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快乐地涌动,中间门混杂几声痛苦的呜咽。
忽然,护士站那边传来呼叫铃声,有病房按了紧急呼救按钮。
铃声穿破黑暗而来——
走廊瞬间门恢复灯光,值班医生和护士快步从值班室那边冲过来。
一个人打开病房门,冲着医生护士喊:“请快一点!19床快不行了!”
开门的是白姜,她退开让医生护士进来。
各种仪器设备插上,抢救开始了。
白姜满头大汗退到门口,还有些惊魂甫定。
刚才她绑定好道具,运气很好没有选错,银质小刀挂件真的具有攻击性。
道具一用,她就感觉到束缚自己的无形力量被震开,她睁开眼睛,看见那张鬼脸扭曲着被震出去,从虚掩的房门缝隙出去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简易的折叠床翻倒,白姜摔到了地上。
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白姜顾不得别的先冲到病床,果然看见老太太气若游丝,整个脸发青嘴唇发白,她毫不犹豫立刻按下床头上的紧急按钮。
靠着墙喘息,白姜在想病房门到底谁打开的,睡觉之前她确定自己有关门。
正想着,余光瞥见什么东西,她转头一看,心头猛跳。
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下半身已经融进了墙根里。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身体还在继续往墙根里钻。不,或者说墙壁还是继续吸收他,吸食他。
刚才混沌间门她好像是听见了一声惨叫。
白姜冲过去!
但小胡的身体已经被吞至胸口,他伸手最后能动的手朝着白姜,白姜拽住那只手用力拉。
“救、救我!”小胡张嘴求救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白姜拉不动他,她的力量跟小胡的挣扎一样毫无作用,她拿出道具,但能够将鬼压床她的鬼震走的道具力量落在这面墙上时,像水滴入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胡的眼睛瞪得非常大,里面充满了清醒的痛苦、绝望和不甘。
他恢复记忆了,他在死亡之前恢复记忆里。
认识到这一点,白姜的眼睛发红,亲眼看着小胡的肩膀被吞噬,然后是脖子、下巴、眼睛。
那双带着浓重怨恨不甘的眼睛就这么消失在白姜面前,她看着自己手,被热水烫伤的手一直包扎着,经过刚才的拖拽纱布崩掉,露出里面被扯掉一层皮的粉色血肉。
痛吗?很痛。
握紧双手,白姜感受着这股提醒自己还活着的疼痛,慢慢冷静下来。
小胡怎么会被墙壁吞噬?
是因为被吞噬才惨叫……还是因惨叫而被吞噬?
如果是后者……住院部的确不能随意喧嚣,叫一声而已,就得死吗?
这也太荒谬了!但白姜心中明白,这种荒谬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今晚她在清洁间门时,也遇到了诡异事件。如果当时的她还没有苏醒记忆,第一天在医院做护工的年轻女人,夜里独自一人在清洁间门里遇到灵异现象,在毫无准备之下受惊大叫并不奇怪。
她当时假装神经粗径直回病房,没有回过一次头。
小胡回头了吗?
敢进来沉浸副本的人,大多都有一定的灵异副本经验,不会轻易被惊吓到而大喊大叫。如果他恢复了记忆,根本不就这么轻易就死去。
小胡的死让白姜心情沉重。
她回到19床的病房前,里面的抢救正好结束,老太太被救了回来。
“哎哟,吓死我啦!大姐没事了吧?”
20床的病人也被吵醒了,正披着外套坐在床上。
她的眼神语气关切,白姜却看到她的嘴角下垂,分明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这让白姜心中怀疑,难道是20床病人偷偷打开门,放那个压住她的鬼进来的?要不是老太太开的门?
如果老太太在她睡着的时候突发疾病死去,她的考核绝对会得零分。
那几声喊难受呼唤,就是她的罪证,同病房20床的病人能作证,说她光顾着自己睡,没有理会老太太的呼救。
白姜免不得有几分后怕,还好自己有道具有积分,关键时候拉她一把,不然的话这一回就糟糕了。
医生护士们推着推车撤走,交代白姜要密切关注病人接下来的情况:“是高血压急性发作引起的急性心肌梗死,还好你发现得及时,晚一点人就没了。”
白姜冷汗直冒:“好,我会好好照顾的。”
病房前的地板都是老太太发作时候的呕吐物,抢救的时候被踩得到处都是,白姜去卫生间门拿拖把出来清洁。清洁着,她想起什么赶紧摸出手机,她盯着屏幕脸色难看,没有信号,无法联系谷馨他们。
她将手机塞回去继续打扫。
清洁完后她又拿毛巾给老太太擦脸,老太太带着呼吸罩,轻微睁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后半夜她没睡,眼睛盯着心监护仪,盯着输液瓶,一直守着老太太。
钟敬炀后半夜也没睡。
他照顾的是一个肿瘤科的老教师,脾气固执至极,吹毛求疵到极点,他被指使得脚不沾地。“小钟”是护工组长认为脾气最好的一个,所以还没有回恢复记忆之前他就一直在忍耐,等白姜找过来帮助他恢复记忆之后,他就更能忍了。
傍晚时候,他收到了白姜发来的短信。
看着短信里的“住院规则”四个字,钟敬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病房,又到外面溜达一圈看其他病房,果然都没有粘贴住院规则。
住院规则他也熟悉,他姐住院的时候他也扎根在了医院。
之后白姜的补充短信来了,里面列举了十几项常见的住院规则。白姜肯定也很忙,这些规则非常精简。白姜应该是忙里偷闲偷偷发短信给他和谷馨他们的,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觉得白姜这种“照顾”他们的动作很暖心,也许这就是队友的意义吧。
晚上他也在病房里打地铺守夜,半梦半醒间门,他听见了滋啦滋啦声。他立刻醒了过来,发现电视机没人动却自己打开了。
电视声音很大,滋啦声格外刺耳。
钟敬炀爬起来,直接将电源线拔掉,但电视还是在冒黑白雪花,更糟糕的是,病房门被敲响了。
这是单人病房,只住了老教师一人。
钟敬炀抬头看墙上的挂表,已经是夜里两点多。
他没有动,只看着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急躁,每一声敲击都砸在钟敬炀心底。
如果是护士的话要夜间门巡查,不会这么敲门。
来客是谁?
钟敬炀看一眼病床,病人正在睡觉,他走到门边,盯着门把手。
病房门没有锁,为什么来客要不停敲门?
“是谁?”他轻声问。
沙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是我啊,快开门,我来看电视了。”
声音砂砾般在钟敬炀的耳膜中搔刮,钟敬炀问:“这不是你的病房,你回你自己的病房看电视。”
砰砰砰!
敲门声更大了,对方愤怒地说:“开门!我和34床说好了,今晚我来看他,我们一起看电视!”
“是啊,我们说好了的。”
冰冷的气息拂到钟敬炀耳后,他一个激灵,缓慢转头。
原本还睡着的病人不知道何时起床,还站到了他身后,苍老苍白的脸就贴着他的后脑勺,一回头两人来了个对眼。
心率瞬间门狂飙,钟敬炀头皮都炸了起来。
病人朝钟敬炀微笑:“我们说好了的。”说着伸手去抓门把。
钟敬炀的脑子飞快转动,眼睛瞥向空白的墙壁。如果思维能够具象化的话,此时就像正在冒火运作的缝纫机。
在病人即将转动门把的时候,钟敬炀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住院规则里说了,探视者遵守医院规定的时间门,现在是非探视时间门。”
正拧动的圆柱门把停住了。
老教师病人的身体像生锈的玩具,一节一节地往后拧身,最后身体的转动跟不上头部,身体还在转着,头却已经转回90°。
他的眼睛纯黑色,看不见一丝眼白,带给钟敬炀森寒的压力与威胁。
钟敬炀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所以,现在谢绝访客,我们每个人,我和你,和外面的客人,全都得遵守住院规则。”
圆柱门把上的手收回了。
病人慢悠悠往回走,独自回到了病床上。
“这位客人,你也听见了,这个时间门点谢绝访客,你要是想来找34床的陈老师看电视,那就请明天早上再来,当然了,最好要在十点之后,毕竟医生还得查房,查房后陈老师就有空陪你看电视了。”
门后是一片无言的死寂。
等了很久,钟敬炀没有再听见敲门声,也没有听见任何回复。
客人走了。
身后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戛然而止,他回头看,电视屏幕上的雪花消失了。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轻呼一口气后回到折叠床旁。他将折叠床抬起来,又起身给病人掖被子,这才重新躺下。
躺下不久,他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声。
他判断了一下方位,猜测出事的人应该是同一层的另一个女玩家。
对方开门了?还是发生了其他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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