回, 谈朔下学期也许会回学校上课, 正好参加高考。


    入冬后,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下来,没过几天,赵雅静就关了店,让何一满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过年。


    临走前,他和徐安成他们打了声招呼,又再三叮嘱谈朔,让他好好在家待着,遇到危险赶紧跑。


    老家离得不远,就在附近的小乡镇上。


    对于家里那些亲人来说,他们是第一次见何一满,但是在何一满看来,自己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是他熟悉的不得了的人,见面寒暄几句之后,他就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毫无痕迹地融入了进去。


    当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下来时,他和谈朔也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何一满,别睡了,大家都在楼下,还不快点起床。”


    天还蒙蒙亮,光影浅淡,仅有的一点亮度被厚实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没有暖气,空气中弥漫着冷意。


    赵雅静开了房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何一满正窝在被子里,喊了他几遍,见怎么也叫不醒,她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知道了知道了。”


    窗户外边光线刺眼,何一满没睁眼,下意识皱了皱眉,往被子里缩了一截,只露出一点发梢,声音有些闷:“我马上就起来。”


    赵雅静离开后,何一满又躺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清醒了些,在被子里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视线转向窗外。


    农村的自建房大多有好几层楼,房间也多,他睡在二楼,昨晚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雪,这时候站在窗口往外面看,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白。


    屋前的空地上也落满了雪,薄薄的一层,看着很软和,房屋周围的农田被部分土地分割成一块一块浅色方格,素得有些扎眼。


    何一满打开窗户,伸手摸了一下窗沿上的冰凌,凉得指尖差点冻僵,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耳尖有点疼,撤远了些。


    “现在也太不方便了。”


    安静中,何一满突然这样想着。


    如果是在二十年后,就算很多天都不能见面,他也可以随时和谈朔联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雪地,一筹莫展。


    冬天白昼短暂,虽然天色还有些暗,但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何一满站了没几分钟,楼下逐渐传来人声,有小孩子跑出来踩雪,在屋前留下一串脚印,他朝下面看了两眼,被感染地精神了些,关窗下楼。


    明天是大年初一,大家聚在一起吃完午饭,便开始准备包饺子。


    房间里烤着火,温度升起来后,周围暖和极了,何一满脱了件毛衣,卷起一截衣袖在桌边坐好。


    “哎,还以为你不会包,挺熟练啊。”


    以前和他关系很亲近的叔叔现在才十八九岁,跟何一满差不多大,两人没几句话就混熟了,即使隔着辈分也一点儿都不生疏。


    “你爸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我们这儿过年。”


    何兴维也是自来熟,会聊天,听赵雅静说何一满是她家那边的亲戚,又刚好姓何,就热情地凑了上来,第一个问题就把人问住了。


    ……


    何一满哑口无言了几秒,接着在心里想了几个借口,犹豫着说:“他们……”


    “他们在外边,来不及回来一起过年。”


    没办法,他只能随便糊弄一句。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几位长辈看着他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同情,其中一人上前就要把他手边的盘子拿走,嘴上说着:“小何啊,好不容易来一次,别在这儿忙活了,和兴维一起玩儿去吧。”


    何兴维也以为自己问到了他的伤心事,立即改口,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嘴笨:“回不来也没事……你现在不是来我们这儿了吗,一群人一起过年多热闹啊。”


    “饺子给我们包就行,外边还在下雪,去玩会儿?”


    何一满顿了顿:……


    “不用不用。”他反应过来,蹭了蹭手上沾着的面粉,往火炉那边靠了点,“真不用,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帮点忙应该的。”


    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勤快,不过这就是坐着动动手的事情,也难不到哪里去。


    再说,和一大桌人坐着聊天更好,这两天,何一满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谈朔现在怎么样,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已经被人绑走了……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推辞过后,他静下思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兴维聊天,说话间,他盯着炉子前燃烧的柴火看了几眼,而后目光不经意落在右前方的玻璃窗上。


    这边过年气息浓厚,进屋前,宽大木门两侧的对联就十分打眼,屋里面也处处都看着喜庆。


    玻璃上贴着精致的窗花,大红色和窗外的银白交织在一起,隐约透着光。


    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确实热闹,以往每年何一满也都是这么过的。


    他包好一个饺子,按顺序放进碟子里,下意识地想——就是不知道谈朔这时候在干嘛。


    谈朔现在……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吧。


    想到这里,何一满动作顿住,短暂地愣神了片刻,身边带着烟火气的忙乱声却好像离远了些,不太能听得清了。


    他想,也许谈朔会去邻里串串门,但就上次自己过去时村子里其他人的态度看来,串门应该是没什么必要的。


    就算他会去一两户人家拜访一下,可回家之后,他还是一个人。


    谈朔会不会包饺子?


    何一满舀了一勺剁碎的肉馅,一点点包进面皮里。


    也不知道他家门口有没有贴对联。


    几秒钟里,何一满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拧着眉,伸手沾了点水,把饺子边缘捏合,动作虽然没停,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直到上桌吃饭时,他仍然在不停地想。


    谈朔以前说过,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其他的亲人,大过年的,他自己在家里,又没人说话,何一满怎么想都觉得不行。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谈朔在一个人过年。


    也许是他走神的太明显,饭后,赵雅静不放心地把何一满拉到一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何一满话语中带着点迟疑,朝门外看了一眼。


    下午的云层没那么素了,照射在地面上,化不开雪,却带着微不可察的暖意,早晨踩出来的几串脚印已经消失不见,门口的走廊上多了一个雪人,头顶的草帽看着很显眼。


    何一满沉默了一会儿,也可能只有几秒钟,紧接着他便收回视线,看向赵雅静,打商量似的语气。


    他开口说:“老妈,商量个事儿。”-


    何一满没留下来吃晚饭,借了何兴维的自行车后,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爷爷奶奶还有些舍不得,让他下次再过来玩,他心里想着,下回来也许就是以另一个身份了,觉得有点好笑,朝他们挥了挥手。


    赵雅静怕他冻着,让他重新把厚毛衣穿上,又在他包里塞了个热水袋,装上点吃的,本就不大的背包鼓鼓囊囊,何一满拉上棉衣的拉链,围着围巾,上路没多久便感觉到下起了小雪。


    自行车轮在雪地上轧出一道车痕,耳边冷风呼呼地刮,像是含着冰渣子,扎人。


    何一满过一阵就要捂会儿耳朵,最后还是把围巾向上拉了一截,半张脸被包裹住,戴好帽子后,风小了些,骑久了背后便浸出些汗来,倒没那么冷了。


    城郊的几个乡镇都是连着的,用不着走大路,田间的小道更快一些。


    他问了几次路,又把肩上的雪抖干净,直到差不多天黑时,总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上坡。


    还没到晚饭点,雪下得不大,但一直没停,外面模模糊糊,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了。


    谈朔这段时间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早起、吃饭,接着就做几套何一满让他在寒假写完的卷子,顺便想想对方这时候在干什么。


    ——不是顺便,是时时刻刻想。


    除夕夜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也许是天气冷了,小黑狗没再满山跑,安静地趴在椅子边上烤火,时不时呜呜两下。


    屋里没有其他声响,只能听到火光中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谈朔加了点柴,正要起身把桌子收拾一下,却发现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门口去了,低低地叫了一声,摇着尾巴,没什么攻击性。


    有人来了?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门边传来一阵响动,谈朔皱了皱眉,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敲门声一直不停,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门一开,外边的寒气便一股脑地往里面涌,谈朔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散去,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他神色一滞,显然没反应过来,看着有些呆。


    半晌,他喉结动了动,刚回神似的,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一满围着围巾,露出半张脸,他鼻尖有些红,眼睛很亮,直直地看着谈朔,见对方愣神,眼中流露出一点笑意来,上前一步把人抱住。


    他周身裹挟着冰凉冷气,夹风带雪的,径直传递过去,未化的雪花也落在谈朔身上,簌簌地响,又很快融成一小滩水渍。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后,谈朔下意识搂住他,捂紧何一满的手心,下一秒,他听着对方微微拖长语调:“你说我来干嘛,当然是过来陪你。”


    说话时,对方呼吸中的热气喷洒在他耳边,有点痒,谈朔指尖紧了紧,垂下眼,还没开口,又听到何一满打了个喷嚏。


    “我好冷我好冷,手都要冻僵了,我们能不能先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何一满:滴滴滴你的小宝贝已到货,请注意查收。


    宝子们别慌呀!虽然这段剧情的确是个小节点,但是谈朔目前还是安全的~~


    第45章 新年快乐


    两人站了半天, 总算想起来要回屋里。


    细碎的雪一点点被吹进去,很快就消失不见,冷风夹杂雪花一起往里面灌,连带着火炉的温度也低了几分。


    “你不是去亲戚家了?怎么过来的……身上都是雪。”


    听他说冷, 谈朔才想起来似的, 弯了一下嘴角,摸了摸对方冰凉的耳尖, 把人拉进屋, 关上门。


    “骑车来的。”何一满耳朵还是有点红,说话时,面前冒着白气, 又消弭在空气中,“我差点找不到路,幸好还不是特别晚, 不然就要摸黑了。”


    进屋前, 天色还没黑透,不过也没多大差别了,估计再晚一点儿就得走夜路。


    门一关上,他舒了口气, 偏了偏头, 瞥见沙发边上燃着小火炉, 立即凑上去烤火,侧脸被火光染上几分颜色。


    “你这几天都在干嘛。”何一满在沙发上坐下,手往前伸了些, 感受到掌心的热度, 身上也逐渐开始回暖。


    “你给我留了这么多卷子, 我还能干什么?”谈朔扬了扬眉, 在桌边拎起暖水壶,倒了杯热水。


    关上门后,刺骨的冷风便被隔绝在外,没过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漆黑一片。


    窗户紧闭着,刚入夜便温度骤降,雪似乎下大了些,时不时刮来几阵风,冰粒砸在窗玻璃上,扑簌作响。


    谈朔坐在何一满身旁,仔仔细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心里想:好像瘦了点。


    坐下没几秒,他又想起来什么,从房间翻找一阵,拿了双棉拖鞋出来:“先把鞋子换了,里面是不是打湿了?”


    何一满鞋底边缘沾了雪,融化之后便有些湿漉漉的。


    他一开始没注意,听谈朔这么说,低头看了看才发现,的确渗了些水进来:“还行,只有一点。”


    “换上,别明天一早起来感冒了。”谈朔看着他把鞋换好,蹙着眉,又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没有之前那么冰了,终于放心了点。


    他没想到何一满会过来,刚刚开门时,看到站在面前的人,谈朔还有些难以置信。


    也是那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即使才一个星期没见面,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就算竭力压下心底的喜悦,心跳却还是快了几分。


    过了几秒,谈朔动作又顿了顿,想起对方现在本来应该和家人待在一起,下意识敛去些神色:“今天是除夕夜,你这时候过来,那边——”


    “没事。”何一满弯了一下嘴角,“我来之前和老妈说过了,过来陪你。”


    围巾上原本落着雪,现在融化出几点小水珠,顺着针织纹路渗到颈间,带着湿润的凉意。


    何一满不自觉地扯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谈朔便抬手帮他把围巾取了,搭在沙发背上。


    客厅很小,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仍然显得有些拥挤,简陋的灯泡闪烁两下,有些暗,散发着橘色的浅光,堪堪照亮四周。


    沙发是很老旧的款式,木制的,垫着几张软垫,电视摆在几米远的地方,蒙着布,似乎很久没被使用过了。


    “反正家里其他人也不认识我,不和他们一起过年也没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何一满端着水杯捂手,小黑狗摇着尾巴在他脚边转了两圈,重新在火炉前趴下。


    “吃晚饭了吗?饿不饿。”谈朔忍不住笑了一下,随手添了点柴,转过头时,却看见对方正在拉背包的拉链。


    “没吃。”何一满带了不少东西,衣服、热水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一路上背着沉得不行。


    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盒,他把盒子拿出来,看了谈朔一眼,脸上带着笑,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明亮几分,“我到的时候还没六点,你也没吃饭吧,我带了一盒饺子,今天刚包的,尝尝?”


    何一满出发前专门装了一小碗带上,本想着自己来煮,但在厨房里转了两圈后,谈朔怕他用不惯土灶,还是只让他在旁边看着。


    煮饺子用不了多少时间。


    半晌,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端着滚烫的碗,隔了条毛巾垫上,碗里不断冒着热气,香气浅淡,闻着应该挺好吃。


    炉子里的火烧旺了些,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谈朔开了电视,又给何一满找出来一张毛毯。


    电视机屏幕不大,画质也有些模糊,声音嘈杂一阵后,便逐渐清晰起来。


    再过一会儿春晚就开始了,见谈朔还想回房间拿东西,何一满搁下碗,把人拉回来:“别忙了。”


    “你——”谈朔在他旁边坐好,手里被塞了一半毯子,下意识摸了摸眉尾,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何一满看向他。


    “没什么,”谈朔迟疑了一会儿,看对方已经换上自己的睡衣,心底有些发热,喉结轻微滚动一下,开口说,“要不,你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习惯一个人过年,但现在何一满来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屋里多了些人气。


    既鲜活,又热烈,让人脱不开身。


    听到谈朔的话,何一满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他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顿了几秒后,便向谈朔那边凑近一些:“行啊,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等你什么时候嫌我烦了,我再走。”


    谈朔微微低着头,眼尾向下,下眼睑压出一道浅痕,他长相本来偏硬,轮廓分明,不笑的时候便显得烦躁,现在侧脸线条却在炉火映照下柔和许多。


    他看了片刻,忍不住微微前倾,在何一满嘴角亲了一下。


    “不嫌你烦。”谈朔低声说。


    除夕夜晚。


    平时这个点,大家基本上都睡了,但现在外面却隐约热闹起来,夹杂着人声。


    风雪夜,大雪飘飘洒洒地往下落,混杂着刺骨寒风,在地面上覆盖浅浅一层,又慢慢变厚,一脚踩下去便是个雪白的脚印。


    天空黑沉,浸了墨似的,何一满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村子里没有路灯,夜色黯淡,不太看得清。


    每家每户的屋子都隔得很远,农田占据了大半面积,寂静又空旷,雪落带起一阵响动,沙沙几声,不远处,廊前的小灯闪烁两下,并不显眼,像是几点坠落的星星。


    “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何一满窝在沙发上,脸色隐约有些困倦,他在颈后垫了个枕头,靠着其中一侧的扶手。


    屋外的小路上多出不少光亮,他清醒了些,换个方向坐好。


    本就不大的沙发正好容纳下两个人,见何一满靠过来,谈朔压了压毯子,握住他的手腕,随后掌心相触,扣住对方的手。


    电视里的节目也到了尾声,欢呼和掌声夹杂在一起,热闹的不得了。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


    随着主持人报出最后的数字,天边炸开第一阵烟花,紧接着便没有停歇,接二连三地升起。


    五彩斑斓的亮色划过夜空,绚丽着消失不见,噼里啪啦的,嘈杂,却并不扰人。


    何一满看向窗外,眼底也映出几分亮色。


    “新年快乐。”


    在烟花响起的同时,谈朔在他耳边开口。


    何一满收回视线,看着他,声音上扬:“谈朔,新年快乐。”


    其实他想说的不止这些,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出口,却在心里想了很多遍——希望你平平安安。


    喧闹声中,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目光,何一满却突然有些走神。


    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回到二十年前的原因,但他能确定的是,这肯定和谈朔有关系。


    如果半年之后,谈朔避开了危险,自己也许会继续留在这儿,但也有可能会回去。


    何一满眼神淡了几分。


    ——就算那时候他没有离开,可再过一阵,另一个“他”也会出生,自己总不会一直回不去。


    一个时空不会有两个同样的人-


    正月这几天,何一满在这儿过了一阵舒坦日子。


    也许是怕他住的不适应,谈朔细致了许多,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得妥妥帖帖。


    天黑之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何一满看着很多年前的影视剧,倒觉得有些新奇。


    到了白天,谈朔把火炉放在卧室的书桌旁,他在桌前写卷子,何一满没什么事做,就划拉两下没信号的手机,更多时候是找他聊天。


    谈朔平时是习惯早起的,正月初一,他照常醒了,正要下床,动了两下后却被何一满拦住,对方眼睛都没睁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说他走后被子就会空出来一片,漏风。


    他没办法,只能躺回去,何一满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亲他,谈朔睡不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静悄悄地忍了好一会儿。


    于是从那天后,他就没再早起过了,总是和何一满一起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又被催着写题。


    年后没几天,村口支起个卖烤红薯的摊子,何一满馋的不行,隔了很远也能闻到香气,谈朔找了个下午,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人带出去放风。


    “外面冷,把围巾围上。”


    谈朔压了一下何一满的衣领,戴上围巾,又多绕了几圈,拉平褶皱。


    雪已经停了,但四周还是白茫茫一片,小路上满是杂乱的脚印,红薯有些烫手,何一满提着小塑料袋,和谈朔一起慢慢往家门口走。


    小黑狗在门前摇尾巴。


    屋檐下,几道冰凌垂下来,剔透着有些反光。


    “再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了。”何一满穿得很厚,行动也缓慢几分,红色围巾在雪地里格外亮眼,火焰一般,衬得他脸上多了些血色。


    “我知道。”谈朔攥着他的手腕,勾了勾嘴角,偏过头看他


    “我差点忘了,你也要开学。”何一满笑起来,接着说,“我也该回家了,要是能一直住下去就好了,我还得把自行车给人还回去,不过也不急,何兴维说他暂时还……”


    他说了一阵,手上的红薯冒着热气,脸却被风吹得有点疼,于是抬手挡了挡,放下手时,发现谈朔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


    何一满愣了愣,下一秒,他看到对方抬起手,将手心捂在他的脸侧,有些温热。


    谈朔低垂着眼睛,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眉梢抬高了些,低声答:“耳朵冻红了。”


    他注意很久了,每次觉得冷的时候,对方耳朵就红红的,连带着鼻尖也嘴唇也染上颜色。


    看着很好亲。


    下一秒,谈朔没等他回答,一手按在何一满后颈,摩挲两下,而后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加深这个吻。


    红色的围巾被风吹起一角。


    “怎么突然亲我。”分开后,何一满耳朵颜色更深了,但他没多说什么,眼中带着笑意,亲热地和谈朔贴在一起。


    “好冷,快进屋。”


    谈朔也笑了笑,从口袋里拿钥匙,正要开门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响动。


    有人过来了。


    两人都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回过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谈执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们也能看出他眼中的怒火。


    谈执的表情先是有些怪异,像是不敢相信,似惊似怒,隐隐显得扭曲,静了好一会儿,他紧锁着眉,胸膛狠狠起伏两下。


    走近两步,他勃然大怒:“谈朔,不要告诉我……”


    谈执声音中带着狠意:“你也是同性恋。”


    第46章 私奔


    最后几个字, 谈执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前几次见面,他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看起来没什么脾气, 身穿得体西装, 甚至还有几分温文尔雅。


    但现在也许是被气狠了,谈执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平和, 死死看着谈朔, 眉心刻出几道极深的痕迹,眼神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又夹杂着些许愕然。他大衣下的手紧攥着, 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像是撕开了伪装,暴露出本来的样子。


    话音落下, 空气中短暂地静下来几秒。


    听他这么说, 何一满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才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去看,看到来人是谈执时, 其实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管怎么样, 对方也算得上是长辈, 谈恋爱被当场抓包,还是难免觉得尴尬。


    和谈朔在一起后,何一满也想过会被阻挠、被质问, 但是听着谈执怒不可遏的那些话, 慌张之外, 他也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也。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谁——也是?


    不仅如此,谈执这样的反应……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何一满却下意识觉得心里发毛。


    只顿了几秒,他定了定神,见谈执似乎要朝这边走过来,弯曲了一下指尖,把塑料袋拎紧了些,手上蒸腾着几点水汽,偏过头,想对谈朔说些什么。


    “你——”


    谈朔眉骨微低,一手还拿着门钥匙,他在何一满背后轻轻按了一下,抬头瞥向谈执,神色间流露不易察觉的戾气,隐隐带着攻击性,脸色也难看起来。


    下一秒。


    “咔哒——”


    何一满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脆响,他循声低下头,看着谈朔手上用力,转动钥匙把门打开,接着便没有丝毫犹豫,把他推进了屋里。?


    何一满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被猛地推了一把,几步才站稳,说了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开门出去时,谈朔已经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谈朔?”


    他拧着眉转动门把手,“你把门打开——”


    家里没开灯,窗帘也在出门前拉上了,被关进屋后,他的视线陡然间暗下来,显得周围更加安静。


    两人出门前火炉还燃着,没添柴,现在熄得差不多了,但还留有余温,比外面的簌簌的冷风暖和许多。


    拍了两下门后,半晌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何一满有点心慌,呼吸微顿,紧张感一点点蔓延,他担心会出什么事,又没法儿出去,没办法,只能先凑到门边去听外面的动静。


    隔着一扇门,静了几秒,谈执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缓了一阵后,他似乎压下了怒气,语调平和,看着谈朔把何一满关进屋里,并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问出这样一句话,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何一满侧过脸贴着门,触感冰凉,对方沉下来的嗓音不难听清,显得更低了几分,意味不明。


    谈执明明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何一满却莫名感受到一丝凉意,仿佛已经对上了他阴森的目光,下意识呼吸一顿,握着门把的手也紧了紧。


    等了片刻,他还没听到谈朔的回答,谈执却再次开口,他前几个字咬得很重:“我以为你很清楚——”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门外又是一阵其他声响,略显杂乱,似乎还有些脚步声,何一满皱起眉,又凑近了一点,却发现谈执的声音一点点变远,最后越来越低,消弭在空气中。


    最后,传进他耳中的,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即使听不完整,厌恶的情绪也几乎要溢出来。


    “当年……有病——”


    模模糊糊,接着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怎么回事?


    何一满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真的听不到声音了,虽然知道门已经被锁上,但还是不自觉地使劲拧了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他紧皱着眉,视线在客厅四处扫了一圈,心想可能两人是站远了些,所以才会听不到动静。


    尽管不知道谈朔为什么会把自己锁进来,但他想起前几回他让自己离谈执远一点的警告,又想到对方刚才在门外的神色,狠戾中带着隐约的不安。


    ——何一满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在里面干等着。


    迟疑一阵后,他的目光落在右边的窗口。


    从他被推进来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不知道谈朔在外面怎么样,何一满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但也来不及仔细思考什么。


    家里还是比外面温度高一点,他把围巾绕回去一圈,没耽误时间,动作急躁了些,随便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打开窗户,虽然厚实的秋衣毛衣有点限制发挥,但往窗外看了一眼后,他没犹豫,利索地踩着窗口翻了出去。


    墙边堆着几捆柴,积雪还没化干净,何一满踩着柴,手上也沾了几点雪,冰冰凉凉,湿润地融化开。


    那天晚上骑车过来,他把自行车锁在了屋侧面的柱子边上,离窗口没几步距离,他两三步走过去,很快就开了锁。


    谈朔锁上门后,见对方还想继续质问,把人带到了坡下的空地上,神色冷淡,并不打算和他多谈。


    但谈执却好像不想放过他。


    等何一满找到他们时,正好看到谈执狠狠皱起眉,似乎在朝着谈朔说些什么,紧接着,没等人反应过来,他猝不及防地抬起了手,用力打了谈朔一拳。!


    即使隔得很远,何一满也几乎能听见带着痛意的闷响,见谈执居然动手打人,他心里惊了几秒,像是被狠狠攥住,慌了一瞬,又觉得心疼的不行。


    操。


    他咬了咬牙,跨上自行车,往那边赶过去。


    谈朔被打得偏过头,喘了口气,却毫不在意似的蹭了一下嘴角,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直起身后,像是又听到谈执说了什么,他抬了抬眼,一秒也没有停顿,猛地还手打回去,又把对方按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何一满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看着谈朔用手肘抵住谈执的脖颈,一拳接一拳落在对方身上,每一下都力道很重,眼中满是狠意,嘴角还渗着血。


    “谈朔——”


    谈执被制住,狼狈不已,也被打得不轻,看得出对方根本没手下留情,他轻咳两声,却并不因此生气,反而软了语气,喘了几口气,规劝似的开口。


    “我对你很失望。”


    “……但是你是我儿子。”


    “你要是及时改正,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就还算数……我能治好一个,也一定能治好第二个。”


    ……


    “滚——”


    谈朔揪着他的衣领,手肘上沾了雪,还夹杂着泥泞的痕迹,呼吸有些急促,回了简短的一个字后,他还想继续,却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谈朔,别打了。”


    是何一满。


    听到对方既熟悉又有些焦急的声音,谈朔动作倏地顿住,心里也紧了紧。


    下一秒,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对方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何一满骑着车,速度不快,在赶到谈朔身边时短暂地停了几秒,他一脚支撑在地上,车轮边上就是谈执的衣角。


    谈执早没了之前的从容,脸上身上都是伤,咳了两声,被谈朔按住,挣扎着仰了仰头,毫无顾忌地打量何一满。


    何一满一怔,隐约察觉了到对方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再然后便是厌恶和愤怒,藏在他的笑容中,显得神情怪异,虚假的不行。


    犹豫之后,他还是没忍住瞪了谈执一眼。


    他刚才看得清楚,是谈执先动了手,而且力气还不小,如果不是看谈朔似乎有些收不住,怕把人打出问题来,他根本就不会阻止。


    见何一满过来,谈朔立即收了力道,喉结滚动两下,嘴角带着青紫,周身的戾气却瞬间淡了淡,多了几分无措。


    “你……”


    他看了何一满一眼,嗓音沙哑。


    “别愣着了。”


    看到谈朔脸上的伤,何一满垂了垂眼,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如果对方不是谈朔的父亲,他恨不得也上去揍他一顿出气。


    气温还在零下,冷风从四周吹过来,何一满缩了下脖子,鼻尖发红,他没再管躺在地上的人,冲谈朔笑了笑,围巾被风吹起来一点,像是在雪地中燃着几簇火苗,紧接着,他按了按铃,示意对方上车。


    他踩了一下脚蹬,车轮轧过谈执的衣角,而后,他语调上扬:“走吧,我们去私奔。”-


    正月的假期已经快结束了。


    卧室里。


    何一满蒙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窗外的光线亮得刺眼,半晌,他坐起身来换好衣服,踩着拖鞋慢慢在桌边坐下。


    桌脚放着一个小电炉,暖和的不得了,窗户紧紧关着,阻挡了冬日的严寒,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暖意。


    桌上摆着杂七杂八不少资料,有图片,也有文字,大多是黑白的,看起来像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


    这是何一满这段时间找到的关于那个培训中心的资料。


    回家后,他找老师问过这个地方,也在各种地方打听过,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看到了报纸宣传。


    如果说之前他还受谈朔在山上的解释影响,觉得他和谈执只是普通的关系恶劣,再不济就是无法化解的家庭矛盾,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可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他再怎么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甚至于——


    何一满皱了皱眉,猜测道,谈朔被关进那个地方折磨,是不是也和谈执有关系。


    第47章 大费周章


    前几天, 因为谈执这个不速之客,何一满没在那儿继续住下去,提前回了家。


    其实他也不太放心谈朔——如果他离开后,谈朔一个人待在家里, 谈执又来了怎么办?


    “要不你上我家去得了。”


    “不合适。”


    谈朔眉眼中仍然带着躁意, 说话时,不小心扯动嘴角的伤口, 隐约感觉到刺痛, 下意识皱起眉。


    “可是——”


    雪地中,两人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见何一满还想劝, 他抬了抬眼,眸子漆黑,随后戾气便很快散去, 抬手在对方颈后按了一下:“放心, 他没那么多闲工夫耗在我这儿,他自己那边都应付不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很淡, 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但言语中的笃定还是让何一满松了口气, 没再说什么-


    想到这里,何一满转了转手里的圆珠笔,又将视线转向桌面, 杂乱的纸质材料铺了一桌, 让人理不清头绪。


    正当他打算再仔细看看那些资料的时候, 隔着卧室门, 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响动。


    像是有人敲门。


    何一满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雅静似乎也听到了声响,起身去开了门。


    “新年好——”


    谈朔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模模糊糊的,何一满啪的按了一下圆珠笔,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早,虽然觉得意外,但还是朝门口看了看,眉梢微抬。


    这几天偶尔会有人上门拜年,年前谈朔也来过一次,当时赵雅静还想给他包个红包,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收,一来二去地推辞了好几回,现在,估计她是知道谈朔真的不会收了,终于没再提起。


    听他们还在门口寒暄,何一满把散落在桌面上的纸张收拢了些,放进右手边的抽屉里。


    脚边的暖炉热烘烘的,闷得人升起些困意来,他把温度调小一档,起身去开卧室门。


    棉拖鞋的鞋跟被踩塌下去一块,何一满趿拉着上前,刚把门打开,就听见赵雅静提高声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问谈朔:“小谈,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谈朔嘴角的伤还是没太好全,并不显眼,不过凑近之后,还是看得出淡淡的青紫。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


    谈朔明显有些局促,轻咳一声,刚开口就磕巴了一瞬,不想说自己是被人打的,又觉得即使只是普通的打架也不太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停顿几秒后,他正要说话,便听到何一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谈朔,来这么早啊。”


    谈朔这回没像之前总穿一身黑,上身是件灰绿色的加绒夹克,带着点褶皱,衬得人高高瘦瘦,又使得他周身的痞气消散几分。


    刚打开门,何一满眼神就亮了亮,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会儿,看对方实在答不出来了,总算开了口。


    知道他是故意的,谈朔撇了下眉毛,故作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来。


    “终于起了?”赵雅静的思绪也被打断,没再追问,朝何一满那边看过去。


    见他只穿了件圆领毛衣,她立即皱了皱眉:“把外套穿上,就穿这么两件衣服,冻感冒了没人管你。”


    “知道了知道了。”何一满没出来,就站在门边点头,又冲着谈朔扬了下眉,救场道,“老妈,你别问东问西的了,我找人家来干正事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赵雅静很久没见谈朔,热情的不行,聊了好一阵才去忙自己的事情,谈朔也总算进了屋。


    年后,积雪逐渐开始融化,路面上还是结着冰,光溜溜的,走两步摔三步,就连窗前的树杈上也带着冰碴子,使劲一抖便簌簌往下落。


    房间里的温度和外面相差太多,玻璃上多出浅淡的水雾,使得外面的景象模糊几分,只剩下一片白。


    “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能来。”刚凑近点,何一满便感受到谈朔满身的冷气,把还有些温度的热水袋塞给他,又盯着他嘴角瞧了一阵,伸手按了按,“居然到现在都没好,早知道当时不该就这么走了。”


    “没事。”谈朔被他指尖蹭得有点痒,垂了垂眼,拉下他的手,即使烤着火,还是在对方手心感受到一阵凉意。


    “穿这么少。”他瞥了何一满一眼,笑意淡了淡,握住他的手腕,极轻地皱了一下眉:“刚起床?先加件衣服。”


    没等对方说什么,谈朔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来一件外套。


    何一满其实不怎么冷,刚想拒绝,还没开口,便被谈朔按着侧了侧身,接着还是顺从地抬起手臂,被厚实的衣领裹住,几秒后,他偏过头看了看对方。


    谈朔身上才是标准的老寒腿穿搭,毛衣长裤都是薄款,看着就冷的不行。


    “吃早饭没。”


    看了半晌,何一满没注意到热水袋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手里的,被谈朔捏了捏手心才回过神,他笑了笑:“还没,你先自己写着,我过会儿回来。”


    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了,他想着,趁现在能给谈朔多补补就再多学一点儿,免得去了学校会跟不上,所以才让人早点来家里找他。


    ——顺便谈个恋爱。


    老妈在餐桌上留了早饭,这时候已经出门了,何一满洗漱后便端着豆浆回房间,在床上盘腿坐下,桌角还搁着一碗煎饺,热腾腾的。


    谈朔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进步了很多,不会没写几题就卡住,直到后半张卷子才变得有些费劲,何一满也因此轻松不少,吃完早饭后发了会儿呆,走神地想到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宣传。


    午后,外面出了点太阳,浅金色的一层蔓延到桌前,冰雪消融,滴滴答答几声。


    迟疑了好一阵,何一满咬了一下吸管,突然开口:“谈朔,问你点事儿。”


    “怎么了?”


    他想了很久,越琢磨越觉得担心,犹豫后,还是想问一问关于谈执的事情,虽然之前谈朔一直不愿意多说,但他还是想搞清楚,谈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一满也知道那天谈执打人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没法儿接受,才会忍不住动手,但是——如果他不止能做到这一步……又或者他下一次来的时候,会不会有更强硬的手段?


    本来想着委婉点儿问,但何一满说话一向都比较直接,也不太会拐弯抹角,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了。


    暖炉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话音刚落,谈朔手上动作便顿了顿,没出声。


    何一满坐在床边,正好是在他的侧后方,看不清谈朔的神情,却明显感觉到对方周身的气息都收敛了几分。


    谈朔面部线条本来就锋利,此时紧绷着下颌,眉尾压低,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更凶。


    要是换了以前,何一满见他这样,多少还是会被震住,决定缓一缓再说,但现在不一样,看谈朔半晌不吭声,他没下床,直起身来,用冰凉的手指捏了一下对方的耳垂。


    “谈朔——”


    得不到回答,何一满便连着问了好几遍。


    半晌,谈朔终于放下笔,转过身来,耳朵也有些红。


    他瞥了何一满一眼,神色中并没有不耐,也少了前几次的尖锐,沉默了一阵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的没事,他……一直这样,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再说,他能好几年不回来,可见我对于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互不相干就行。”谈朔神色很淡,言语间就像是说起一个陌生人。


    他顿了顿,眼神暗了一瞬,声音缓下来:“我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他大费周章。”-


    谈朔的回答让何一满放心了些,又确认了几遍后,他没再说什么,搬了把椅子到桌边坐好,给他讲题。


    直到差不多天黑下来,何一满撑着头打瞌睡,突然被楼下一阵“滴滴”声吵醒,很急促的响声,一阵接一阵,让人想睡都睡不着。


    何一满直起身:“怎么了?”


    谈朔拧着眉,啧了一声,站起来把窗户打开。


    楼下。


    天色暗沉,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下边打出去,亮得晃眼,何一满探出头往下看,眯了眯眼,最先看到的是罗韵诗那辆炫酷的摩托车。


    徐安成坐在车后面,见他们开了窗户,使劲招招手,乐着说:“就知道你俩在一起,下来,一起玩儿去啊。”声音响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这还是他们年后第一次见面,何一满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小声点,接着又看向谈朔,明显是想一起:“都晚上了,玩会儿?”


    不趁着假期出去溜达几圈,等开了学,机会就更少了。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下了楼。


    罗韵诗把摩托车停在小区楼下的楼道里,小心地上锁,她短发长了不少,瞥了徐安成一眼,笑道:“今天这家伙请客,你们随便吃。”


    “不错啊。”


    摩托车灯一关,周围就黑漆漆一片,何一满悄悄朝谈朔那边靠了点,接着又笑起来,“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这算什么。”徐安成每次一被夸就乐得找不着北,“小钱,都是小钱。”


    他只短暂地得意了几秒,罗韵诗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不就是找了个班上,你这点儿工资,能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不一定。”


    徐安成:……


    他们慢悠悠往小区外面走,街边人少,路灯光线浅淡,走了一阵,何一满却莫名有些背后发凉,但当他回头看时,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谈朔落单才会危险,但是何一满在的时候,他是不会落单的~


    还有一更?估计很晚TAT


    第48章 担心


    年后没多久, 饭馆继续开门营业,赵雅静也逐渐忙碌起来。


    虽然谈朔不再在店里打工,但有时间也还会去帮帮忙,更多时候是被何一满督促着刷题。


    高三的寒假时间不长, 因为外边太冷, 何一满没再三天两头出门,只是偶尔会被徐安成他们喊出去, 过了一阵, 气温稍微回暖,地上的雪几乎化干净,假期也结束了。


    学校就算是再宽松, 到了下半年,整个年级也差不多进入了复习阶段,谈朔存在感很低地成为了插班生, 大家都埋头学习, 没有过多注意到他。


    ——与其说是没注意到,倒不如说是不敢注意。


    谈朔原本就在市里的高中读过一年,学校里也有不少老师认识他,但在第二学年开学前, 他却突然说要休学, 没有给出具体原因, 只说家里突生变故,不想继续读了。


    在这个年代,大家对读书并没有那么看重, 初高中就辍学去打工的大有人在, 老师也只是劝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现在见谈朔要回来继续上学, 心里还是挺为他高兴,但又有些担心他不能适应。


    这个小城镇地方不算大,班上见过谈朔的人也不少,平时走街串巷的,大家多少看到过他和别人干架的场面,他们向来都避而远之,却从来没想过会和谈朔成为同班同学。


    谈朔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好惹,眉骨较高,显得眼窝有些深,眼尾下垂,一道疤痕截断在眉尾处,在校外摸爬滚打过一阵后,即使换上了校服,仍然显得不好接近。


    除了石弘文和姜心言。


    刚开学的那两天,石弘文其实也不怎么敢吱声,但缓了一阵,和谈朔逐渐熟悉起来后,他清楚了对方的脾气,也就没那么害怕他了。


    立春后,温度上升得快了些,学校花坛里也多了点绿意,不再像刚开学那时候一样四处都灰扑扑的。


    教室里没开灯,两边的窗帘都被系起来,大片的阳光从窗外径直铺进来,不刺眼也不灼人,亮堂堂的。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讲台下偶尔响起窃窃私语声,有些躁动,但还算是安静。


    作为结束高考不久的高中毕业生,何一满完全没了之前的紧迫感,桌面上厚厚几摞书,一堵墙似的,正好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没正形地微微塌下肩膀,侧了侧身,朝窗外瞟了一眼后就开始走神,打了半晌的瞌睡,寂静中,“啪——”。


    桌上滚过来一个熟悉的小纸团。


    就算不拆开,何一满也知道是谁,扬了扬眉,往石弘文那边看过去。


    对方扶了扶眼镜,见老师不在,动作也没太收敛,指了指何一满手里的纸团,示意他打开看看。


    “看什么看——”


    何一满直接把纸条扔回去,滚了两圈,正好砸在石弘文的试卷上,他压低声音,严肃几分:“都什么时候了,有话下课说。”


    石弘文的神色顿时垮下来,但也没再说什么。


    下课铃一响,死水一般的教室顿时活跃起来,部分人仍然留在教室里没离开,更多是三三两两往外走的,七嘴八舌地讲话,热闹的不行。


    石弘文也没在纸条上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闲不下来,想找人聊天,这时候见下课铃响了,便往何一满那边凑了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见对方神色一顿,紧接着便站起来。


    “先走了先走了,等会儿校门口见。”


    何一满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走,拎着背包站起来后,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谈朔,对方正拧着眉转笔,估计是还没结束。


    只不过几秒钟前,他刚听见铃声响起来,转头就看见姜心言似乎要来找他。


    来上学的这段时间,何一满上课几乎不怎么听讲,作业虽然都写了,但糊弄的很明显,考试成绩也中不溜秋,典型的不好学。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帮过姜心言,对方见不得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时不时就要来劝上一两句,说话轻言细语的,不强势,又让人不好反驳。


    何一满听得耳朵起茧子,偏偏对方只是好意,没办法,只能趁她还没过来的时候提前溜了。


    因为要等谈朔,他转悠两圈,背着没什么重量的背包,慢悠悠地往走廊右边走。


    走道上人不少,何一满从人群中穿过去,拎着水壶打了杯热水,水杯滚烫的热量从手心一路蔓延,拧紧盖子后,他没回教室,在楼梯口站了会儿。


    “发什么呆,走了。”


    没等多久,谈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在身后拍了拍何一满的肩,盯着他看了看后,又把对方的校服领向下压平。


    “这么快?”何一满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看起来单薄,但里面穿了件厚实的毛衣,防风,他看着谈朔弯了弯眼睛,指向楼下:“学校这两天好像有活动。”


    他刚才在走廊边看了一阵,现在已经是放学的时间,往常大家都是踩着铃声马不停蹄地离开,可这会儿几乎没人往外面走,反而围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显得有些嘈杂。


    谈朔扬了扬眉,拉了一下着对方的书包带子,和何一满并肩走下楼:“好像是有活动,不过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学校最近办了个跳蚤市场,算是趣味活动,但是高三学生不在活动范围内,也用不着他们参加。


    活动明天才开始,走出教学楼,何一满朝四处打量几眼,不少宣传摊位已经提前支起来了,只是简单的将桌板搭起来,花花绿绿一片,一群人搬着桌子椅子走来走去,吵吵嚷嚷的。


    大多数摊位都放着些书本零食,卡片玻璃珠、卖花的、算命的——


    也有些人剑走偏锋,整了些新奇玩意儿。


    离校门最近的地方杵着个邮筒,刷着绿漆,角落处生出几点铁锈,其余部分却又亮得反光,旁边一大块宣传牌上几个大字写着“未来之书”。


    ——写给二十年后的你。


    路过牌子时,何一满脚步一顿,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几秒,他将视线转向谈朔,似是欲言又止。


    “别看了,走吧。”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谈朔抿了抿嘴,眼尾低垂着,顿了几秒,又拉了一把他的衣袖,两人靠近了些。


    他像是知道何一满在想什么,没开口,眼神暗了几分,但那点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紧接着,他挑了下眉,在宽大校服的遮挡下抬了抬手,牵住对方的小指。


    指尖的热度传递过去,谈朔对他担心的那些事情只字未提。


    出校门没过多久,天边已经泛起橘黄色,把两人的影子拖得细细长长,似乎时间也被拉伸,光阴暂缓。


    何一满现在不太能看到这些关于时间的话,自从开学以来,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他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心里越来越慌张。


    ——之前他想尽办法希望能回去,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想到,要是自己回到二十年后了,谈朔怎么办?


    可不管是离开还是留在这儿,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何一满思来想去,愁得到不行,心中忧虑与日俱增。


    但是除了心里发慌,他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日期逐渐靠近,至少要看着谈朔躲过危险,参加高考-


    教室的日历哗啦啦地翻页,说不出原因,有的时候,何一满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暗中窥探着,让人心里发毛,但当他仔细去找时,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样反复了几次后,他便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担心,胡思乱想后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心却仍然下意识高悬着。


    日子一久,连谈朔也明显察觉到对方隐藏在平静下的焦虑,他没有去问,只是逐渐增加了和何一满待在一起的时间,希望能有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让何一满没想到的是,虽然被人窥视的感觉仍然时常出现,但这段时间还也算是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过于平淡了。


    也的确像谈朔说的那样,从那天以后,谈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不管怎么样,谈执的存在就像一个不知道期限的定时炸弹,即使什么动静也没有,依旧有办法让人焦躁不安,无法忽视,深深扎在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大法


    第49章 死气


    黑暗中。


    何一满睁开眼, 却发现面前模糊一片暗色,阴阴沉沉,什么也看不清。?


    他下意识朝前面伸手,却摸了个空, 只能感受到一丝让人发毛的凉意, 冰润润地弥漫开来,打量四周, 目光也落不到实处, 只是满目的黑,一眼望不到头。


    心里慌了慌,何一满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前一秒, 他还坐在光线明亮的窗前,现在一睁眼却是这样的场景,浑身被冷气包裹。


    ——这是哪儿?


    明明前不久已经入夏, 可这里的温度极低, 虽然冷,却完全没有在空调房的舒适感,只让人觉得是走进了阴暗无光的地下室,湿冷而黏腻, 空旷无比, 寒气无孔不入地往人怀里钻。


    何一满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终于动了动,摸黑慢慢往前走, 但脚下却好像踩不到实处, 像是动荡的水波, 每一步都微微凹陷下去。


    起初他以为这是和前几次一样, 自己又在睡着后进入了鬼屋,思索几秒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探着往前走,可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何一满便意识到,情况可能不是他想的这样。


    黑暗中,周围的寂静显出几分诡异,黯淡无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一满终于停下脚步,他微微低下头,隐约看清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随即拧了拧眉。


    这是他趁着天黑第一次溜进鬼屋时穿的外套,但自从他莫名其妙穿过来后,赵雅静给他买了许多当下流行的衣服,这一套便被压在衣柜最下面,再也没出现过了。


    “什么情况。”


    何一满细细打量一番,确定自己的确没看错,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随手摸了摸衣兜,空的。


    在原地站了一阵,他什么也没琢磨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温度仍然很低,阴森森的,但好像并不冻人。


    何一满把外套拉链紧了紧,正要继续摸索着向前,下一秒,他似是察觉到什么,若有若无的细微响动传入耳中,他倏地顿住脚步。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过了这么久,何一满的视线也稍微适应了些,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


    他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停了一会儿后,感受着紧贴皮肤的凉意,微微抬起眼。


    没等他从黑暗中看出什么来,下一秒,他的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并不是坚硬的东西,却因为温度过低,显得了无生气,又有些扎人。


    一触即分,可紧接着又再次按下来,力道加重了些,冷得刺人的温度瞬间涌到何一满心口,将他浑身都血液也凝固,冻得人一个激灵,又细密地将他紧紧裹住。!!!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他一跳,何一满的动作顿时僵住,立即朝身侧看去。


    眼前只有空荡荡一片暗色,分明什么也没有,他喘了口气,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时候格外明晰。


    ……


    惊慌之余,在这诡异的静谧中,他却又破天荒地感受到一丝熟悉感。


    说不上来原因。


    “谈朔——?”


    静了几秒,何一满强压下剧烈的心跳声,试探性地开口。


    明明什么也没看到,他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也许是这种感觉实在让他熟悉,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虽然刚才那阵触感冰凉的不像活人,且带着点道不明的浓烈情绪,但犹豫过后,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出声询问。


    对方没有回答。


    何一满声音不大,但在这时候便显得格外清晰,顺着空气飘远,没有回声。


    是他想错了?何一满皱了皱眉。


    他周围明明空无一人,刚才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如果真的是谈朔,那他没理由不回答,还是说有什么危险……


    何一满定了定神,放缓略微急促的呼吸。


    虽然这么久以来,他胆子比起最开始已经大了不少,但现在这个情况,他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听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静。


    隐约明白对面的人一直没有离开,腐朽气息也更浓烈了些,迟疑片刻,何一满心想总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于是微微屏息,又向前一步,想说些什么。


    来不及等他开口,沉寂中,他蜷了蜷指尖,话语停在嘴边,心中却陡然间莫名凉了凉。


    几分异样涌上心头,他强行镇定,正要动作时,下一秒,他便清楚感觉到颈窝处猛地一疼,就像是被人捏住后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


    何一满倏地拧起眉,心中悚然,下意识地想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他慌乱地喘了口气,按耐住直接转头离开的冲动,顿了两秒,终于感觉到对方力道松动,立刻后退了两步。


    原本他只是想离远一些,可没想到一脚下去却是踩空。


    之前走过来分明是一路平坦,到了这时候,他慌乱地向后退去,重心正微微转移,后脚便立即没了支撑点。


    只是短短的一瞬,何一满便毫无防备地向后仰去。


    熟悉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


    “啪——”


    小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砸中何一满的小臂,而后流畅地滚向桌面,簌簌响动几声后,停住不动了。


    静了几秒,何一满被砸醒了,却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直起身,看着明亮的房间,无意识地眯了眯眼。


    “不是说要看着我做题,怎么自己先睡了。”谈朔就坐在书桌前,偏过头,眉间带着些久坐的躁意,但下垂的眼尾又显得柔和几分。


    何一满原本搬了把椅子在桌边坐着,只不过现在正好是下午,窗外的光线被枝叶遮挡住,只透进来少许,隐隐约约,电风扇嗡嗡地响着,气氛静谧,实在是适合打个盹。


    他没别的事情做,坐下没多久,就迷迷瞪瞪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刚醒来这一阵,他只觉得有点懵,手臂酸疼,额头上也印出一道红痕,睡久了压的。


    ……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愣了几秒,何一满缓过神来。


    他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随意地转了转手腕,把电风扇转到另一边,看着探在窗前在蒸腾暑气中微微反光的枝叶,总算有了点真实感,转移话题道,“你复习的怎么样……”


    “我这睡多久了?”


    “没多久,才半个多小时。”


    谈朔打量他一眼,敛去神色,搁下笔,把对方睡乱的头发向下压了压:“过一阵该吃饭了,你要是真的困,不如去床上躺会儿。”


    “用不着。”


    何一满眼中的困倦散去,仍然心里发凉,但还是笑了笑,朝对方贴近一些,接着又捏了捏谈朔的手心,温热的。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说话间,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蓦然回想起刚才那个——噩梦?


    经历了这么多,何一满不会心大到以为那真的就是个简单的噩梦。


    也许是因为颈间的疼痛感过于猝不及防,他当时心中空白一瞬,短暂地惊了几秒,现在仔细回想,他又有些不确定,自己是被人咬了?


    虽然有点疼,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太过用力,连皮都没有咬破,却带着点狠意,细细地碾了两下,饱含着森森的寒气,让人觉得诡异又难捱,情绪难言。


    即使何一满现在醒过来,那种感觉仍然很清晰,像是压抑着什么,即使表面上死气沉沉,但他莫名觉得,如果破开一道口,压抑其中的东西便会倾泻而出,令人心悸。


    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点不安来,下意识抬手,在颈间同一位置按了一下,一点痕迹也没有。


    见何一满在一旁愣神,谈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拧着眉,右手转了转笔,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发什么呆?”


    他似乎只是随口问一句,看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又好像是在刻意闭口不谈,甚至不等何一满回答,转而又提起另一件事,“昨天不是说要出去买盘新的磁带回来,你没忘记吧?”


    何一满闻言一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停了一瞬。


    磁带?


    他被转移了些许注意,下意识扬了扬眉,几秒后,露出个稍显轻松的笑——还真忘了。


    “确实忘记了。”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差一会儿,何一满朝窗外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我——”


    “反正现在闲着没事,我出去把磁带买了,很快就回来。”


    谈朔侧过身,抬眼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多说别的,顿了几秒后,朝何一满点点头。


    “快去快回。”他声音有些低,眉骨微压,显得眼神很深,说完,他看着对方把架子上的棒球帽取下来,张了张口,还是没再说话。


    外边天热,阳光刺眼,晒得人几乎要融化,何一满戴上帽子匆忙出了小区。


    其实买磁带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是非要这个时候买。


    他这样急匆匆地出去,是因为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前段时间,何一满总是有种被人悄悄跟着的感觉,虽然不排除只是他的错觉,但是转念想到谈朔的情况,他还是没法完全忽视,再加上没过几天就要高考了,以防万一总是没错。


    这样想着,他就抽空找了徐安成一趟,和对方提起了这件事。


    徐安成平时街头巷尾地混,认识的人可以是覆盖了大小街巷,让他找几个人帮忙盯着点,比他自己在这里瞎猜有用多了。


    眼看着离谈朔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何一满被那个梦扰得心里不安,便想着趁这个时候去问问事情有没有进展。


    他不知道徐安成现在会在哪儿,转悠了两圈后,先找家店买好了磁带,接着便径直去了罗韵诗家的修车厂。


    “哎,你怎么来这儿了?”


    何一满本来是想来碰碰运气,要是罗韵诗不在,他就只能白跑一趟了,没想到刚走到修车厂门口,一阵机油味涌过来的同时,熟悉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罗韵诗正拿着块抹布擦自己的摩托车,见何一满来了,顺手将抹布搭在车把手上,摘下手套,想起什么:“巧了,徐安成刚说有事要和你说,还没来得及找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他现在在哪儿?”听她这么说,何一满立即明白,徐安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语气中染上几分急切。


    “就在临中路那边,你现在过去估计正好碰上。”


    “谢了。”


    临中路治安不怎么好,热闹是热闹,但何一满每次过去都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气味熏得受不了,徐安成倒是很喜欢在那儿待着。


    听罗韵诗这么说,他没耽误时间,简单说了两句话就往那边去了。


    现在算不上酷暑,但温度也不低,没走多久,何一满背后就隐隐渗出细汗,等他找过去时,正好碰上徐安成从棋牌室里出来。


    两人迎面遇上。


    “何一满?”


    徐安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神色意外,朝他这边招了招手,开口便说:“我正要找你来着。”


    何一满扬了扬眉,扔给他一瓶冰水,没多废话,直接问起正事。


    这边一整条街都十分嘈杂,人来人往的,干什么的都有,所有店面后门都正对着一堵围墙,青苔斑驳,有些潮湿,墙另一边是老旧居民楼,绿植繁茂,寂静无声。


    两人就坐在棋牌室后门口的台阶上。


    听他这么说,何一满先是心底一沉,捏着水瓶的手紧了紧。


    其实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并没有太过意外,反而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虽然紧张,但确定下来之后又踏实了不少。


    “那些人——”


    “不过我看着,他们好像主要是在跟着谈朔,偷偷摸摸的,倒也不做什么别的,就是拍拍照片……”


    徐安成啧了一声,拧眉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嘛,谈朔摊上什么事儿了?”


    顺着他这句话,何一满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谈执——他没有死心。


    这几个月,培训中心的名声越来越响,被人传得很神,就连赵静雅都在回家之后提过一嘴,说听起来是个挺厉害的地方,没有他们教不好的学生,就是不清楚入学要求是什么,整的神神秘秘的。


    打听了一阵后,把这几件事情串起来,又想起之前网上那几条讳莫如深的网友评论,何一满对这个培训中心的真实情况也有了大概的猜想。


    表面上说得好听,但以前新闻上不是没有报道过这类事件,这种地方打着改造学生的旗号,实则是以非法手段拘禁他人,干着龌龊勾当。


    何一满咬了咬牙,不可遏制地升起些愤怒来。


    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谈执为什么追着谈朔不放。


    谈朔之前提起过,谈执离开这里后,没过多久就组建了新的家庭,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对谈朔的处境也漠不关心,也正是这样,谈朔才会说出“可有可无”这个词。


    既然他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冒出来,三番五次地找谈朔,还因此撞破了他们的关系。


    “说说吧,怎么回事,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找我。”


    徐安成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大致把情况讲了一遍后,很有义气地开了口。


    虽然他仍然有些看不惯谈朔,但在他看来,他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徐安成混迹街头这么久,向来热心得很,更何况,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小事。


    被对方的话打断思绪,何一满顿了几秒,压了压帽檐,仔细想了一阵后,他终于想好:“确实需要你帮忙,过两天你要是有时间……和我一起去个地方。”


    他抿了抿嘴,补充一句,“别让谈朔知道。”


    第50章 考试


    只和徐安成简短聊了两句, 但路上来回耽误了太多时间,等何一满揣着磁带回家时,半边天空已经隐隐擦黑,夜色初显。


    进小区后, 沿着路灯走到居民楼底下, 他停下脚步,抬头朝窗口看了一眼。


    似乎只有卧室亮着灯, 浅黄的灯光被窗帘遮了一层, 显得黯淡几分。


    何一满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只是出去买个磁带,一来一回也就半个小时,现在却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也不知道谈朔会不会等得着急。


    至于他干嘛去了……如果对方问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儿现在肯定不能告诉谈朔, 就算之后会被他发现, 那最少也得等到高考结束之后。


    “算了。”


    半晌,何一满舒了口气,没再多想,捏了捏兜里的磁带, 两三步跨进黑黝黝的楼道。


    前两天, 楼里的旧灯泡终于不堪重负, 彻底坏了,唯一的照明物也消失不见,他摸黑踩着台阶上楼, 刻意把脚步声压低了些, 最终停在家门口, 摸了摸口袋。


    没带钥匙。


    正当他叹了口气, 抬起手打算敲门时,下一秒,咔哒一声响动。


    门开了。


    屋里的灯光洒出来,何一满站在门外,右手刚举起一半,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


    ……


    “谈朔——”


    何一满把手收回兜里,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眸,愣了几秒,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下意识弯了弯嘴角。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兜里指尖挠了挠磁带壳,急于掩盖什么似的,主动开口:“我还以为你这会儿在房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客厅里还是暗沉沉的,只在玄关处开了个小灯。


    昏黄的灯光被谈朔遮了大半,肩头被渲染出深深浅浅的亮色,又和门外的黑暗界限分明,显得有些割裂。


    听何一满开口,他没出声,眉梢微抬,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眼神终于缓了些,接着才攥住他的手臂把人拉进来。


    “不是就去买个磁带,怎么久才回来。”谈朔微不可察地拧着眉,语气少见地重了些,手上的力道也不算轻,眼尾微微向下,看着有点凶,“也不记得看看时间,外面天都黑透了。”


    “意外意外,之前常去的那家关门了,我就多跑了几家店。”


    何一满顺从地跟他进屋,回到卧室里,迟疑几秒后,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后来在路上碰到几个同学,就和他们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居然这么晚了。”


    若是往常他这么说,谈朔肯定就不会接着再问下去了,毕竟何一满和谁都挺熟,在街上碰到之后多聊一会儿也算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的反应却和平时不同。


    “哪个同学?”静了几秒。谈朔闻言微微抬眼,眉心仍然留有一点痕迹,紧接着,他又看似随意地追问了一句。?


    听到他的问话,何一满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对上对方认真的眼神后,他这才顿了顿:“就是……”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挑了两个同学的名字报出来。


    话音落下,何一满眼神不自觉地飘了飘。


    如果他没记错,从开学到现在,谈朔和这几个人压根没什么交流,也不可能找他们去求证,现在正好让他拉来当挡箭牌。


    见他脸色仍不好看,何一满心中微动,只以为他是担心自己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才这么着急,飞快说完名字后,没停顿,又立刻凑上前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


    “怎么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


    ……


    谈朔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未说出来的话就这样被打断。


    他紧抿嘴角,面色有些紧绷,顿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没再开口,像是被说服了,总算笑了一下,脸上的烦躁消散了些。


    还是挺好哄的。


    见这事儿揭过去了,何一满神色微松,把兜里的磁带搁在桌上,溜达着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点零食。


    他在茶几柜里翻翻找找,却没注意到,在自己转过身后,谈朔便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倏地淡了下去,半晌,垂在身侧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谈朔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对,


    实际上,从何一满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止不住地焦虑。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对方总有一天会离开。


    何一满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的,他很清楚,这样的认知一天比一天强烈,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而更让他害怕的是,会不会就在某一天,也许就是在这样的下午,对方就不会再回来了。


    对于未知的危险,他并不恐惧。


    既然已经有了防备,也许这就是可以避免的,但谈朔又禁不住想,如果未来那件事没有发生,他还会不会遇到何一满。


    在对方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中,他下意识便注意到了那一句——“你当时不在我身边。”


    那是未来的自己说的,可他为什么会不在?


    这段时间以来,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何一满的紧张,也许是因为那件事,也可能是因为高考,甚至于,对方是不是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待在家里,他几乎没时间单独行动,除非是何一满出了什么事,又或者——对方离开了这里。


    这是谈朔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原本他能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可这回却忍不住心慌。


    于是在等待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心思却止不住地往外飘,听到任何响动都会忍不住从窗口往外看,直到渐渐日暮。


    看到桌前的光线一点点往外退,最终撤离到屋外,谈朔却不敢再往楼下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看到何一满出现在楼下时,他先是僵了几秒,随后才很轻地松了口气,感受到掌心的一点汗水,在心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幸好-


    高考第一天。


    往年高考期间总是下雨,今年却例外的是个晴天,温度很高,刺目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带着些许灼热感。


    当初何一满决定去学校只是因为想帮帮谈朔,也是正好闲着没事情做,挂名进了班,却没有走复杂程序录入学籍,也没打算参加考试。


    ——之前又不是没考过,高考这种事情,经历了一次就行,不需要再考第二次了。


    更何况,何一满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留在这里,就算参加了考试,难不成他真要按部就班地去上大学,继续自己的生活?那另一边他的爸妈该怎么办,明年就是自己出生的时候,总不能同时出现两个“何一满”。


    他也没法儿肯定,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点,虽然心里发愁,却又不愿意深想,好像只要他不想,那一天就不会来,自己也不用和谈朔分开。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几天后的那件事。


    校门口,人挤着人。


    虽然没有许多年后那么拥挤,秩序却也远远比不上以后,各式各样的自行车占据了一整条路,清脆的铃铛中夹杂着少许汽笛声,家长学生不停地说着话,人声嘈杂,混乱不已。


    “再过十分钟就能进考场了,谈朔,你别紧张啊,我昨天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吧?”


    何一满难得不用人叫就自己起了个早,临走前还仔细检查了一遍谈朔的透明文具袋,又连着问了几遍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担心对方半路出什么岔子。


    明明不是他参加考试,倒是比去年还更谨慎些。


    谈朔被他翻来覆去地问了又问,神色倒是挺轻松,啧了一声,一手拎着文具袋,又捏了捏对方的后颈:“不用担心,你又不用考试,起这么早干嘛,外面天太热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起点比所有人都低,自然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对谈朔来说,只要能有学上,最好能达到何一满预期的成绩,这就已经比他想的要好很多了。


    “我这不是送你来了?”


    何一满把水递给他,朝学校大门的方向扫了一眼,见拥挤着的人群已经开始缓慢地往里面挪动,笑了笑:“考完了我来接你,一定要等我。”


    “知道了。”阳光灼热,谈朔禁不住垂了垂眼,显得人有些懒散,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我先走了啊。”见对方没有要动的意思,眼神也黏黏糊糊的,何一满心口热了热,但看着外面的人越来越少,还是先开了口。


    谈朔没说话,点了点头。


    谁知何一满刚转过身,没走两步,手腕却突然被攥住。


    “?”


    他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谈朔一眼,“掉东西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儿,现在还来得及。”


    谈朔抿了抿嘴,神色犹豫,像是想说些什么,张口后又迟疑几秒。


    “你——”


    周身人声杂乱,灼热的阳光下,何一满眯了眯眼,压低帽檐,等着对方开口。


    短暂停顿后,正当他以为真有什么事,忍不住要再次追问时,谈朔又突然把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也没再接着说下去。


    “记得早点儿过来。”半晌,谈朔敛了神色,最终只是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只是心血来潮,才会临时叫住对方。


    他微微勾着嘴角,神色轻松,其他的情绪都消失不见,语气一如往常,“你记得早点儿来,我就在这等你。”


    “放心。”何一满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在人群的遮挡下捏了捏他的手心,说,“别愣着了,快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谈朔没再说什么-


    校门口人少了许多。


    总算把人送进考场,何一满没停留,转身沿着原路往家的方向走,估计着时间,徐安成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那天下午时间不多,两人只是粗略地讲了几句,现在谈朔正好不在,想要瞒住他,找机会把事情商量清楚,这时候正合适。


    何一满没过多久就到了家,不出十分钟,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从楼下传过来,不用看他也能知道,罗韵诗肯定也一起来了。


    这两人做事风风火火,上楼也快,楼下的声响停歇没多久,轻微的说话声便转移到了楼道,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敲门声。


    何一满正好打开门。


    站在正门口的是果然罗韵诗,她的短发已经过肩,扎成一个马尾,徐安成悻悻地跟在她身后,见门开了,露出一副“你该想到”的表情。


    罗韵诗看了他一眼,摘了骑车戴的手套,开玩笑的语气:“不够意思啊,有事要帮忙,怎么只叫徐安成不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很久555,真的抱歉,一定会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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