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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过去,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人怕是已经昏过去了。
在冰天雪地中,躺在地上的尸体睁大眼睛,没有焦距的双目倒映着巍澜的天空, 因为气温低, 死去几日的尸体并没有呈现出可怖的模样,但凑得近的话, 隐隐约约, 能闻到尸体的腐臭味。
这是一个陌生的登山者。
他的身上已经被雪覆盖了大部分,只露出上半身和脸庞。
即使脸已经变得灰白, 但依旧能看出他很年轻, 看起来不过三十。睫毛上的雪花因阳光融化,从眼角淌下水渍。
如果仔细看去, 就会发现他后脑勺下是一片已经被冻成冰块的血。
第一个发现的是走在队伍前头的贝拉。
莎兰抬起头, 她沿着陡峭的冰川岩壁往上看, 最后停在了高原上,那里,有一个被固定住的绳索,随风飘荡着,但是在中间却戛然而止, 她抿了抿嘴,从旁边碎落的冰块中推测出了原因。
这是一名中途放弃的登山者。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在下山的路程中居然遇到了冰裂,锋利的碎冰直接割裂了绳索, 从三十米高处直接坠落而下, 后脑勺着地。
在空寂无人的雪原中遇见的第一个同胞, 却是已经遇难的登山者这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沉痛了起来。
贝拉闭上眼睛, 双手合十祷告了后, 蹲下身子轻柔地将他的双眼合上。
这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落难者,却不是最后一个。
第五天,他们的路途越来越艰难,不得不用上冰爪和冰锤槽开岩壁,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被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而过。
走上了四千两百米的海拔之后,气温骤降。
每个人都戴上了氧气面罩,在休息的时候,将面罩摘下来的时候,只要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觉得呼吸困难,面部染上了血丝,喉咙干涩。
晚上休息的时候,巴伦只是脱下氧气面罩吃饭补充能量,仅仅十五分钟,却已经让他呼吸急促,头晕脑胀了。
他急忙放下还没吃完的饭,戴上呼吸面罩吸氧。
在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体能还是毅力,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级别,但在此刻,却都变成了最普通的,被大自然打败的凡人,在大自然面前,人类都是同样的渺小。
一天时间里,她们已经发现了四个遇难者,有男有女。
而且,她们走的还是主道——意思就是说,由许多失败的登山者在经验中得出的最安全的路线。
前人的失败经历,却也是她们能够前进的原因。
六点钟。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风刮得非常厉害,将近七级,还带着雪花,贝拉决定先暂停前进。
在大风里找一个能够安稳扎营的地方也不简单,她们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个死角,那儿正好是岩壁间隙,能够容纳三个帐篷的存在,于是大家都决定两两分组,睡在一起。
但三男三女,注定有一对是男女分组,最后石头剪刀布,是莎兰和入幸一个帐篷。
莎兰还没说什么,对方立刻道歉,说自己会离得很远,绝对不会碰到莎兰。
莎兰撇嘴,摆摆手说:“行了行了。”
她还真受不了对方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
林之言脱下手套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发现手心手指上都是水泡。
外边有人问:“link,我可以进来吗?”
林之言连忙用另一只手拉开链子,一拉开帐篷,外边呼啸而来的风刺得骨头都要寒颤,外边的米娅很快就爬进来,转身把拉链拉上,将外界的冷空气隔绝了大半,虽然还是很冷,但是比户外好多了。
米娅将帽和面氧气面罩摘下来,她视线往下移,看到了林之言的手,问:“要不要我帮你挑开消毒?”
林之言另一只手有点冻得麻木了,而且左手也不是惯用手,队友来帮忙的话肯定是最好的。
她点点头,把药物都拿出来给米娅。
在上药的时候,帐篷里很安静,只有一旁的橙黄色小灯照亮两人的脸庞。
很快,米娅就帮忙弄好了。
她们一起裹上锡箔毯子,体温似乎也在逐渐上身,双双舒服地叹了口气,听到对方的声音,两人转头目视一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到大本营了。”
林之言倒了一杯热水,小口地抿水,点头。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话一处,两人又沉默了。
“其实,我认识第一个碰到的遇难者。”
林之言惊讶地抬起头。
当时,贝拉其实有询问过有没有人认识那位遇难者,但是都表示不认识原来米娅认识?也许是后来才想起来的吧。
林之言将水杯递过去,轻声说:“喝点热水吧。”
她之所以那么小声说话,除了照顾对方的情绪外,更多是因为喉咙已经因为冷空气而有些嘶哑了,不只是她,每个人都是这样。
高原反应比想象中的更来势汹汹。
众人在许许多多的游记或是未成功的登山者经验中得知一点,那就是在奥尔苏里山峰比其他山峰的高原反应会更加剧烈,据说是因为地形和气候原因,它的氧气含量会比其他山脉更少
米娅低低地咳了一声,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感觉好多了。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认识吧我是走到后面才想起来,他是我第一次登山时遇见的。”
林之言静静地听着。
在米娅的描述中,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若说是哪里让她记到现在,或许是因为在她登上第一座山峰的时候,那位登山者听到她是第一次成功后,笑着说这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登山的魅力就是如此,十分迷人。
当时她们顺势聊了一次天。
对方问她有没有想要登上的目标,米娅当时才刚出茅庐,也不懂什么难度,天真地说要登上世界上最高的高峰。
初升的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对方的眼瞳。
“但世界第一高的高峰却不是世界第一难的高峰。”
他这样说着,眺望远方说:“我的目标,可是要登山世界第一难的高峰——奥尔苏里山峰。”
那也是米娅第一次知道奥尔苏里山峰。
因为太久远,以至于她连对方的面孔都遗忘了差不多了。
说完这个故事后,米娅缓缓地叹了口气,她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巴。
那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但过了八年,她仍然还记得对方信誓旦旦的,充满期望的声音,也记得对方闪闪发光的眼眸。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却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甚至没认出对方。
林之言悄悄地握紧她的手,靠近她。
“米娅,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米娅反抓住林之言,心跳得过分。
在想起对方是谁后,她一直有些恍惚所幸,有同伴的陪伴。
她露出笑容,“嗯,我们一定会成功登顶的。”
一定会的。
而不是成为大雪茫茫中被覆盖的尸体
最后一段路程,是抵达大本营前最难的一段路。
林之言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已经感觉到头疼了。
她抖了抖身体上的雪,拐着雪仗艰难地前行,又沉,又湿,每前进一步,似乎要用上全身的力气,如果是体力不好的人,估计走几步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次轮到莎兰和米娅去开线了。
林之言他们抬着头看着莎兰她们往上攀爬的身影,心跳如雷。
这里的岩壁更为刁钻,因为穿着厚重的衣服,所以往上攀爬的开线员无法做出动态动作,天气冷,就算带着手套,手也都被冻僵了,可想而知开线的难度,每往上攀爬一点,已经麻木的手心就会钻来刺痛,每一次的呼吸,肺部似乎已经灌满了铅水,连后脑勺都在隐隐作痛。
莎兰颤抖着手,她捏了捏手,努力让自己的手腕变得更为灵活。
手一抖,差点就把手上正缠在旁边岩石上的线给丢下去了,莎兰身子晃了晃,及时稳住了身体,后背已经遍布冷汗。
明明那么冷,莎兰却在这时候感觉到热。
又热,又冷。
这样的状态在登山中是并不太好的警告,这是身体在告诉莎兰该停下来休息的。
戴着手套,她笨拙得像是初生的企鹅,任何一点儿动作都做得非常困难。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摘下了手套。
看到这个动作,下边的贝拉眼瞳迅速收缩,顾不上喉咙的嘶哑,立刻大喊出声,“莎兰!不要这样做!”
一旁的林之言却猛地拉住贝拉的手,她摇摇头,一双黑眸坚定地看着贝拉。
在对方因为迅速出声而咳嗽的时候,林之言拍拍她的背,低声说话。
“相信莎兰她不是这样莽撞的性格,不会因为着急而摘下手套的。”
贝拉喘着气,听到林之言的话,她只是沉默着,苦笑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看到天寒地冻下,莎兰居然摘下手套那一瞬间,她精神瞬间紧绷,脑海中闪过很多不好的后果前一年,她的同伴就是因为在登山的时候为了爬出一条路,脱下了冰爪鞋回去之后,对方就截肢了。
这是她的不对。
将同伴曾经发生过的事故安在了莎兰身上。
作为队长,她应该更冷静、更谨慎。
上边。
莎兰全身瞬间颤抖了一下。
太冷了、太冷了。
冷得牙齿在打颤,好像身体被灌入了冰水,自己几乎要结成冰棍。
一摘下手套,冰冷的寒风几乎要将肌肤刺穿,但是莎兰终于感知到了真实的触感,她咬着后牙槽,默不作声地继续做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地锤进冰锥,再挂上快挂,将线固定上去,一套动作结束之后,比原先预计的要快三倍,但她的手已经麻木得感知不到外界了。
莎兰戴上手套,在原地深呼吸好几口气后,继续往上攀爬。
下边,众人也放下了心。
莎兰摘下手套的时间不久,不会造成什么大碍,只要让她不要再近期再摘下手套就行。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们必须快速通过这条山路的情况。
众人没有犹豫,直接抓着上升器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很快,他们就爬过了这段岩壁。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了笑容。
兰姆振臂,刚想要高声说点什么,忽然想起这附近都是冰川,瞬间压低了声音。
压低的嗓音依旧明朗,如同挂在天边的日头。
“离大本营越来越近了!各位!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躺在舒服温暖的房间里睡觉了!”
莎兰也笑着,但依旧像平时一样怼回去。
“这可不是其他山峰,大本营就提供基本的供给,想要房间?做梦去吧!”
米娅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斗嘴,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林之言。
林之言正眺望远方的冰川,眉头紧紧皱起。
贝拉也突然开口。
“我们得小心了。”
莎兰和兰姆瞬间收起笑容,神色凝重。
向前走没多久,他们就停下了脚步。
越走,越是心惊肉跳。
这儿的冰川疯狂得不可思议,如同被随意放置的纸牌。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冰塔下端行走,地面变得更加湿滑了,稍不小心就会摔倒,每个人都打起了120%的精神。
因为冰川都连接在一块,就好像有一处崩塌,整个区域会塌陷下去。
这儿太令人不安了。
那些呈现奇异角度的冰塔,似乎随时随刻就会掉落下来,让人不得不提心吊胆。
在冰层中,偶尔能看见摇晃的绳索末端它们随着风飘荡,每一条绳索背后,都是鲜活生命的消失。
他们的确被困住了。
这儿几乎没有往上行走的余地,他们只能通过攀爬冰川往上,可冰川看起来太“脆弱”,稍稍一碰,就会断裂。
攀岩经验格外丰富且擅长触类旁通的林之言很快就说出了一个办法。
采用双绳方式。
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因此贝拉直接采用了这个方法。
他们屏住呼吸进入了一处冰裂缝,走进去,全世界都剩下冰蓝色,抬头,低头,环顾四周,都是冰冷的冰川。
兰姆突然打颤了一下。
他小声说:“这有点像是棺材坟墓”
林之言冷着脸说:“别乌鸦嘴。”
莎兰也没什么心情怼兰姆,她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儿无疑是美丽的,在数日的登山中,这里简直像是冰蓝色的天堂,晶莹剔透、梦幻如影。
但同时,这里到处充斥着危险,每一步都像是死神在慢慢踱步而来,谁都不知道镰刀会在什么时候下降。
这里充满了威胁,想要活命,必须要尽快地走出这个地方。
从他们走进来,四周一直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是持续不断的嘶吼,像是猛兽的咆哮,又像是山神的愤怒。
听声音,冰面似乎在不断地撞击碎裂,参杂着雪崩的滚动声。
林之言突然绷紧全身肌肉,瞬间往后,她扯走最近的兰姆,低声喊:“快回去!”
众人下意识地听从了林之言的话,不约而同地往回转身走。
像跑,但是跑不了,冰面太滑了,但大家都尽可能地快速往回走。
没走几步,贝拉的脸色就变了
脚下,在晃动。
在这个瞬间,所有人的心脏都砰砰直跳,出了一身的冷汗。
地面真的在不断地晃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爆发出了自己的潜力,迅速地往回跑,再也不管到底会不会滑了。
那若有若无的嘶吼声越来越大。
原来,那是脚下冰川碎裂的声音。
有什么比这更绝望?
仅离大本营最后一步而已最后一段距离!
莎兰死死咬着咬,拼了命地往前冲。
她率先回到安全地带,喘着气,转身死死盯着自己奔跑过来的伙伴,紧张得浑身颤抖。
快点快点快点!
林之言感觉到轰隆声越来越大,离自己越来越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咬咬牙,猛地将身前的兰姆往前一推,巴伦接住了他。
米娅看到林之言的动作,脑袋瞬间一轰。
她猛地往前扑,在边缘看着林之言,迫切地伸出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距离,几乎没办法跳过来。
“link!快过来!”
为了减少负重,林之言在这一刻把背包和氧气罐直接往下一扔。
紧接着,她猛地往跃起,
莎兰瞬间瞪大眼睛,棕色的眼瞳倒映着林之言的身影。
无论是站着的还是瘫坐在地上的,纷纷睁大了眼睛
在林之言起跳的瞬间,脚下的冰川瞬间碎裂。
“闪开!”
听到林之言的声音,莎兰急忙往旁边一闪。
她在空中直接跃过了三米长距离,飞跃到了莎兰旁边,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后,才喘着气站起来。
一旁的贝拉急忙把氧气面罩盖在林之言脸上。
林之言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劲来。
她咳嗽了两下,笑着说:“还是活着的感觉好。”
作者有话说:
#关于我放话说要写1w3结果只写了5k这回事呃呃呃呃(惆怅
算了不立flag了,反正我慢慢写,尽可能每天多写点,一立flag就容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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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言已经把背包和氧气瓶丢下去了, 贝拉将自己的备用氧气瓶给她,碰到她皮肤的时候,隔着一层手套都觉得冷。
贝拉看着林之言, 看到她的眼睫眉毛上都是细碎的雪粒, 伸出手,将那些雪粒都散去。
她低声问:“还能走吗?”
林之言脑袋还有点懵懵的, 但听到贝拉的问话, 意识瞬间被拽回来了。
她刚想说话,立马被呛到了。
贝拉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直接点头或摇头就行了。”
她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林之言立刻点头, 生怕对方进一步误会。
旁边的兰姆开始还没推得晕晕乎乎的,往后一看, 心惊胆跳地发现冰川已经裂了, 如果按照他原本的速度, 估计已经随着冰川而下坠了,多亏了林之言那一推,让他整个人扑了过去,也多亏了入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不然整个人直接就直接撞到了冰川地面。
他发现林之言跳过来后, 急忙走到她旁边,担心又自责地看着林之言抓着氧气面罩深呼吸。
巴伦看到林之言状态正常, 瞬间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有队友出事真是太好了!
而莎兰捧着不停乱跳的心脏,挤走兰姆, 喃喃道:“太酷了, 你居然直接跳过来了。”
他们今天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林之言居然还有力气跳过来,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米娅在边缘往下望, 毫不意外地发现下面是一个大斜坡,如果林之言掉下去,十有八九直接沿着这个斜坡往下滑,根本没有抓力点,到了最下边,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就是一个悬崖,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
如果真的掉下去,就算是支援队伍下去寻找,估计找都找不到了。
此时此刻,大家都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觉。
但是现在可不是休整的好时机。
贝拉环顾了四周,将视点落在了左侧方的道路,定了定神,说:“看来我们要绕一点距离了,希望今晚就能抵达大本营。”
米娅扶住林之言,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刚刚翻滚的时候弄到肩膀了吗?脚踝呢?手臂呢?”
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扫视林之言,恨不得自带x光线将她全身上下都扫视一遍看看到底哪里伤到了。
林之言刚刚喝了点水,嗓子已经好很多了。
她摇摇头,还在原地跳了两下,展示自己的行动能力完全正常,笑着说:“我现在还不用背包呢,比你们走得更轻松。”
话是这么说,但她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坏消息。
六人团队,一人的物资缺失了,无论是食物、药物还是氧气瓶,都得要共享。
现在还好,还没有沦落到要抉择的地步。
但是她们也必须要在这两天到达大本营,否则将面临物资匮乏的困境。
众人小心翼翼地通过巨大的冰塔峭壁,即使知道这里十分危险,但大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它迷住了。
与刚刚走进狭缝中四周都是冰川的封闭感不同,这里十分开阔,线路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现在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已然全部消失,只剩下习以为常的呼啸风声。
可每个人却打心底地觉得不安。
林之言抓住米娅的手,低声说:“我总觉得刚刚的冰裂还没有结束。”
米娅被吓了一跳。
她舔了舔嘴巴,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在短短几日已经非常熟悉的同伴,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说假话。
或许是出于多年登山的直觉,她也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明明后边什么都没有,无论是地面还是冰壁都十分安静,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一直在追逐着自己,等待着时机瞬间将她扑倒、吞食而下。
米娅眼里闪过坚毅,握紧林之言的手,她的嘴巴动了动,小声但坚定地吐出几个字。
“一定会没事的。”
她们行走在这巨大美丽的冰雪世界,却觉得毛骨悚然,危机四伏。
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原本的路线却被大雪堵住了。
不得已,他们只能放弃这条路,转而走向另一条路。
他们已经走上了五千米的海拔了,空气越来越稀薄,望眼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毫无生命的气息。
不多时,面前出现了巨大的冰川,更让人惊叹的是,它是垂直的,高度差不多有四层楼高。
相比前边的“接近”垂直,这是确确实实的90度角。
她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想要前往大本营就必须要通过这面冰川岩壁。
巴伦上手摸了摸冰川,寒冷似乎钻进手套的缝隙刺进了皮肤,他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打量着这座陡峭的冰壁。
面对这座巨大的冰峰,他内心深处竟然产生了一种可笑的想法。
某种怪异的颤抖让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仿佛在被神明俯瞰着。
这让他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今天太不顺利了或许我们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发。”
一旁的兰姆看到巴伦后退的动作,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
它几乎没有任何的凸起,光是往上的最先一步就尤为困难。
众人内心一沉。
目前为止,六个人都已经轮换过两回了,如果按照原本交叉的顺序,现在上去的应该是林之言和兰姆。
米娅主动说:“这次我来吧。”
贝拉顿了下,看向林之言,问:“link,你觉得呢?”
林之言盯了冰壁好几秒钟,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她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米娅,还是我来吧。”
米娅毫不犹豫地点头,既然队友说可以,那她就选择相信对方。
就在这时,风突然刮起来了。
狂风之中,高云很快就从远处飘过来了,将这面区域笼罩起来,天空瞬间从蓝天变成阴天。
乌云像火车头喷吐浓烟一样,它不断地翻卷着,沉甸甸地,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山峰之上俯冲下来,仅仅两三秒的时候,林之言便觉得眼前突然暗下来,四周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登山的时候,天气突然恶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海拔上了四千米之后,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能上一刻还是万里晴天,下一刻却依旧变成了乌云滚动的阴天。
但是像这样子
巴伦吞了吞口水,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几乎连指尖的末端都要看不清了,再往前看,只能看清两米之内的队友。
能见度居然已经下降到了两米的范围。
所有人都从背包里拿出了头灯,打开,一束束的灯光从黑暗之中亮起,让人从急剧变化的气候中得到了一丝的安心。
但阴天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只是能见度的下降,气温急剧下降,狂风裹挟着雪粒,飞速地打到他们裸露的肌肤上,像是一粒粒小石子擦过,又冷又疼。
天气突然恶化在登山的过程中是很常见的,但是如此剧烈迅猛的程度,却让大家都胆战心惊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坏运气,居然在抵达大本营前的最后一段距离接二连三地遇上了困难?
在这种天气下前进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能见度太低了,就算有灯光也只起到了杯水车薪的作用,这样子,连绳索都找不着,更何况是去攀登开线!
“嘿!我们先停下来吧!先躲一下风雪!等风雪过了再前进!现在根本看不清路!”
但巴伦的话音刚落,林之言的声音立马响起来,她咳了一声后,声音急促。
“不要停!我们要继续前进!不能逗留在这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两人各执一词,让整个登山队的氛围更加沉重了。
他们到底是要选择留下还是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的话,他们几乎看不清前进的路,前边是陡峭的悬崖亦或是即将碎裂的冰川都无法得知,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下,冰崩雪崩发生的概率比往常会更高一些,还会发生失足的情况除此之外,在风雪交加中前行,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继续留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处在风雪中心,四周漆黑而空寂,气温非常低如果风雪能在两个钟内结束倒好,但如果过了两个钟还没有结束,通常意味着它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更加剧烈,那时候,他们想走都没得走了而且物资有限,很容易出现冻伤甚至冻死的情形。
米娅的呼吸声十分沉重。
她有预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连大本营都还没到,就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紧迫感漫上后背攀爬至大脑,米娅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她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到底要选择是留下来还是继续前行。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不能保证是百分百的安全。
他们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贝拉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无法代替所有人决定队伍的去向,这必须由全队人自己抉择。
“投票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仿佛是死亡之神的判决声,让所有人都捏紧了手,全身汗毛竖起。
该选哪一个,到底要选哪一个!?
兰姆舔了舔嘴巴,眼神闪动着不明的光。
米娅抓住林之言的手,闭上眼睛思考着。
莎兰紧皱眉头,她将帽子往下弄,遮住自己的脸。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必须做出抉择。
他们只能做出抉择。
贝拉沙哑的声音几乎要被风雪吞没,但每个人都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话。
“同意巴伦的,举起左手,同意link的,举起右手。”
在无人区里。
他们无言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打开电脑,怒写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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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做出了抉择。
兰姆环顾四周, 他挤出一张难看的笑脸,低骂了一句。
三个举起左手!三个举起右手!
米娅、林之言、兰姆举起了右手。
巴伦、入本幸太、莎兰举起了左手。
现在,所有的决定权再次回到了队长身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贝拉, 六束灯光聚焦在贝拉身上, 照亮了她晦涩不明的眼瞳。
在这种紧迫的情形,林之言却突然发现了一点。
她认真地盯着贝拉, 关注点却飘到了对方的眼眸。
贝拉居然是异色瞳, 原来她左眼比右眼的颜色会更浅一些,在灯光的照射下, 左眼像是琥珀一般, 右眼却像是流淌的蜂蜜,真神奇。
林之言在风雪中缩紧了帽子, 如果不是呼吸面罩, 几乎要把整张脸都缩进阴影里。
她在内心呼唤系统。
【系统。】
没有应答。
【系统?】
依旧没有声音。
林之言无声地垂下眼睛,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想到某种可能性后,心脏的跳动速度似乎隐约加快了许些。
她张开口,用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呼唤从自己醒来后就一直陪伴自己身边的同伴。
“系统。”
细微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风雪揉碎吞没, 旁人无知无觉,不知道林之言的动作。
其他人都在紧张地盯着贝拉, 精神高度集中。
耳边,只有风声, 和冰雪滚落的声音。
脑海里依旧空寂一片。
内心的猜想被证实了, 系统真的不见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之言冷静地回想了一下, 自从踏入雪山后, 她就再也没进过虚拟空间了, 也很少和系统聊天,毕竟对方也不怎么理会自己但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系统总是会沉默却及时的出现。
这只是一时的,还是以后都是如此?
林之言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
巴伦再次开口了。
“link、兰姆、米娅,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登山有将近二十年了,相信我,留下来才是正确的选择,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糟糕了,如果我们不早点驻扎营地,接下来的风暴会直接将我们卷走。”
兰姆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却被林之言截胡了。
女孩的声音冷静到接近冷漠,掷地有声。
“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风暴会越来越大,我们必须前进,大本营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入本幸太开口,他平时不太喜欢说话,一向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本性很温柔,很乐于帮助队友,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同意巴伦,我们对前进的道路还一无所知,贸然前行只会是死神的丧钟。”
兰姆冷笑一声,针锋相对。
“留下来才是乖乖等死,你就这么确信风暴过几个小时就会走?”
一时之间,团队似乎割裂为两组,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紧绷,隐约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米娅凌厉出声,斥喝。
“恕我直言,我们的争吵毫无意义!请留给队长思考的时间!”
在队长二字,米娅特地加重了音。
巴伦听到这句话,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他柔和下脸色,叹气。
作为团队的一分子,巴伦是打心底地替队伍着想,正是如此,他才不想让队友们在这种危险的情境中继续前行。
现在的风速已经接近八级了,八级大风在平原上就能将树枝折断、树干吹翻,而在山峰上,更能扰乱登山者的前行道路。
在登山过程中,团队才是存活的关键,独自登山纵使伟大,但危险度却非常之高,只有和同伴互相帮助才能走得更远。
前进或许是破局的办法,但留下来整修等待才是最理智的办法但是link所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还是一个团队,接下来都得一起前行。
巴伦妥协了。
他看向林之言,缓缓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只休息一会儿如果察觉不对,可以再出发。”
巴伦自认为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林之言抬头看了看天气,她内心也有些急躁了,或许是因为情况如此糟糕可他们却还在争执这件事情,又或许是因为才发觉系统消失了,这两件事情似乎都在嘲笑她太傲慢了。
巴伦皱眉看着林之言,似乎在说: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天气会变得怎么样,就算有气象图也是如此,在高峰上,天气就是如此,变化莫测,即使运用卫星技术,也无法百分百掌握,奥尔苏里山峰更是如此。
这很神奇。
自从进入雪山之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系统了,就好像这里有无形的磁场,将所有信号都截断了。
因为她平时除了进入虚拟空间练习也不怎么和系统联系,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刚刚,当她在内心呼唤系统,呼唤了第三遍后依旧没有声音应答,她才知道系统消失了。
可以说,她是最不负责任的宿主吧,算算时间,已经10天了。
林之言深呼吸一口气。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登上这座无人成功征服的山峰。
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逗留了。”
她转过头看向贝拉,严肃地说:“队长,你该做出决定了。”
贝拉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细雪哗啦吹到身上,过于冷冽的风让每个人的意识从未如此地清晰。
她扫过自己的队友,那一双双眼睛,都源自于活着的人,而不是如最初遇上的那具尸体,眼瞳涣散,如果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和队友身上,就必须尽快的、尽可能地做出相对正确的选择。
而那“相对”,是以存活的概率来计算的。
她的大脑从未如此快速地运转着,思考着到底哪个选项才更有利于团队,是留下来,还是继续前进
眼眸闪了闪,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用上了铁锈的味道
不能再犹豫了。
贝拉缓缓开口,短暂的几个字,终于敲定了下来。
“前进吧。”
兰姆猛地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贝拉会说留下来,那种等死的感觉可太难熬了,他宁愿是因为前行而死去,也不愿意是因为踌躇不前而长眠于雪山。
巴伦听到贝拉的决定,他愣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收拾行李准备前行。
林之言主动往前走,和贝拉说:“我们再往前走二十五米,在那里就要爬上冰壁。”
贝拉抖了一下眉毛。
“如果按照我们最开始的计划,也就是爬上冰壁,走前面十米就行了,但是我们已经决定了前行,link,我们没办法攀爬冰壁,你知道的,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连前行都非常困难,更何况是攀爬垂直的冰壁。”
她的语速因为紧张而有些急促,最后,她放缓声音,温和地看着林之言。
“我们只能走别的路上去,link,或许你和我可以攀爬上去,但别忘了,我们还有其他同伴。”
林之言顿了一下,再也没说话了。
他们顶着巨大的风雪艰难地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足迹,刮起的大风卷起冰碎雪花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个人身上。
喉咙,越来越痛了。
林之言开始感觉到头疼,这种头疼与平时的头疼差距甚远,仿佛有人举起锤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脑子上钉钉子,每锤一下,钉子就越深。
她咳了一声,呼吸的时候,仿佛都是冰渣子。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巴伦面色有些糟糕了,每走几步,他就必须要呼吸一下氧气面罩。
冰川从冰斗底部边缘突然陡降,形成了孔布冰瀑。
他们遇到了冰裂缝。
与电影中展现的冰裂缝不同,冰裂缝是由于冰瀑慢慢滑过冰斗下高低起伏的岩层后,就断裂为无数条垂直的沟壑,有的极其狭窄,有的二十多米宽,其危险性在于被冰雪覆盖以后的隐蔽性。
孔布冰瀑是形成了一堆摇摇欲坠的碎冰堆,攀登路线是在成百座不稳定的冰塔下面、旁边或中间迂回前进,因此每次穿越冰瀑的旅程都有些玩俄罗斯□□赌。
即使是丰富的登山者,也有可能在冰塔中跌落。
坏事接二连三的来,就连不信神的林之言都有些感慨今天的坏运气。
别人一天遇上一件事,都算是坏运气了,可他们却是在一天中连续遭遇了许多坏事情,也够倒霉的。
遇上这种地形,即便头疼再剧烈,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努力睁大眼睛,在风暴中看清脚下的路。
林之言在腰间绑紧绳子,往后递过去,高声呼喊:“绑紧绳子!”
每个人接过前边递过来的绳子,七人结成一绳,在碎冰裂缝中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已经过去了两个钟了。
可天气却一点也没有收手的迹象,相反,风速越来越大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乌云,有了不好的预兆。
林之言说:“我们必须得攀爬了。”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了,他们意识到团队已经陷入了绝境,只有这个办法了。
贝拉看着笼罩在一片乌云中的冰壁,开口:“我来开线吧。”
林之言拦下了她,她无言地挥舞着自己的冰镐,一步一步地往上。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将上升器沿路绳向上滑动,然后将身体靠在上面喘两口粗气,接着抬起左脚,将鞋底的冰爪插入冰中,迫不及待地再深吸两大口气,而后把右脚挪到左脚旁,调匀呼吸,并再一次将上升器沿路绳向上滑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而这种痛苦不堪的方式,速度只能以厘米计算。
在这个过程中,能体会到的痛苦是远远超过可能的快乐,攀登山峰是一所持久的痛苦。
一周又一周的经历艰辛、乏味、痛苦,甚至是受伤。
到达顶端后,忽然,手下开始摇晃
她的同伴还没上来。
林之言猛地把绳子往下扔,大喊:“快上来!!”
这里,要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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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太疯狂了。
站在最前面的莎兰从未如此迅速地抓住绳子, 耳边源源不断地回响冰裂地声音,碎冰砸到身上也恍然无知。
贝拉大喊:“扔下背包!”
所有人都扔下背包,只剩下一瓶氧气罐。
林之言紧紧抓着绳子, 其实这会儿她并不需要抓着绳子, 都已经固定好了,但是风暴很大, 就连她都不得不抓着绳子。
莎兰很快就爬上来了, 林之言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 将对方带上来。
生存。
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生命拼了命一样往上攀爬, 再疲惫也不敢放在速度。
兰姆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感受到脚下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
一个咬牙, 他把氧气罐解开,过于冷冽而稀薄的空气让他的肺叶收到了压迫, 气管道有些难受。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从第一次冰裂, 到风暴的到来, 紧接着是现在天崩地裂。
在上边紧抓着绳索的莎兰甚至听见一旁的巴伦在碎碎念着什么上帝请饶恕fuck!
她怒不可遏地转头吼:“去你的上帝!别念你的god了!”
等所有都上去后,在不断摇晃的冰川上,他们只能通过自己的判断去往不知尽头的道路,若是遇到绝境,只能原路返回,因为斜坡,他们不得不依靠着拴在腰侧的绳子,像条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只能趴着前行。
林之言抖了抖,她看着深不见底的裂缝,喃喃道:“这里绝对有120英尺。”
这里,无法前行。
于是他们只能往另一个方向前进,沿着不断松动的区域中惊心胆颤地探索道路。
林之言挥动冰搞,感受到传来的拉力,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米娅一手撑在裂缝,一手抓住掉入裂缝的莎兰,呼吸声急促而沉重。
入本迟来了一步,他确认了绳索后,趴在边缘抓住巴伦的左手,低声催促:“快、快上来。”
莎兰也没有辜负他们,一手挥动冰锄,用冰爪往上攀爬。
他们不断地前行,最终遇到了一处陡坡。
这里是一处角度更为和缓的陡坡,但是看起来相当危险。
但他们我们后退的道路被一处巨大的冰裂缝所阻挡,唯一通过这里的方式便是借助跳跃。
林之言深呼吸了两口气。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头疼、喉咙痛、跋山涉水带来的乳酸堆积这一切,都让她十分疲惫。
但疲惫的又何止只有她一个人。
林之言重重地拍打了下自己的脸颊,竭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
她在“跑道”上前后走动,用冰爪踩踏雪面,身处冰裂缝边缘,她往下看,大约20米深,掉下去不死也残。
她看向对面,比量了下距离,大约三米远。
如果是在平地上,这个距离无法难道在场任何一位,但这是在冰川上,地面湿滑,而且大家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距离上一餐已经过去了六个钟头。
疲惫、疼痛、饥饿交织着,折磨着每个人。
背包在刚刚的逃亡中丢下了,大部分物资已经被丢弃了。
林之言混混沌沌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板巧克力,撕开,自己掰下了一块吃,苦涩的味道在此刻却是最好的慰藉品。
林之言将剩下的巧克力递给旁边的贝拉。
贝拉微微一愣后,接过来。
沙哑的喉咙无法挤出任何话语,但是她正努力地勾起嘴角,朝林之言笑了笑。
她吃完后,就递给旁边的队友。
无言的默契早已在这几日形成,在林之言递过去巧克力的时候,莎兰默默地掏出自己的能量棒,兰姆拿出了润喉糖大家都默契地跟队友分享自己所剩无几的物资,力图一起通过难关。
这算是一顿潦草的用餐。
兰姆站在裂缝前,他比量了下距离后,默不作声地环顾了一圈,看了看队友。
体力不支的、受伤的、无法跳过去的
兰姆眼眸沉了下来。
他捏了捏手心,开口:“我跳过去吧,到时候在对面的石头上系上绳子。”
林之言咬碎口中的糖果,尖锐的表面几乎要划破舌尖,可甜味却漫上舌尖。
贝拉看着兰姆,点头说:“好,你去试一试”
说罢,她环顾了一圈,似乎是想找什么。
巴伦不行,莎兰不行那就只剩她、link、入本幸太。
兰姆走向林之言,他已经弄好安全带了,这附近没有什么可以系上的东西,只能靠队友拉住绳子作为最后一道保障。
他举起绳子,扯了扯嘴角。
“link,你来吧。”
他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仅仅认识两周的伙伴。
林之言抓住绳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兰姆,笑着说:“放心吧,就算你没跳过去,我也会死命把你拽回来的。”
兰姆一听,故作凶狠地瞪着她,“我要死了就把你也拖下水!”
林之言耸肩膀,“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跳过去吧。”
调笑了两句,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谁都知道前方依旧是一片迷雾。
林之言找了个位置,这是一个斜坡,但是巧妙的抵住位置还是能够将对方死死地抓住的。
兰姆也不含糊,他做好热身运动后,助跑,然后猛地往前跳。
众人紧张地看着兰姆,少年的身影划过半空。
然而他却没有成功抵达对面。
林之言猛地攥紧绳子。
绳子在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传来的力度瞬间将林之言往下拽,她使劲蹬着雪,只觉得胳膊几乎要断了。
而队友们也加入了这个队列里,他们纷纷抓住绳子,大家齐力把兰姆拽上来。
等兰姆上来后,七人都累得不像话,都躺在雪地上喘息。
兰姆掩住脸,失魂落魄。
“失败了。”
贝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还有我们。”
这话说得好听,可队伍里的人都知道能跳过去的几率小得可怜。
就算在平地上,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能跳过三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雪花纷飞,风依旧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照明灯将半空中旋转的飞雪照亮,像是玻璃球里的小雪球,忽略此刻糟糕的情景,可以称得上美轮美奂了。
米娅忽然打了个哈欠。
她垂着眼眸,呢喃道:“怎么办,我有点困了。”
一边的莎兰猛地睁大眼睛,她一个翻身,抓住对方的肩膀。
“不行,你不能困!听到没有!”
米娅被晃得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但原先有些飘散的思绪却也聚了回来,她轻轻地搭出对方的手臂,努力振作精神。
“嗯,知道了别晃了。”
莎兰凝视着对方的神情,内心一个咯噔。
不顾嗓子的嘶哑疼痛,她立马高声道:“米娅!你给我清醒一点!”
她也不顾什么了,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可米娅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感受自己的体力流失,这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米娅知道自己不应该感到困倦。
“困倦”,是登山的一大忌,如果沉迷于此,闭上了眼,那就是一世黑暗了。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太困了,困到灵魂在嚎叫,她想要闭上眼睛!她想要休息!
林之言在听到莎兰的声音时就过来了。
她看着米娅有些微微泛红的脸庞,仿佛有颗石头往她内心投下,内心一沉。
她脱下手套,刺骨冷风在那瞬间几乎要将裸露的肌肤冻僵,林之言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不自觉地嘎吱嘎吱打颤。
这冷,仿佛要穿过肌肤,透过血肉,似乎掉入了冰窟一样,四面八方的冰冷躲也躲不过。
她一边抖,一边试探地摸上米娅的额头。
米娅在困顿中猛地打颤。
仅仅只是肌肤相触,这冷意也将二人连接在一起,似乎一同掉入了冰窟之中。
“”
手掌下传来的热度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肌肤本身的热度亦或是另外的。
林之言呼吸一滞。
她看向莎兰,对方的目光闪烁着乞求。
“她发烧了。”
莎兰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米娅发烧了。
这让本来就沉重的气氛更为凝重,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贝拉无法言说此刻的感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即将抵达大本营时会出现这么多情况?
她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几个呼吸后,她抬头,神色凌厉。
“我们得尽快到大本营,不然米娅会出事的。”
入本幸太站起来,“我去试试。”
可是他也失败了。
紧接着,贝拉也去尝试了。
她也失败了。
接二连三的失败无疑是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如今,他们只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等待着这场风暴过去,寻找另外的道路。
一个是跨过这条长且宽的裂缝,笔直地向大本营前进。
他们只能选第二项。
林之言将绳子递给兰姆,对方抓住绳子,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说什么。
“该出发了。”
这更像是喃喃自语。
贝拉咳嗽了几声,能看得出她似乎是说些什么,但喉咙的干燥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只能默默地看着林之言,眼里闪烁着柔软的光,双手合十为她祈祷。
莎兰主动向前,贴近林之言,给了她一个脸颊吻。
她小声地祝福林之言:“link,你会成功的。”
林之言抓住她的手,黑色眼眸浸润着一层雾蒙蒙的亮光,她低声说:“我们都会成功的。”
莎兰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扬起笑容,后退几步。
兰姆颤抖着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他紧拽着绳子,还在调整角度,如果林之言没有跳过去,那么这跟绳子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镇定一点,link选择了他,他不应该辜负对方的信任!
林之言无法看清大家雪地镜后的双眸,他们的脸都被厚重的围巾围住了,可她知道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入本幸太突然开口。
“link,什么都不要想,直接冲过去。”
林之言点头,在裂缝前踌躇了好一会儿,她估量着距离,计算着自己最后的体力能否跳过去,就算没有系统在一旁提醒,她也知道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但是她一定要过去,只有过去了,才能将绳子系到对面的石头上,大家才能过去。
如果她也失败的话,就没人能过去了
她只能成功。
为了她自己,为了米娅,为了大家。
林之言忽然转过头,眼睛分外明亮,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
这张笑脸如同穿破黑夜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大家的世界。
“拜托,不要苦着脸了,我可是拿过无数冠军的link诶,相信我准没错。”
莎兰微微一愣,心一松,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对方突然往前冲刺。
她跳起来了。
在这一瞬间,莎兰早已忘却了呼吸,她睁大眼睛看着林之言的身影从半空中划过,最后——
“!!!”
莎兰瞬间捂住嘴巴。
兰姆猛地攥紧绳子,他的肌肉紧绷,小腿不断地寻找着能够抵住脚跟的位置,可臆想中的拉力却没有到来,手上的感觉依旧是原来那样,只有绳子的粗粝。
贝拉的惊呼声被吞下,她的嘴巴抿紧,什么都没说话,只有一双眼睛尽力地睁大,眼瞳倒影着双手挂在裂缝边缘上的身影。
林之言没有跳过去,但是她也没有跳下去,她抓住了边缘。
林之言正拼了命地往上,手在颤抖着,后牙槽紧紧地咬住,铁锈味弥漫在鼻尖。
她脑海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用力,再用力点。
颤抖的手脚听信了林之言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往上挪,林之言吞下口中的血,艰难地攀爬上去后,跌跌撞撞地将绳子绑在前面巨大的石头上,一圈又一圈,最后的死结差点没绑好,林之言咳了一声,手指僵硬地系好绳子后,朝队友高高举起手左右摇摆,示意已经弄好了。
确定了林之言真的成功后,所有人都大喘气。
莎兰拍了拍米娅的脸颊,激动地说:“米娅,我们要过去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米娅艰难地睁开眼睛,她扯了扯嘴角。
莎兰眼含泪水地看着米娅,哽咽道:“所以你千万别睡下去,知道吗?”
米娅抓着她的手臂,她看见队友们投来的视线,那是一道道期盼的目光。
在这瞬间,仿佛有什么突然将她的意识拽回世间。
有人微微叹气,笑道:“米娅,我们一起去大本营吧,到时候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睡在这里多冷啊,得回到温暖的房间睡才行。”
“就是啊,这天寒地冻的,回去大本营吃热腾腾的饭,睡暖和的觉才舒服。”
“米娅,千万别睡下去。”
米娅鼻头一酸涩,眼眶几乎要涌上热泪
不知走了多久。
他们看到了在雪天中的屋顶,那不是幻觉,是一个真实的,人类社会的,房屋。
五颜六色的旗帜随风飘荡,几乎要晃晕众人的眼。
那是大本营的标志。
这就是大本营。
巴伦双手掩着脸,直接坐在雪地上。
眼泪顺着面颊飞快地流淌下来,他嚎陶大哭起来,好像从小就没有哭泣过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兰姆紧紧抿着嘴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又是激动又是开心的情绪。
他开口,沙哑的声音像是蛇一般游走在地面上。
“我们到了,我们真的到了大本营!”
接着,他迅速转头,向米娅大声喊:“米娅!我们到大本营了!”
莎兰拍了拍米娅,柔声道:“米娅,快睁开眼,我们到了。”
米娅模模糊糊地听到旁人的声音。
莎兰的声音,兰姆的声音,link的声音
他们越走越近,终于抵达了大本营。
再往前走一点,他们路过了一个墓碑。
莎兰他们又渴又饿,走了大半天已经体力透支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墓碑。
林之言却陡然停下脚步,发觉这块墓碑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名字。
这是一块纪念碑,纪念每一位在此地长眠的登山者。
林之言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她上手触碰着那些字,冰冷而坚硬。
那些鲜活的生命,都长眠于雪山,成为了纪念碑上的名字。
他们很幸运。
及时有人受伤,但无人沉眠。
大本营的人们看到他们,纷纷涌向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先前的冰裂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居然有人活下来了!
有人搀扶起明显体力不支的巴伦和米娅,有人拿起氧气面罩往莎兰和兰姆脸上盖
贝拉举起手双手合十,口里念着颂词。
她迎面向光,感受那温度,只觉得热泪盈眶。
“你有受伤吗?”
医生这样问,却看见贝拉露出了一抹笑意。
贝拉笑着说:“不,谢谢你我的队友更需要你。”
她看见医生将队友们送进帐篷里,只觉得内心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你们有队友需要救援吗?”
贝拉摇摇头,柔和了双眼。
在大本营里的登山者们都十分地震惊。
要知道以往的登山者抵达大本营,大多都没了半条命。
米娅的状态算是好了。
起码她没有腿脚冻坏,不需要截肢。
而且这个团队还没有人死亡!全都活着抵达大本营了!这就是最大的奇迹!
七人队伍,仅有林之言和贝拉没被送进帐篷里。
她们一人捧着一杯热水,坐在一起。
林之言看起热气,问:“这算是好结局吧?”
贝拉抿嘴笑,“算,也算是吧只是,我们甚至还未冲顶。”
两人都沉默了。
“你觉得米娅他们还可以一起上去吗?”
“我也不确定米娅和巴伦可能不行,他们的状况不容许,但莎兰和入本他们应该会选择冲顶。”
“你说得对但首先,我们得补充物资了。”
在别的山峰里,大本营总是人来人往,有许多登山者,可这里却是人迹罕至,仅有几名登山者,其余的都是医生或是运输公司的工作人员。
在二人闲聊的时候,有人向空中抛洒冰碛,零碎地散落在林之言和贝拉身上。
“恭喜你们来到了奥尔苏里山峰的大本营!”
林之言伸出手,捧起冰。
她问:“这是抵达大本营的奖励吗?”
对方愣了一下,紧接着,咧开嘴角笑:“不,这是山神的垂怜。”
林之言他们休息了好几天。
“link,你手机已经修好了。”
林之言开心地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
她一直把手机放在有拉链的兜里,但是在无数次翻滚中坏掉了,第一天她就找人维修手机了,但是因为零件问题,等了好几天才修好。
一打开手机,她自拍了一张,群发给大家。
【大本营!】
和柏小谷、温语深她们聊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将又哭又笑的她们安抚好后,林之言关掉手机。
现在已经是零下十五度了。
林之言拢好登山服,这几天,她们已经找了运输公司将需要的物资都运上来了,米娅也醒来了,至于会不会一起上山只有要冲顶的时候才知道。
奥尔苏里的顶峰呈金字塔形,想要从大本营往上登顶,共有三条险峻的山脊,冰崖壁立,非常难攀爬,垂直的高差将近三千多米,最要命的是,这里的冰崩以及雪崩时有发生,危险系数极高,在如此漫长的历史中,从没有人成功登上顶峰。
它不仅是地势险峻,气候环境也非常恶劣,峰顶的气温接近零下四十度,同时还伴有凛冽的风以及强降雨。
冲顶,是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最危险的。
林之言回到了帐篷。
她翻开日记,写下今天的感想后,默默地呼唤系统,但对方依旧没回声。
第二天,六点钟。
林之言爬起来,她收拾好背包之后,在一片黑暗与冰冷之中走出帐篷。
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在静谧无声中尤为突出。
她看到了已经站在出口的同伴,一共五位。
其中一位也看见了她,很快举起手晃动。
林之言小跑过去。
贝拉笑着说:“看来你休息得很好。”
林之言用雪山仗敲了敲她的鞋背,眯起眼睛说:“我都休息了三天!你说呢!”
兰姆还在调整摄像角度,他竟然云台放在挎包里,大家还以为它早就随着背包一起失踪了呢。
莎兰刚打完一通电话,入本幸太默默地看着雪山。
米娅踮起脚抱住林之言,状似抱怨道:“link,你居然是最慢到的。”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回抱对方,“是你们太快了!”
天光微亮,六人一同出发。
作者有话说:
消失了几天,感觉……好像放了个假……
明天起恢复日万,诶嘿,这还真不是flag
登顶两章写完=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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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的日常比大多数人想象中的更为枯燥无味。
大片大片的积云在太阳下流动, 将整座山峰笼罩在阴影与光明的交替中。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像是一颗溏心蛋,自它周身散发的橙光浮现在地平线之上, 自下往上如同颜料盘的融合过渡色彩, 从橙色变黄绿色,变青色, 再变成蓝色。
十月份, 在满月与太阳一同的天空之下,冰晶反射出的光芒犹如满地的钻石。
在一旁, 曾在日光下融化的雪水重新凝结成了美丽动人的冰瀑, 像极了水晶,在光下一闪一闪的, 似乎比任何一种光芒还要夺目, 每一个目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仓皇失措地移开目光。
在开阔地上,林之言不由自主地关掉了头灯,摘下了护目镜,屏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再冷再刺骨的风也无法动摇他们内心猛然升起的火焰, 火身摇曳着,只会在风中燃烧得愈来愈旺。
他们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到这样的日出, 这样的山峰,有谁不像登到顶峰呢?
在日光之下, 仿佛蓬松柔软的新雪在渐渐地沉降融化为雪水, 湿漉漉的, 在鞋底上滑过一层水。
半晌, 有人打破了静谧。
兰姆感叹:“要是能一边吃着麦当劳一边看风景就好了。”
莎兰接话, “我比较喜欢汉堡王。”
不怎么说话的入本幸太也柔和地开口,“达美乐披萨也不错。”
米娅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其实shakeshake也不错。”
贝拉耸了耸肩膀,“喝个啤酒就可以了,我不太喜欢吃汉堡披萨这类食物。”
五人说完话,却迟迟没有听到林之言的声音,兰姆率先转头看过去,吐槽:“你怎么不接话呢?”
但是一转过头,兰姆便愣住了。
林之言把护目镜往上挪到额头上,橙色的登山服紧紧实实地裹住身体,不让身体的任何一点热量散发出来,在这样的情形下,就算是球花球草也不可能跟好看搭边,林之言也是如此。
然而她静静地望向远方,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在这一刻,让人恍惚以为窥见了在她平日表面下的一丝忧郁,那是难以捉摸的,如同风雨一般,即使伸出手,也会从指缝中穿过。
兰姆瞬间停住了说话,绿色的眼眸倒映着眼前的人像,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伙伴。
“嘿,link。”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之言才转过头。
她弯起眼睛,笑着说:“我喜欢肯德基。”
哦。
原来她一直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啊。
莎兰抱怨:“好啊,原来你都听到了,那你怎么不接话。”
林之言戴好护目镜,一边调整一边说:“我这是给你们一个悬念,悬念,知道不?”
贝拉此刻也弄好了一切,她看了看天空,说:“好了,小朋友们,我们该出发了。”
听到那个昵称,兰姆皱起眉头,面色古怪地吐槽:“小朋友?我们?”
贝拉摊手,“行,那不包括你,小朋友和老家伙们,我们该出发了。”
林之言笑嘻嘻地说:“那我肯定是小朋友!”
再往上,他们走到了一个仅仅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山脊,这条路两边都是下坡,若是稍不注意,肯定会从两边滚落下去。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拄着雪仗往前走,绑好安全绳。
林之言走得比较快,等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队友们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每个人指尖都拉开了长长的距离,这是一条相对平坦而安全的道路,因此不需要队友聚集在一起,本来在最前面的是贝拉,但不知不觉中,或许是冲顶的希望,林之言走得非常快,居然甩开了自己的队友。
在等待其他队员到来之际,林之言决定休息一会儿。
她坐在悬崖边,将双脚垂于万丈深渊之上,偶尔抬起头仰望浮云,偶尔俯视,在这个过程中,就会发现无数曾耸立在自己头顶的山峰,但如今,它们都俯卧在下边。
贝拉赶上来后,弯起膝盖问:“link,你在看什么?”
林之言往旁边挪了挪,给贝拉让了个位置,然后伸出手指向下边的山峰。
“我在看安琪儿路线,之前还天崩地裂的,但你看,才过了几天,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雪一下,似乎什么都掩盖住了。
林之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望远镜,拿它来看还能瞧见在山脊上行走的登山者们,她看见了在前几天还折磨她们的一条路线,安琪儿路线,那条路线极其陡峭,经常需要团队合作才能上去,现在,她就看到有个十人团队齐心协力在那里度过。
贝拉顺从地坐下来,接过林之言递过来的望远镜。
她拿着望远镜四处看,忽然发现了被雪掩盖的两具尸体,即便大雪覆盖了大半部分,但橙色的登山服却能让人一眼瞧见他们,这也是登山服设计为橙色的原因之一,总是能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这点在雪山救援中尤为重要。
她望着那边好一会儿。
没有动。
或许,是已经死了。
在登山中,有一个墨守成规的潜规则,那就是自保。
千万不要试图去救援别人,尤其是已经倒在雪地上的登山者,你能做到的只有回去附近的营地通知救援人员前去,但这也要看救援的风险,在无数次登山救援中也发生过救人不成反倒把救援人员赔进去的案例。
可在她要挪开目光时,其中一具尸体或许要称作登山者,却忽然动了一下。
贝拉瞪大眼睛,凝视着对方下一步动作,可那一下似乎只是雪地里小动物的动作,或者是她出现了幻觉而已。
要去看一下吗?
贝拉放下望远镜,她默不作声地比量了下距离,太远了,不顺路,要是过去了就太绕路了
算了。
后边的莎兰她们也姗姗来迟地赶到。
最后一个是米娅,她喘着气一屁股坐在了林之言旁边,然后往后面一躺,冰凉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楚。
贝拉担忧地看了看米娅,想要把她扶起来。
“米娅,你前几天刚发烧完,要注意一点。”
其实贝拉内心是不怎么赞同米娅跟过来的,对方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完全转好,但是米娅执意要冲顶。
米娅听到贝拉的劝阻,十分乖巧地坐起来。
大家顺势在这里解决路餐,将雪融化为水,山峰上的雪没有什么污染,完全可以喝下去,上山就不怕水资源缺乏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徒步了十多个小时。
当落日的余晖在礼卡峰后消失殆尽,气温骤然降低了十度左右,从零下十五度变为了零下二十五度,冷空气袭来。
在夜晚正式降临前,林之言他们已经把帐篷搭建好了,挑选了一个相对隐蔽、挡风、安全的位置,在雪地上,选择营地位置也是一门学问,总不可能睡到半路还得担心受怕雪山突然崩裂,帐篷很“幸运”地被压倒,自己成了那个死亡的倒霉蛋吧?
在海拔五千七百米处,每个人都度过了一个痛苦而难眠的夜晚,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在睡前喝一杯热水暖和身体,在这股热流还未消散前尽早入睡,为明日的冲顶养精蓄锐。
在离开大本营的第二天,他们遇到了同行。
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中,远远的,贝拉就看见了在茫茫白雪中的色彩。
很凑巧,他们正好遇到了半路而返的几位登山者。
那是一个五人团队,有两人搀扶一位正断断续续□□着的登山者,每一个人的脸色都糟糕得惊人。
他们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恶劣的事情。
在最前面的队长精疲力尽地朝林之言他们打招呼,在交谈中,林之言他们才知道对方原来是一个十二人的团队,但现在只剩下五人了,至于另外七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大家都由衷地希望那几位失踪的登山者找到了回去的路。
贝拉看着被搀扶着的登山者,问:“发生了什么?”
搀扶者悲伤地说:“他的脚被冻坏了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只是一天之内,那冻坏或许还可以救回来,但是已经三天了那么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截肢。
米娅面露不忍,撇开脸不愿看向那位伤者。
队长苦笑着说:“希望你们能成功,但是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什么?”
“不要惹怒它。”
贝拉愣住了,不只是她这样,听到这句话的兰姆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那队长后边的队员却面色凝重地点头,看起来很赞同队长的话。
贝拉忍不住出声,“它?它是谁?这上面有什么猛兽吗?还是什么?”
对方叹口气,他疲惫地垂下眼睛,似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
“不,它就是被我们踩在脚下的山峰,奥尔苏里山峰。”
等对方走后,贝拉才将目光收回来。
兰姆把手背在脑袋后,嘟囔道:“我说了,迷信不可信。”
莎兰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话!”
米娅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都21世纪了不要乱想了,我就觉得这座山上的人都神神叨叨的,包括山脚下那个小村子。”
林之言也不信这些。
但系统的消失的确有些玄乎,但她觉得这是因为某种地球磁场,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山神愤怒。
如果巴伦在这里,怕不是已经白着脸嘴里碎碎念些祷告了。
哦,差点忘了!这边还有一个上帝忠实的信徒!
嗯虽然可能是薛定谔的信徒,跟我国人一样,好的就信,不好的就不迷信。
林之言瞥了一眼贝拉,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抿紧了嘴唇,神色莫名。
她主动上前,拍了拍贝拉的肩膀,在对方闪烁的目光中勾住对方的脖根,大步向前。
“走了走了!你们要是不走首先得面临我的愤怒!”
兰姆翻了个白眼。
“link你可真行,把自己和山神放同一个位置啊。”
林之言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臭屁地仰起头。
“何止呢,我还把自己当上帝了。”
兰姆佩服地看着她。
贝拉敲了敲她的脑袋,警告她:“注意点。”
林之言笑而不语。
这样的谈笑仅仅是登山生涯中的一剂调味料。
第三天,就是没完没了地,继续登山。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第八天。
林之言再一次从寒冷与疲惫中醒来。
她熟练地倒出眼压药、止痛药、维生素片等等,合着热水直接吞下去,跟吃糖一样。
在换衣服的时候,林之言才惊觉自己又瘦了,手臂曾经引以为傲的肌肉线条消减了许多,锁骨突出,她的肌肉正因为持续的登山日常而掉下去,从开始到现在,她大约被消耗掉了大约10磅的肌肉,林之言检查了一下,发现主要是肩膀、后背和腿部。
这无疑又是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要说又呢?或许是因为自从登山以来就没有什么好消息过吧除了那过分漂亮迷人的美景以外,嗯,还有队友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林之言已经尽她所能地储存脂肪了,这是她最后一道防线,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假如她真的沦落到需要等待救援的时候,这些脂肪就是最后的能量,可现在看来,脂肪已经被耗尽了,难怪她感觉自己更怕冷了。
可更难受的事,干咳症状越来越严重了,每次咳嗽的时候,她都感觉有人在用棍棒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胸腔和喉咙,干呕的欲望十分强烈。
在昨天的咳嗽中,她甚至吐出了点血。
但无论是头疼还是咳嗽,这都是登山者的日常,是登顶时不可避免的情况。
把帐篷收起来后,林之言继续跟着团队往上走,或许是因为海拔的升高,又或许是上边鲜少有人到访,因此上边的雪地厚度越来越深,在大本营附近,雪地厚底最多也就0.8米左右,可现在,它足足有孩童那么高,将近1.3米高。
林之言现在前进的路线就得趟过这条雪路,这简直像是在海啸中游行,前方的阻力这么大,偏偏还得前进。
每个人都努力打起精神前行。
林之言忽然停下来了。
她脚下的触感有点不对,相比较雪地的软度,似乎更加地坚硬还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柔软。
一种猜测在林之言脑海中诞生了。
她舔了舔嘴巴,喝了口水,润好嗓子后大喊:“等等!”
听到林之言的声音,前后几人都看向了林之言,听到她说:“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你们要看看嘛?也许,或许,应该是一个人。”
被埋藏在1.3米厚雪层下的人?
ta还能活着吗?
莎兰拿起手边的雪地铲,利落地将雪弄出去。
林之言果断地跳到另一边,跟着一起铲,当雪逐渐被弄开后,下边如林之言所想的那样,的确是一个人。
但是——
莎兰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面孔。
雪花与冰碎散落在对方已冰冷的脸庞上,可无论是粗乱的眉眼还是坚毅的轮廓,都在述说着他的身份。
“伍莱·科尔?”
贝拉听到这个名字,内心猛地一跳。
她加步上前,看到那熟悉的脸时,大脑一片空白。
林之言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他的尸体。
她至今还记得,在那个明媚的早晨,自己喝着牛奶咬着吐司刷到的新闻。
闭上眼时,还能想起那新闻的内容。
【当地时间22日,N国著名登山运动员伍莱·科尔在攀登世界第三高峰奥里苏尔峰时,不慎失足跌落山谷,长眠于海拔7500米山区。】
距离那时候有多久了似乎,有三个月了吧?
他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沉睡在这里吗?
贝拉捂住了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好友的尸体,她颤抖地伸出手,触碰对方冰冷的面孔,那早已不是活人的温暖柔软,而是属于一具死尸的冰冷坚硬。
奥尔苏里山峰共7521米。
这里海拔六千五百米,距离顶峰还有一千米左右。
林之言往上望,迎着过分热烈的日光探究着一切可能性,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北坡,那是一个垂直的冰壁,如过在那里没做好准备直接跌落下来的话,相当于从三十米高空跌落下来,在层层雪花中失去意识,最终停止了呼吸。
或许刷到新闻的那天并不是对方真正死亡的日期,毕竟这里不一定可以用卫星电话通讯,大抵是连续好几日都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判定失踪,最后,判定死亡。
林之言沉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氧气面罩运输过来的洋气在她的肺部充沛,似乎能将一切烦恼忘却。
贝拉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哭。
因为哭泣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流失水分,失去体力,她只能深深地记住对方的脸庞,记住此刻的位置。
最后,贝拉缓缓地俯下身,抱住了不会再睁开眼跟她打招呼畅谈自己最近又爬了那座山的好友。
冰冷的温度在提醒她,对方已经死去了。
在几个月前,他们分明还在酒吧里聊人生,聊糗事,可现在,却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看新闻时的不真实此刻已经化为了如同黑海一般奔流不息的悲伤,似乎沿着血管漫过全身,连手指都在颤抖。
有人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贝拉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啜泣泄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睁开眼。
“我想把他移到那里,可以吗?”
众人沿着她指去的方向看,那是在冰壁下面,隐蔽的位置。
或许在那里,他就不会再被某位登山者踩到了吧。
众人无声地点头,齐力将伍莱·科尔移到那个位置,最后,将雪覆盖到他身上
大本营出发的第九天。
所有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在逐步下滑。
这会儿是阴天,可紫外线指数很高,再加上周围都是雪无论是紫外线还是雪地,都可以让人致盲。
林之言在狂风中大喊:“莎兰!你的护目镜!”
莎兰有些恍惚地转过头。
兰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调整了下护目镜,说:“莎兰,你的护目镜没有戴好。”
莎兰眨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戴上。
她舔了舔嘴巴,用着非常疲惫的声音说:“我才发现谢谢你们的提醒。”
看到莎兰这么陌生又见外的表现,兰姆和林之言都面色古怪地互相瞅了一眼。
她怎么了?
莎兰有些笨拙地弄下背包,在搜索护目镜的时候,用着沙哑的声音和林之言说:“link,我想我有点太累了。”
林之言也这么觉得。
她点头,走近莎兰,意外地发现她的安全带甚至没系好。
这太不对劲了。
林之言转头看了眼兰姆,对方立刻上前,发现莎兰连安全带都只是系了一半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
“莎兰,你的安全带没系上,这样继续走下去的话,你一定会从坡上滚落下去的。”
莎兰刚戴上护目镜,她有些懵懂地点头,咳了两声。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好像没办法系好了。”
她有点语无伦次了。
神志有些混混沌沌,眼神涣散。
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弄好安全带的莎兰有些无助地看着林之言。
她的手太冷、太僵硬了,根本没办法灵活地束好安全带。
林之言和兰姆对视了一眼,内心都被揪了起来。
“我帮你系好安全带。”
林之言脱下手套,帮她束紧腰间的安全带。
而兰姆看了看莎兰疲惫的脸色后,在口袋里摸出一根能量棒递给对方,低声说:“你是时候要补充能量了。”
莎兰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在脑海中加工完他们给出的信息。
她推开兰姆的手,垂下眼睛,眼睫毛上都是从天上飘下的雪花,白绒绒的,脸庞过分苍白,就连嘴唇也变得毫无血丝。
“不用,我也有。”
林之言担心地捧起她的脸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安涌动在她的血液之中。
“嘿,莎兰,你没问题吗?”
莎兰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她感觉自己在宿醉,脑袋晕晕乎乎,呕吐的欲望不断地上升。
明明想要回答同伴的问话,却不知如何把它们送到舌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
“link,没事我只是高原反应有点严重。”
林之言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地将手松开,后退了半步。
入本幸太赶上来,他正忍受着胃痛的煎熬,冷汗不断地沿着脸颊流下,可喜可贺,刚刚吞下的止痛药已经在发挥它的作用了,原本像是有人不断地拧紧肠胃的感觉好很多了。
他看了眼莎兰,压低嗓子。
“莎兰还好吗?”
林之言也压低了嗓子,回:“不好,很不好不只是高原反应,我怀疑莎兰得了幻想症。”
入本幸太猛地抿紧嘴唇,没有再说话了。
风是冷的,气温是冷的,可这太阳却格外灼热。
这种又热又冷的天气无疑是一种折磨。
半路,他们遇到了一位登山者。
那名登山者坐在同伴旁边,脸色麻木。
当她看到贝拉她们时,眼里猛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她像是一只被追到末路的野兽,仓皇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他们,声音嘶哑而无力,拼劲最后一点力气。
“你们你们是救援人员吗!?”
她的声音充满着乞求,当你看向她的脸庞时,会立刻凝在原地。
对方的眼球已经布满了血丝,身体不断摇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你们是救援人员对吧!对吧!!”
莎兰刚想说不是,立刻被林之言捂住了嘴巴。
贝拉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却无法掩过此刻的痛心。
入本幸太立马扶住了他,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对,我们是救援队。”
对方眼里立马溢出眼泪,令人忍不住怀疑,在对方脱水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怎么还有那么多泪水。
她哆嗦着嘴巴。
“她还活着!赶快救救她!她还活着!!”
林之言早已蹲在对方同伴一旁,她摸了摸对方的颈动脉,鼻息,又碰了碰对方的肌肤。
一片冰冷。
她转身看向队友,无声地摇了摇头。
登山者低着头,突然出声,身体不断颤抖着,连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她是被我害死的,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走这条路的话”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人知晓对方队友死亡的真正原因,可她的悲痛却是如此地沉痛,如同乌云一般瞬间略过了所有人的心头。
她忽然跌落而下,众人一惊。
入本幸太本想扶起她,可还没有碰到,对方却立刻大喊。
“不要碰我!”
她伏在雪地上,挣扎着爬向自己同伴旁边,握住了对方手后,再也没有说话了。
雪花从天上不断地降落,无声而缓慢地披在两位紧紧相挨的登山者身上。
米娅紧紧捂住嘴巴,眼泪聚在眼眶中,她迅速摘下护目镜,擦拭眼泪。
莎兰如梦初醒。
她这才看到对方腿部的伤口,很深,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血窟窿,即使已经缠上了白色绷带,但早已经被血染红了。
这么大的出血量再加上对方瘦到脱型的身型一目了然了。
难怪,刚刚link不让她说出他们并不是救援队。
或许刚刚,只是对方回光返照而已。
只是,那善意的谎言真的好吗?最后对方的话,分明是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并不是救援队,也知道自己和队友已经没救了,她能做到的只能是到同伴身边,一起长眠于雪山。
贝拉捧起雪,如撒花一般散落在她们身上,低声说:“安息吧。”
莎兰跪下来,将她们的身体摆好。
林之言在一边空空无几的背包中找到了她们的身份证明,两张证件,还有一张校园卡。
校园卡上的证件照是个笑得十分开朗的女孩,红润的脸庞两颊点缀着一片雀斑,棕色眼眸明亮,从头发颜色中判断出,这位红发少女正是之前还活着的那位,看入学年份,才刚考上研究生。
入本幸太看着手上的驾驶证,叹气。
“她才29岁。”
林之言无声地将校园卡放到小挎包,只要她回去,就一定会去寻找这位女孩的家庭。
入本幸太也是如此,将驾驶证收起来。
众人再次启程,入本幸太三步并两步赶上莎兰,抓住她的手臂,拢紧眉毛。
“莎兰,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莎兰面色苍白地看着他,精神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摇头,然后点头。
忽然,她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了山峰,颤抖着出声。
“你看到了吗?那有只大雁!”
入本幸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什么都没有,只有薄云。
“什么?你确定吗?”
莎兰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哆嗦着嘴唇。
“真的,真的!你没看到吗!它一边翅膀像是云朵一样!一边翅膀像是天使!带着羽毛!”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物存在。
入本幸太脸色一凝,脑海里回荡着link的声音——她可能得了幻想症。
对于登山者来说,在极高海拔上经常会陷入无法感知现实、出现幻觉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长期面对白茫茫的雪原,或许是因为缺氧。
这种高原型精神病最容易发生在海拔超过7000米以上的高原,至今无法确认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发生。
但只要离开高原,这种症状就不会再出现。
入本幸太死死地抓住莎兰的手臂,他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莎兰捂住额头,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对,那只鸟很奇怪对吧?”
莎兰恍惚地转过头,点头。
“那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对方温柔地看着她,看得莎兰一阵脸红。
她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好!”
入本幸太错愕地看着莎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一侧,呼吸猛地停滞
第十一天。
他们走过一个狭窄的小道,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兰姆摔了一跤,直接摔下十米长坡,如果不是安全绳拉住了他,怕不是直接跌落到了悬崖底下,大家心有余悸地把他拉上来,却发现对方的腿被冰割伤了。
伤口足足有三四厘米深,与林之言当时赤脚攀登时被铁燕子抓伤的伤口深度更可怕,可对方的伤口更长,从脚踝处被划到膝盖处,血已经沾透了厚重的裤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大家都备有急救药物,但这样的伤口,必须得缝针。
兰姆的情况很糟糕,他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脸庞出现了冷汗,脸色苍白,并且越来越严重。
消毒完,入本幸太把带子束在他的大腿处,紧紧地绑住当作止血带,防止他继续大出血。
林之言把发热毯盖在他身上,努力保持对方的温度,在这种冰冷的环境下出血很容易造成失温,而这也是死亡的一大原因。
贝拉在弄无线电手机,但迟迟未接通。
林之言的手在他前面晃了晃,发现对方的视线却没有凝聚在她的掌心时,内心一沉。
林之言抬头说:“等不到人上来援救了,一上一下,估计赶不上了,只能把他扶下去了。”
米娅猛地跌坐在雪地上。
她沉沉地吸了好几口气后,才缓缓地睁开眼,嘶哑道:“我不上去了我太累了我已经不行了。”
最终,米娅、兰姆都放弃了登顶,回去大本营。
第十三天。
莎兰突然笑着出声。
林之言、贝拉、入本幸太错愕地转过头看着她。
莎兰摘下护目镜,抹去泪花,指着一片空白说:“天啊,你们没有听到她刚刚的话吗?也太好笑了吧!”
这犹如一道惊雷,猛然劈到众人身上。
贝拉凝重地看着莎兰,开口问:“她是谁?”
莎兰疑惑地看着贝拉,又看了看空白的一侧,笑吟吟地介绍:“我的朋友Cindy啊,我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呆在一起吗?贝拉你不认识她啦?”
贝拉的身影瞬间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莎兰,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有人狠狠地攥住自己的心脏。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是该告诉对方,那只是你的幻想,还是闭口不提,当作那幻想是真的?
到底是该揭开,还是该顺从。
林之言忽然开口。
“嗯,cindy,我当然认识。”
莎兰惊喜地看着林之言,抱怨:“什么啊,原来你知道啊,那之前还故意无视Cindy。”
林之言眨眨眼,笑道:“悬念,这是给你的悬念嘛。”
第十四天。
黎明刚刚破晓,日光从层层叠叠的云层间隙中泄漏而出,形成一束束光线,瞬间照亮黑夜。
林之言从帐篷里出来,洗漱完之后,煮开热水,今天的早餐是鸡肉饺子,希望它能好吃点。
她昏昏沉沉地摸了摸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
水开了。
她熟练的将热水倒进袋子里后,一手捧着热水,一边抓紧袋子,等待十五分钟过去。
冷风忽然吹过。
一个激灵,林之言打了噶哈欠,吃完饺子之后,收拾完东西。
怎么他们还没起床?
林之言环顾四周,忽然凝在原地。
他们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纠正一下,是日九(只要我存九天1k,就相当于我有一天休息!好耶
登山这里有点沉重(
? 86、86
86
林之言的心头猛地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
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她地第一想法是怀疑自己得了幻想症,就像是莎兰一样。
但是按理来说, 妄想症状是幻想出不存在的东西, 误以为那是事实,而非将现实的东西当作不存在。
可是说不定呢?也许她的幻想症比较与众不同?
林之言镇定自若地钻回帐篷, 找出眼药水, 冰凉的感觉瞬间滴入眼球,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她转动了下眼球, 让眼药水充分地滋润眼球,在帐篷里呆了几秒钟之后, 她戴上氧气面罩, 深呼吸一口气。
上了海拔六千米之后, 她就必须要随时随刻戴着氧气面罩了,不像之前可以戴着呼吸一下后又放下来。
在刚刚解决早餐的几分钟时间内,即便她再速战速决,也不可避免地花费了两分钟,那也让她的呼吸逐渐困难, 肺部似乎被人狠狠地攥紧,叫人痛苦地想要抓着脖子嚎叫, 但林之言忍住了。
戴上氧气面罩后,她舒服多了。
钻出帐篷之后, 她走到其他地方, 那是昨天贝拉她们驻扎帐篷的位置。
没有、没有、没有。
三个帐篷, 都还在, 可人都消失了。
林之言摸着帐篷表面, 细细地品味了一会儿。
她的内心突然腾升起恐慌的感觉。
她有点理解莎兰了。
真实与幻想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大脑是可以骗人的,她也无法知道手下无比真实的触感是否是大脑的自我欺骗,有时候,人甚至会以为伪造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大脑明明存在于人体之中,又似乎凌驾于□□之上。
林之言蒙住脸,沉沉地呼吸了好几下
不对。
林之言在内心对自己说,不要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这都是真实的。
同伴,都是真实的。
那些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
别开玩笑了,难道她最开始就处于幻想吗?还是说,其实从大本营出发就是她在幻想?别再纠结了,到时候,就算是真的也会被误以为是假地,无论是真是假,首先要找到她们。
林之言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狠狠地大捏一把,疼痛瞬间越过寒冷,占据了大脑,也让她有些混乱的思维清醒了过来。
她在帐篷内看了看。
帐篷里,留下了毯子和背包,这就说明他们以为要去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很快就能解决了。
或许他们只是去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了?
但也不对。
一般来说,都不会留下一个人在营地,在团队活动中,基本都是两两比对。
林之言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果不其然,发现了踪迹。
即使雪下得很大,但是人走过的路终究会留下痕迹,踩过的地方会比其他地方更浅。
想了想,林之言把背包拿起来,拄着雪地杖沿着道路慢慢行走。
越走,她的眉头就越是皱起来。
眼前一片雪茫茫,什么东西都没有,林之言一个人孤寂地走在雪地上,白日的阳光洒落而下,但那暖意却完全无法驱逐海拔带来的冷意,零下三十度,这过分寒冷的天气使得林之言行走的速度越发的缓慢。
稀薄的空气清晰透明,只要抬头,就会看到那高达7500米的山峰,即使垂直距离隔着几百米,但想要登峰,一米都是艰巨的。
林之言停下脚步,微微喘气。
她抬起眼,只觉得那遥远的山峰也近得伸手可及,锥形峰顶隐隐呈现在飘浮的云雾中。
气流遇到奥尔苏里山峰的断层壁,它似乎被压缩、被挤压,细细地通过山口的V形地带,在这样的地形下,风俗到达了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八级狂风几乎能将人吹飞。
每一步前行,比任何时候都要困难。
如果林之言没有猜对路,那么这条路无疑会消耗她巨大的体力,无功而返的话,这将是登顶的一大错误抉择。
山口的风似乎比峰顶的风更加猛烈,它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朝林之言袭来。
她不得不每走一步路,就停下来挡风。
在周围都是一片雪茫茫时,前边却是一块裸露的岩石和冰块,这是因为风向,当经久不息的飓风吹过山口,这里的一切被吹落到另一侧。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一道细微的声音被狂风裹挟着,隐隐约约掠过她的耳畔。
她闭上眼仔细倾听,确认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来源于西北方向之后,咬着牙往那边前进。
走了差不多几十米,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入本幸太。
终于找到伙伴的喜悦还未涌上心头,悲痛便如箭一般刺穿她的心脏。
林之言的呼吸猛地一滞,脑袋又有些昏沉了。
她加步上前,颤抖着走到对方身旁。
入本幸太依靠在冰壁旁边,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在她入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入本幸太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艰难地睁开眼了,他嘴唇苍白,张开口,说了些什么。
因为太小声,林之言不得不凑近听。
“莎兰在另一边”
她抓住入本幸太,上下扫视了一眼,没有伤口。
不对,只是正面没有伤口。
林之言从背包拿出急救物品,将入本幸太拉出来,在他后脑勺位置,血已经漫开来了,将他的黑发与颈部肌肤染红。
瞳孔迅速收缩,林之言立马拿出剪刀,把他的头发剪掉,消毒,擦药,包扎。
后脑勺出血,所幸没有出血太多,林之言把毯子拿出来盖在对方身上,低声说:“我去看看莎兰,你可别断气了。”
入本幸太咳了两声,缓缓地点头。
安顿好他之后,林之言背起背包,小心翼翼地走向另一边。
一边寻找着同伴的身影,林之言一边思考,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入本幸太后脑勺的伤口明显是被什么顿物砸到,是岩石冰川碎裂了,砸到他后脑勺上吗?还是说是谁,举起了重物直接砸到他后脑勺那里?如果是的话,为什么!?
莎兰和贝拉还没有找到。
不安感越扩越大,如同黑海一般吞噬整个内心。
林之言想了很多可能性,什么都有,她要确定自己等会儿可以尽可能地冷静面对她们。
忽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迅速钻入她的耳道之中。
“莎兰!”
林之言迅速抬头,看到了莎兰和贝拉的身影。
莎兰竟然就在悬崖边,而贝拉在后边拉住她,仅仅差那么几步,她们就会从悬崖边跌落下去。
此刻,什么谨慎小心,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疲惫似乎被一扫而空,林之言绷紧全身肌肉,迅速往她们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大喊:“莎兰!贝拉!”
贝拉听到林之言的话,又是惊喜又是恐慌。
而莎兰却表现得什么都没听见,她低着头,用力地、一点一点地掰开贝拉的手指。
即使贝拉已经用力抓住莎兰的手臂,但依旧没用。
贝拉的瞳孔越缩越小,她哀求着:“莎兰,不要那只是你的幻觉,前面没有路,真的,真的!”
莎兰像是往常一样,眨了眨眼睛,她抬头,凝视着前方一会儿后,又低下头看着贝拉,缓缓地开口。
“不,你才是幻觉。”
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贝拉紧紧咬住下唇,摇头,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被掰开。
在最后一根手指头即将被掰开的时候,绝望铺天盖地地朝贝拉袭来。
她应该闭上眼睛,这样就不会看到自己的同伴追随着自己的幻觉从悬崖跳下的一幕。
可她却咬紧了后牙槽,死死地睁大眼睛,目眦欲裂,红丝在白色眼球中无限扩张。
有两道声音拉扯着她。
一边在跟她说,救不了了,莎兰已经疯了,从大本营出发,已经是两周多的时间了
在这十几天里,他们几乎没有遇见过活人,遇到的,只有被掩藏在大雪之下的尸体,有死不瞑目的,有一同死去的,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的没有的,是活人。
同伴可以互相取暖,但米娅和兰姆的离去却造成裂缝。
无尽的雪占据了满心满眼,空茫茫一切,疼痛、寒冷、伤痛、孤独、缺氧这些都在折磨着他们,同伴只能取暖一时,这条路,终究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可另一道声音却在撕心裂肺地喊,不要放开沙兰!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吧!她只是病了!快!快拦住她!!
贝拉的泪水,在手指全部被掰开时已然崩堤。
当她看到沙兰带着笑容往前走时,脑子里的弦瞬间断裂。
不要——
在沙兰即将坠入悬崖时,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扑过来,她扑倒了沙兰和贝拉,三人沿着下坡一路向下,雪花与冰碎都扑在她们身上。
在厚厚的雪层下,有不少尖锐的石头和冰,在磕磕碰碰中,三人遍体鳞伤。
“哗——”
三人猛地撞到下边的岩壁,及时刹住了车,而覆盖在岩壁上的雪在剧烈的撞击中崩塌,哗啦啦地散落在三人身上。
当入本幸太循着声音找过来时,眼前的场景让他失去了思考,哑口无言。
在岩壁下,三人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疼痛从四肢、后背传来,林之言艰难地抽气,浑身颤抖。
她们还都背着氧气罐,不知道它是否完好,如果被撞坏了发生泄露,那接下来的事就糟糕了。
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米娅的声音。
“糟糕的事,总是接二连三地来。”
糟糕的事,的确总是不请自来,但是她们也被幸运眷顾着,不是吗?
如果林之言没有赶过来,那么莎兰就会掉下去。
如果她起得再晚一点,陷入自我怀疑再久一点,即使赶过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莎兰掉下去。
所幸…所幸…她赶上了。
贝拉比较幸运,撞到岩壁的是林之言和莎兰,她正横着躺在她们身旁,在短暂的喘息和恍惚之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棕色的眼眸盛着复杂的情绪,悲伤、庆幸、惊喜。
“link,莎兰,你们还好吗?”
莎兰很痛。
她躺在雪地上,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眼神呆滞,眼眸倒映着蓝天。
她感觉自己从梦中被拽出来,先前,她只觉得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同伴的话语也隔着一层云雾,听得模模糊糊,而现在…
莎兰缓缓地看向了一旁。
那道身影依旧存在,她的脸庞,仔细看,看得不真切,却给人一种温柔而真诚的感觉,她正注视着自己,伸出手。
“你不继续爬上去吗?只要去那里,你就能登顶了。”
莎兰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人捧起她的脸,用着温柔的力道将她的脸转过来。
“莎兰,你还好吗?”
莎兰看着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林之言,一旁还有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贝拉,还有后面…正扶着岩壁下来的入本幸太。
“……”
莎兰的嘴唇动了动。
林之言看着她的唇形,知道她想说什么。
“好冷。”
林之言脱下手套,触碰对方的脸颊,真冷,体温似乎暖和了对方的脸,但寒风却让温度迅速下降。
对方关怀的目光让莎兰有些恍惚,她只感觉自己麻木的心脏忽然涌入一阵暖流,鼻头起了酸涩,手不由自主地指动了动。
“莎兰,不要相信他们。”
莎兰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盲从她的话语。
她在内心说,不,你才是我的幻觉。
我的伙伴,是我自己选的,无论是已经回去大本营的兰姆、米娅,还是现在陪伴自己的link、贝拉和入本幸太。
林之言看见莎兰忽然垂下目光,她将手套给林之言套上后,抬起眼睛,认真地和她们说了声对不起。
贝拉和林之言相视了一眼,惊喜从眼中划过。
入本幸太赶过来,他扶起贝拉,看到莎兰目光清亮地看着自己时,微微一愣。
“莎兰,你?”
莎兰深呼吸一口气,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对不起,你后脑勺的伤口”
入本幸太一顿,尔后,他摆摆手,笑道:“幸亏你的力气不是很大,没有弄得很深,而且link及时赶过来帮我包扎好了,已经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伤口确确实实是她造成的。
莎兰的内心既感动又羞愧,她感觉自己无脸面对自己友善的三个队友,如果不是她们,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林之言拍了拍她的后背,把雪都拍了下来后,检查了一遍大家的氧气罐。
都是正常的,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
林之言扬起了嘴角,就算糟糕的事情再多,也有幸运的事情发生,她们至今还站在这片土地上,不就是因为一连串的幸运事件吗?不然,那曾经难倒她们的三米裂缝也可以是五米,如果真是五米,那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可那是三米啊,所以她们度过了那条裂缝,在那场掩埋了无数登山者的冰裂正宗存活了下来。
……
四人互相搀扶着回去帐篷那里。
回去的路上,林之言才知道来龙去脉。
一开始,是莎兰突然起了身,拉开帐篷走出来,一边睡不着觉的入本幸太听到了声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到了莎兰像是梦游一样看着远方走出去,当入本幸太上前阻挠她的时候,被推了一下,后脑勺正好撞在了石头上。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外伤,入本幸太当时就瘫软在雪地上,而贝拉是出来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发现了入本幸太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林之言看到的。
入本幸太叹气,说:“看来我回去得加强锻炼了,一推就倒下了,太弱不经风了。”
他跟弱不禁风当然搭不上边,莎兰听到这句话,苍白的面庞也染上了红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羞愧。
她自觉十分对不起队友们,于是接下来的餐食准备都由她准备,虽然只是简单的热水、倒水,但是为了减少对方的歉意,三人都默认了。
等解决完一切,她们开始盘点自己剩下的物资。
林之言还有三瓶氧气罐,八包餐食,而莎兰、贝拉和入本幸太的氧气瓶分别是2、3、2,餐包数量是9、10、7。
“你们觉得可以剩下的氧气罐可以让我们登顶之后安全下来吗?”
四个人都在一顶帐篷内,开始探讨。
林之言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又摇头。
“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能再发生意外了。”
莎兰和入本幸太都点点头。
她们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上千米,虽然垂直海拔只有800米,但是想要走上去总得绕点路。
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她们却仅仅将垂直海拔缩短了一百米。
夜晚,林之言疲惫地弄起帐篷,钻进去。
她看见自己呼出的气体在窄小的帐篷壁上凝结成一层易碎的霜状内壳,她缩起身子,拿出温度计。
上面显示零下三十五度了。
林之言从未呆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她只觉得冷风无处不在,她裹着一层厚厚的毛毯,坐在黑暗之中打开书包,开始搜寻衣物。
她听见外面的声音,风不断地锤击着帐篷,砰砰砰,因为风力过于强劲,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雪的袭击,她哆哆嗦嗦地用拉链将自己的身体装进用聚丙烯材料制成的防风尼龙保暖衣之中,然后穿上号称使用最保暖的科技和布料的靴子。
林之言笨拙地穿过鞋带,当她使劲地拉紧鞋带,不让冷风钻进一丝一毫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剧痛。
手指本就干裂,在刚刚用力绑绳时裂开了,血液湿润地流过皮肤,她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恶化,就像是一个老旧的零件。
登上雪山,是一件挑战极限的运动。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半晌过后,她蜷起手指,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绑鞋带。
第十五天,凌晨五点半。
大家都想要睡一个好觉,遗憾的是,在高海拔中,连睡个觉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又是一夜模模糊糊的、似睡非睡的夜晚过后,林之言在听到声响时自动睁开眼睛,身体一直叫嚣着疲惫的信号,可她只能动起来。
借助帽灯的亮光,林之言利落地钻出帐篷,吃过餐食之后,在四个小时之中,她们穿过了一个缓坡,爬过了一条角度为60度的冰壁,越过了一条两米的裂缝,最终,她们站在了标志着奥利尔冰河上游起点的峭壁。
她们看到一大片倾斜的雪地在黎明的霞光中闪耀着如铝合金般的光芒,像极了玫瑰河流,这一幕让她们久久无法言语。
在长久的艰辛后看到这样的美景,除了感叹之后,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从她们内心腾升而起。
就在这时,莎兰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快过来,这里有绳索!”
她们吃惊地看过去,震惊地发现有一条大约三十米长的绳索从冰壁上垂直落下,从下往上看,恍惚以为这条绳索是从天国将落而下。
这又何尝不是呢?
不知道是哪位登山者留下的绳索,竟然在大风大雪中存活了下来,林之言拿出相机,用长焦镜头看,那一颗颗冰锥在冰壁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就像是钻石一般。
绳索在风中摇晃中,却让人想起院子里的垂柳。
林之言向前走几步,谨慎地抓起绳索的末端,扯了一下,确认了这条绳索还能用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它还可以用!”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激动了。
这就代表着她们不需要开线了!又少了一份风险!
但随即,她们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们登山之前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资料也是查得一清二楚。
至少在一个月前,奥尔苏里山峰的记录是攀爬到海拔6400米处,当然,这个记录自然也是活着的人回去述说的。
现在,她们可是在6700米处。
所以留下这条绳索的登山者多半凶多吉少。
想到这,所有人内心的激动都被抹去了。
林之言不再想这件事情,她直接将加玛登山器拴到稍稍有些磨损的绳子上,开始攀登。
在一个陡峭的冰壁上,寒风凛冽。
零下三十八度,所见之处都结起了冰块,但在那冰壁上,却悬挂着一条长长的绳索,而那绳索上,有四个人影。
林之言抓着上升器,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冰爪强劲地铐进冰川之中。
和攀岩不同,攀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接触岩面,即使无法再往上一步或是无法维持身体平衡,她也可以换一个落手点或是落脚点,但是攀冰却不一样,湿漉漉的表面带来了许多困难,手套与冰壁之间几乎没有摩擦力。
即使绳索存在,可往上攀爬依旧是一件难事。
如果没有绳索,她就需要借助冰锤在上面弄出一个个槽,塞进冰锥,再挂上绳索,要是选的冰锥位置不好,那么表面就会造成裂缝,一旦冰锥从中掉落而出,就代表一个保护点的消失。
因此,在冰壁上开线,既需要思考,又不能思考太久。
每当这个时刻,林之言就尤为感谢自己带了那么多的能量棒,因为它们,才会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在冰壁上,狂风猛地刮起,它卷起旋转的雪沫,像拍碎的浪花冲刷着悬挂在冰壁上的四人身上。
林之言仅仅抓着上升器,尽可能地挨近冰壁,埋首等待狂风减弱,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搽了一层厚厚的霜,而我的护目镜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视物有些困难。
在冰壁上,腾出一只手做其他事是很危险的事。
林之言只能从缝隙中艰难地往上攀爬,她爬得很缓慢,可贝拉她们攀爬得更慢。
通过这段二十米冰壁,她们花费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爬上去之后,发现了一个洞穴,并不深,里边什么都没有,正好能挡住宽风,四人都决定留在那里休息。
林之言刚把背包脱下来,就听见了一声重物掉落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惊呼声回荡在整个洞穴之中。
“Breton!”
Breton是入本幸太的英文名。
林之言一转头,就看见入本幸太跪在地上呕吐,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吐完之后,他直接倒下了。
这件事发生地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高海拔下,什么病都有可能发生,高山肺水肿症(HAPE)、高原脑水肿(HACE)、心脏病就算只是小小的高原反应、过敏、冻疮,都有可能会造成伤害甚至是死亡。
贝拉只能通过他的鼻息和颈动脉判断出他还活着,可对方的身体不断抽搐着。
莎兰脸色苍白地看着入本幸太,突然呢喃出声。
“难道是急性脑水肿”
急性高原脑水肿,是最严重最致命的高原反应,如果抢救不及时,病人死亡率能达50%以上,也是无数登山者死亡的原因。
贝拉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如果真的是急性高原脑水肿,在卫星电话无法拨打出去的情况下,对方只能等死。
在三人的氛围凝结时,躺在地面上的入本幸太却突然抽搐了一下,□□出声,他缓缓睁开眼,声音飘散,如果不是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不是我只是太累了。”
三个人瞬间喘大气。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莎兰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能走吗?”
入本幸太咳了两声,苦笑着说:“不行了,我的腿已经冻坏了。”
莎兰没有反应过来,而贝拉则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的腿。
在距离山峰垂直海拔八百米处,他决定放弃登顶了。
即便登顶的希望距离他从未如此地接近,如果登顶了,他一定能在登山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圈内成为传说,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活着。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到达了极限,如果继续死撑着下去,或许将面临着直接昏厥死亡的结局。
入本幸太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十分缓慢,即使在情绪大波动的时候,它也无法再快几分,粘稠的血液似乎从血管中串流,他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
太累了。
他原以为自己攀登过无数座六千米以上的山峰,也一定能挑战成功奥尔苏里山峰。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如果他想活着回去,他必须放弃登峰。
如果他选择登峰,那么势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在他死亡之前也无法看到登顶的风景。
入本幸太沉沉地呼吸了两下,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当他放弃了登顶的想法,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相反,心绞痛袭来了,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你要回去大本营那边吗?”
听到贝拉的声音,入本幸太艰难地发出嗯的声音。
莎兰咬紧下唇,她的目光闪烁,问:“你可以自己一个人下去吗?”
入本幸太看向莎兰,半会儿,点点头。
“我可以。”
他艰难地起身之后,靠在墙壁上,用着非常缓慢的声速跟她们说:“你们上去吧,不用管我了。”
莎兰定定地看着他,内心正在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她上前拥抱对方,低声说:“上帝会祝福你的。”
入本幸太露出笑容,回应:“上帝也会保佑你的。”
说罢,他看向林之言和贝拉,缓缓地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告别了入本幸太之后,七人队伍缩减为三人。
走在路上,林之言突然开口。
“其实我们很幸运了。”
贝拉抬头看了她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莎兰捂住额头,声音嘶哑。
“是的,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好歹,没有人死去。
三人都不清楚兰姆他们下山的情况,可她们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在登山之中,危险的可不只是登顶的过程,在登顶之后下山的过程,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走出洞穴之后,她们沉默地前进,依靠着这几周练就的默契来完成一切动作,只有偶尔,会冒着呕血的可能性嘶哑出声,聊几句话。
这之后的两天,都是如此。
她们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只有从海拔变化中取得一星半点的成就感。
进食的时候,因为摘下氧气面罩,很容易造成缺氧,在这种情况下吃东西,味如嚼蜡,只会觉得胃在不断地翻滚,想要呕吐。
交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大家的嗓子都被接连不断的咳嗽给折磨得不行了,说话都是沙哑的,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有颗石头在喉咙之间不断地四处撞动,说多两句话就会咳血。
有趣的事也是不存在的,在这样高的海拔,如此冰冷的环境,几乎没有生物存在。
无聊的时候,只能盯着天空,但又不能看太久,因为会流泪,看雪更不可能,林之言已经把印在食品袋上的文字读了上百遍,配料表都能倒背如流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遇见前人留下的绳索,还有转瞬即逝的美景。
每个人的情况都变得很糟糕,或者说,很恶劣。
风声淹没了笨重的喘息声,却无法掩盖越来越缓慢的前行速度。
除呼吸时发出的声音外,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离了□□,仿佛生命已不复存在。
无论是迷茫、绝望,还是幸福、满足,都没有再出现过,她们似乎成为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行为只遵循着登顶的指令。
没有失望,没有幸福,没有焦虑。
她们能感受到的,只有持续且愈来愈强烈的痛苦,所有人都陷入了痛苦之中,麻木地前进,她们似乎凭借着意志力前进,可是每挪动几米后,意志便在无止境的疲惫中消逝了。
但登顶对她们的吸引力是无穷无尽的。
尤其,这还是在攀登的最后阶段,她们已经忍受了几周的痛苦,已经习惯了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辛和危险,凭借着意志力咬牙走到了没有人抵达过的高海拔。
她们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抵达山顶,征服这座从未有人征服过的奥尔苏里山峰。
第二十天,距离山峰只剩下最后的两百八十米。
两百八十米,甚至不到一圈跑道的长度。
两百八十米,无论是攀岩还是冲浪,亦或是跑酷,对于林之言来说都是小case。
但这是最艰难的道路。
半夜,贝拉发起了高烧。
林之言和莎兰用尽了一切办法,熬了一整夜,终于把贝拉的烧退下来了,谢天谢地,当林之言发现贝拉的温度降下来的时候,那似乎消失不见的情感如同浪潮一般涌回来,她激动得差点想要跳起来大喊。
但现实是,她只能静静地趴下来,握住贝拉的手微笑着,为对方挺过高烧而开心。
但是高烧退下只是一个开始。
贝拉想要登顶,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再上前了,那场高烧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也将她的意志力抽取了出来,当她踏过雪层几米之后,她喘得很大声,连风声都已经无法掩盖了。
忽然,贝拉明白了入本幸太当时的笑容。
那是融合了不甘心、烦躁、绝望却又无可奈何的,无比平静的笑容。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无法登顶的事实。
当莎兰再一次询问她真的不上山吗,她只是扯出了一个笑容,说,我还有个女儿。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如果可以,她想要一直陪伴着自己女儿。
于是,林之言和莎兰都不再开口劝了。
第二十三天。
氧气瓶,只剩下一罐了。
距离山顶还有一百米。
她们被逼到了末路。
作者有话说:
好吧,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我很手下留情了都没有人死
? 87、87
87
林之言麻木地前行着。
莎兰隔着一层面罩咳嗽了好几声, 她感受到微妙地窒息,事实上,氧气罐里的气体是不同气体融合的, 因此跟我们平时在平原上呼吸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非要说的话,从氧气罐里吸氧有点类似于溺水之后被救到岸上, 鼻腔里似乎还残余着海水, 在不适中呼吸的感觉。
她头痛欲裂,忍住喉咙不断涌上来的疼痛, 开口说:“link你帮我看看, 我的输气管是不是被冻住了。”
林之言听到她的声音,停住脚步, 回去给莎兰检查了一下, 果然, 输气管被堵住了。
在用氧气罐的时候,她们不只是吸氧,还会不断呼气,而这其中会包含着水汽,所以输气管是被结了冰的水汽冻住了, 因此没办法输送气体,林之言用工具把冰块弄掉后, 莎兰就感觉好多了。
除却刚刚换上的氧气罐,她们现在的库存只有一瓶氧气罐了。
如果用掉最后一瓶, 就意味着她们要无氧攀登。
莎兰有些神志恍惚地蹲下来, 她已经手脚无力了, 林之言想要把她拉起来, 但是自己反倒被拉下去了。
两人一同狼狈地跌在雪层之中。
狂风呼啸而过, 莎兰看到薄云慢吞吞地游走,认出看似平静的水蒸云雾是凶猛的雷雨的前兆。
她和林之言说了这件事,两人面面相觑。
下面的卷积云自然和她们没关系,如果她们在海拔四千米一下,那这就事关重大了,但她们现在在七千米,最多就下雪。
但下雪也很烦。
莎兰艰难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抱怨出声。
“好烦。”
林之言认同地点点头,她揉了揉太阳穴,那里在一跳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突破出来。
走了好一会儿,她们更加狼狈不堪。
莎兰用尽全力想要翻过岩石,但无数次失败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林之言的思维一片空白,她突然开口。
“莎兰我托着你上去吧。”
声音嘶哑而干涩,全然没有音色原本的清澈透亮。
莎兰还没反应过来。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回了。
她们就像是被人类抛弃的、属于旧时代的机器人,每一个指令都需要很久时间才有反应。
莎兰转头,静静地看着林之言,点头。
最后,莎兰成功翻过石头,她趴在石头上面,在林之言上来的时候伸出手,林之言把手放上去,莎兰一用力,两人齐力都翻越上来了。
就这样,她们默默地走着。
二人结伴同行了五天,离开大本营的第二十三天,抵达了海拔七千四百米。
最后一百米。
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四十五度。
零下40度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属于最寒冷的气温。
在低于正常体温的环境中,零下40度猛烈的风可以迅速带走身体的热量。
要知道,冰箱冷冻室的温度也不到零下二十度,零下四十五度,就代表着人体的体温调节机制就可能遭受破坏。
她们在用自己的生命燃烧。
半夜无风,她们只能在崎岖不平的地表驻扎帐篷,低含量的氧气让她们不得不在睡梦中也要带着氧气面罩,但是为了节省氧气,又只能戴一会儿,摘下一会儿,像是一场折磨自己的游戏,而低温也让她们完全无法入睡,即使睡袋再温暖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翻来覆去,等钟表指向五点的时候自动坐起身来。
林之言捂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快要炸了。
缺氧已经让她有些头昏眼花了,明明胃里空荡荡一片,许久没有进食,但依旧涌上呕吐的欲望。
她捂住嘴巴,干呕了几声。
胸膛大幅度地欺负着,林之言紧紧地闭上眼睛,喉结滚动着,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疲惫麻木席卷全身,她捏了捏鼻子,沉沉地抿起嘴巴,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莎兰还没醒。
但莎兰一向起得比她早,林之言算是能睡下去,但莎兰却一直是半睡半醒,几乎没有睡着过,饱受失眠的痛苦。
林之言混混沌沌地看向一旁。
莎兰背对着她,身体蜷缩成一团,长发散落在毯子上,小幅度的起伏象征着生命体征。
林之言凑近她,张开口,因为嘶哑,连出声都非常困难,她艰难地吞了吞水,再从一旁地背包找出水,喝了好几口后才终于出声。
“莎兰。”
林之言低下头,看着莎兰,她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氧气罐还是好好的,但是看指标,已经消耗了一半,如果一直戴着氧气面罩的话,七个钟就消耗完毕了。
林之言检查了一遍,确认了莎兰没什么伤口,也没有缺氧的症状,这个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她轻轻地摇醒莎兰。
莎兰眼皮下的眼球转动了几圈,睫毛颤动着,最后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她没有动,睁开眼后便一直看着帐篷,似乎在发呆。
“莎兰,该出发了还是说,你想要继续休息?”
莎兰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很想动起来,可是太累了,似乎全身都散架了,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但过了好几秒,她又睁开了眼睛。
“link扶我起来。”
林之言伸出手,将她上半身扶起来后,对方的双手撑着帐篷底面,她抓着氧气面罩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终于起身了。
帐篷附着薄冰,随便一动,便落下层层雪花,昨天下雪了,刚拉开拉链,就听见外边传来雪层掉落的声音,林之言钻出来,发现帐篷几乎要被压垮了,但是帐篷骨架却很牢固地撑着,如果不是质量过硬,或许她们要在半夜被塌落而下的帐篷惊醒。
清晨五点半,就算胃已经发出了空空无也的信号,但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是不吃饭是真的不行,她们还是得融雪煮水,准备吃早餐。
因为海拔太高,泡食物的热水只有不到60度,高山食品即难熟又难吃,但为了保持体力,她们还是逼迫自己咽下去。
打开帽灯,走入黑暗的冰雪世界。
她们套上鞋与冰爪,所有保暖装备都上身,但零下四十五度非常冰冷,就算她们抱住自己,身体也在不断颤抖着。
好冷。
林之言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太阳,麻木地想:今天不是好天气吗?太阳那么大好晒,但是又好冷,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沿着路迹,头灯照到的范围就是整个世界,一步一步慢慢往前。
天光渐亮。
在45度的冰雪坡上,她们好不容易找到能稍微停下喘息的小平台。
莎兰坐在石头上,她抱住背包,忽然想拍日出,却连背包里的相机都不拿不出来,被冻僵地手连背包拉链都拉不起来,全身抖个不停,原本就冰冷的手指与脚趾一节一节的失去知觉。
即使太阳出来,还是暖不起来。
她们只是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前进,前面路有大小不一的冰河裂隙,越往上走裂隙越大,小的只要跨步就过,大的却像通往地心的无底深渊。
一个不留神,林之言猛地摔了下去。
莎兰一顿,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林之言,可往前一走,也步入了林之言地后尘,直接摔了下去。
这条路铺满大片松软碎石,而且是个斜坡,一踩下就直接往下滑落,两人狼狈地摔下去,被摔得七零八乱。
林之言捂着头往上看,发现这条斜坡差不多二十多米。
这就代表着昨天和今天的路都白走了。
她们还得重新找上去的路,这条路太斜了,根本上不去
太倒霉了。
林之言往后一躺,心很累。
过了好一会儿,她艰难地站起来,走到躺在地面上的莎兰旁边,把她拉起来。
两人认命地重新找路。
重装走高海拔,背包近10公斤,这比最开始地20公斤少了10公斤,但林之言宁愿是20公斤,那好歹代表着物资充足,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几乎是两手空空。
雪上毫无遮蔽物,太阳高高挂起,直直地落下来,热幅射不管到那个角落都无法躲避,炙热的高温烤得全身发烫,低温与日光的结合,叫人痛苦得很。
原本就稀薄的氧气,似乎也一起被烈日蒸发了,再用力呼吸也无法获得支持身体的动能。
当林之言找到了原先翻上去的巨石,她突然听见后边的声音。
莎兰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她捂住头,呻.吟不止。
她很绝望,看着无止尽的长长雪道,真的很让人绝望。
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想着再走十步就可以停下来喘一下,就这样,无限的循环。
林之言知道莎兰很累,但她们必须要翻上去。
她喘着气,想要再次扶起莎兰,对方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氧气罐。
那里,已经消耗了许多。
林之言吞了吞口水,说:“还有一瓶。”
莎兰摇摇头,说:“我们两个不够用。”
林之言看着她,说:“我可以,我可以无氧攀登。”
莎兰捂住脸摇摇头,细碎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
林之言呆在原地很久。
她听到莎兰小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只能一个人继续前进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之言蹲下来,抱住莎兰,说:“没事的,我可以上去的到时候,我一定要拍照片炫耀。”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得很,但在莎兰听来却犹如天籁之音。
泪水静静地从眼角流淌,莎兰紧紧抓住林之言,身体不断颤抖着,她有点后悔了,自己不应该让link自己一个人上去的,可是可是她真的能继续上去吗?
接连不断的疲惫已经将她打倒了。
最后,林之言还是把氧气罐留给莎兰,即使对方再三表示不要,她还是执意给了对方。
两人心知肚明无氧攀登对人体的伤害很大。
林之言没那么伟大,她不会把最后的救命稻草留给别人,但是她想要尝试无氧攀登况且,她还有系统,但对方没有。
她可以确保自己能够无氧攀登,可对方不行,莎兰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无氧攀登,如果她的氧气罐耗尽,她一定会死在这座山峰上。
莎兰呆呆地抱住氧气罐,看着林之言渐行渐远。
空气很好,透明而干净,即使人走上了高高的山头,还是清楚可见。
她们背道而行。
当莎兰再次往上看的时候,她看到在山脊上移动的林之言,好像蚂蚁一般,一点一滴缓慢而坚定的移动着,即使缓慢,却始终坚定地往顶峰前进。
看着看着,她忽然释然地露出了笑容,眼里含着泪水。
她无声地祝福对方,希望她能登上那座山峰
另一边。
距离林之言打电话保平安已经过去了接近三周的时间。
在国际社交平台上,一个用户搜索量激增。
兰姆和米娅都平安地回到了大本营,在直升机救援去到了奥尔苏里山峰附近的医院,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能跟外界沟通了。
作为重度网瘾患者,兰姆躺在病床上正在回看登山时的视频。
他有事没事的时候就会拍视频。
一边的护士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跟他嘱咐注意事件,兰姆很认真地听,等护士讲完,他走去另一个床位,那上边是米娅。
米娅没什么伤口,她最主要的问题是体力不支和缺氧造成的伤害。
在下山的时候,因为摔倒,他们的氧气罐发生了泄漏,因此不得不进行缺氧攀登,所幸,那已经到了海拔六千米以下。
“米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会头疼恶心吗?”
护士的声音温柔而真切,他温和地看着米娅。
这所医院长期接收了来自奥尔苏里山峰的登山者,说实话,他很开心能看到她们,因为这意味着她们没有死在山峰上,相比较受伤或是中途折返的登山者,死在登山路上的人更多。
60%的死亡率可不是说笑的。
那立在大本营一旁的牌匾,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而且那还是被知道的亡者,多的是悄无声息死亡却无人知晓的登山者。
米娅靠在枕头上,摇头,轻声细语地回:“没有了,感觉好很多了”
说罢,她深呼吸一口气。
医院的消毒水味掠过她的鼻尖,可她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十分开心。
这就是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
米娅回想起登山路上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等护士离开病房,米娅低头看手机,突然刷到了一个视频。
她点开来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抬头看向了兰姆,举起手机。
那上面播放的视频画面赫然是林之言的身影。
米娅抿起嘴巴,“你上传视频了?”
兰姆迷糊地啊了一声,看起来很疑惑。
他凑近手机看,愣住了。
随即,他鼓起脸颊,质问:“你怎么会有我拍的视频!?”
米娅有些无语。
“什么我有,明明就是你自己发的。”
说罢,她关掉视频,指尖点了点发布视频的头像,那是一只吐舌头的傻大哈金毛,是兰姆的头像。
兰姆瞬间瞪圆了眼睛,思维混乱了。
等等难道是fuck!
他立马敲了敲自己脑袋,有些懊恼,是自动上传!他忘记关掉这东西了!
算了算了,删掉就行了,反正自己账号的粉丝也不多,也就只有几千个而已。
面对米娅无语的眼神,兰姆赔笑,双手合十道歉:“是我是我,你心胸宽广不会介意我刚刚的失言吧?”
米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对方满头问号的时候,提醒:“你还是登上账号看看吧。”
在谜语人的提醒下,兰姆战战兢兢地点开了软件,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不好的评论,然而页面上显示的999+却让他傻眼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为什么才过了一夜就有那么多赞和评论!?
没道理啊,这又不是什么登顶视频前去挑战奥尔苏里山峰的人这么多,死亡率很高,但基数够大,也有不少人活着回来并发布视频,但这类攀登世界第一难度高峰的视频往往只有圈内人才会注意。
更何况,他粉丝很少,而且兰姆心知肚明,大多还是冲着他的脸才点的关注。
他舔了舔嘴巴,打开评论看,第一个评论就让他有些懵了。
这个方形字体有点熟悉好像是中文?
他看了看米娅,对方点头,显然是想到一块去了。
在七人团队里,林之言非常惹眼。
即使是不同人种不同国籍,但审美不会相差到哪里去,好看的就是好看的,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林之言这样顶着一头银发,长得很好看,体能强悍,动手能力强,性格外向好沟通反正种种优点都可以堆砌在她身上,可以说是最佳队友了。
更何况,她还帮了他们那么多事情。
她总是说自己在攀岩上很厉害,还拿过不少奖项,很多次,遇到高难度的岩壁时就会主动和人换,自己上前开线,然后把相对简单的路线扔给他们来开。
还没到那么高海拔,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要用氧气面罩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聊天。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周,但大家都知道队友的不少情况。
反正如果要兰姆选一位当自己的登山伙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林之言。
自然而然,他也知道林之言,link,来自于这个字体的国家。
所以这个评论是冲着link来的?
兰姆也不急着翻译,他想到link,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他在想自己和米娅下来之后,他们现在到了哪里?还会有人下来吗?会有人受伤或者是不不不,肯定不会永远倒在山峰上的!他们很理智,正是这份理智更能让他们及时判断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且抉择到底要不要上前。
兰姆很确信,如果有人感觉到自己无法再上前,即使距离登顶只有五十米,他们也会选择放弃。
一边想着,兰姆点开了视频。
刚一打开,一道熟悉声音穿出来。
那声音还未嘶哑,犹如晨曦一般清亮澄澈,十分悦耳。
“兰姆,快看!”
在视频中,画面摇摇晃晃,还有些模糊,不断地传来风声。
兰姆记得这段视频是在一周前拍的。
也就是在大本营出发的第二天,那时候他们还精力充沛着,对登顶充满无限希望。
画面中显现出异常美丽的一幕,那是在冰川之上,她们站在巨石一旁俯瞰图里卡山峰上的河流,蜿蜒曲折,如同游蛇一般盘转在山峰之上,天刚刚亮,日光从云层中间隙散落而出,落在河流上波光粼粼。
兰姆瞬间呆住了。
其实越往上走,越是能看到这样,或是更美丽的景象。
可仔细一回想在身体与精神都备受折磨的情况下,除了在见到美景瞬间的惊艳,他们似乎再也不会产生像这样的感慨情绪了。
尤其是最后那两天,兰姆还记得自己每走一步,就要如同一只被奴役已久的老牛喘息,如同抽风机一般,如果他那时候看到了河流会想什么?
半晌,他捂住额头笑了一下。
大概不会想这河流真漂亮,只会想跳下去,好好清醒一下,缓解一下痛苦吧。
这时候,镜头突然一转。
一只手遮住了镜头,调笑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
“猜猜我是谁~”
兰姆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无奈。
“你是让我亲爱的粉丝猜你是谁吗?”
对方哼了一声。
“嗯哼,当然啦,毕竟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又不需要猜。”
“这样啊,那希望我的粉丝们能看到这里哦,毕竟开头没有出现我的帅脸,估计没什么人看到这里。”
“啊——真可怜,行吧,那我直接揭晓答案,免得你尴尬。”
镜头后,有人嘟囔地说:“喂喂,不要露出你好惨的”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本来霸占镜头的手缓缓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睫毛纤长,当她眨眼睛时,眼睫扫过了镜头,让人觉得有羽毛轻微地扫过自己的心尖,引起一阵酥麻。
“你怎么把护目镜摘下来了?”
听到这句话,眼睛主人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就像是月牙一样。
“当然是为了展示我这双漂亮的眼睛啊!”
说罢,她直起身子,朝着镜头招手。
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hello!猜对了吗?我是link~现在我们在海拔5700米处左右,到了这个高度,就必须要戴好护目镜哦,氧气罐也是必须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无氧攀登!”
镜头后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兰姆记得那是贝拉的声音。
“无氧攀登很伤身体的,最好不要,尤其是在海拔六千米往上,缺氧会造成很大的心管损伤,link只是开玩笑而已,大家不要模仿。”
女孩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嗯嗯,是呢,我只是开玩笑啦。”
另一道声音插入,米娅走过来,问:“link你要尝试无氧攀登吗?”
link笑着说:“无氧攀登吗?嗯或许吧。”
贝拉看了她一眼,说:“最好不要。”
米娅点头,“嗯,最好不要尝试。”
入本幸太温和地说:“我们已经快到六千米了,还是不要尝试无氧攀登比较好。”
这时,一张苍白的脸在镜头前出现,那是莎兰,她看到兰姆在拍摄后赶紧跳出镜头范围,吐槽:“你怎么又在拍视频?”
link捂嘴偷笑,趁机开溜。
画面一黑,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是白天了。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画面亮起前先传出来。
“这个冰壁大概三十米高,我来开线吧。”
兰姆怔怔地看着视频,想起这是在大本营出发后的第五天,他们遇到了一面极为陡峭的冰壁,本应该负责开线的入本幸太和莎兰都束手无策,两人都尝试了一番,但是往上攀爬不到十米就宣告失败了。
林之言就是在大家焦虑的时候出声的。
她昨天已经开线过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两次之后才轮到她。
风哗啦啦作响,几乎要掩盖所有人的声音,可镜头却对准了在冰壁上开线的身影,坚定不移。
这之后,几个片段再次闪过。
有一起聊天的,看风景的,有艰难地在雪层中行走的,还有
在巴伦留在大本营之后,七人变六人,自然而然,晚上的帐篷分配也变成了同性直接住在一起就行了,于是入本幸太和兰姆睡在同一顶帐篷,林之言、贝拉、莎兰和米娅,则看她们自己。
小亮灯在帐篷内散发出幽幽荧光,照亮了这窄小的帐篷。
入本幸太困顿地抬起眼,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怎么了?”
“没事。”
兰姆走出帐篷,镜头也对准了外边,夜晚已然降临,头顶星光,脚踩山峰,让人升起万丈豪情。
在帐篷旁边,有一道身影,从背影能辨认出那是link。
“link,你还没有睡?”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看向镜头。
“嗯,睡不着。”
“这么冷,为什么不去帐篷?”
“透透气而已,那你呢?”
“嗯只是突发奇想,想要记录一下而已我总感觉自己登不上顶峰。”
对方没想到兰姆会这么想,她微微一愣,随即,勾起了嘴角。
眉眼的疲惫无法驱散她眼里的亮光,她慢悠悠地说:“行吧,毕竟命比较重要,你可以下一次再来挑战登顶。”
“喂喂,这时候不应该说你一定会登顶的吗?”
话音刚落,镜头后低声咳嗽了几声,对方伸出手,接过摄像头,说:“你还是回去吧,我帮你拍一下。”
兰姆还记得自己当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喉咙传来的疼痛压倒了一切,同意了对方的提议,最终回到了帐篷。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林之言拿走摄像头后拍了什么。
林之言缓缓地走动,她将镜头对准了山峰顶部,笑着说:“看到了吗?那就是奥尔苏里山峰的顶峰,我一定会上去的一定会的。”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沉默了一会儿,镜头随着她的走动而不断地摇晃着,她没有做什么,只是将周围的一切都收纳在镜头里。
一眼望去,都是雪茫茫的。
寂静的夜,只有山峰间的风在昭显着自己的存在,无论是谁,看到这里都会感觉突如其来的孤寂感袭来,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镜头久久没动,在兰姆以为镜头要变黑之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如果你真的登不上顶峰,那我会带着你的份上去的。”
米娅打了个哈欠,突然,她听到旁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有点傻眼地往旁边看去,错愕地发现兰姆居然倒在了地上。
米娅:!??
发生了什么事!?兰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癫了!??
兰姆捂住脸,手里却紧紧攥住手机,只觉得脸热得可怕,像是发高烧一样。
他狼狈地爬上床,一抬头就看到米娅看傻缺的神情,脸更红了。
“你、你听到了吗?”
“什么?”
兰姆吞了吞口水,扭扭捏捏地说:“就是那个,说我上不去的话会带着我的份上去的”
米娅哦了一声,有点不明白兰姆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毕竟是一个团队啊,队友因为伤痛而放弃登顶的时候,带着队友的份登顶不是很正常吗?
她拿起旁边的水,一边喝一边说:“怎么了嘛?贝拉不也这么说过,我俩说要下去的时候,她也说一定会带着我们的份登顶的。”
兰姆在内心反驳,这不一样!
“这哪里不一样了!”
听到米娅的问话,兰姆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白痴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真是没救了!
他跟赶来的护士解释刚刚只是意外后,也不和米娅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只是低着头捣鼓手机。
通过软件自带的翻译,兰姆终于看懂了那些字。
【靠靠靠靠靠,不敢置信,居然是真的!!!】
【消失了快一个月,居然在这里发现了林神的身影呜呜呜呜】
【林林居然是真的去爬奥尔苏里山峰了我艹看这个视频,居然已经到了海拔六千米了】
【看时间,视频已经是一周前的了,有人知道林神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很奇妙。
在林之言宣布退出的时候,网友们十分愤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林之言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叫嚣着林之言对不起他们的网友们早已转移了对象,朝其他事情开炮,而留下来的,只有一直关注着林之言的,担心她情况的人们。
而翻到兰姆这个视频,发现林之言身影的也是国内攀岩圈的粉丝。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兰姆的队友居然是林之言!而且还能在他的视频看到了林之言!
确认了那张面孔的确是林之言之后,她火速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国内的粉丝站。
一夜之间,数万人涌入兰姆的账号,点开了他的视频,在上面发现林之言的身影后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巴尖叫。
那个失踪了快一个月的林之言终于出现了!
而且她真的在挑战奥尔苏里山峰。
在他们网上骂战的时候,人家根本就不在乎,直接去登山了。
看完了评论,兰姆长长地呼了口气。
林link嗯,果然是link。
网瘾少年顺着蛛丝马迹摸到了国内的林之言粉丝站,震惊地发现原来自己的好队友不只是在攀岩上很厉害,跑酷、冲浪也特别强,难怪她能跳过这么远的距离!这是因为link本身就很强!她所说的极限运动员完全是大神级别了!
山丘上,除了微微的风声和冰河流动的声音,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独自攀登比想象中的更困难,更安静,更让人疯狂。
当林之言沿峰脊的刃部攀登时,她大口大口地向疲惫不堪的肺吸入氧气时,感受到了一种奇妙而不合情理的平静。
面罩外的世界虽历历在目,但并不真实,仿佛一部慢镜头的电影在护目镜前闪动。
奇怪,她感到一种被麻醉和无拘无束的感觉,似乎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过了两天两夜。
无氧攀登让林之言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步履蹒跚。
当她缓步登上通往山顶的最后几级台阶时,忽然有一种沉于水下的感觉。
她的生命以缓慢的速度前进。
带着空空的氧气瓶和一根残损的铝制勘察杆,她站在了一层薄薄的呈楔面状的积雪上。
这里是最高的地方了。
这里是山峰了。
没有更高的去处了。
耳边只有风声,她低下头,看到了山的另一侧,
……
她有点顿顿地想,好神奇啊。
那是从未见到的景观,干燥的高原如一片无垠的暗褐色泥土向地平线铺展开去。
当黎明破晓时,亮光瞬间照入林之言眼中,让她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水。
此时此刻,她才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真的登上了奥尔苏里山峰。
耳边,一道陌生的,许久未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任务:成为征服奥尔苏里山峰第一人已完成。】
她轻笑了一声,轻轻说。
“系统,好久不见。”
那声音沉寂了很久,尔后,缓缓响起。
【好久不见,宿主。】
作者有话说:
芜湖!不是完结!是登顶!昨天说错了!
? 88、88
88
林之言静静地坐下来, 在七千五百米的海拔,氧气含量已经很少了,她忍受着接近缺氧的感觉, 却不想要那么快下来。
冻僵的手指连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休息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将自己的背包拿下来。
在莎兰离开前, 她把摄像机给了林之言。
林之言在背包里笨拙地摸了摸, 背包里没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些急救物品、烧水的东西和几包餐食, 她很快就碰到了硬物, 在背包里,那寒冷与风都被挡住了, 林之言有些留恋地, 没有抽出手, 她弯下腰,将脸贴在背包上,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胸膛细微的起伏,一眼望过去,几乎以为她被风雪冻结, 化作了一座冰雕。
发丝从帽檐露出来,原本银白色的颜色褪去了许多, 变成了灰色,上半部分是黑色, 下半部分是灰色, 让林之言看起来更加梦幻, 像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
系统忽然出声。
【宿主是否选择使用深度修复卡?】
它刚刚扫描了一下林之言的身体状态, 全部都被标红了, 虽然人体不像是机器人那样处处可以用指标来衡量,但林之言这样
系统无声地列出了林之言的状态。
【手指冻伤、体温低、营养不良】
她早已经超负荷倍数了,说实话,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在半路倒下,最后悄无声息地被大雪掩埋。
但是林之言却登上了巅峰,无氧攀登,成功爬过最后一段300米的路,最终抵达了顶峰。
一声沙哑的笑声闷闷响起。
林之言摇了摇头后,把摄像机拿出来,按开机键,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温度太低了。
林之言把相机揣进怀里,试图用体温暖和一下它,在最高处,一点遮掩物都没有,这就意味着无论是风还是阳光,都会径直超她袭来,她缩起腿,把自己团成一个圆,把背包挡在自己面前,在内心倒数一分钟。
60、59、583、2、1。
她小心翼翼地把相机拿出来,摁开关键,这一回,它有反应了。
看到相机亮起屏幕,林之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怕背包被大风吹走,她背起背包,迎着阳光,用相机记录了此刻
消失的一个月之后。
林之言突然出现了。
准确来说,她突然更新了自己所有的社交账号,包括遗忘很久的直播账号。
当祝央听到“叮咚”的提醒声,原本昏昏欲睡的她立刻睁开眼睛,唰地一下把手机翻出来打开屏幕,被她设置为提醒声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一打开手机,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你关注的用户 link 更新了一条动态。】
等等,是那个link吗!是林之言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祝央火速点开来看,视频弹出来。
刚打开视频,强烈的光照占满整个屏幕,肉眼无法接收如此强烈的光照,这促使祝央下意识地往后仰,眯起眼睛把手机拿开来。
仔细倾听,视频中一直充斥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很大,哗啦哗啦作响,像是台风。
紧接着,画面往下挪,从太阳变成了蓝天,万里无云。
这是哪?
祝央再次把手机拿回来,睁大眼睛,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画面继续往下移她看到了云层,稀薄的云雾缭绕在山峰周围。
她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峰丘陵,看到了雪山,看到了一片黄土,看到了蜿蜒而过的长河。
那些太过遥远,让人恍惚以为自己身处天国,在云层之上俯瞰于世间,将一切都收纳于眼里。
简直是神明。
隐隐约约,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心腔壁。
祝央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最后,画面停了下来。
画面中,出现了一根残损的铝制勘察杆,一双灰色的雪地靴,脚下是一层薄薄的雪,两边都是斜坡。
透过这个场景,所有人都知道摄视频的人正站在了一层薄薄的呈楔面状的积雪上。
静默了几秒后,画面又开始移动了,但与刚刚自上往下不一样,这一回她选择环顾四周。
但是,画面里却什么都有。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是那些山峰,都太低了,都太远了。
拍摄者的四周空无一物,她站在顶峰,没有什么比那里更高。
她一人站立在顶峰。
此时此刻,万千网友正在观看这个新发布的视频。
他们不约而同地捏紧了手,开始感到头晕目眩。
——是真的吗?
林之言真的真的登上了那座从未有人挑战过的雪山!?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口干舌燥的同时,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身体微微颤抖,他们不敢眨眼,就连挪动进度条的打算都没有,宁愿眼睛干涩也不愿意错过视频的一点一滴。
等环顾完四周,拍摄者终于将镜头对准了自己。
当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出现,祝央凝视着屏幕,有些恍惚。
任谁都能看出对方很疲惫,睫毛微微下垂,即便嘴角勾起了笑意,但眉眼间的累倦却揪起了所有人的心。
可她的眼睛太明亮了,比最开始的日光还要热烈,几乎要灼烧注视者的视网膜。
明明才一个月没看到林之言而且在她没出现的时候,也会去刷她之前的视频但是
沙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语速很慢,却带着点笑意。
“啊好久不见,大家。”
听到这句话,所有观看的网友都内心一跳,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似乎因为阳光过于刺眼,林之言微微眯起眼睛。
“你们一定猜不到我现在在哪里~我在海拔七千五百米处,登上了奥尔苏里山峰的顶峰哦。”
“我,征服了这座山峰。”
先前疲惫的模样是网友们不熟悉的,可此时此刻,当所有人看见林之言微微扬起头,嘴角漏出有些张扬的笑意时,那熟悉的模样又回来了。
她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遇到困难从不退缩,勇于尝试不可能的天才。
在这个瞬间,呼吸似乎被她截取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林之言一人,看着她把镜头拉开,她微微转动身体,将自己和身后的天空一同录了下来。
没有什么存在比她更耀眼了。
“我成功了。”
话音落下时,弹幕铺天盖地,直接将整个屏幕占满了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
当某个工作室为自己买下了前三的热搜而洋洋得意的时候,有人突然抓着头发尖叫。
“啊!!!我们的热搜被抢了!!!”
“什、什么?”
另一个人拿出手机,当他看到热搜榜时,瞬间头晕眼花了。
“是、是真的而且”他拉着一张苦瓜脸,有些绝望地看向负责人,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地说:“而且我们买下的前三都被抢了”
这样说着,他在内心默默补充,不只是前三,前十都是同一个人。
这就离谱了,真是活得久就什么都能见到。
工作室里所有人身体一震,如狼似虎地扑到电脑前面,负责人内心蹿出旺盛的火,她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问:“是哪个艺人工作室抢的热搜!”
她有些气急败坏,明明之前都打点好,跟微博也讲好了位置,这钱都砸下去那么多了,结果都打水漂了!?
她火速打开手机,然后傻眼了。
爆、爆、爆火、火、火
前三的阅读量都超亿了,而剩下的七条热搜,最低也有几百万的阅读量。
这是工作日对吧?而且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对吧?
第一条热搜,林之言,征服奥尔苏里山峰第一人
第二条热搜,林之言无氧攀登攀登7500米雪山
第三条热搜,link 国际攀岩世界杯联赛
第四条热搜,林之言 吉尼斯记录
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是唯一一条不是关于林之言的,但定睛一看,居然是科普奥尔苏里山峰的,最终还是绕不开林之言。
她捂住脑袋,林之言?link?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想了很久,她终于从旮旯角落扒拉出来关于林之言的信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对方宣布退出攀岩世界杯那天热搜第一名也是她们工作室负责的,难怪觉得熟悉!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离谱!怎么又撞到了!
看这盛景,所有人都知道挽救不了了,看来热搜只能等良辰吉日再说了。
负责人一边暗恨林之言,一边点开第一名热搜。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条官方新闻。
【11月8日上午6点32分,林之言以无氧攀成功登顶世界最难高峰奥尔苏里山峰的全球第一人。】
这类新闻,一向是越短越厉害。
简短的几十字,却轰动了全国。
有人不明白攀登奥尔苏里山峰到底有什么好轰动的,立马有热心人士跟对方科普。
奥尔苏里山峰是什么?那可是7500米的山峰,至今无人成功登顶过,60%的死亡率足以劝退大多数人。
这座山峰是致命的证明,暴风雪崩的威胁始终笼罩这座冰川,攀登的技术难度极高,仅在5500米设立了大本营,而攀登者必须在4500米海拔开始攀登,她们需要穿越层层叠叠的裂缝和高耸的悬垂着不稳定的大块冰川。
至今为止,最高纪录是攀爬到奥尔苏里山峰的6000米,那是在登山圈中大名鼎鼎的海利所创造的,她已经完成了“14+7+2”。
所谓的“14+7+2”,是指登顶全世界所有14座8千米以上的山峰,7大洲最高峰,和以探险方式徒步滑雪抵达南北极点。这是登山探险界至高无上的荣耀,全球仅有六人完成。
但就算是这样厉害的登山者,也没有完成登顶。
这可是世界第一难攀登的高峰诶!
人类自始自终都想要超越自我,这就是为什么想要登上月球,走出宇宙的原因。
而登山,更是人类萦绕不忘的美梦。
站在世界最巅峰,这难道不让人激动吗?
地球表面的最高处,俯瞰世界,犹如置身于天堂之上。
第一人第一人啊,这可是,全球第一人啊。
在这个热搜的第二条直接贴上了林之言的视频。
什么世界杯?不好意思,忘了。
林之言登顶这个事,就像是一击重锤,哐啷一下把所有人都砸懵了,不知今夕是何年。
大家都选择性地遗忘了世界杯,可是翻开世界杯积分一看,林之言居然还在第一名,于是大家更震惊了。
在林之言发布视频的一个钟内,她直接霸占了国内热搜前十,在国际论坛上也不逞多让,直接窜上了第一名,只是名字变成了link。
工作室负责人目瞪口呆,胆颤心惊,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林之言每次上热搜,就不免有人翻出她之前的丰功伟绩,这次也不例外,于是负责人点开了有人整理出的战绩,眼花缭乱了。
跑酷,最佳选手,最佳动作,最远距离长距离跳,双料冠军
攀登,户外比赛冠军,竞技比赛冠军,无保护攀岩,完攀寂静第一人
冲浪,20米巨浪
登山,王炸,奥尔苏里山峰第一人。
这谁看了不晕啊?
不了解林之言的,点开看这个履历都瞬间被闪瞎了眼睛,了解林之言的,又惊觉这个履历表更闪了。
换做是别人,在一个领域里想要取得这样的成绩都很困难,可林之言蹦跶这又蹦跶那,狂揽奖项记录。
最令人害怕的是,别人可能要花费上十年才拿到这样的成绩,而她在短短几个月就办到了。
有人把林之言退圈后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眼前到至今做的事拉出一个时间表。
从七月末到十一月初,短短三个月时间,时间表密密麻麻,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
妈呀,如此神仙人物热搜被抢得不冤!
这一刻,她将工作都抛到了脑后,忘我地浏览着热搜。
她点开了视频,当手机里传出我成功了这四个字的时候,她久久没有动静。
一种奇异的、无法形容的震撼萦绕在心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言说了,她看着视频里林之言的笑容,又是震撼,又是感动,又是她揉了揉太阳穴,暗叹自己可能是工作多了累傻了,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穿进视频里拥抱对方的冲动?
这条热搜下,网友们都晕乎乎了,各个语无伦次,连字都打错了。
【???????】
【卧槽卧槽,世界第一人!!!林之言nb——!!!】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草,看了这个新闻居然感动到落泪了】
【奥尔苏里山峰昨天教练还说了五年内不会有人成功登顶结果卧槽,卧槽】
【是奥尔苏里山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爬过!!!爬到大本营就不行了,被救援队送去医院我靠我靠,想给林神跪下】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看到这个新闻,有些感叹】
【无氧攀登好厉害】
在国际论坛上,“link”的词条以火箭的速度窜升,最终稳稳地霸占第一名。
一夜之间,全世界都认识到了林之言。
现在问题来了。
——她在哪?是还在奥尔苏里山峰?还是已经回来了?
林之言捂住嘴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和众人想象中的不一样,林之言没有回家,也没有停留在奥尔苏里山峰,她下山之后,报平安,发布视频,然后直接前往附近的城镇,睡了一天一夜。
睡前,她很善待自己地用了深度修复卡,在山上的一个月里就没睡过好觉,好不容易接触到柔软的床,一夜香甜。
她只把回国的消息透露给了自己好友们。
下了飞机,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好朋友。
柏小谷和温语深在见到她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上前想要抱住了她,却差点撞上了,两人面面相觑,柏小谷率先抱住了林之言,等松开后,温语深也温柔地抱了抱林之言。
她们都为自己好友安全回归而感到庆幸。
紧接着,她们默契地把林之言直接拎去了医院检查一遍,无论林之言说了多少次自己身体没问题,她们都不相信。
但是系统的深度修复卡可不是盖的。
医生看着体检报告,又抬头看了看林之言,嘴巴长大。
一旁的柏小谷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始回想查过的那些资料,无氧攀登会造成什么后果来着?一个个病例在脑海里闪过。
温语深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好,她抿起嘴巴。
下一秒,她们都愣住了。
“你就是那个登上那个山峰的林之言?”
看着医生睁大的眼睛,林之言也有些意外,她刮了刮鼻子,然后点头。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医生更震惊了。
“你的身体指标都挺正常的,就是有点营养不良,血糖有点低,大概是因为你掉体重太快了,回去后吃好点就行。”
她看了看林之言,又看了看体检报告,有些感慨。
林之言立马洋洋得意地看向好友,眼里闪烁着几个字:你们看!我都说了!!
谢过医生之后,在她们要走时,对方突然叫住了林之言。
林之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对方。
对方深呼吸一口气后,很真诚地看着林之言说:“恭喜你成功登顶你不知道,看到你登顶的消息的时候,我们整个科室都轰动了,我几十个群里都在转发这个消息,连朋友圈都被刷屏了你真的很了不起。”
林之言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谢谢!”
看着林之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医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心跳如雷。
她发觉自己有点矛盾。
既希望林之言能一直勇往直前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虽然知道了林之言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柏小谷和温语深还是让林之言在家里休息,回国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的度过。
第二天,林之言去找了好友推荐的经纪人,看着合同没有问题就签约了,所以那些采访什么的全都丢给了经纪人处理。
在全国或者说,全球人民的翘首以待,林之言终于出现了。
她接受了官媒的采访。
林之言出发前,看着自己因为半灰半黑的头发,过了一个月,它已经到了锁骨处,于是扎起了小辫子。
她不知道,演播室里的人在知道这期采访是采访林之言之后都在暗戳戳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距离林之言到演播室的前十分钟,演播室还一阵混乱。
“你帮我看看!我这个发型可以吗!?”
被叫住的女生匆匆忙忙地瞥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对方居然烫发了,明明昨晚下班的时候还是柔顺的直发!
她内心瞬间一阵扼腕。
我擦,这也太心计了吧!
她昧著良心说:“丑,赶快搞回原来的发型。”
另一个路过的男生插嘴道:“放弃吧,你再怎么倒腾自己,林神也不会看上你的。”
男孩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黑,嘴硬:“我那是崇拜!你们懂不懂啊?自己心里龌蹉就不要觉得别人也是这样!”
说罢,他突然皱起眉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瞳孔震动。
“等等你们明明比我倒腾得更厉害吧!”
女孩放下睫毛膏,才不管他,在镜子里欣赏完自己收拾干净的脸,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路过的那名男生整理了一下自己从衣柜底部翻出来的衬衫,看着镜子的自己,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黑眼圈有点重,在内心暗骂了几声让他加班的上司之后,干咳了一声,向女生借了个遮瑕膏,对方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借给了他。
用遮瑕膏把自己的黑眼圈遮住后,男生微笑着把东西还给了对方,视线一扫,看到了同事还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昨天收到这次演播室嘉宾是林之言的时候,大家明明表现得很冷漠!
搞得他以为只有他一个粉丝,可以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今天一上班,推开门就被闪瞎眼,全都打扮得特别好看,一眼望过去,果然三分靠脸七分靠打扮,都是俊男靓女。
“你们你们”
对方露齿一笑,“崇拜嘛,都想要在偶像面前有个好形象,不是吗?”
才不是!!
就在这时,负责人急急忙忙进来,拍手问:“都准备好了吗?林之言快要到了!”
话音刚落,全员都收起了笑容,个个回应。
“灯光ok。”
“收音ok。”
听到都准备好了的回复,负责人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今天大家的效率都挺高的嘛,就是有点奇怪,怎么一个个突然打扮起来了?
难道今天又是什么节日?情人节?
想了想,都想不出原因的负责人放弃追究原因,转身问负责采访的主持人,“小梧,你呢?准备好了吗?”
对方坐在演播室的沙发上,正拿着采访稿看。
听到负责人的问话,她面露微笑,字正腔圆地回:“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门外。
两个负责迎接林之言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对方应该不会迟到吧?
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工作人员一顿,直觉告诉他,下来的会是林之言。
车门被打开,有人从车内出来,阳光静静地洒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对方的脸庞上。
一照面,两人都恍惚了。
啊这就是从奥尔苏里山峰下来的人
女孩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扎起来,翘起来的小辫子增添了几分俏皮,小麦色的肌肤与半灰半黑的头发相得益彰,仿佛是从另一个次元走出来的角色。
十一月份,天气已经转凉了,对方穿着卫衣和短裤,袜子的颜色卫衣的颜色一样,都是姜黄色,脚上踩着白色运动鞋。
她的身上充斥着青春洋溢的气息,就像是刚从大学的体育场下来一样。
女孩见到他们,弯起了眼睛微笑,主动举起手打招呼:“你们好啊!是来接我的对吧?”
跟想象中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那足以称作光辉的履历和登上巅峰的视频,无一不在表明对方的优秀,他们都以为,林之言会比看起来的更傲然。
可又莫名觉得,这样才是她。
看着仿佛从视频里走出来的身影,两人都莫名紧张了,喉咙滚动了一下,一人主动上前。
“嗯对你、你好。”
糟糕,开始语无伦次了。
一边心里哀嚎着,工作人员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跟对方介绍了自己。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眼里是笑意,却让他浑身紧绷了起来,心跳不已。
他立马转身开始带路,差点顺拐了,天啊。
等走到演播室后,他立马松了口气,推开门后,刚踏进去,身子瞬间僵住了。
听到开门声,演播室里的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有几人眼尖地看到后边跟着的林之言,眼神更加炽热了。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侧过身,让林之言进来。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顺从地踏进演播室,面对投向自己的无数视线,十分地淡定。
开玩笑,再多十倍一百倍的目光又不是没感受过,面前就几十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大大方方地露出笑容,向他们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今天的嘉宾林之言。”
靠。
此时此刻,很多人都在内心低骂了一句。
要不是顾及在对方面前,怕是有不少人要捂住脸开始尖叫。
是林之言!活的林之言!!
哇,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这可是国内第一个完攀寂静的人诶!世界第一个登上世界最难高峰的人诶!!奖项还拿到手软的人诶!!!
可以说,这比奥运冠军更厉害,完全是世界传奇级别的人物了。
在林之言成功登顶的消息传出后,不只是采访请求疯狂涌入林之言的邮箱里,还有很多出版社、电影团队、纪录片团队都找上了门,强烈希望林之言可以写下自传,写下关于登山的经历,可以出演如果不出演也行!授权登山经历就可以了!
这多适合出书,拍成电影和纪录片啊!
可是林之言站在这里,却让人感觉不到她是这样的传奇人物。
这并不是说她看起来平平无奇,相反,她非常得现眼,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见到她。
但是
靠果然,好不真实。
不少人忍不住捂住胸膛,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有些头晕目眩了。
演播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之言,竟然没人反应过来。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有些纳闷了。
这时,轻柔而澄澈的女声悄然响起。
“你好,我是负责采访的主持人,尹柏。”
一个短发女子走到她面前,眼神宁静而温柔。
两人握手。
在她们寒暄的时候,网络上已然是热火朝天。
这可是林之言登山后接受的第一个采访!还是直播!!
上万网友已经迫不及待地涌进直播间,摩拳擦掌地等待采访开始了。
直播间里虽然还是黑暗一片,没有开播,但网友们已经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了。
【我都等成望妻石了,终于等到我林神出现了呜呜呜】
【我的妈,你们看到攀岩世界杯的积分表没?有人分析说林神有60%的可能性会得冠!】
【有点悬,毕竟和书雯的积分只差了几分。】
【啊啊啊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世界第一人!!!非林之言莫属!!】
【蹲蹲】
【从林神跳楼救人的时候就粉上了,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我林已经厉害上天了】
这时候,直播开始了。
所有网友瞬间停止聊天,弹幕被清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坐正身子。
直播间最开始是先播放一段短片。
视频最开始出现了一座雪山。
那是奥尔苏里山峰。
它如同一座锯齿形状的金字塔被覆盖了白雪,这让它的四周都变成了峭壁,垂直3000多米的高崖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云霄,雄伟壮阔,显得不容侵犯,无论是谁,凝望着这座高耸的山峰都会产生出一种朝圣般的心情,然而那垂直的峭壁以及绵延不断的冰川又是那么的令人战战兢兢,似乎在无声地警告世人。
旁白响起。
“对于登山者而言,有一座山峰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圣地,即使死亡率高达60%,依旧有不少登山者前赴后继,那就是奥尔苏里山峰,它是个充满无尽诱惑的朝圣地,更是一座让人直面极限的终极巅峰。”
“在登山界里,有一个流传已久、墨守成规的潜规则——如果有谁成功登上了奥尔苏里山峰,那ta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声音徐徐道来,却充满了庄严与凝重,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认真地倾听。
“所有人都在想,在五年不,在十年内,都不会有人成功登顶,但事实证明,世界永远不缺少勇敢者。”
“原先的七人团队中在艰苦的攀登中逐渐减少,最后300米,她将唯一一瓶氧气罐让给了队友,毅然踏上独自无氧攀登的道路。”
当旁白念到这时,弹幕如喷泉一般爆发。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但听到这还是忍不住激动流泪qw□□□□】
【独自登顶是多么孤独啊队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是我的话一定熬不过最后300米】
【呜呜呜是垂直距离三百米!!往上走的话起码是4、500的距离!!!而且还是无氧攀登,七千米往上接近窒息的感觉了!】
“11月8日上午6点32分,她以无氧攀成为登顶世界最难高峰奥尔苏里山峰的全球第一人。”
旁白落下,视频画面也从无数登山片段中逐渐凝聚为一个身影。
那是林之言将相机放在一旁的巨石前,将自己站在山峰拍下的照片。
女孩一人站立在巅峰之上,她穿着厚厚的登山服,能看得出风很大,衣摆和帽檐都被吹到一旁,她笑眯眯地双手背在身后,护目镜挂在脖子上,笑得格外灿烂。
林之言没有把这张照片放在自己的账号上。
其实她拍了不少照片,开玩笑,她要死要活得登上了顶峰,就算累得像条狗,感觉自己快要挂了!她也要拍照炫耀!
所以她发给自己好友的照片还都不一样,比如给柏小谷的就是坐在雪地上比心的照片,给温语深的就是傻乎乎比耶的照片,而这张照片当然是选了一张看起来最人模人样、看起来最自在的照片。
在演播室里的林之言看到这张照片,深深地感叹为自己的眼光真不错!
尹柏的声音适时插入。
“让我们欢迎——林之言!”
网友们还沉浸在刚刚的短片,就看见画面一变,瞬间到了演播厅里,而她们心心念念的林之言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们定睛一看,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看视频中还不觉得,一看直播,就发现林之言瘦了好多。
祝央注意到这点,内心瞬间抽痛,涩意瞬间涌了上来。
而一旁的祝文,他愣愣地看着林之言,眼里只剩下她一人,内心五味杂陈,敬佩、心疼感慨万千。
不是有一句话吗?
只有两人的差距不大的时候才会出现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但是当你和对方的差距过大的时候,内心只剩下感慨。
不知不觉中,本以为会并肩前进的对方却早已远远地甩开了自己。
不只是祝文有这种感觉,许多与林之言相识的人也有,他们颓然地发现自己和林之言原来不是同一个世界,在他们原地踏步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看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并且义无反顾地去尝试,即便背负骂名,独自攀登,眼里始终只有顶峰。
柏小谷眼里的情绪微微波动,她凝视着视频里的林之言,眉眼逐渐缓和。
这场采访持续了很久时间,一个又一个问题连续抛出,林之言也都很配合得回答了,大家也听得入神。
尹柏温柔得看着林之言,问:“我很好奇,在登山过程中你有想过放弃吗?”
所有网友都理所当然得认为没有。
如果是其他登山者,他们肯定觉得有,毕竟人又不是钢铁,这么累这么痛苦必定会有放弃的念头,但这可是林之言诶!
她可是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的、从不回头的——
“当然有啊。”
尹柏愣住了,网友们也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 89、89
89
演播厅被白灯照亮, 灯光静静地洒落坐在沙发的两人,在幕后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之言。
林之言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轻松自在, 此刻, 她有些懒散地往后一靠,还把一旁的抱枕拿过来, 双手圈住, 看起来格外乖巧。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看着林之言这样的动作, 观看着直播的网友纷纷在内心感慨, 为什么在赛场上那么飒的林神一下场就那么乖啊,真就两幅面孔了。
林之言不知道观众在想什么, 她只是扬起了嘴角, 笑着说:“我是有过放弃的念头哦。”
尹柏只是愣了那一瞬, 很快就回过了神,她很有职业素养地继续询问:“我很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那样的念头,毕竟在很多看来,你无论遇到什么都会选择往上攀登, 就像是你在攀爬寂静一样更何况,你还面临过在20米巨浪的追赶下去救人, 这么困难的事都经历过了,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已经说明了在节目开播前专门看过林之言的资料, 就连她攀爬寂静, 冲浪救人这两件事情都知道。
网友们听尹柏这么说, 也深有同感。
她们并不是觉得林之言真的无所不能, 只有神才无所不能, 但是林之言毫无败绩的表现却让她们在内心深处认同尹柏的说法。
换个说法,他们只是无法想象林之言说放弃的场景。
但林之言只是歪了歪头,说话声音有些软面,慢吞吞的,但一字一句又念得极为清晰,在收音设备下,传递给了所有观看直播的人耳边。
“不是的,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就算我完攀过寂静,也曾经free solo过”她顿了一下,笑着说:“这么一回想,我的确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那难怪大家会这么惊奇。”
——原来你也知道啊!
尹柏哑然失笑。
随即,她继续问:“我很好奇,你有放弃的念头是在最后的三百米吗?毕竟你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离你而去,而且氧气瓶也没有了,餐食也所剩无几,在那种极端环境下的确很容易产生放弃的念头。”
一边说着,尹柏一边默默地观察林之言,试图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收获到一星半点的信息。
说实话,她对林之言很感兴趣。
不是感情方面的感兴趣,而是对她整个人,当她查到对方的资料时,坐在办公室思考了很久。
为什么会有人从一个虽然这么说不好,但的确是除了脸以外各方面都相对比较平庸的女团成员变成一个能取得这么大成就的极限运动员?
转行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从娱乐圈转到户外圈,在短暂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更换领域,还拿到这么厉害成绩的就不正常了。
如果要尹柏形容的话,她会用“奇迹”来形容林之言。
完攀寂静,简直是奇迹。
登上奥尔苏里山峰,是奇迹。
尹柏身子稍稍往前倾斜,一双漂亮的杏眼含着笑意,眼底却带着旺盛的探究欲,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表现有多么现眼。
作为专业的主持人,演播厅内的一切应该是在她的掌握之间。
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偏离了剧本。
出乎意料的是林之言摇头了。
“不是,最后三百米反而是我意志最坚定的时候,那时候我在想一定要登顶登山过程中,我产生过一次放弃的念头,是在俄涅尔河流上端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所有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海拔在六千两百米左右吧”
林之言的语调很轻,在她的娓娓道来中,所有人都被带入了她所描述的场景。
天空过分湛蓝,那个只有四人的登山团队气喘吁吁地踏上道路,她们翻山越岭,在天崩地裂中侥幸地存活了下来,当他们累得想要趴下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走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崖。
疲惫的眼皮重得几乎要耷拉下来时,一道光突然透过眼皮穿进眼瞳。
他们纷纷抬手遮住那光,恍惚地往侧边一看,霞光万道,天空被染成了梦幻的颜色。
这是一幕异常美丽的景象。
可是在短暂的惊艳之后,所有人都麻木地站在雪山上没有动弹。
它已经激不起内心任何一点情绪。
“那时候,有个念头突然蹿到我脑子里,我在想为什么我要这么折磨自己?那时候,我已经累到连维持意识清醒都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除了寒冷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尹柏听着林之言的话,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在林之言登顶成功的消息传出来后,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之中,他们不断地述说登顶有多么艰难,为每一个不情绪的人解释奥尔苏里山峰的危险性和技术难度,自顾自地感慨林之言的成功,长达一个月所付出的努力,最后三百米独自无氧攀登的绝望。
可这一切,都只是自我的折射。
隐约之间,她若有所觉,似乎触碰到了对方的真实,那并非外表那样的开朗肆意,相比较清澈的喝水,深沉的大海,更像是冰川。
林之言捧起已经降下温度的热茶,缓缓地抿了一口后,慢条斯理地说:“我看着脚边的悬崖,忽然觉得那里迷人无比,特别想纵身跳下,以此解脱数日缠绕的痛苦麻木。”
这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幕后工作人员都愣住了,有几人面面相觑,内心无数想法掠过。
在众人对林之言升起心疼的情绪时,忽然听见对方噗嗤一笑,笑嘻嘻地说:“不过我没跳下去,那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
她的目光闪烁着迷人的光,嘴角漫开笑意。
“毕竟,我已经期盼登顶很久很久了。”
尹柏深深地看了林之言一眼,笑着说:“你最终如愿以偿了。”
随即,她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在网上,有粉丝热心地把你拿到的成就列出来”
说罢,她们身后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赫然是那位热心粉丝列出来的履历表。
一些没看到履历表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无比愕然。
奖杯拿了多少个?嗯好像有二十多三十了,还有那些突破的记录
尹柏笑着说:“看到这份惊人的履历,难怪那么多人戏称你为破纪录狂魔,听到这个称呼,你有什么感想?”
林之言很配合地回头看屏幕,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份表格,有些惊奇。
一眼扫下来,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我也太强了把!不愧是我!!!
林之言有些贱兮兮地在内心cue系统。
【系统,你看看这履历,你能遇到我真的是你命好!搭上我,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系统望天望地,要是以前,它可能还会觉得无语,但这会儿却有些复杂了。
从它重新出现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林之言却没什么异样,天天潇洒,表现得和它没失踪过一样,差点让系统误认为自己是不是没失踪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不是我失踪了,只是我发癫了,以为自己失踪了.jpg
林之言身上那种强大的信念感差点误导了系统。
林之言那一句也只是顺口一cue,她早就习惯了系统不回应,但没想到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
【你说得对。】
林之言:?
在尹柏看来,林之言忽然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明明笑容没什么变化,可周边的气场却有些变化了,似乎更加地漫不经心了,可定睛一看,又好像是错觉。
林之言振振有词。
“我喜欢这个称号!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盼,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得一本正经,但听一听她说的话,也太拉仇恨了吧,破纪录这么好破吗,还不辜负大家的期望——瞄一眼履历,大家都沉默了,人有那个资本,嗯,再狂妄十倍都可以。
等这场采访结束,已经是一个钟之后了。
至于网上因为这个采访,又闹翻天了。
在路上,都有人讨论林之言。
林之言顺便去买个牛奶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深藏功与名地回家了,内心十分膨胀。
在一个八卦论坛里,关于林之言的帖子数量以秒增长。
【林神不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或者说,一个新闻标题。】
【我可以顶着锅盖说嘛?林神就是美惨强啊!qwq】
【有人聊一聊林之言吗?看了今天的采访,之前一直无感,现在突然get到了她】
【呜呜呜呜呜哇哇大哭林神说已经期盼登顶很久的时候我直接飙泪】
【林之言是孤独的但她是享受孤独的】
温语深握着鼠标,突然停止滚动页面,她点开了第五个帖子。
【看完了整个采访,才发现林之言真的又简单又复杂,说她简单,是因为她热爱着极限运动,毫无杂念地追求自己的目标,说她复杂,是因为她的性格、经历,在很多比赛视频里,我们看到的林之言是有两面的。
在赛场上,她无比专注,面无表情,在赛场下,却特别地热情开朗,据说每一个和林之言相处过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换句话说,林神的性格一定很好,而且情商也相当之高,可是如果有人仔细研究过她的视频,她的节目,她的时间表,就会发现她经常是独来独往的,她做出的抉择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包括去救人、去支援同伴,她都是那种“我做我的你可以不理”的表态
她自人群中来,一人踏上道路。
一般人可能会因此而痛苦迷茫,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常态,有时候,我不免在想,是因为家庭的因素吗?还是因为别的?哎,怎么说呢虽然我知道林之言很享受这种孤独,但是我却希望有人能留住她,毕竟她永远走在前面,但最难为可贵的是,她还会转过头看别人啊啊啊啊啊,我已经语无伦次了qwq反正希望林林能一直快乐一直勇敢!她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传奇了!!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温语深目不转睛地看着帖子,看得眼睛有些干涩,过了很久,才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可以说,这个帖子里有很多话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越是靠近林之言,越是发现自己挽留不了对方。
她知道林之言不会停下脚步的,对方总是会看向更远的彼方,无论有多么不可能,也会去尝试。
温语深希望自己能一直跟上对方的步伐,但事实却是被甩得越来越远。
但这是不对的。
她摸了摸太阳穴,脑海中再次响起Ally对自己说的话。
对方听完她的话,有些惊讶,又有些困惑。
“语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应该依附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你想要跟上link的步伐,但是你们的路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步伐也永远不可能一致”
“你应该去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
她的路。
她的目标。
温语深往后一仰,靠着椅背,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树叶被大风卷起,步入十一月份的临江市已经开始降温了,景色萧瑟,泛黄的落叶飘扬落下铺满了前进的道路。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天亮时才迟迟地收回乌云,过了一上午,积水被晒干,但阴处仍有积水。
林之言刚好接起一个来电,没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水坑上,混着泥泞的水飞溅而起,白色的运动鞋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污渍。
她瞬间皱起眉毛。
今天穿的鞋不厚,这个水坑又有些深度,一脚踩下去,她已经能感受到鞋内进了水。
啊好讨厌。
当林之言再次出现虚拟空间时,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她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口气,相比较现实,似乎更为清新。
【成为登顶第一人】的任务奖励相当丰厚,深度修复卡*2,中级优化卡*1,时间调节卡*10,完成这一项任务相当于完成两三项任务,一拉开自己的奖励界面,卡片排得整整齐齐,收集党一本满足。
林之言嘿嘿一笑。
她没有去问系统为什么消失,对于她来说,系统重新出现也是一间意料之外的事情。
其实她在发现系统不见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系统真的消失的话——林之言想到这,微妙地唔了一声。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那就没办法了。
“林林?”
林之言有些慵懒地支起手臂,手指将晃荡到后边的吸管绕回来,咬住吸管,默默地喝着咖啡,有些走神。
“林林,那你还参与拍摄吗?”
柏小谷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林之言轻轻地抬起眼,眼瞳深处似乎有无限光华在流转着。
当她静静地看着一个人时,总会让对方恍惚以为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毕竟她总是表现得那么专注又真挚。
纵使柏小谷已经被这种错觉骗了无数次,但每一次还是忍不住栽在这几乎要溺死人的眸光之中。
所幸,她的演技在最近的电影拍摄中提升了很多,要是以前可能还会表现出羞涩,现在外表完全是风轻云淡,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林之言,再次问:“我问,你还要参与拍摄极限速度吗?”
鉴于国际攀岩世界杯与长达一个月的登山活动,林林总总算起来,林之言已经旷了三期节目了,当然,林之言是已经请过假了。
但是那个合同林之言完全可以直接中断,选择下车。
在很多人看来,林之言已经没有必要分心去参与综艺了,虽然那档综艺节目也是关于极限运动的,而且往届也有不少运动员参与,但是林之言的前途无量,完全可以把花在综艺上的时间和精力拿到别的领域里。
自从大众知晓林之言接近全能之后,每天都有粉丝到林之言的账号下留言,让她考虑考虑别的运动。
像是柏小谷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几条留言。
【林神有没有考虑滑雪!!!已经十一月份了,刚好可以去玩玩!(疯狂暗示)】
【呜呜呜想看林神挑战1080度转体!玩滑板超帅的!还可以尝试速降!】
【就那啥,既然水上地上山上都有了,是时候考虑一下天上的运动?比如过跳伞啊翼装飞行啊啥的。】
【等等等等,快来试试深潜!!!林林你不来水下可惜了!!】
想到这,柏小谷隐秘地垂下眼眸。
林之言搅动着咖啡,有些慵懒地说:“不是只剩最后两期吗?我肯定去啊,有始有终嘛。”
她眨了眨眼睛,吐舌:“虽然中间缺了几次拍摄,嘿嘿。”
她们现在坐在很隐蔽的位置,后边有花挡住,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对于她们来说,这里可以说是梦中情厅。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有人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
来人微笑着,声音低醇而富有磁性,与播放着轻音乐的咖啡厅特别相衬。
“好久不见,之言。”
庞夏生穿着白色衬衫,肩宽腰窄,衣袖卷起两三层,露出了线条流畅的手臂,手指修长,有些微卷的黑发垂落在额间,一双棕灰色的眼眸深邃迷人。
林之言和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这次会面本来就是三方会晤,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已经提前来了,只是林之言和柏小谷来得更早,不过她俩本来就是想要过来聊天的,换句话说,见庞夏生只是顺带的。
打完招呼,林之言突然歪了歪头,打量着庞夏生。
庞夏生自然注意到她的视线,浑身紧绷,他暗自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知道自己侧过左脸60度是最好看的,而且这边座位的光线也刚刚好,还有,在林之言消失的那一个月,他去健身房更勤了,于是原本就优越的身材变得更好了,粉丝们看到近照都惊为天人,笑道影帝还逆生长了,重返20岁总而言之,好不容易见一面,肯定要把自己的优势展现出来。
庞夏生嘴角含着笑,温柔地问:“怎么了?”
一旁的柏小谷打了个寒颤,抱住手臂看了眼自家堂哥,这种温柔的语气真的受不了,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林之言摇摇头,她说:“没什么,话说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什么?”
这话一出,柏小谷和庞夏生都正经了起来。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一起开了家工作室”
林之言配合地点头,眼神示意继续。
庞夏生接过柏小谷的话,继续说:“我们最近想要拍一部电影。”
林之言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好事啊!恭喜恭喜!”
柏小谷看了眼庞夏生,又看向林之言,有些忐忑地说:“你先看看剧本。”
说罢,庞夏生便递过来剧本,两人打配合相当有默契,不愧是兄妹,虽然是堂的那种。
林之言稀里糊涂地接过剧本。
鉴于她很久之前就跟柏小谷说过自己不打算再进娱乐圈了,所以她猜测可能需要她投资?宣传?或者说,单纯看一眼?嗯,不太可能,毕竟这两人现在看起来就蛮严肃的。
她毫无负担地低下头,白色纸张上的几个黑字倒映在眼瞳。
《白日梦想家》*
这个名字
感觉会是个不错的剧本。
林之言翻开剧本,细细阅读,她阅读速度不慢,但是读完剧本也要花上半个多钟的时间。
在林之言静静阅读的时候,另外两人也没闲着,他们眼神交锋,为了不打扰林之言,在桌下互发信息。
柏小谷:我觉得悬
庞夏生: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柏小谷: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毕竟林林之前说过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啊!
庞夏生:只是参演一个配角而已,出场戏份就几分钟,而且你觉得那个角色特别适合林之言吗?
柏小谷微微抿起嘴巴,完全无法否认庞夏生。
当她收到这个投递过来的剧本时,看到那个角色,她的脑海瞬间就浮现出林之言的身影。
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
柏小谷舔了舔嘴巴,也不知为何,心跳逐渐加快,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之言,发现对方特别认真地看着剧本,一点儿分神都没有。
庞夏生也在看着林之言。
他看到一缕发丝垂落在对方脸颊旁,内心微微一动,很想帮她弄上去,但凝视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说出口
——
林从的身影久久没有动静,她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变成黑点。
林从:原来,那些不只是我的白日梦
看完剧本的最后一行字,林之言有些感慨。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庞夏生和柏小谷要找上自己了,或许还可以加上几个猜测,嗯比如说,替身?动作指导?
这是关于极限运动的电影,剧情也很有意思,讲述的是一个原本混混沌沌度日的主人公因为一场意外而接触极限运动的故事。
把剧本重新放回桌子上,林之言特别捧场地鼓掌说:“这个剧本真的不错,拍出来肯定是一部好电影!”
柏小谷噗嗤一笑,为林之言的夸张感到好笑。
“我们还没选好导演演员呢,就只有剧本而已。”
林之言可不依,她立马挽住柏小谷的手臂,甜甜地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们肯定能行!”
你们?
庞夏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提及,他抬起头看向林之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面对庞夏生投来的视线,林之言肯定地点头。
“所以你们给我看这个剧本是为什么呢?”
柏小谷眼睛闪烁了一下,她张口,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怎么说啊?嗯林林你既然觉得好,那你可以参演其中一个角色吗?不不不,太生硬了。
就在这时,庞夏生插话:“之言,你看完剧本后最喜欢哪个角色?”
林之言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点像是课堂突击提问,竟然还问她喜欢哪个角色!
要是敷衍看完一遍,顾及都记不得里面的角色有谁。
不过林之言是谁,她记忆力可好了。
她转了转眼眸,脱口而出三个字:“明新雨。”
刚说话,林之言便看到庞夏生和柏小谷都愣住了。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愣住了??”
柏小谷在听到林之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有想到林之言会喜欢明新雨,但是真的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明新雨就是她一眼就想起林之言的那位角色。
这不是命中注定,还能是什么!
柏小谷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她的身子猛地往前一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林之言的双手,眼神炽热。
“你喜欢明新雨对吧!”
“啊嗯”
林之言眨眨眼,面对突然狂热的柏小谷和一旁笑得更莫名其妙的庞夏生,内心有些发悚。
如果不是刚刚两人表现得很正常,她差点要认为对方也被魂穿了。
察觉到林之言这个想法,系统冷冷出声。
【目前位面的异常点只有宿主。】
哦,原来我是异常点啊!
话说回来,系统最近的存在感怎么那么高?总是冷不丁回话真是个不错的陪聊机器人呢。
天道好轮回,这次轮到了林之言无视系统。
柏小谷目光炯炯地看着林之言,激动地说:“我们想要邀请你饰演明新雨!”
林之言:?
等等,她之前想什么来着?
哦和柏小谷说过所以不可能是饰演角色阿咧。
庞夏生在一旁插话,“我们知道你不想进入娱乐圈,对于演习也不感兴趣,但是我们都觉得你特别适合”
他忽然停下,凝视着林之言。
“明新雨就是你。”
窗外,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隔着玻璃窗户,雨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也听得不真切,行人匆匆忙忙地躲雨。
明新雨。
林之言为什么喜欢她?
在剧本里,明新雨的出现仅仅占了一页,她只出现过三次,但三次都给主人公造成极大的影响。
而最后的结局里,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正是明新雨。
她总共出现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五分钟,而这五分钟里,有一半是主人公在人群中或是在电视前看到的身影,作为极限运动员,明新雨于从林而言,就像是猛然划破黑夜的亮光,刺眼而明亮,所有注视她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
主人公看着明新雨,曾喃喃自语一句话。
“她简直是一位殉道者。”
好了,回想结束。
林之言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她歪着头看柏小谷,黑珍珠般的眼眸稍稍一转,看向了隔壁的庞夏生。
“唔谢谢。”
柏小谷等待着后续,但是没有了。
她情不自禁地问出声:“嗯?没有了吗?”
林之言真诚地点头,“没有了。”
柏小谷不死心地说:“林林你明明很喜欢这个角色啊,而且她出场时间很短,几分钟都不到!”
林之言十动然拒。
“喜欢是喜欢啊,但是让我演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旁的庞夏生突然开口。
“我听说你想要去尝试翼装飞行。”
林之言很坦然地点头,笑眯眯地说:“对啊,然后呢?”
如果想要以资助她来达到让她出演角色的话,那很可惜,没有用。
自从登山结束后,林之言的小金库又暴涨了一波,经纪人很尽职,直接给她接了一个国际知名户外品牌,登山第一人的头衔给林之言带来了红利,让她很多计划都顺利地进行下去。
譬如说,几百年都批不下来的翼装飞行申请,通!过!了!
不过林之言还得先去国外进行跳伞训练,刷一波跳伞次数才能尝试翼装飞行。
庞夏生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林之言。
早在前几天,他就一直在思考要用什么方法让林之言答应出演这部电影,但怎么想都想不出,那时候,他才发现林之言完全没有可破解的弱点。
对于普通人,要用什么方法劝说呢?无非就是钱、权、名利、真心。
钱,林之言自己就有了,权,林之言不需要,而且以她目前的名气,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很多东西都会向她开放,名利就更不用说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真心。
用真心打动林之言?
庞夏生的嗓音有些低哑,他专注地看着林之言。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出演?”
林之言看了看期盼地看着自己的柏小谷,忽然挑起了眉毛。
“娱乐圈那么大,难道找不出能饰演明新雨的人吗?”
柏小谷和庞夏生异口同声,“没有!”
“啊~所以这个角色还非我莫属了?”
柏小谷如捣蒜一般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之言。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问:“所以你真的很想要我来饰演这个角色?”
柏小谷立马大声地说:“当然!”
咖啡厅内其他人听到角落传来的声响,有些好奇地转过头,却只看到放在隔板上的花。
“如果不演会怎么样?”
柏小谷听到这,闭口不提了。
林之言咬住吸管,含糊不清地说:“会找另一个演员来演吧?”
听到这,柏小谷立刻皱起眉头,“才不会!”
她无法想象明新雨是由别的身影饰演!她只接受林之言!只有林之言才能演出电影里那种感觉!
庞夏生一直看着林之言,没有出声。
林之言看向庞夏生,问:“那你呢?你内心有别的人选吗?”
庞夏生目光柔和地说:“没有,我内心的人选始终只有你。”
“那我不演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不拍了。”
柏小谷差点脱口而出是的。
在之前,她和庞夏生早就聊过这件事情了。
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剧本的灵魂在明新雨身上,虽然对方只出现了五分钟时间,可那五分钟,才是贯穿整个剧本的灵魂。
如果林之言不来饰演这个角色,那么这个剧本就会被搁置。
可柏小谷不想给林之言压力。
她眼神闪动了一下,发觉自己刚刚的失言。
说着只有林之言一个人选,没有别的人选这不就是在道德绑架吗?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演的话电影就拍不了。
于是她立刻噗嗤一笑。
“好啦好啦,不想演就算了,我们也只是想让你试一下而已,困扰到你,对不起啦。”
她一边喝咖啡,一边说:“林林你不演的话好吧,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我觉得这个角色的唯一人选是你,但只能找另外一个人来演了。”
说罢,她挠了挠脸颊。
“其实胡雨一也不错啦,可能到时候是由她来演。”
林之言久久地盯着柏小谷,唔了一声,忽然问:“你们什么时候开拍?”
柏小谷下意识地说:“我们打算12月初就开拍。”
随即,她意识到林之言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为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算了算了不管了!这不重要!!
她立刻抱住林之言,撒娇:“你要来演嘛?来嘛来嘛,就当作来玩一场,而且我们拍戏的位置在N国哦!你去跳伞训练的时候顺便来玩一下就行了~”
林之言顺势抱回去,笑嘻嘻。
“好吧,我演。”
在庞夏生和柏小谷惊喜的眼神中,林之言勾起嘴角,神神秘秘地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作者有话说:
白日梦想家是一部电影,很好看,安利大家去看~
不过我写的只是借鉴名字而已=v=
最近几天比较忙才没有回复!!我不累!!!现在又自由了!可以跟你们聊天了!!!快找我聊天!!!
? 90、90
90
从咖啡厅回来后, 林之言回到虚拟空间,一见到桃乐丝就叉腰炫耀。
“我完成登顶了哦!我厉不厉害!”
桃乐丝很配合地点点头,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弯成了月牙, 她一边鼓掌一边说:“厉害厉害!恭喜你!寂静和奥尔苏里山峰都完成了!林之言你太棒了!”
桃乐丝深谙顺毛技能,把林之言夸得服服帖帖的, 对方一听这话, 本来扬起的嘴角要扬上了几分,双眼闪亮亮的, 让人幻视她身后有一根尾巴在拼命地摇晃。
“哎呀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嘿嘿嘿,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好强。”
一边说着, 林之言忍不住捧起自己的脸, 笑得无比灿烂。
桃乐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很柔顺, 就像是在摸泛着光泽的绸缎一样。
桃乐丝为林之言地成功感到喜悦,但内心又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一个不应该有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之中,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既然任务都完成了,那么就不需要教练了吧。
她好像有点理解尤金了桃乐丝摇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闪出去,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而真挚,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在想什么。
那些本来就不应该想, 她只是系统捏造出来的而已,所谓的情感, 也只是系统通过运算表现出来的而已。
桃乐丝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幽暗。
但下一秒, 她接触到一阵柔软与温暖, 是林之言抱住了她, 双臂完全拢住她的肩颈, 亲昵地靠在她身上,像是一只小狗,明明长大了却还喜欢粘着人。
林之言鼓起脸颊,眨眨眼睛抱怨:“你怎么不继续摸头发了!”
桃乐丝看着林之言理直气壮的模样,有些失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握紧了拳头,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林之言没有得到顺毛福利,反而被敲了一下,感到特别地委屈。
她幽怨地看着桃乐丝。
桃乐丝笑着说:“别以为我是尤金和水星,我可不惯着你。”
林之言歪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弧度微微上挑,以下往上看的角度又无辜又可爱。
桃乐丝知道林之言又在装可爱了。
对方可以捏细嗓音,软绵绵的声音就像是棉花糖一样,说话时的热气和鼻息洒在桃乐丝的脖子上,让她的肩膀微微往后一缩,偏偏林之言又抓住她的肩膀,让她毫无可退之路。
“哪有,水星才不会惯着我呢,桃乐丝才是。”
桃乐丝直接捏起林之言的脸颊,对方瞬间瞪圆了眼睛,控诉地看着她。
她扬起眉毛,笑得意味深长。
“你不否认尤金?”
林之言翘起嘴角,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啊扇,她黏糊糊地说:“尤金和你都那么喜欢我,惯着我不是很正常吗?”
桃乐丝:
看着林之言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桃乐丝感觉手痒痒的,明明捏着对方的脸颊,现在已经想两手都用上了,把她的脸揉成面团。
她这样想着,也毫不客气地上手了。
揉搓好一会儿林之言的脸,软绵绵的,桃乐丝才解气。
她放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林之言,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桃乐丝放软了声音。
“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类。”
林之言一愣。
她没想到桃乐丝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啦
随即,她眼前一黑。
桃乐丝遮住了她的眉眼。
在一片黑暗中,林之言却没有惊慌失措,她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一、二、三
才刚数到三秒钟,桃乐丝就把手放开了。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
求知欲促使她开口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桃乐丝耸肩,看起来特别随意。
“没什么,就是逗你一下而已。”
林之言露出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的表情。
桃乐丝露出了“我管你信不信”的神情。
林之言有些狐疑地看着桃乐丝。
她觉得有点怪。
“你们是不是经常背着我聚会啊?怎么感觉你跟水星学坏了。”
桃乐丝大大咧咧地摆手。
她蓬松的红发随着摆手的动作而晃动着,像极了火狐的尾巴,看得林之言眼睛发直,搓了搓手指,内心一动。
“没有的事。”
林之言信了,才怪。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挽住对方的手臂,凑到她耳边说:“我才不信呢,你是不是偷偷给我用了修复卡?”
桃乐丝没好气地回:“知道就行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林之言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所以啊,桃乐丝也不用想我完成了任务就不会来找你,我是这样的人嘛?明明我也经常去找尤金玩啊。”
一边说着,她光明正大地把桃乐丝的头发绕在自己手上。
就像是狮子围在脖子上的那圈鬃毛!
林之言爱不释手,嘴上那话越说越委屈,声音尾巴都带上了勾子,听得桃乐丝心跳越来越快。
——不对啊,我压根就没有心脏这玩意。
桃乐丝下意识地说:“这不一样。”
说罢,她径直推开林之言凑过来的脑袋。
林之言一点儿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眨了眨眼睛后,又靠上去了。
她欢快地说:“当然不一样啦。”
嗯?
“虽然尤金是我第一个教练,但桃乐丝是我相处最久的,我找你玩的次数肯定比尤金多!”
桃乐丝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开心是肯定的,但是
她幽幽地叹口气。
“你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我们都是被系统捏造出来的教练所以就相当于我们是相对独立但又是并存的。”
林之言特别煞风景地说:“是啊,听起来像是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把灵魂切片了是吧。”
桃乐丝摇摇头,她垂下眼睛,手指缠绕着林之言的发尾,开口解释。
“那倒不是,如果要打比方的话更像是有心灵感应的多胞胎吧,虽然系统把我们创造出来,但我们跟系统的关联就像是你们神话故事里的女娲和人类。”
林之言默默地听着,点头,一双黝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桃乐丝,听得很认真。
这样的听众也让述说者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欢喜。
桃乐丝看着乖巧的林之言,感觉自己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软化了,变成了流体。
“所以”
林之言等待着后续,却发现桃乐丝迟迟没有说出下文。
她开口重复:“所以——什么?”
这时,一道许久未听过的声音适时响起,就像是暖风一样,回荡在耳畔有些痒痒的。
“所以我都听到了。”
林之言往后仰,眼前的画面都倒立过来。
她看见了鎏金与蓝宝石。
哦豁。
这场景就有点尴尬了。
你跟朋友b说虽然a是我第一个朋友但是你才是我最喜欢的朋友,这时候a出现在你身后了,还说自己都听到了。
嗯
林之言选择直面而上。
猛女就该面对残酷的现实!修罗场都是小事情!
林之言哦了一声,欢快地说:“尤金!好久不见耶!我跟你说哦,我已经——”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我知道,恭喜你恭喜你,又一次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尤金扬起嘴角微笑,他凝视着林之言,久久无言。
他在端详着对方。
瘦了,但是看起来更开心了。
真好啊尤金这样想着,为林之言完成了自己的目标而感慨着。
他的目光越发地柔和,发自内心地希望林之言能顺顺利利地完成自己每一个目。
看起来这么开心骄傲的林之言才是他最想要见到的模样。
林之言看了看尤金,又看了看桃乐丝,打心底感谢系统。
系统你的眼光是真的好啊!居然能捏出这么好的教练!我喜欢,我偷了!
她撒开手,特别自然地蹭到尤金身边。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水星突然出现了。
水星咬着棒棒糖,伸出手指戳了戳林之言的肩膀,等对方转过头后,手指正好戳到林之言柔软的脸颊上。
她左手打了个响指,原本纯白的空间瞬间被沙滩大海替换,天空还有飞鸟掠过,过分灿烂的阳光落在身上,只觉得裸露的肌肤一片火辣辣饿的。
水星往旁边挪了一步。
林之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蓝色的信息框。
【首先恭喜宿主解锁了三项模块,分别是跑酷、攀登和冲浪,鉴于登顶任务的完成难度,系统将给予宿主一项额外奖励,但是想要拿到奖励,宿主必须要接受一项任务。】
林之言:?
她将手指搭在下巴,若有所思了几秒之后,语气复杂。
“不对吧,系统你这里不是写着额外奖励吗?那我为什么还要完成任务?”
【是否接受任务?】
“可是你都没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啊。”
【是否接受任务?】
“还有额外奖励是什么啊?”
【是否接受任务?】
林之言:
事不过三啊,系统你过分了,她可是有成就党诶!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额外奖励!
她磨了磨后牙槽,恶狠狠地开口:“是!确认!!”
话音刚落,她的意识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虚拟空间里,林之言的身影消失了。
在她消失的刹那,桃乐丝、水星、尤金也都收起了笑容,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也都闭上了眼睛,消失,等待林之言下一次出现
“滴滴滴——”
林之言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头疼地坐起来,只觉得脑袋像是被谁用钉子不断地砸下来,这种奇怪的疼痛让她有些恶心。
这什么情况?
林之言深呼吸一口气后,环顾四周,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
鼻尖涌来的消毒水味在告诉她一件事情——这里是医院。
林之言低下头,伸出五指,又捏了捏,很真实。
这时候,外边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医生穿着白色大衣,手上拿着病历本,走起路自带一阵风。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她端详着对方,窄脸薄唇,眉眼帅气,看起来十分地高冷。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难道是新来的实习医生?
对方看到林之言已经醒了,有些惊讶,他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林之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病恹恹地回:“不知道为什么,头好痛。”
医生用笔敲了敲板子,不冷不淡地说:“头疼是正常的,你休息一下就行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进医院吗?”
林之言心想还不是系统搞的鬼。
等等,系统是什么东西?自己不是一直在病房里吗?什么叫做为什么进医院,真奇怪。
林之言舔了舔嘴巴,出于谨慎,她没有将内心的话说出来,手指捏了捏被子,对方注意到了这一点,眉毛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林之言?”
林之言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对方找错人了,她的名字可不是林之言,而是
林之言忽然捂住脑袋,只觉得那尖锐的钉子扎进了自己的脑袋。
而是什么来着?
她捂住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十分地模糊,她只记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一直躺在病床上,完全无法下床走动,在家人面前,她一直微笑着说没事,也安慰自己没有关系,画画、语言、读书她沉浸在这其中,可每当半夜惊醒,她望着窗外的世界,内心满是绝望。
然后然后她死了。
最后的手术失败了。
而现在,她又活过来了,成为了林之言。
医生一直在观察着林之言,看着她微微垂下眼睛,睫毛不断地颤动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嗯”
医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他只是继续不冷不淡地说:“你是吃了安眠药后睡在装满水的浴缸里,水龙头一直开着,如果不是因为楼下漏水上门投诉,你已经死了。”
这死法听起来有点厉害。
不过吃了失眠药溺水也会有感觉的吧?嗯不太清楚。
林之言有些恹恹地点头,她捏紧被子望着医生,小脸苍白,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大了,像是斑比小鹿一样。
这样的她看起来又无助又可怜,看得人内心一软。
医生不动声色地抿紧嘴唇,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换做是熟悉的人,立马就会发现他的语气居然软和了许多。
“已经给你做了洗胃,现在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就行。”
“啊好的。”
等医生走后,林之言揉了揉太阳穴。
她总觉得脑子里的记忆混混乱乱,时不时闪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出生、幼时、长大脑海里闪过了那位名叫林之言的女孩的一生,一直到她的死亡,因为抑郁而痛苦,因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绝望,最后吞药自杀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围观完,林之言一直垂着脸没什么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泪水滴落在白色的被子上,她蜷起手指,苦笑着抹去脸上的泪。
这时候,一旁突然响起铃声。
林之言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手机来电,上面显示着经纪人。
她接通后,对面传来冷淡的声音。
“林之言,你真是德行了,还闹自杀是吧?”
有些阴冷的男声听起来就像是爬行在地面上的低温动物,吐着猩红的信子,竖瞳紧紧地盯着自己。
可奇怪的是,林之言并不觉得害怕,相反,还有点想笑。
总觉得这种人只是色厉内荏而已,吓唬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林之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还是出声回应对方,“哦,然后呢?”
经纪人有些不敢置信。
解约的成员闹出自杀那么大的丑闻,还好意思问然后呢!?现在外边都在传都是公司经纪人逼死了她!!听听,这家伙一点事都没有!
经纪人咬牙切齿,声音瞬间拔高。
“你还好意思说——!”
林之言立刻把手机拿开,有些胆颤心惊,幸好自己反应及时,不然耳膜就要聋了。
她拍了拍胸口,看这个病房也没人,干脆把手机放在一旁,打开免提。
她重新躺回病床上,懒散地回:“快说重点,不然我就挂了。”
对方气得要命,声音越来越大。
“你、你真是翅膀硬了是吧!也不想想公司以前给你多少资源!还不是你自己不懂事!现在闹成什么样了你知道不!”
过了两三秒后,他自觉发泄完毕,冷静地说:“你好之为止吧,那档综艺节目知道你自杀之后主动跟你解约了,恭喜你,退圈退得干干净净。”
嘲笑完林之言,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之言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毕竟这开局实在是套路,接下来该不会是涅槃重生,参与综艺节目后摆烂成咸鱼或者说和嘉宾谈恋爱也有可能是喜闻乐见的“这个糊糊爱豆变得不一样了!”的打脸套路然后黑转粉,路转粉,风评反转,紧接着被某位导演惊为天人地看上,顺势展现自己的演技然后拿下了影后。
但首先,她得确认一件事情。
林之言翻开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煎熬,她既期待,又害怕。
抿了抿嘴,她先是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腿
有感觉。
她屏住呼吸,手指顺着腿部曲线慢慢往下,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
膝盖,也有感觉。
小腿林之言捏了捏小腿肚,疼痛传来,可林之言却漫开了笑意,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大。
她握紧拳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当脚尖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她打了个哆嗦,可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心跳也越来越快,她扶着床,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然后放开了手,走出了第三步。
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寒气从脚底冒出。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猛然爆发出狂喜,那几乎叫她颤抖不已,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她可以走了她可以走了!
林之言愣在原地,而后,缓缓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她尝试着转了一下上半身,骨头咔啦咔啦地响,又酸又疼,可这种感觉叫她着迷。
心跳很快,即便病房里的空调还在开着,冷气十足,但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热。
在这瞬间,无数想法涌上来。
她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睡睡睡!你整天睡那么久!怎么不学学人家小林!人天天早上跑步!多健康啊!”
陈羽捂住耳朵,痛苦地翻了个身,内心第N次恨上那位“小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名字在家里的出现频率呈直线上升,不只是老妈每天早上掀被子的时候说,奶奶也会说!老爸也会提!啊!!!!
陈妈压根不放过他,直接拧起他的耳朵,狠狠一转。
“还不赶紧起床!”
陈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只觉得自己被全家嫌弃了,他幽怨地说:“如果让小林换成我,老妈你会不会特别开心?”
陈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在陈羽喜滋滋地想着我妈还是舍不得我的时候,陈妈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地说:“废话!你拿什么跟人家小林比!”
陈羽:
他不信邪。
小林是吧,这何方神圣居然把他家里人都迷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不行,他得去探查军情!
隔天七点半,陈羽起来,洗心革面。
家里人震惊地看着他,陈羽微笑着大喊:“我去晨跑了!”
等门一关上,他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回想了一遍打听来的情况,当初时陈妈还蔑视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准动歪心思,还是他发毒誓说自己只是好奇,陈妈才跟他透露细节。
可恶!自从小林出现,他就没有地位了!!
一边暗恨着,他一边回想。
“长得高高的,还瘦瘦的,看起来特俊的一个小姑娘哎呀,反正你一看就能认出来了,特显眼。”
陈羽暗自嘀咕,这形容也太模糊了吧。
但是蹲了两个小时,压根没有符合的身影。
等他回去后,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问:“妈,你说的小林是几点跑步啊?”
陈妈有些迟疑着说:“六点多吧。”
这么早!?
陈羽抹了下脸,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林有点东西。
行吧,不就是六点半吗!起就起!
隔天六点半,他精神不振地蹲守在门口,被新来的楼栋管理员误会,在他百口莫辩的时候,一道声音插入。
清亮的嗓音与带着凉气的晨日相得益彰,让人听得耳朵有些痒。
“这人我认识,是17A陈阿姨的儿子。”
在这瞬间,陈羽福至心灵。
第六感告诉他,帮他说话的就是自己家里人一直挂在嘴边的“小林。”
莫名地,他有些紧张,暗自深呼吸一口气。
管理员听了那话,没有半点怀疑,尴尬地对陈羽说:“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陈羽摆摆手,磕磕巴巴地说:“没事没事。”
管理员松了口气,看向他的身后,抬手打招呼:“小林,今天那么晚回来啊?”
陈羽:?
六点半?你跟我说晚??这是什么神仙作息!
那清凉的嗓音带着笑意回:“对啊,今天发现弘毅广场那边蛮有意思的,就看了一会儿。”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那群玩滑板和跑酷的吧,的确蛮有意思的我还要去巡逻,先走了啊。”
管理员抬手看了看时间,笑着和对方道别后就走了。
得了,现在就只剩下他和那位小林了。
陈羽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跳莫名加快。
他迅速抬手理了理头发,强行镇定自若地转身。
当他看到林之言的身影时,脑海里瞬间回想起陈妈那句话——“反正你一眼就能认出来,特显眼。”
除此之外,大脑一片空白。
双眼发直地看着对方,陈羽心跳如雷,只觉得脸颊的温度迅速上升,连耳垂都是热的。
对方似乎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还站在原地,又黑又亮的眼眸像是一颗被沉浸在冰水的黑珍珠,有些清冷,可是她很快弯起了双眼,笑意染上了眉眼,那清冷的感觉消失殆尽,看起来特别地活泼开朗,这种反差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记得你叫陈羽,对吧?”
陈羽迷迷糊糊地看了她半会儿,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局促地回应。
“啊?呃,对!我是陈羽”
他迅速地瞥了林之言一眼,又仓皇地收回视线。
明明个子很高,差不多一米八五,但这时候却像是要缩成一团,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再次开口。
“对了,谢谢你刚刚帮我开口解释,如果是我自己开口说,可能她都不相信,以为我在撒谎。”
林之言潇洒地摆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眼见着对方就要走,陈羽内心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快点想个话题啊,不对,赶紧跟上对方的步伐,假装自己也要回家。
林之言忽然停下脚步,她后退了两步,笑眯眯地说:“啊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住在19C的林之言,就不握手了,刚运动完,手上有汗。”
陈羽心想,看得出来。
林之言穿得很简单,背心运动短裤都是黑色的,短发长度刚到下颚处,露出来的手臂和腿虽然没什么肌肉,但是也没有赘肉,线条干净漂亮,看起来特别地干练。
他们在等电梯的时候聊了起来。
“听你刚刚说去了弘毅广场那边看,你是对跑酷和滑板感兴趣吗?”
林之言没有否认。
她唔了一声,“怎么说呢,我现在对很多东西都很感兴趣,但是得要慎重地考虑一下我觉得攀岩和潜水也不错,冲浪也挺好的。”
她摸了摸下巴,翘起嘴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银河一样。
陈羽有些狼狈地转开脸。
林之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有些兴奋地说:“啊对了,我觉得翼装飞行也超级棒!好想去试一试!”
什么?翼装飞行?
陈羽被吓了一跳。
他睁大眼睛看向林之言,观察她的表情,半会儿,松了口气。
陈羽觉得林之言只是口头上说说的而已,大把人说想去体验一番,但最后可能连蹦极都不敢尝试,像他也是,看人翼装飞行地时候觉得酷毙了,但要是真让他上算了,叶公好龙罢了。
“翼装飞行很危险的,我之前看到有人玩翼装飞行的时候死了。”
林之言眨了眨眼睛,笑笑不说话。
陈羽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了,脑海里疯狂寻找话题。
很安静,只有呼吸声。
林之言看着电梯上边的显示屏,红色的数字在跳,代表着它目前所在的楼层。s
“果然。”
陈羽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林之言。
他看到林之言笑着说:“还是去试试跑酷吧。”
这之后的半个月,他们时不时相遇,聊天。
陈羽一心想要追上她,但他发现林之言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微信里虽然都会回复,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敷衍。
废话!聊十句话,都是用表情包回,怎么看都是敷衍好吧!
而且他看得出来对方不怎么玩手机,连朋友圈都没发过。
不过微信有个神奇的功能。
“朋友在看”。
陈羽意外地发现林之言点赞了一个文章。
是关于奥尔苏里山峰的。
听起来挺陌生的,反正他只知道世界第一高峰,奥尔苏里山峰是啥?
他点开来看,想着要和对方有共同话题!于是格外地仔细认真阅读这篇文章。
危险度很高没有一个人成功60%死亡率前两天就有人死在那里
这些字眼都让他瞠目结舌。
他在内心感叹,看来林之言对这些真的很感兴趣。
但是感兴趣是感兴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关掉页面
海洛伊斯失败了。
山壁下边慕名前来的摄影师、记者、攀岩爱好者纷纷摇头,果然,寂静不是那么好完攀的。
在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位陌生的女孩出现了。
贝利叹着气,她无声地点燃香烟,纤长的手指夹着长细的烟,白烟缭绕,将她的脸庞隐没在其中,只余下一双棕色的眼眸似乎在闪烁着光。
她看到那些围观的人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让她十分地生气。
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贝利恶狠狠地想,又不是海洛伊斯让他们来的!海洛伊斯也尽力了!她也想登顶啊!凭什么他们要露出海洛伊斯辜负了他们的表情!?shit!一群贱人!
贝利在内心毫不忌惮地用恶毒的话语嘲讽那些不请自来又如鸟兽散开的人。
她眼眸微暗,坐在石头上等待着海洛伊斯下来。
这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纤长的,陌生的,女孩。
贝利看了眼对方,脸长得很漂亮,但是她看了眼对方的手臂和腿,线条的确漂亮,可那更像是只锻炼过一阵子的人。
看起来又是一个不自量力来挑战寂静的攀登者。
贝利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不感兴趣地转过头。
她一直等待着海洛伊斯,在这期间,她就当作在围观,无聊地看着那女孩作准备。
女孩扎起了头发,拿出了攀岩鞋,戴上了安全带。
等等?难道她要rope solo?就她一个人!??
贝利下意识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女孩,心里有些烦躁。
该死的,她可不想要看到一个蠢货那么天真地找死!
但下一秒,对方接起了电话。
“嗯?你快到了?行,没事,我才刚到呢。”
贝利听着她的话,那原本吊起来的心很快落回了原地,原来是有伙伴,差点没把她吓死。
很快,对方的伙伴就来了。
还是两个人。
贝利无所事事地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
哟,那不是双子星吗?
艾维达里和安德烈啊,这对双胞胎,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附近小镇刚刚举办完的欧雷拉攀岩大赛拿到了冠亚军?
她们居然和那女孩认识了,那就有意思了。
那两人骨子里可傲得很,在攀岩这方面,要是没让她们看上眼的话,连搭话都不理,更何况现在这情况那对双胞胎一过来就缠上那女孩了,而且都眼巴巴地看着对方,真是稀奇。
贝利弹了弹烟。
她的坐姿微微一变,有些好奇地看向她们。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她失望了。
那女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她的力量跟核心都不尽人意,尽管比普通人已经厉害很多了,可是要想攀上寂静,那相差的距离可就大了。
贝利扯了扯嘴角,本来想移开视线的,可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看痴了。
随着时间流逝,她眼里的震惊越来越大。
在看到对方巧妙地支起右腿,用夸张的静态动作取代大多数人会采用并失败的跳跃时,贝利完全愣住了。
烟灰落下来,直接烫到她的大腿,一个激灵,贝利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刚刚对方到底在做什么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有点理解那对双胞胎为什么会那样对待那女孩了。
攀岩可不只是体力活动,它还是一场脑力活动。
而那女孩
进步飞快,错过一次就不会再错第二次,读线能力极强她很聪明,知道自己弹跳力和力量不行,转变为需要柔韧性的静态动作,而且那动作根本没人能想出来。
贝利抽了一口烟,还有沉沉地看着岩壁。
海洛伊斯下来了,她发现自己的好友在发呆,有些疑惑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贝利?”
贝利抬眼看着海洛伊斯,她勾起嘴角,指向她后边。
“海洛。”
“嗯?”
海洛伊斯听到自己的好友用一种特别复杂的语气开口。
她说,“我发现了一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假如没有系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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