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两人找了个角落换下女佣的衣服,重新换装,急匆匆朝着发出乐声的院子赶去。
婚礼确实即将开始,迎宾乐奏响,还未到场的客人们踩着悠扬喜庆的乐声入场,已经入场的客人们欣赏现场奏乐,期待着接下来的典礼。
白姜跟谷馨来得匆忙,头发汗湿。站在树后,两人互相帮忙整理了一下仪容,缓了缓呼吸,这才缓步踏进去。
婚宴就摆在莲花塘所在的那个院子,也就是少爷誉衡的居住地。上次来莲花塘,她们是从侧门进来的,这回从正门进,一进门白姜就正面感受到这座院子的宏大宽敞,这大概是整个山庄最大的院落了吧。
这么大的院子,又处于山庄核心,照理说应该属于少爷的父辈或者祖辈,也就是“老爷”的。少爷到底还是二代,还轮不到他住这里,否则的话就不该称他“少爷”,而是“老爷”了。
而且她和谷馨姐今天一路深入山庄探索,似乎也没有遇到第二个除少爷外的山庄“主人”。除了即将嫁进来的佩珍,少爷好像并没有第二个亲人。白姜小声将这个发现告诉谷馨,谷馨点头,表示她会留意。
佣人们引着两人来到一张桌子前,示意她们坐这里。
桌子上只坐了秋毅然和邓邵两个人。
见到白姜和谷馨坐下,邓邵惊讶:“你们两个不是乱跑失踪了吗?建聪去找你们找不到。”
建聪是谁?白姜想了想,哦对了,是男生宿舍那边的一个人。
她觉得奇怪:“他找我们干什么?”
邓邵耸肩:“不知道,也许是喜欢你们中间的哪一个吧。”
“……”白姜难得翻了个白眼。
谷馨看了看:“怎么就你们两个,我记得你们说要叫车离开这里的,怎么其他人不在,独独你们两个在?”
邓邵咬牙:“我们出不去,在出山口又被司机带回来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我们回来后就没见到了,手机也没信号。”不过手机没信号之前的消息他还记得。
“建聪说是去找你和白姜了,春海和蒋诗蕾一起失踪,刘恋和志勇一起失踪,反正在没信号之前,大群里只剩下我和毅然,还有孔书萱和建聪在说话,可是我们回来后,也没有见到孔书萱和建聪了。”
这个消息让人震惊,但又在意料之中。
白姜看向谷馨,谷馨也正好看向她。
猜测被证实了一部分,果然出事的是一男一女,对应着核心NPC一对新婚夫妻。
祭品的味道越发浓郁了,白姜忍不住看向场上的邓邵和秋毅然。
她和谷馨姐,秋毅然和邓邵,正好剩下二男二女。
并不知道白姜二人心中揣测的邓邵,凑近谷馨小声问:
“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就是好像脑子里多了一种记忆?”
他也实在找不到人交谈了,毅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其他人又不见踪影。
谷馨心中一动,有些激动:“你想起来了?有,当然有!”她有意帮助邓邵觉醒更多记忆,也凑过去跟对方谈论起来。
白姜则看着秋毅然,这个人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一副被接连遇到的灵异事件打倒的崩溃模样,坐在那里眼睛神经质地乱转。没有多看,她思索着其他人的踪影,其他人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她和谷馨姐冒险探查山庄的秘密,她们两人都没出事,其他人已经对这个“游戏”失去欲望,照理说他们不会主动去搜查线索,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失踪?
她又想起嵩文心和康凯,仿佛只有康凯的死亡有迹可循,他是违反了男女分住的规则而死……
忽然,秋毅然说:“孔书萱,刘建聪。”
他念出这两个名字,白姜乱飞的思绪被拽回来,她问:“你知道他们两个去哪里了吗?”
“那里,我看见,他们往哪里去——”秋毅然木楞地抬起手指向一个位置。白姜忙顺势看过去,见那是一道拱门。
“你确定是他们吗?”
秋毅然古怪地笑起来:“都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哈哈哈哈!”
不等白姜继续问,邓邵说:“别听他的,他的脑子好像被吓出点毛病了,我和他一起进来的,根本没看见建聪和孔书萱。”
秋毅然大喊:“我就是看见了!”
其他桌的客人、穿梭服务的佣人们都看了过来,甚至斜前方的舞台上的现场乐队也顿了一秒。
很快音乐继续奏响,众人的视线也收了回去。邓邵死死捂住秋毅然的嘴巴,歉意地朝四周尴尬地笑。秋毅然不停挣扎,邓邵着急:“别喊了我就松开,你别叫啊。”
“我过去看看。”白姜对谷馨说。即使秋毅然提供的消息只有一分真,她也想去验证一下。
刚站起来,乐声发生变化,婚礼开始了。
“客人请坐下,婚礼要开始了。”佣人过来。
“我想去上厕所。”白姜说。
佣人无奈:“请跟我来吧。”带着白姜走出去,绕着婚宴外围走。
佣人带白姜左绕右绕来到卫生间,白姜问:“刚才右边那道拱门是通向哪里的?我好像看见我的同学往那边去了。”
佣人脸色微变:“客人可别乱说,那是通往新房的路,在拜堂完成之前谁都不能走那道门,那会损坏少爷少奶奶的福气的。”她盯着白姜,“客人,您的哪位同学过去了?”
“哦,应该是我看错了吧。”白姜打开水龙头洗了把手,“好了走吧。”
“……”佣人得体的笑容再次僵住,但良好的服务素养让她忍住质问,“好的,那请跟我来吧,我领您入席。”
还没入席,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佣人催促:“请快一些入席!”仿佛再不及时入席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一样。
见状白姜也不敢拖延,快走几步抓住椅背闪身坐下,回头一看,那带路的女佣已经匍匐在地上往场外退去,诡异得让人心中不安。
身侧横过来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是谷馨。白姜收回看女佣的视线跟谷馨对视,却见谷馨脸色苍白,用眼神无声示意她往门外看。
鞭炮声响彻耳旁,门外的鞭炮碎屑在炮声中在半空中翻涌,再如雪花般簌簌落下,硝烟弥漫,门外被笼罩在一大片白色的浓烟中。
在那呛鼻的硝烟中,一支队伍漫步飘进来。
没错,是飘进来的。
目光一凝,白姜认出那是纸人!
一队纸人提着花篮,撒着花瓣飘挪而入,在场的客人没有人露出惊讶恐惧的模样,秋毅然惊骇至极反倒是叫不出声来,这让准备捂他嘴巴的邓邵松一口气——不,他压根无法轻松下来!
他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睛瞪得极大,恐惧地看着纸人飘进来。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既无法思考为什么自己在见到门外那恐怖的一幕时,第一反应是去捂住毅然的嘴巴,别让对方出声,那种本能的反应仿佛刻入骨髓,陌生又熟悉。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纸人飘进来:虽然早知道这个山庄闹鬼,他也亲眼见过司机怪异像纸人,但至少司机一开始的时候是活人模样!
婚礼开始,新人入场,为什么是这么诡异的纸人开道?
不过很快,邓邵就明白为什么了。
一队纸人撒花入场,门外的鞭炮声不绝,新人隆重登场。
在看见新人的时候,邓邵倒出一口冷气,呛到气管不禁想要咳嗽,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
白姜也缓缓坐直了,浑身肌肉紧绷,戒备到极点。
进门来的是一具棺材,棺材同样由纸人抬着,看似轻薄的纸人力气颇大,将那具大棺材稳稳当当抬过门槛。
看着棺材的大小,白姜心中有一个想法,这该不会是合葬棺吧?
是佩珍和少爷的合葬棺?!
棺材入场,客人们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口中欢呼,大声赞赏“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好似看见的不是棺材,而是真的两个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隔得远,棺材上面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仍席卷全场,白姜感受着那股森冷寒意,回想起今天相继与少爷誉衡和新娘佩珍的会面过程,即便早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一种全新的惧意密密麻麻地从尾椎骨往上爬,白姜的掌心因紧张地冒虚汗濡湿,紧紧一握,全是凉意。
“砰!”棺材被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在客人们欢天喜地的祝贺声中,白姜仿佛还听见了幽幽叹息,甚至还有指甲抓挠板材的刺挠声。
第382章
周遭环境嘈杂,白姜理应听不到这些的,她的五感是比以前强了一些,但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那些声音,更像是主动往她灵魂里钻。
它们在彰显存在感。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感忽然在灵魂深处迸发,不合时宜地在这严肃紧绷的场合蹿进白姜的心里,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视线本来黏在了不远处的棺材上,可另一道更加灼热的视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的视线也跟着回转,落到了桌子对面的秋毅然身上。
秋毅然正用灼烫热烈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梦中情人。
白姜心中一个咯噔,立刻明白过来。
谷馨姐和她的猜测得到进一步证实,嵩文心和康凯出事,真的跟他们的情侣关系有关,即使康凯昨晚没有留宿红梅院,也不一定能安全。
拥有自己全部记忆,觉醒自我的白姜清醒地对抗着这股情绪。
这次副本果然很诡谲,先是以玩家原来的名字注入新的记忆,让玩家们在身上留下的以名姓唤醒记忆的记号完全失去作用,之后又让六对年轻男女产生情愫……
她有记忆,绝对不可能轻易爱上另一个人,可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其他人呢?
白姜神情紧绷,侧头看一眼谷馨。
谷馨也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疑惑,随后是恼怒。她瞪了一眼正茫然又深情地看着自己的邓邵,担心地看向白姜。
两人对视,谷馨忍不住吐槽:“这跟给畜生配对有什么区别!”头一次这么觉得一个副本能用“恶心”这一词来形容。真刀实枪来干,大家能活就活,活不了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命不好、运气差。哪儿有像这样,硬给玩家配对的,当给猪配种呢?!配成了,玩家必定有危险,死得让人没有尊严!
“先把那两个人打晕。”白姜凑近谷馨的耳朵,低声说。
秋毅然和邓邵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台上,棺材落地,纸人分站两边,朱砂勾勒出来的红色嘴唇上扬,其中一个竟然还会开口:“婚宴开始,上菜!”
跟一切中式婚礼的流程都不一样,直接就要上菜了。
白姜跟谷馨靠近秋毅然和邓邵,手刀快起快落,被副本迷惑的两人为心上人的靠近而面露欣喜,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打晕。白姜将秋毅然摆正趴在桌子上,抬头看向廊下。
一队佣人捧托盘进来,动作轻巧地往各桌上菜。
托盘上摆着佳肴,还未靠近白姜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太香了,香进骨子里,香得灵魂都在颤抖叫嚣着想要摄入。
白姜用了很大的自控力才忍住食用的欲望,撇开头眼不见心不烦,没看见在香味的刺激下,晕过去的秋毅然和邓邵的眼皮都在颤动。
她先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棺材,再看向其他桌上的客人。
除了她们这一桌,其他桌都坐满了十二个人。菜刚放到桌面上,就伸出无数只手去抢夺。
不管是穿着旗袍戴着名贵珍珠项链的贵夫人,还是穿着西装或是老式长衫的老爷少爷,不管前一刻他们有多得体矜持,谈吐优雅举止有教养,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进食的欲望。他们没有用筷子,直接伸手去抓。第一盘菜直接就是肉菜,一盘红烧肉,肉熬煮得浓油赤酱看着很有食欲,被客人们抓得油酱撒一桌。
客人们不顾被弄脏的衣服,将肉往嘴里一塞,露出沉浸陶醉的表情。
白姜甚至看见空碗也被一双手抢了过去,被一个穿着蓬蓬公主裙的小女孩抱在脸上伸出舌头舔舐。
忽然,旁边也响起了咀嚼声,白姜吓一跳以为是谷馨被蛊惑了,回头一看却是邓邵和秋毅然。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两手并上抓着红烧肉往嘴里塞,嘴角和下巴全是赤酱。她赶紧去阻止,听见动静看过来的谷馨也搭把手,可秋毅然和邓邵像疯了一样,对阻止他们进食的白姜二人狠厉龇牙,像是被夺食的狼狗。白姜用手刀砍秋毅然的后颈,照理说这个力道足够将其击晕,但秋毅然根本没反应,只继续吃红烧肉。
“别管他们了,看他们的眼睛!”谷馨也失败了,拉着白姜后退撤到秋毅然和邓邵对面。
秋毅然两人的眼睛全是红色,俨然理智全无,打晕是不成了,就怕再打会把人打死,这两人也许都是玩家,玩家最好不要杀死玩家!
整个厅都在散发着香气,所有人炽热疯狂的进食欲望化作有形的网,压得白姜和谷馨心中沉甸甸的。两人环顾四周,竟发现只有她们两个正常人。
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好在,没有人强迫她们吃东西,但白姜心中明白,真正的危机还未来。
“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离开。”白姜小声对谷馨说。
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佣人就将门围住,盯着她们:“婚宴还未结束,客人要去哪里。”
“去厕所。”
这次这个借口没有用了,佣人说:“婚宴还未成,请回座。”
“我憋不住了。”
佣人们不让开,只继续重复:“婚宴还未成,请回座。”
话音落下,其他佣人也跟着念,复读机一样念着,如同紧箍咒,白姜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朝自己压来,脑中嗡嗡作响,思维陷入混沌,被她强压下的“恋爱心事”再次浮上来,企图再次占据她的思维。
“我们不去厕所了!”白姜拉着谷馨往后退,直退回到桌前那些佣人才住口。
饭菜一盘盘上来,全部都是肉菜。
白姜跟谷馨的手彼此交握,互帮互助,免收食物的诱惑,还要分神抵御汹涌而起的情潮。她对谷馨刚才说的话深以为然,这个副本的确够恶心!
秋毅然和邓邵吃得满嘴油光,看着他们,白姜感受到深切的悲哀,兔死狐悲,这一次她逃脱了,可谁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逃过副本设定对自己的灵魂的支配?在副本中,丧失自己是多么让人恐惧,那是真的会带来死亡的!
而此时,她已自身难保,无力援助秋毅然和邓邵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着绝路沉沦。
这场婚宴,完全侧重于“宴”上,肉菜流水般端上来,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红烧肉、肉糜羹、炸酥肉、粉蒸肉……几乎所有白姜听过的肉菜都上了,没听见没见过的也上了。全是肉制成,煎炸烤炖,应有尽有。
等一道酱骨头上来时,白姜眼神一凝,死死盯着那道菜看。
之前的肉菜,只是肉,这是白姜第一次见到骨头。
“酱骨头,各位慢用。”佣人将一大盆骨头放下。
这盆骨头自然也受到了秋毅然和邓邵的哄抢,不过这一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吃,再怎么抢也不至于瞬间吃光,所以盆里还是留有骨头的。白姜看了一眼就无法移开视线,嘴唇微动,一股恶心之感上涌,她想要呕吐,想要掀开这张桌子!
这道酱骨头,酱的是人骨!
人体的构造与牲畜截然不同,在没进入游戏之前,除明显的人类指骨之外,兴许白姜还无法一眼分辨出来差别,但她已经经历多次副本,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更何况,这道酱骨头里还有明晃晃的人类手掌!
手掌五根手指头具在,像被剥了皮的鸡爪子,蜷缩着滚在盆中的浓酱中。
酸水涌上喉咙,这股恶心感效果非凡,不需要用刀划拉自己制造疼痛,就足以压下了“食物”对她的诱惑。
“那是,手……”谷馨也犯恶心,深吸一口气避开视线,眼眶微红。物伤其类,她明白那是失踪的人的手,副本的恶心让人惊愕,它、它竟然还让玩家吃同伴的尸体?!
她看着秋毅然和邓邵两人啃着不知道是手肘还是脚踝处的骨头,他们啃得那么香,硬邦邦的骨头被他们啃得咔咔响。此时此刻,谷馨想,如果秋毅然和邓邵都是玩家,在这之后清醒过来的话,他们能够接受自己吃下同伴这件事吗?
易地而处,如果是她……自己吃了白姜或是小钟?
无法接受,她完全无法接受!
“谷馨姐。”见谷馨脸色不变,眼神忽而恍惚,白姜忙用力掐了她一下。
谷馨这才惊觉自己险些被幻想压垮,源源不断的精神污染在她神智松动的时候快速入侵,她的心跳得飞快,对邓邵的爱意如潮水涌来。她咬牙,狠心往大腿上扎了一刀,她脸上带着对副本的恨意,对白姜说:“我没事了。”
缓了几秒才说:“那些肉、肉也是……”
白姜点头:“应该是了。”想起失踪的嵩文心、蒋诗蕾和嘉春海三人,那是她们的队友,他们的肉也在这些席面里吗?她觉得毛骨悚然,庆幸自己没有被惑乱心神,吃下这些“美食”。
到了这个时候,白姜再想起曾经在某个普通副本里以身饲兽首的画面时,心理创伤已然淡去很多。她想,自己的躯体被吃,其实没有自己吃下同类的躯体恐怖,前者她可以在磨砺中坚强,后者却会是一辈子的噩梦。
第383章
到了宴席尾巴,白姜和谷馨身上已经多了十几道伤痕。握紧手、掐掌心已经失效,白姜拿出小刀划拉手臂和大腿,借疼痛保持清醒。谷馨则在餐厅偷了餐刀,餐刀锋利有限,但“钝刀子割肉”也颇有效果,她疼得龇牙咧嘴,好在脑子在疼痛中清醒下来,这份疼痛就是值得的。
气氛逐渐浓烈,吃得开怀的客人们高声讨论,气氛火热。棺材仍安静地立在那里,左右两侧的纸人全都勾着一模一样的笑脸看着席上众人,阴恻恻的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宴席终于结束,此时已经月上梢头,不过白姜看了一眼,那月亮分外惨白,像是用白纸剪裁而成挂在天上的,月光没有丝毫柔意,反而给人惨淡冰冷之感。
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要从她身上刮下一层皮,白姜看过去,果然是秋毅然。宴席吃完了,他们又在副本强塞的情感的支配下将注意力放在她和谷馨身上。
“咕咚。”白姜听见了两人咽口水的声音。
白姜对此感到万分不适,秋毅然的长相还算清秀,三十岁出头,之前见面看着文质彬彬。这次副本不仅将玩家的本命设定为名字,白姜发现她被设定的性格也跟自己之前相似,所以秋毅然本人大概也是气质斯文那一款的,但此时,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她的眼神像繁衍期的雄性野兽,充满攻击的欲望。
谷馨牙痒痒:“我真想……”杀了他们,哪怕知道他们也是无辜的,但那样充满欲望占有的恶心黏腻的实现,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听出她的未尽之意,白姜轻拍她的手以作安慰,轻声说:“棺材,动了。”
悚然一惊,谷馨忙看向前方。
那台从搬进来就一动不动的棺材还真的在动!黑色的棺木浑身透着阴冷深寒的气息,黑色的棺盖先是微微颤动,随后幅度变大,棺材里像盛满了热水,热水沸腾热气上涌,使得锅盖也跟着上下颠动。
可两人都知道,那里面不可能是沸水!
拱卫在两侧的纸人发出嘻嘻嘻的笑声,细听之下像无数细薄的纸张在翻动。
席上的客人们也在笑,霎时间白姜恍惚自己站在了挂满书页纸张的房间,冷风灌进来,刮得所有纸张都在簌簌作响。
两道笑声在近处钻进耳朵里,白姜看了一眼,那是秋毅然和邓邵,他们的笑声也跟其他客人相似了。寒意在心中如蚁钻,白姜浑身戒备,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砰!!”棺盖终于挣脱束缚,轰然炸开。
棺盖砸到地上发出巨响,许是材质坚硬,棺盖只在地上砸起大量灰尘,毫无损伤。
一双手从棺材内部伸出来,扒住棺材边沿,指骨用力,一颗头从里面探出来。
那双手出乎白姜意料,竟然骨肉匀停,并不像死人的手。
略微想了想,甚至有一些熟悉。
是“少爷”的手?
下一瞬,手的主人从棺材里探头出来,那却是一张骷髅脸。白姜瞳孔微缩,盯着那张脸不放。那张脸侧过来看向她这一桌,白姜才发现那张脸只有半张是骷髅,半张是跟手一样“正常”的脸。
那半张正常的脸朝白姜和谷馨露出笑脸,于是肌肉随着微笑的动作而扯动,完好的半边脸看着温和和煦,与另外半面白骨脸的截断处肌理分明,鲜红色的肌肉收缩拉扯,,看起来十分恐怖。
果然是少爷誉衡,到现在白姜也不知道少爷姓什么,连名字也是从佩珍那里得知。
少爷朝“老同学”笑了一下,低头往下一搀扶,扶起了同样只有半边脸完好的佩珍。
佩珍和少爷一样穿着喜服,只是一头长而顺滑的黑发并没有做出配合喜服的发型,只齐顺地披在肩上。
两“人”一起从棺材里站起来,一身鲜红色的婚服格外喜庆,客人们也相当配合,抬手啪啪鼓掌。
等他们站了起来,跨出棺材,白姜发现两人露出身体外面的部位只有半边脸是骷髅,好像“进化”到一半能源不足,或是原料不足,所以作品残缺。
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和谷馨姐,以及对面的秋毅然和邓邵,就是缺少的那部分原料。
现在,那对新婚夫妻为了补足脸上仅剩的缺憾,就要来取他们需要的原料了。
客人们也随着这对新人的动作齐刷刷看过来,白姜这一桌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秋毅然和邓邵对此毫无感觉,光是看着她和谷馨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汹涌的情绪,他们朝着两人扑过来。
白姜跟谷馨知道他们无辜,但她们也无辜,为了自己的安全只能对他们下手。
疯狂的秋毅然二人直接从桌子上爬过来,秋毅然被白姜拽住抡到地上,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伸手抱住白姜的手臂。不确定秋毅然是玩家还是NPC,白姜不想轻易杀了他,后患无穷。
她拿出绳子——在秋毅然二人出问题后她就从超市里拿出绳子,分给谷馨一根。
在她将秋毅然绑好时,谷馨也将邓邵绑好了。两人被绑在桌子上,实木大桌子被两人挣扎的动作弄得哐哐晃动。
眼前的小危机简单解除,接下来的危机却不简单。
白姜站起来看向前方,新人已经来到眼前。
少爷笑着说:“白姜,谷馨,你们在和毅然邓邵玩什么呢,今天是我和佩珍的好日子,你们可别玩过头了。”
说话竟然很正常。
不过这份正常在他缺了一半肌理的脸上意味着怪异,白姜脸色僵硬,近距离看,少爷的脸更吓人,完好与缺损的交界处,肌理扭动着,白姜看见期间有蛆虫在缠绕钻营,有一根蛆虫爬到了少爷嘴角,被他用舌头卷了进去。做出这个动作,少爷脸上表情不变。
“这是我们送贺的暖场节目。”白姜神色不动,视线从蛆虫上移开。
佩珍仍旧笑得温柔婉约,她脸上擦了粉涂了红,原本该十分美丽,只是缺了一半脸庞,折损了美丽,添加了惊悚。她笑起来,只有一半的红唇像残缺不详的血月亮:“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玩爱闹,不过还是快把他们松开吧,瞧瞧,他们都受伤了。”
谷馨说:“没事,他们就爱这么玩。”睁眼说瞎话。
秋毅然大喊:“白姜,我这么爱你,你明明也爱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邓邵也大叫:“谷馨!谷馨你放开我,让我疼疼你!”
谷馨额头的青筋跳动,实在很想给一刀。这个鬼副本!可真是见了鬼了!
佩珍那只独眼露出惊讶,随后是同情与不赞同,白姜感叹其中的感情真丰富,真不像鬼。
佩珍柔柔地说:“白姜,谷馨,你们不能这样,他们这么爱你们,总归是老同学,大家知根知底的,感情的事情好好处理,怎么能这么对待他们呢?”
白天还温柔似水的美丽女人,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网络热词中的“白莲花”。白姜摇头:“我们不喜欢他们。”
“就是,这是他们一厢情愿!”谷馨恨声说。
佩珍轻轻晃丈夫的手臂,想让他出面缓和一下。
少爷便开口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对待毅然和邓邵,太没有礼貌了。”抬手让佣人们过来将人放开。
两人脱困后又要往白姜二人身上扑,少爷命仆人将他们拉住:“看来是喝多了,先送他们去醒醒酒,一会儿再送过来,我和佩珍还得敬酒呢。”
桌子上有酒,酒味香醇浓郁,那大概是席面上唯一的正常的东西了吧。
秋毅然和邓邵自然也将酒也一扫而空了,此时两人的呼吸的确满是酒气。
他们被佣人扶走,走的时候还在叫嚷着,在这个过程中,满厅的客人都静静看着,活像泥塑的雕像。
这进展让人摸不着头脑,白姜神经紧绷许久,以为会迎来爆炸式的危机,没想到这对从棺材里出来的新人会这么“心平气和”,好像之前那些惊惧元素的铺垫,最后却没能来一次高潮。
但她并不觉得松一口气,剧情高潮延后,等爆开时将会更恐怖,她可没有忘记这次副本时间是两天两夜,这才过去一半!
“好了,我和佩珍敬酒来了,老同学,赏个脸喝一杯吧。”
少爷话音刚落,佣人就端来托盘,上面有四杯酒。
白姜和谷馨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想喝这杯酒,但少爷和佩珍已经将酒杯端起,举杯欲敬,还用眼神催促。
白姜想要挣扎一下:“我和谷馨,喝酒过敏。”
少爷眯起眼睛:“哦,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你们的酒量可是很好的。”
佩珍附和:“是啊,今天是我和誉衡的大喜日子,你们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刷啦啦——
亦步亦趋跟着新人的纸人们齐刷刷盯着白姜和谷馨,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将纸人吹得簌簌响。
客人们也盯着她们看,白姜感觉自己深入鬼窟,正被万鬼注视,此时的她是猎物!她不能反抗,无法反抗,否则会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这酒是非喝不可了。
第384章
看着托盘上的酒,这杯酒没有酒味,鲜红一杯,换做其他场景她会以为是石榴汁或是西瓜汁。
这杯“酒”看来不喝也得喝了,白姜将其端起来,谷馨也要端,被白姜用眼神制止。
她们两个人,至少要有一个人避开这杯酒,不能“全军覆没”。
“谷馨真的对酒过敏,这是最近才有的毛病。”白姜镇定地解释,“就像有的人也许吃海鲜二十多年没事,忽然之间就过敏了,这事说不准的,我记得以前学校就有过这类的事情,你们忘了吗?”
她在这儿胡诌,少爷和佩珍如有所思,竟露出赞同的模样:“似乎是有这样的事情。”
少爷笑着说:“那好吧,至少还有你能喝,那你就代替谷馨喝吧。”
能代喝就行,白姜刚要喝下,脑中灵光一闪。
“能让秋毅然他们代喝吗,我是真的也酒精过敏,只是不想扫兴才勉强喝两杯,不过他们酒量更好,他们喝更能助兴。”
将这事推给秋毅然他们是不太地道,不过那两人已然栽了,不如狠下心来利用一把。
提出这个要求跟自打脸差不多了,毕竟刚才她和谷馨才对那两人下狠手,还是少爷“调停”的。
果然,少爷那只眼睛微微眯起:“不能哦,你可以代表红梅院,他们代表的是绿竹院。”
无奈,白姜只好将两杯红色的液体喝下。入口后吞咽前她做出尝试——将嘴里的酒偷渡到超市里。
这个做法她有空就尝试着练习,但效果很差,只有自己的手才是将物品放进/拿出超市的最佳媒介,她曾经在双手被束缚的时候从超市里“拿出”刀,就咬在嘴巴上,当时成功了。她从此得到灵感,为了应对灵异副本中食物摄入不安全的危机,想要反方向操作,将入口的东西弄到超市里。
这很难,她试过很多次才摸到一点头绪。
她在超市里固定地点专门设置了一个白桶,练了无数次才练成功过一次,后续亦然,成功率极低,这也是早上她在餐厅没有用这个办法,而是选择少量摄入食物的原因。
不过到了现在,明显有问题的酒就在眼前,这个办法再难也得试了。
白姜小口小口地“喝”,这是经过试验得出来的经验,一次性吃喝太多绝对会偷渡失败。
就这样,两杯酒,白姜总共只喝下了半杯的量。这个结果她很满意,自己既没喝下一整杯,谷馨姐一点都没喝,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全程她喝得慢吞吞的,这对新人很耐心地等待,等她将第二个酒杯倒扣示意喝完,少爷和佩珍露出笑容,抬手鼓掌,他们身后的纸人也跟着鼓掌,泥塑般不动弹的客人们也像被按下控制开关,也啪啪啪地拍手。
死寂的宴会厅以另一种诡异的形式热闹起来,少爷爽朗大笑:“好,好!毅然他们清醒一些了么?把他们也请出来吧!”
白姜说:“你们先喝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新人们没有阻拦。
她冲到卫生间催吐,吐出来的是之前自己吃过的小面包残渣,那些刚喝下去的“酒”已经毫无痕迹。
谷馨担忧至极,在她身后询问:“怎么样吐出来了吗?”
“没有,不过没事,我没觉得有不舒服。”白姜安慰道。她能将酒偷渡到超市,这是道具不能做到的,所以她不能明说。
谷馨着急:“怎么可能没事!那肯定不是普通的酒,颜色那么红!”
“的确不是酒,是血。”白姜擦擦嘴巴,到水龙头边洗手。
“你别担心,只要你没事,我们就还有胜算,总好过两个人都喝下那些血水吧。走吧,我们出去,秋毅然他们应该来了。”
果然,秋毅然和邓邵被带了回来,白姜她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正在大口喝酒,红色的液体从下巴流淌而下落入衣领打湿衣服,他们浑不在意,喝得醉生往死。
敬了老同学酒,新人们去跟其他客人敬酒了。
“喝醉”的秋毅然二人又要对着白姜她们发疯,再次被绑了起来,不过这次少爷和佩珍酒没管了,佣人们也没有理会这边。
敬酒一圈后,这完全无序的婚宴就结束了,新人们重新躺回棺材里,纸人将棺材抬起来,进入了那道除了新人其他人不能踏进去的拱门,往新房而去。
今夜会更加惊险,白姜跟谷馨返回红梅院,决定今夜一起住。
早上还热热闹闹的红梅院现在只剩下两人。
白姜来到谷馨的房间,两人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避寒,为了方便行动没换衣服没脱鞋子。
“我现在没事,但今晚肯定有事。”白姜叮嘱谷馨,如果她跟秋毅然他们一样发疯,一定要制住她。谷馨收到了白姜提供的更多绳子和武器,前者让谷馨束缚自己,后者让谷馨自保。
她看向窗外:“他们今夜可能会来。也不知道男女分住这条规则在今夜是否还适用。”
明白白姜说的是秋毅然和邓邵,谷馨点头,神情坚毅:“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护好我们两个人的。”
深夜降临,今夜的鼓架山庄阴气森森,从窗外望去,外面的阴气浓郁化雾,视野都受到阻碍。谷馨关上窗户锁上,戒备地注意门窗外的动静。
忽然,外面堂屋的电话响了起来,叮铃铃的铃声在深夜让人心脏惊跳,谷馨就吓了一跳。
她侧头看向白姜,想问“要不要出去接”,却看见白姜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一副痛苦的模样。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谷馨大惊,忙伸手抚摸她的头,只触碰到满头冷汗。
“白姜!你怎么样?”
毫无预兆的,白姜突然被一股澎湃的情潮席卷,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爱他,你爱他!去找他!找他!嫁给他!你要嫁给他!这是你最大的心愿,这是你毕生的追求!去,去啊!
这个声音出现得突然,浓烈的爱恋冲垮她所有用戒备铸起的高墙。
是血,是那些血!
白姜艰难地睁开眼睛:“绑住我,打晕我!快!”
谷馨立刻照做,白姜感受到后颈一痛,失去意识。
但很快,那道声音裹挟着浓郁的情感,硬生生将她从黑暗中唤醒,她睁开眼睛,直愣愣地就要往外去,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她暴躁地大喊大叫:“放开我!”
谷馨才将她绑好,见状也不敢再敲一次,怕将人敲出问题来。好在绳子足够,她将绳子全部用上,将白姜捆成个粽子,将她绑在了床上。
白姜在床上动弹不得,眼底布满红血丝。谷馨心中愧疚,如果不是帮她喝下那杯酒,白姜的症状不会这么严重。
“白姜你醒一醒,快结束了!副本就快结束了!熬过今晚,白天我们就能回去了!”谷馨边安抚边拿出自己的道具试图为白姜“驱鬼”。道具落在白姜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她不是简单的被鬼附身。
外面的电话铃声没有停,叮铃叮铃吵得人厌烦。
深夜来电必为不详,谷馨有意去将电话线剪断,但不放心白姜一个人在房间里,最后还是没出去。
电话铃声跟催命似的,在黑夜中十分刺耳。
谷馨侧耳听,发现铃声停了。她心中嘀咕到底是谁深更半夜打电话来?是少爷佩珍?还是秋毅然邓邵?
下一秒,秋毅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谷馨脸色大变。
秋毅然竟然进来了?!
其实她跟白姜讨论过,夜晚秋毅然和邓邵来红梅院的可能性比较低,因为男女分住,康凯还因此丢掉过性命。
可现在她听见秋毅然的声音了!这是个坏消息,意味着邓邵也有可能进来!谷馨握紧手上的钢管,思索着不能杀人,那就把手脚敲断,让他们不能动弹。
秋毅然的声音在黑夜中很洪亮,很快谷馨发现不对。
那声音不像是亲身前来,倒像是……电话!她眼前一亮,难道堂屋的电话铃声停止不是拨打那一方挂断,而是——被接听了?
谁接的?
谷馨毛骨悚然。
堂屋,那台老式电话机的话筒被拨开放在一侧,秋毅然的声音就从这里传出来。
他在喊:“白姜……白姜……我来接你了,你来啊,你出来啊,白姜!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了啊!你来啊!你出来啊!”
他的叫声逐渐凄厉尖锐,谷馨担心地看着床上被绑得严严实实,却被秋毅然叫声鼓动而挣扎的白姜:“别听他的,你赶紧醒过来!”
秋毅然喊了一会儿,电话信号响起滋滋的电流音,话筒另一边换了个人说话,是邓邵。邓邵以不输于秋毅然的癫狂迫切情绪呼唤谷馨,谷馨神智一恍,思维被拖进一团沼泽里。
“谷馨……我来接你呀……你来呀……出来……”
手碰到门的时候,谷馨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她差点被蛊惑了!她忙后退到床边,咽了咽口水,拿出餐刀故技重施给自己一下,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第385章
红梅院门口,秋毅然和邓邵扒着门板,举止神态已然不似活人。
手机被他们丢在地上,手机界面显示没有信号,但却正处于通话中。
他们扒着门喊,声音从手机传进院子堂屋的老式电话机里。
这幅诡异的画面谷馨看不见,她此时焦头烂额,没有功夫去思考秋毅然和邓邵到底是在绿竹院用座机打电话来,还是用手机——可在他们没发疯之前,他们聊过天,都说手机没有信号了。
应该是前者,那么现在她和白姜还算安全。
“放开我,让我走,他来接我了,我要跟他走……”
床上,白姜还在挣扎,谷馨检查了一下绳子,确定还牢固着才安心。她翻了翻,绳子都用在了白姜身上,她想要把自己绑一绑都做不到。
“白姜你快醒醒,我觉得我也不太妙了。”这么说着,谷馨将床单拆下来把自己的双脚绑起来,这样想走的时候会摔倒,好歹能让自己清醒一下。
她对抗着异常的情感,时而清醒时而冷静,身边是不停扭动的白姜,她看得难过。肯定是喝了加倍量的“酒”,白姜才会这么难以摆脱。她没有喝都觉得深受影响,白姜肯定更难受。
其实白姜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实打实地算,她只喝了半杯。
那血不知道来历,入口的时候有种腐烂的臭味,当时都不需要特地催吐她都想吐。
她陷入混沌中,这种思维神智的混沌状态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么多次灵异类的副本带给她的不仅仅有积分、阴影,也有不停磨砺而更加强大的灵魂。
她只喝了半杯,加上自身坚毅,总算在混沌之中保存一丝理智。她痛苦地挣扎,崩溃喊叫,实则在发泄“药效”的同时,神智一分一毫缓慢回归。
耳边是谷馨姐的声音,她无法顾忌太多外界的情况,从声音上看,谷馨姐还无恙,她心中就安定许多。
谷馨姐现在是她的城墙,她将自己的命托付给了对方,在事态更严重之前,她得赶紧摆脱这种极其负面的状态才行!
两人都在努力着。谷馨好不容易将所有异常情绪压制住,来不及暂时松一口气,她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
心中一凛,谷馨忙将自己脚上的绳子解开,将插在腰间的武器抓在手心。思绪快速翻飞,她知道进来的不会是男性,是佩珍?
那可是鬼新娘,是大BOSS!
思及自己的道具,她的心稳了一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谷馨侧耳倾听,感觉脚步声有些轻飘。灵光一闪,她想起在地道的经历,那不是跟地道的假白姜的脚步声一模一样吗?当时为了逃跑,她用道具开路击中了那两个假白姜,当时好像冒黑烟了,她闻到了燃烧的气味。
仔细回想,加上今天婚宴上见到的纸人,她怀疑假白姜就是纸人做的。
现在外面的脚步声,也是来自纸人!
是新娘新郎身边那队纸人跟班吗?她一手握着武器,一手抓着道具,反正总有一款有用。
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后“咚咚咚”响起敲门声。
敲门声持续了三四下,有人喊门:“开门啊,白姜开门啊,谷馨开门啊,我带你们走啊,开门啊。”
瞳孔微缩,谷馨认出那是嵩文心的声音。
最早失踪的嵩文心竟然再次出现,谷馨不觉惊喜,反而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来的一定不是“正常”的嵩文心,谷馨没有应门。房间里只有白姜的喊叫声,于是嵩文心不再喊谷馨,只喊“白姜”,说:“秋毅然在外面等你呢,我接你去见他呀,你们那么相爱,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才行,就像我和康凯一样呢,白姜,你快出来呀,快呀……”
没有人开门,嵩文心很快就没耐心,她开始砰砰砸门。
门板哐哐响,明显抵挡不了嵩文心。谷馨不能放任门被这么砸开,她得到门后去,如果门板最后真的无法保住,至少她要保证嵩文心伤害不到白姜,所以她不能留在床边,她得将战场卡在门后而不是床边。
谷馨和白姜早就将能堵门窗的家具都堆在了后面,门后就有一个大柜子。在谷馨走过去的时候,大柜子也开始摇晃,她用力抵住柜子,可鬼知道嵩文心的力气大得不像活人——好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力气真的太大了!
不久谷馨就守不住了,她怕自己被撞飞赶紧退开。
刚闪开,柜子就飞起来砸到墙上,门板紧随其后。碎屑翻飞中,谷馨看见了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门口,在看清的一瞬她的呼吸停顿,嵩文心穿着嫁衣站在那里,看起来温柔恬静,唯独双手还做出推的姿势,证实的确是她在砸门推柜。
暗自吸了一口冷气,谷馨感受到极大的威胁,她试图用言语先缓和一下:“文心,你怎么穿这样?”
嵩文心头上的盖头半掀挂在头上,嘴唇血红,脸颊也有两团粗糙的红色腮红,看起来更像纸人了。想起饭桌上那些人肉人骨头做的菜,谷馨谨慎地打量嵩文心的身体,猜测着对方这层看似完好的皮之下,血肉骨骼是否还存在着。
“因为我跟康凯结婚了呀。”嵩文心羞涩地笑,“我这一身好看吗?”
“……好看。你砸坏了我房间的门,我接下来不好睡觉了。”谷馨继续拖延时间。
嵩文心的眼睛天真:“这里有什么好睡的,等你跟邓邵结婚,我们一起住新房啊。”
新房?谷馨想起了嘉春海昨夜在群里跟“康凯”的聊天记录,当时康凯就说他要去“新房”,还问嘉春海要不要一起去,被嘉春海拒绝了。
这是一条线索,谷馨忙问:“新房在哪里?”
嵩文心却不急着回答,她走了进来,谷馨清楚看见她走路的姿势,心中寒意更甚。
她走路的时候膝盖不打弯,就那么直愣愣地左脚抬起来、身体往右边歪,然后左脚落地,右脚再抬起来,身体往左边歪。
“你等一下!”谷馨拦住她,“白姜生病了在睡觉,你别打扰她!”
嵩文心歪头笑,挂在后脑勺上的红盖头晃了晃:“她肯定是害相思病了,秋毅然在门口等她,等见了秋毅然她的病就好了。”说着往床边走去。
谷馨再不能忍,冲过去先用钢管袭击嵩文心。
在敲上去的瞬间她心念一动,改敲为戳。
嵩文心没有被戳得退后,谷馨只觉得手上一空,用了大力气却像都落在了水里,她险些扑到嵩文心身上。
腰部用力脚下拐弯,谷馨拔出钢管往侧边稳住身体,她快速回头,看见嵩文的嫁衣被她戳进去一个洞,那个洞穿透身体,属于胸前的衣料在嵩文心背后现身。
太薄了,太脆了!她感觉自己戳破的是一张纸!
果然是纸人!
嵩文心缓缓低头看自己嫁衣,呢喃着:“我的嫁衣,这是我绣了几年的……”她抬起头来,看向谷馨的眼神是锥心刺骨的恨意。那恨意让谷馨禁不住灵魂颤抖,下一瞬嵩文心朝她袭来,速度快如一阵风!
谷馨的眼底映下一片飞速移动的红色,她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能凭借着经验将道具砸出去。
两者相碰,谷馨的虎口被震得撕裂疼痛,她没有放手,死死咬牙。
嵩文心停下来,再次低头——她很在意她的嫁衣,[道具·小少爷的玩具车]与她相接处浮起黑烟,她的嫁衣被烧出一个洞。
“啊!!!”嵩文心瞪大眼睛,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充满痛苦和悲愤。她不管不顾地要报仇,谷馨抽手逃离,嵩文心像一阵风追逐着她,她避开床,又不想离开房间怕白姜被还未出现的其他失踪女同学偷走,在这个小房间里逃得捉襟见肘,某次转身慢了两秒,后背心就是一凉。
剧痛袭来,嵩文心的手刺进她的背部,她感受到被掏心的疼痛,动作瞬间僵硬。
她硬是往前扑,在地上滚了几滚,快速使用一个灵异治疗包,再爬起来继续逃。这激怒了嵩文心,她抓住红盖头朝谷馨丢去,同时身形如飞影跟上。
红盖头在谷馨身前回旋堵住前路,后方嵩文心追来,谷馨退伍可退,她选择将道具袭击嵩文心,在嵩文心被击退的瞬间,红盖头从天而降落在她头上。
无法言语的呓语、浓烈的感情再次袭来,谷馨僵立在原地,变成一具木偶。
更多脚步声出现,门外出现多三个身穿红色嫁衣的新娘子,她们跟嵩文心一样身姿怪异地走进来,来到床边为白姜换好红嫁衣,谷馨也遭遇同样的对待。
最后,她们将红盖头往两人头上一盖,涂着红色腮红的脸扯出笑意,激怒的嵩文心也找回笑脸:“好咯,别扭的新娘子梳妆打扮好咯,我们走吧。”
四个新娘在前面带路,两个新加入的新娘一步一步跟上,红盖头轻轻摇晃着,低垂着头的谷馨双眼紧闭,唯独眼珠子还在不关心地转动,可惜眼皮就是死活睁不开。
第386章
新娘们缓缓走出红梅院,院外,两个准新郎翘首以盼,不知何时他们也换上了新衣服,看见新娘出来惊喜叫出声。
树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四个新郎,于是一支六队新人的队伍就组成了,他们两两相携,姿态怪异地走进山庄深处。沿途红色的灯笼光,绿色的树丛装饰小灯珠子的绿光,静谧无声的山庄,一切恐怖吊诡要素全部齐全。红盖头下,谷馨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束缚仍在,她用力想要挣脱,面容扭曲。
手上抓着一根红色的绸带,她的视线朝下,看见绸带另一端被旁边的人接住。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她看见那是一双男鞋——是邓邵吧?
心中恼怒,这鬼游戏真是玩不起,搞强制配对!在副本里,为了通关她可以做任何事情,结婚也不算什么,但不包括被包办婚姻,违背本心和自我,前者是为了自救,后者是被推向死亡之地。
她得赶紧想办法脱困才行,白姜的情况比她严重,需要她照看。谷馨心中生出豪迈与孤勇,深觉自己责任重大。这份正面的情绪如同太阳光驱散了她灵魂中被附加的阴影,她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思索着,身上的武器被拿走了,不过她还有个人账户里道具栏里的道具。她仔细听脚步声,推测出白姜就在她身后,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可以将白姜扛走,然后用道具先逼退一波嵩文心他们,不过她对付嵩文心都吃力了……
再难也得试一试。
谷馨拿定注意就要实施,可惜她失败了,她刚动弹,一股强力就将她卷了起来。
是手上那根红色绸带!
绸带有生命一样捆住她的腰,将她束缚到邓邵怀里。
邓邵乐呵呵地抱着她:“我的新娘,别调皮啦,我们要去新房拜堂呢,不能错过吉时。”
神经崩裂,谷馨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别人给你脑子塞什么你都当是宝给你的脑子塞屎你是不是还觉得香啊!看清楚老娘不是你的新娘,我根本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快控控你脑子里的屎吧!”
对此充耳不闻,只笑呵呵地将她拦腰抱起,重新盖上红盖头,跟上队伍。
谷馨在他怀里扭成蛆,怒骂不止。
某个瞬间,邓邵的眼底划过一丝什么,只是来不及挣扎捕捉,那丝痕迹就被压下,徒留一片因喜事而生出的欢喜激动。
他们一行走过沉寂的山庄,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分明傍晚时分的婚宴热闹至极,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此时全部都被夜色掩埋。
他们来到白天白姜跟谷馨搜寻到的最后一个院子,今晚院门大开,六对新人进入院子,径直往最后一进院落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谷馨很不舒服,总觉得四面八方有很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即便盖着红盖头,她仍觉得自己的脸像那些视线被剜了好几遍。
“有什么?我怎么感觉好多人在看我。”她假装顺从,第一次好声好气跟邓邵说话。
邓邵笑着说:“都是客人嘛,今晚我们办喜事,客人都来捧场啦!”
听他这么说,谷馨想起傍晚那场婚宴的客人们,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
她仔细听,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她没听见“客人”们的动静。
客人们,是都站着不动,安静地看着他们走过吗?她稍微想象一下那副画面,心脏抖了抖。
他们进入主屋,来到床边。谷馨离开前将床板复位,掩盖住下方的地道,但此时木板再次被掀开,与她来时的黑暗不同,现在地道里泛着红光,看着阴森恐怖但足够照明。
嵩文心最先进去,随后是康凯,所有人挨个下去,除了谷馨仍被邓邵死死抱在怀里。
骂了一路白谷馨也累了,只好尽力撑起身体将下巴搭在邓邵肩膀上往后看,见她扭来扭去但没有挣脱的意图,邓邵就没有阻止她。
谷馨将红盖头掀开,又去掀身后亦步亦趋的白姜的盖头,见白姜垂着头闭着眼睛心中焦灼,小声喊她:“白姜!白姜!快醒醒!”
在被穿上嫁衣送到秋毅然身边后,白姜就安静下来不再叫喊,她对谷馨的呼喊毫无反应,这让谷馨着急万分,怎么办,她们就要入狼窝了!她怕自己一会儿顾不住白姜。
地道里的红光来自头顶,谷馨看了又看,实在没看见灯笼或是灯泡之类的东西。地道里阴冷极了,虽然她排斥这一身喜服,但喜服有几层,穿着竟然还挺保暖的。现在被前后包围着,邓邵手上的红绸带,她头上的红盖头都对她有压制作用,她只好暂时放下逃跑的念头,打算到时候随机应变。
地道开始蜿蜒向上,谷馨看见了那扇她白天没有被诱惑打开的门。
那扇门开着,更浓的阴气从里面蔓延出来,越靠近越冷,谷馨抖了几下。终于跨过那扇门,谷馨反而冷静下来,刚要打量却感觉到有东西轻碰了一下她的手。一个激灵,谷馨吓得呼吸都暂停了,好在她经验丰富忍耐力高没有叫出声来。
是白姜!抓她手的是白姜!虽然皮肤冰冷,但活人的皮肤和死人的皮肤差别很大,她触碰过嵩文心和邓邵,前者已然不是活人的触感,哪个活人能被一钢管直接戳穿身体?
邓邵倒像是还活着,但他两只手都抱着自己,不是他。
更不会是秋毅然!现在的秋毅然“深爱”白姜,不会偷摸着摸她的手的。
只会是白姜了!
想到这一点谷馨心情激荡,往后看去,果然看见走在她后面的白姜抬起手,长袖之下的手握住了她,同时微微抬头,有些歪斜的红盖头露出白姜下半边脸的一角,白姜开口低声说:“小心。”递给她一把小刀防身。
谷馨接过刀,手腕一动刀没入长袖里,两人的手分开。
白姜醒来让谷馨放下悬着的心,人清醒就意味着有自保能力,不至于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赴死,而她也有了能携手应对危机的助力。
白姜的确醒过来了,她一直在沉沦中保留一分清醒,那份清醒在被穿上嫁衣盖上红盖头后得以释放——很奇妙的发展,她估计也许是副本设定的原因,她需要与秋毅然相爱,与秋毅然见面,她对抗着那种意识,所以精神陷入混沌。但在穿上嫁衣后走出红梅院后,她与“相爱”的秋毅然得以站在一起奔赴结婚的美丽未来,如果她喝下足够的药物,此时自然因为得到满足而平静下来。可她没有,于是保留下来的那分清醒得以冒头,她就这么慢慢掌握住自己的情绪。在踏过这道门时,太过浓郁的阴气对她造成极大的身体与灵魂的双重刺激,她借此冲破身体的禁锢,恢复了身体自由,才能跟谷馨联络。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这栋白色小楼的内部——没错,根据在地道里行走的方向轨迹,这里必定是山壁上那栋小楼内部。
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白色蜡烛,一片一片高低不一的灯架点满蜡烛,将建筑内部映照得光亮如昼。
队伍继续往前走,穿过走廊来到一楼客厅。客厅极大,白姜估计这一层压根没有分割出卧室卫生间等生活区,这个大厅占据了一楼大部分空间,大得看不见边界。而在这偌大空间里,除了排排灯架,墙壁上挂着的纸人,就是正中间的一个棺材了。
眼神一凝,白姜认出那是婚宴上被抬进来的那具双人合葬棺。地道那么窄小,这棺材显然不是从地道进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搬进搬出的——不对!这个客厅不对!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怪异压力,白姜顾不上别的,掀开盖头仰头看,这一看,就跟无数双眼睛对上。
簌簌——簌簌——哗啦——
白姜的神情万分凝重。原来这栋从外观上看是四层的小楼并没有分割楼层,这个超级大的大厅直接连贯四层楼,上方的墙壁上横亘着一根根横梁,数不清的纸人吊在上面,四周的墙壁上也从低到高,全都挂满纸人。
她站在下方,被数不清的僵硬阴冷的眼睛注视着,屋里窗户密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头顶的纸人摇晃不已,它们相互碰撞发出声音,某个瞬间白姜听见那些声音像是尖细的笑声,精神顷刻遭受大量污染,神智再次眩晕起来。
不敢再细听,白姜狠狠给自己大腿来了一下,以此提神。
“好啦,我们拜堂吧!”秋毅然说。
“拜堂!拜堂吧!就剩我们没拜堂啦!”邓邵激动喊。
白姜脑子里也有一个声音让她去拜堂,她站在原地不愿意,秋毅然拽住她的手,跟钢铁手一样力道极大,让人无法挣脱。
拜堂?不可能!真的拜堂就离死不远了。白姜看一眼其他“同学”们,嵩文心和康凯、刘恋和冯志勇、蒋诗蕾和嘉春海,孔书萱和刘建聪,他们四对站在一边,“夫妻”亲密贴近,也正期待地看着她和谷馨,嵩文心还鼓励:“别害羞啦,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的,赶紧拜堂呀,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纸人哗哗笑起来,笑得排排烛光都在摇晃。
第387章
门窗紧闭,要往哪里逃?这些“人”能让她和谷馨姐逃走吗?
棺材里,少爷和佩珍是否仍在里面?别看他们现在安安静静的,她心中明白这对新婚夫妇才是最大的威胁。
她以前曾经用过一些超市内物资贿赂过灵异副本里的鬼,比如[小学毕业游]副本里,在摩天轮里用粉色编织帽安抚断头鬼黄静静,也曾经在[最佳员工]副本中,用巧克力贿赂过停车场棺材里的女鬼,得到了目标NPC王翠芬的线索,顺利接对客人完成任务……
但是,这一次的情形跟以往不同,到了现在,这次副本的脉络已经十分明显。
不管少爷和佩珍这对新婚夫妻为了什么目的,总之他们需要其他“相爱”的男女在他们的安排下结婚,从中摄取到某些自己想要的能量。白姜从他们缺了一半的脸上做出推测,她和秋毅然,谷馨和邓邵,就是那缺了一半的“原材料”。
她和谷馨姐不受迷惑,所以“不成有情人不成眷属”,这才有了那两杯酒,以及今夜的“接送”。
只要他们两对心甘情愿拜堂成亲,少爷和佩珍脸上的缺陷兴许就能被抹平,而这,需要付出的是她们几个人的生命。
这堂不能拜,那就先毁掉这里。
纸人多,意味着易燃,到了这地步已经无路可退,白姜决定拼一把。她和谷馨姐不可能甘愿拜堂,这一环就永远闭合不上,等毁掉这些纸人和这栋楼,必定会惹怒少爷和佩珍,但副本的运行有其规律,否则从刚进山庄那一刻开始,他们十二个人早就直接被强制抓起来拜堂了!
引诱、迷惑,非得让他们“动心”,那是副本的规则,少爷和佩珍也无法违背。
守住本心,就是迷雾前路里的一线生机。
想通这些只在眨眼之间,白姜对谷馨快速说了一句:“探灵主播里我和钟敬炀毁了车库,你注意安全!”
这句话不算短,谷馨听完前半句就明白白姜要做什么了。
白姜和钟敬炀在[探灵主播]副本的时候,通过镜子进入了十几年前的车库,纵火烧了那里,简直是让人惊叹的举动,那不过是上一个副本、也就是早上发生的事情!
她心中也燃起战火来,神情一惊随后一定,好!烧了这里!这么多纸人,多适合的燃烧物啊,不放火都对不起自己。
控制她,控制白姜,试图让她们坠入爱河,做梦去吧!
两人默契十足,白姜刚喊说完,谷馨就往前一步来到白姜身边。
白姜凭空拿出一桶汽油、打火机递给她,两人连眼神都没对一下就一触即分,各自点火去了。
两人的动作很快,分两个方向朝着两面墙就是用力一泼!
黑色液体在空中划过黑色的轨迹,泼到墙上后飞溅出无数黑色的细雨,谷馨快速避开,打火机打开往墙上用力一砸!
与此同时,白姜将汽油泼到了棺材上。
她没想过能一把将少爷和佩珍烧死,那具给人危险感的棺材大概也没那么容易被点燃,但不试一试她不甘心。
第二枚火光飞到了棺材上,几乎是汽油刚浇上火光就紧随而至。
“轰!”
火烧了起来!
墙上的纸人很容易点燃,纸人吊得密集,黑色的灰转瞬间就在地上落了一层,火势迅速朝上蔓延。
上方的纸人发出细密尖锐的惨叫声,疯狂摇晃想要逃离,但一寸都无法移动。
棺材里也传出愤怒的大叫声,那声音男女混合,刺得白姜脑子空白了一秒,她很快缓过来,将手上的汽油桶直接丢了上去。
“轰!”
棺材盖整个飞开朝着白姜撞过来,她拔腿抛开,朝侧面一滚,棺材盖贴着她的后脑勺飞过去,砸到墙上发出巨响却没有破裂。
她爬起来,看见陷入火海的棺材里爬起来两个红色鬼影,正是穿着喜服的少爷和佩珍。
他们跟傍晚时分见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脸色再没有当时的和气,而是满脸杀气与阴鸷。
夫妻从棺材里出来,火无法沾染他们一丝一毫,两人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万分凶恶,夫妻俩退到角落没有火的地方,少爷说:“都给我上,把她们两个给我压到我面前来!”
这话如同一个钥匙,打开了所有纸人的枷锁,以及站在一边的嵩文心等人的束缚。
纸人和嵩文心接下命令,分开围剿白姜。
嵩文心和康凯、刘恋和冯志勇冲向谷馨,蒋诗蕾和嘉春海,刘建聪和孔书萱对付白姜,剩下还迫切等待拜堂的邓邵与秋毅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就打起来了?那是自己的新娘啊,他们本该是天生的夫妻,新娘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想到这里,邓邵和秋毅然也冲去保护自己的新娘。
同时头顶数不清的纸人从天而降,飘飘落地。
谷馨将汽油到处洒:“来啊!你们来啊!烧死你们!”
嵩文心几人也朝谷馨扑来,谷馨跟嵩文心交过手,嵩文心的身体就跟纸人一样薄脆,道具对嵩文心有效,说明她已经死去,不是活人了。
那就行,她可不想杀死还活着的穿着红色喜服的玩家,那是饮鸩止渴,下次了灵异副本绝对会被厉鬼报复!
对付已经死去的玩家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谷馨将汽油洒向嵩文心他们,将又一个打火机丢上去。
嵩文心等人身上唰一下起火了,他们在火中哀嚎,扭曲着还要袭击谷馨。谷馨眼睁睁看见嵩文心身上的嫁衣被火烧光,落在地上堆成黑灰,嵩文心也露出了衣服下面的身体,那竟然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怪不得!怪不得在房间搏斗的时候,她那么轻易就戳穿嵩文心的身体,嵩文心还真的变成了一副由骨架支撑,纸皮为身的纸人。
骷髅手抓向谷馨,谷馨抬脚一一踹了回去——她做好了腿折的打算,跟嵩文心交手那一场,对方诡谲强大,用治疗后治愈后的背部仿佛还残留着被对方用手深刺得痛楚。
没想到,她旋身接连踢出两脚,竟然全部踢成功了。
此时的嵩文心远没有当时在房间里时快得近乎闪现的速度,她先踢中了嵩文心下巴,旋身时另一只脚踢到了旁边的康凯的腹部,耳边接连响起两声清脆的骨裂声,嵩文心仰着头往后倒,康凯的肋骨断了两根,全部清晰可见。
“有门!”见状谷馨格外惊喜,看来失去纸皮的嵩文心等人也脱去了力量的外衣,这样不就简单多了,对付骷髅可不难。
“别伤害我的新娘!”邓邵抱住骷髅冯志勇。
谷馨神情复杂,来到他们面前,用力踢断冯志勇的双腿。咔嚓一声脆响,冯志勇半个身体矮下去。
邓邵松开手,迷恋地看着谷馨,伸手要摸她:“谷馨,我保护你,你别怕!你过来,我们拜堂吧,拜堂了少爷少夫人就不生气不打你了。”
“……我不是你的新娘。”谷馨吸一口气压下恼意,抬手将邓邵打晕。
另一边,白姜也忙得不可开交。
纸人轻易就能点燃,但在点燃之前的杀伤力却不低,白姜身上多了不少伤痕,好在都不是致命伤。
白姜受了不少伤。嘉春海等人夹在纸人中间袭击而来,白姜逐渐体力不支。没想到秋毅然冲过来要帮她,喊着要保护她抱着嘉春海不撒手。
好机会!
白姜用钢管砸中嘉春海的脑袋,奋力挣扎的嘉春海即将挣脱秋毅然的禁锢,他看起来是那么有力量,没想到头颅被击中时“砰”一声脆响。
她感觉像是砸中了一颗空心灯笼,太轻了!
人的脑袋怎么能这么空!怎么可能跟豆腐一样一砸就碎?
头骨碎裂嘉春海不知疼痛,用力将秋毅然掀飞出去,秋毅然撞到墙壁陷入昏迷。
见状白姜有了想法。她才彻底清醒不久,错过了采集信息的时间,但在这一瞬,她敏锐地做出了跟谷馨一样的猜测。
婚宴上的纸人,小楼里挂满的纸人……嘉春海等人在之前应该已经拜堂了,所以受少爷的控制。少爷控制纸人,嘉春海等人也变成纸人了吧?
既然是纸人,那就能烧。
白姜不再专注于跟他们打斗,她根本打不赢,在嘉春海等人的围追堵截之下她即将撑不住。从超市拿出又一桶汽油,将汽油泼到对她紧追不舍的嘉春海等人身上,
火势再起。
看着嘉春海他们陷入火海之中,她紧握住钢管,用力抡上去。几乎一面倒的战局终于翻转。
小楼里下了一场白色的纸人雨,最后全部化作黑灰。黑灰在大厅盘桓,如一场黑雪。
地上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白姜抬头看,横梁上的纸人全没了。她满身满脸都是黑灰,满身伤痕几乎站立不住,她用了一个灵异治疗包,浑身伤痛以及随着伤口钻进来的阴气消失,她重新精力充沛,死死盯着前方的少爷和佩珍。
谷馨拖着钢管走过来,与她并肩站立。
两人都明白,最后的死局就在眼前了。
第388章
她再看向角落里的少爷和佩珍,两人浑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黑气,白姜没有天真地以为那是怒气实体化,此时的少爷佩珍给她极度危险的感觉,她紧紧握住钢管,又瞥了一眼棺材,棺材上的汽油烧尽,此时火已经灭了。
棺材看着毫发无损,燃烧的火仿佛给它刷了新漆,让它的表面看起来更加光滑油亮了,任谁看了都得感叹,真是好木头做的好棺材啊,看着就硬挺结实。
这样的好棺材,带给白姜的危险感不比少爷夫妻弱。
最后一个纸人烧完化成一捧灰落地,场内就只剩下她和谷馨姐的疲惫的喘息声了,秋毅然和邓邵还未醒来。
“怎么办,跑吗?”谷馨大口呼吸着走到白姜身边,警惕地看着角落的鬼夫妻。
“应该走不了。”
“你们,太能折腾了。”少爷看着白姜与谷馨,眼神阴鸷怨恨,“乖一点不好吗?只要你们乖乖的,就能长生不死,享受无边的寿命。”
白姜冷笑:“你说的乖,是让我们引颈就死吗?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们配对拜堂成亲,但我知道的是,你们不会得逞,就这么挂着半边骨头脸吧。”
这话戳中了少爷的痛楚,他的脸皮抽动,往前走了一步,白姜和谷馨快速后退。
“跑!”
“跑!”
少爷又走了一步、两步,竟然直接来到她们面前堵住去路。更重的郁气朝外蔓延,白姜感觉自己像在直面一大坨冰山,身体在寒气中被冻结。
谷馨还将自己的道具丢出去,毫不心疼。
玩具车被少爷挥手扫开,“滋啦”一声,他抬起手看见手背上被烫出一块黑色,剧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疼痛的滋味了,一时之间有些愣怔,随后更为恼怒。这两个老同学,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她们这么讨人厌!
他周身缠绕的黑气如有生命,长蛇袭人般往前蹿去。黑蛇缠绕住白姜和谷馨的身体,绊倒她们的脚步,将她们捆成了一颗蚕蛹。
身体动不了了!
白姜跟谷馨使劲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凝固,思维冻结。如果她们能跟昨晚的康凯交流一番,就知道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被困在这一招里。
佩珍走过来,怨毒地瞥一眼白姜二人,心疼地捧起少爷的手,看着上面的伤她红了眼睛:“疼吗?”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
“不疼。”少爷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歉疚,“棋差一招,我也想不到白姜和谷馨竟然心智如此坚毅,怎么都凿不破,明明读书的时候也看不出她们是这样的秉性。”
“算了吧,就这样也行了,至少我们又能相守一段时间了。”佩珍柔声说。
少爷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知你的心,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美丽的新娘。”
两人在那里互诉衷肠,地上的白姜和谷馨没空看她们你侬我侬,两人在尽全力摆脱身上的黑气。
谷馨蛄蛹着,想去捡不远处自己被甩飞的道具。
见状,少爷眼皮一掀,随意挥手,道具被无形的力量掀飞砸倒墙上,离谷馨远远的。谷馨恨得牙痒痒,白姜知道情况不对,决定绑定一个道具来暂时解一番眼前的危机,她选定了[道具·校运会冠军奖状],这是她的存货中比较有用,并且谷馨姐没见过的道具。
刚要绑定,在确认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
那是在餐厅里的时候,那些客人怪异地注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新娘/新郎不能进食”。
为此,白姜他们催吐,没吐出来食物残渣,却吐出来许多扭动的黑色长发。那些长发还被她收集起来放在超市的一角呢,那些黑头发证明了线索是正确的,山庄的东西不能吃。
现在想来,那条线索是否还隐含着深意?
副本发展到现在已经进入高潮,如果她和谷馨姐熬不过去,副本高潮也就过去了。剧情精彩的部分结束,一切即将归于平淡。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成为黑灰,她要活下去!
想,快点想!
副本给予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只要自己能找到那根线头——
灵光闪过,白姜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新娘/新郎不能进食。
不能进食!
当时她想不通为什么客人会称呼她们为新娘,称呼嘉春海他们为新郎。因为他们真的吐出东西,她就认为新娘/新郎指的是他们。后来的遭遇也证实了这一点,十二个人进入山庄,就是预备着被组成六对新人的。
但也许是灯下黑,她忽略了那两句话最表层的意思。
“新娘不能进食。”
“新郎不能进食。”
在他们十二个人变成新人之前,这个副本里分明有最明显的新娘和新郎。
佩珍!少爷誉衡!
他们是真正的夫妻,真正的新娘新郎!
不能进食的是佩珍和誉衡?!
“我答应你们。”白姜忽然开口。
鬼夫妻看过来,谷馨也惊讶地扭过头看她。
白姜用力抬头直视鬼夫妻:“你们不是想要我们心甘情愿拜堂吗,好,我可以同意,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峰回路转,佩珍惊讶:“什么要求?”她心中还是想要让剩下的四个老同学拜堂的,只有他们因为爱意真心成婚,她和誉衡才能从中得到想要的祭品,将剩下的半边脸补足。
谷馨没说话,她信任白姜,白姜是个心有成算的,不会乱来。
“我带了两颗糖来,就当是贺你们新婚的喜糖,你们一人一颗吃下去。”
这下子少爷也诧异了,再三询问,白姜肯定点头。
“你松开我,我把糖拿出来。”
怕她搞鬼,少爷没答应,而是让黑气钻进她掌心里。白姜松开掌心,刚从超市里拿出来的两颗糖就握在掌心。黑气卷起糖果回到少爷手心,那是两颗普通的水果糖,包裹着透明色的糖纸,能够看见糖果是橙色的。少爷捏着糖果检查,确定糖果没有问题。
他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我们吃下糖果就会听话?还有谷馨,她也听你的话?”
白姜点头,看向谷馨,谷馨也点头:“我听白姜的。”
佩珍感慨:“没想到你们两个现在感情这么好,读书的时候白姜明明跟我关系最好。”
看不惯她这幅做作的模样,白姜冷笑:“我和你关系再好,你坑我的时候不是也没留情面吗,省省吧。”
佩珍被噎了一下,伤感叹气,少爷安慰她:“别在意,我们和他们,早就一路人了。”所以不需要因对方的态度而伤心。
谷馨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她心中也忐忑,想不通为什么白姜会提出这个要求,白姜不会无的放矢,是有什么线索被自己忽略了么?自己跟白姜一直在一起,白姜得到的线索,自己也应该知道才对,到底是……想到什么,她忽然呼吸一促,眼睛下意识要往少爷佩珍那里瞥去,可怕自己的眼神暴露出什么,她硬是压下视线,连忙恢复呼吸的频率。
趴在地上,谷馨竖起耳朵,听着少爷那边的动静,脸颊因为激动而染上红晕。
不知道谷馨心中迫切紧张的心情,少爷和佩珍决定吃下糖果。
见他们将糖果吃下,白姜双手紧握,表情看不出什么,实则所有强烈的情绪都掩盖在不动的眼波之下。
这是一场豪赌,跟少爷在莲花塘见面的时候,佣人端上来的茶点少爷没少吃。
跟佩珍见面的时候,佩珍也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也喝了两口茶水,在她们走之前,还即将喝下佣人端上来的药。更别提在婚宴上,这对新人夫妻到处敬酒,喝了不少红色的“酒”。
怎么看,这对新人都跟餐厅的客人们说的那两句话对不上。
事到如今,白姜也只能赌一把!
“进食”的“食”,也许是山庄之外的“食物”,她记得自己的背包里有一块核桃酥,她当然没去吃它,早就将它抛在脑后,自然没带在身上。不过她有超市,食物对她来说是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赌赢了就好,赌输的话——那就还绑定道具,解开她和谷馨姐身上的束缚逃跑。虽然在那对鬼夫妻手上逃脱的可能性太低了,但她还是无法直接放弃。
她看似平静地看着少爷和佩珍,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普通的糖果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虏获了味蕾,佩珍愣了一下,觉得这股味道甜蜜又陌生。她下意识用牙齿将糖果咬碎,咀嚼着糖果块,很快将糖果吃完。少爷不太爱吃糖,他直接将糖果咽了下去,连嚼都没嚼。
夫妻俩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只是一颗普通的糖果而已——
毫无预兆的,少爷和佩珍同时僵立在原地。他们站在满地的黑灰之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完好的半边脸以及其他露出衣物以外的身体部位,如脖子、手掌等地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蜡般融化。
瞬息之间,他们身上的皮肉就全部流淌到地上,露出白色的骨架。
第389章
“怎么会这样?!”佩珍嘶声大叫。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那颗糖——”少爷震惊挟恨地朝白姜冲过来,白姜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就地一滚躲开袭击,再爬起来往外逃。
谷馨的反应也快,两人用最快的速度逃走,身后传来更加痛苦的叫声。
“誉衡!救我!”
少爷没再追,回头去接佩珍。
白姜和谷馨没敢停下脚步,只回头看了一眼。
佩珍的变化进展比少爷更快更严重,白姜回头看时,看见她身上的喜服滑落在地上,她的骨架也在眨眼间全部塌陷,在地上叠出一堆凌乱的骨头。
“佩珍!”少爷崩溃大喊,他低头要颤抖着同样只剩下骨架的手要将佩珍捧起来,但还没触碰到那些骨头,他也哗啦啦散成骨头,就堆叠在佩珍身上。
“停下,可以不用跑了!”白姜说着停下来,杵着膝盖大喘气。
谷馨停下来,迫不及待回头看,这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满心震撼。
那、那两堆骨头是少爷和佩珍?不是吧!这么容易的吗?
事情的发展快得让谷馨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嘶!不是做梦!”她惊喜又茫然地问白姜是怎么做到的。
白姜拿出水来分了她一瓶,自己拧开瓶子喝了一口,这才觉得缓过劲来。
她摇头:“我只想垂死挣扎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惊人。”她也想不到两颗糖的效果会这样好,称得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目测打不过的敌人打败了。
“过去看看吧。”白姜收起水瓶,站起来往回走。
来到两摊骨头身边,白姜拿出棍子戳了戳。骨头随意滚落,毫无威胁,明明几分钟之前少爷随手挥出来的黑气就有压倒性力量,将她和谷馨姐缠绕得无法动弹,逼迫她不得不考虑绑定道具试着解困,但此时,因为两颗糖,看着坚不可摧无法打败的鬼夫妻——白姜从未想过打败少爷和佩珍,自始至终只想着逃离这里——就这么倒下了,她也觉得像在做梦。
耳边传来几声呻吟,是秋毅然和邓邵,两人醒了过来。
白姜和谷馨没时间搭理他们,因为两人发现地上那两套喜服竟然是道具!
[道具·佩珍的嫁衣]
[道具·李誉衡的婚服]
婚服入手冰凉,让人想起了蛇皮。
原来少爷姓李。
“先收起来吧。”白姜说。
谷馨点头,回头再分:“道具应该不止这两件。”
小楼里一片狼藉,满地黑灰之中还有一些红色,白姜挑了挑,从黑灰地下翻出红盖头和新人牵着的红绸。
嵩文心等人被烧成一捧灰,身上的衣服也烧没了,只剩下这些红盖头和喜绸。
[道具·红盖头]
[道具·喜绸]
总共六面红盖头,六根喜绸,全是道具!
“怪不得了,这红绸和红盖头能禁锢我,我就想着也许等活过这个副本,这些东西会是道具,还真的是!”谷馨脸上的郁色终于退去染上喜悦。她的玩具车折损不轻,她得提前绑定下一个道具备用,这是瞌睡就送枕头啊,之前受的苦都不白受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道具,是那面双人合葬棺。棺材是纯黑色的,细看的时候好似又流淌着红,再细看时分明又是沉郁的黑。探头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白姜拿手电筒照了照,光竟然也照不进去,看不清棺材里的情况。
心口一跳,白姜不敢再看挪开手电筒,还跟谷馨一起将棺材盖子搬回来盖上。
盖子一合上,棺材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就散去很多,同时也浮现出提示:
[道具·有情人合葬棺]
这个道具刷新了白姜记忆中接触过的道具“最强”名单,让她忍不住生出绑定它的欲望。
“这个道具一定很厉害!”谷馨也轻轻抚摸了一下,眼睛发亮。
这次副本坑人至极,回报却很高,瞧这遍地的道具,她都不知道该挑选哪一个了。
“你要绑定的话就绑定这个棺材,我怀疑它不仅可以对付鬼,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躲进去,不过后者不能轻易做,刚才你也看见了,光都透不进去。”白姜认真地提议。
“你这次也不要道具?”白姜功劳最大,这个棺材理应给她。
白姜摇头,再心动她也不想绑定道具。自从决定不要依赖道具后,她收获很多,绝境之下真的能激发潜力,这一次不就在绑定道具之前硬是逼着自己抓到一抹灵光么?当然了,她也明白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成功,要是晚一分晚一秒,兴许都会有不同结局。不过她并不胆怯,反而因为一次又一次危机而有所成长,道具虽好,可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耗费积分去绑定。反正自己有超市可以囤积道具,什么时候想要绑定都不迟。
见状,谷馨很佩服白姜的心态,实在太过强大了。她其实也有心学一学,可没有道具傍身实在没有安全感。
“行,那我绑定了。”也不用跟秋毅然二人商量,她们两个出的力气最多,理应拥有优先挑选权。
她花费444积分绑定了第二个道具,看着个人账户里积分数字少了一大截,心疼不已,唉!攒够4444积分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啊!不过看着道具栏里新点亮的道具,那是做任务的底气啊,看着它就很有安全感。
最后,白姜才伸手触摸地上的两堆骨头。可惜的是,这两堆骨头并不是道具。算了,别太贪心。
“你们也挑一样吧。”白姜对清醒过来的秋毅然和邓邵说。
两人看着白姜和谷馨还有些尴尬。
在鬼夫妻被打败后,两人终于恢复记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清晰地在脑海中闪过,他们根本没脸见人了。白姜跟谷馨的表情很正常,让他们挑道具,挑完白姜要把剩下的收进超市里。
秋毅然选了李誉衡的婚服,邓邵选了佩珍的嫁衣。
对此白姜完全没有意见,她将六面红盖头六根红绸带走。
四人原路返回,原先泛着红光的地道再次沉入黑暗中,白姜拿出手电筒照明,走在最前面带路。
爬出地道走出院子,白姜发现天色竟然微亮了,她们活着度过了昨晚!
随后,她看见四周都挂满了纸人,那些纸人跟小楼里挂着的纸人很像,全都栩栩如生,衣着打扮也不尽相同。白姜的视线快速扫过,在里面发现几个熟悉的戴珍珠项链穿旗袍的贵夫人纸人、穿西装腆着肚子的老爷纸人时,她的心猛烈跳动。
果然,是婚宴上见过的客人,他们正好坐在邻桌,白姜印象深刻。
客人,果然也都是纸人。
“怪不得昨晚进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很多视线在看我,原来是这些纸人。”谷馨说,“不过现在这些纸人好像没那么……好像失去了灵动,也不对,失去了鬼气,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纸人了。”
她胆子大,凑近了看,还伸手搓了搓纸人的眼睛,手指上染上颜料的颜色。再轻轻一戳,纸人就劈开一个洞,十分清脆。
“感觉像用了好多年了,纸都脆了——”话音未落,整个纸人就碎成纸屑扬了一地,谷馨吓一跳。
“好像随着那对鬼夫妻死去,这山庄里的一切异常都消失了,而且山庄好像也破败了很多。谷馨姐你看,墙上墙角都长满青苔,那边还有蜘蛛网,还有那边屋檐缺了一个角。”白姜说。
谷馨拍拍手回到她身边:“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好像真的变成鬼宅了。”
果不其然,一路出去,她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昨天到处忙碌、隔几步遇到一个的佣人全都不见了踪影。路过她们曾经透过佣人衣服的院子时,白姜顿下脚步:“我们进去看一眼。”
“行。”
最大的BOSS消失,这个鬼庄大概也不会再有超过鬼夫妻的危险了。
进了佣人住的院子,推开房门,白姜看见床上躺着几个纸人,纸衣的剪裁染色都是佣人服的模样。
退出院子,白姜和谷馨见邓邵和秋毅然还在门口等她们,就说:“你们不用跟着我们。”
“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邓邵摸摸鼻子。
“回去收拾东西吧,然后开车下山。”
即将分开的时候白姜想起什么,招呼了一声:“你们回去翻一下背包,看有没有带食物上山。”她强调一句,“从山下带上来的食物。”
邓邵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白姜她们是怎么破开困境的,他们有很多话想要问,只是从离开小楼后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现在听白姜这么说,邓邵问:“这跟你给NPC吃糖有关系对吗?”
“对,你们先去找,等我们汇合后再一起聊一聊。”
看着两个女玩家的背影,秋毅然若有所思:“我们可以找她们组队,出副本后我们在门口守着,看能不能吸收进我们队伍里。”
邓邵觉得没什么希望:“她们不一定看得上我们……先别想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第390章
走回红梅院的路上,谷馨说:“我记得我包里还剩下一条巧克力,不过我在第一天晚上就吃掉了。”她熬夜看信恢复记忆,半夜饿就吃掉了。
女生们一起坐车上山玩游戏,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大家带了零食在车上吃,谷馨的巧克力就是这么剩下的,白姜包里的核桃酥也一样。
两人合作多次,彼此熟知,谷馨很快自己想通白姜的意思了:“在餐厅听到的线索,新娘新郎不能进食其实是指少爷和佩珍!”
她停下脚步,不可置信:“不会吧!”
白姜苦笑:“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我的尝试成功了。”
那就说明,那条线索还真的是破局的关键。她有超市外挂,所以能随时随地拿出食物,其他玩家没有外挂,所以副本设定的时候留了“活路”,进山庄之后,她手头有一块桃酥,谷馨那里也有一根巧克力,如今想来,其他人书包里也有一样食物。
谷馨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等回红梅院收拾好东西,拿到嵩文心的车钥匙后,两人背着包走出山庄,在山庄门口跟秋毅然二人汇合。
秋毅然两人的脸色也不好,眉眼间笼罩着阴郁与悔恨,看得出来他们也猜出了什么。
两人迎上来,秋毅然说:“我在我包里翻到一包辣条,邓邵包里本来有两块饼干的,被他夜里饿吃掉了。我们翻了其他人的包,还找到一颗糖果,一个苹果,没了。”
他不愿意相信:“难道,就因为那条新娘新郎不能进食的线索,我们上山又带了食物——就这样?这样就能通关了?是我们自己错过了?”
白姜叹气:“看来的确是这样了,昨天早上我和谷馨见到了李誉衡和佩珍,看来那就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当时我们想通线索,见面的时候趁着气氛好,是有机会给他们吃下我们外带进来的食物的。”
错过了,错过了!
如今想起来,白姜也扼腕不已。
从李誉衡的手段来看,那绝对是难以打败的厉鬼,佩珍还没出手呢!
那几乎就是死局了,而副本给的唯一生路又被她们错过了,如果不是她有超市能拿出食物,那这次副本真的会全军覆没。如今想起来,白姜也免不了后怕。
谷馨仍觉得心惊:“这样看来,副本从最开始就给我们指路了,可是那条路做了伪装,我们吐出了头发,就以为只是提醒我们别吃东西,其实它真正的用意就是表面的意思,佩珍和李誉衡不能吃东西。”
“是我第一个说要去催吐的,是我想太多了,我把你们引到错误的路上去。”白姜心中愧疚。
什么叫做多此一举,什么叫做自以为是?白姜这一次全尝透了,她会吸取教训的。
秋毅然脸色惨白:“白姜,那不是你的错,至少你和谷馨恢复记忆了,在为了通关而奔波,而我们却……”毫无疑问,他和邓邵是沾光了才活下来的,正好遇上两个厉害的女玩家,他和队友正好被“配对”给她们,她们活下来通关,她们跟着通关了。
“是啊!白姜那不是你的错!”谷馨忙安慰,“谁知道副本坑人呢,任谁看到那些客人怪里怪气说什么不能进食都会怀疑我们吃的东西有问题的,而且九点之后那些早饭全都变样了,刘恋他们当时不也说了么,那些早餐看起来没事,吃起来跟吃土一样,副本本来就在误导我们!”
将副本的规则看透,大家满心疲惫,回头看着这座外表老旧许多的山庄,心里都十分复杂。
大家各自登车,两辆车依次离开山庄。
开车的是白姜,在拐弯的时候,白姜往后瞥了一眼。初升的太阳光有些刺眼,她的眼前晃了一下,仿佛看见山庄的位置出现了一堆白色的骨头,很像小楼里鬼夫妻的骨头堆叠在一起的模样。再要细看,那副画面又消失了,车子也拐过了弯。
“白姜,你也看见了吗?”谷馨还扒着车窗往后探头。
“嗯,好多骨头。看来不是幻觉。”
“鼓架山庄……鼓架……是骨头的骨吧,骨架!”谷馨嘀咕,“鬼夫妻就是两幅骨头架子,嵩文心他们变成纸人也只剩下骨头架子,肯定是身上的血肉都被那对鬼夫妻吃掉了,不知道小楼里的纸人是不是都是——”玩家。
谷馨兔死狐悲,自己也险些变成其中的一员,嵩文心他们很轻易被烧成灰,照理说骨头架子不可能烧那么干净彻底,但灵异副本不能以常理推断。
白姜没有开口安慰,她也同样心绪激荡。每次副本都是一次生死挑战,玩家在死亡的边界线上不断蹦跶,她想着即使某一天攒够积分复活回去,复活后的她也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无数次濒临死亡的回忆,将会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自己,她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车子越走越远,那座山庄也被彻底抛在脑后。因为邓邵二人的经历,白姜也有些担心,副本规定的时间是两天两夜,从她们上山的时间来计算的话,要到傍晚时分时间才够。
这么想着,白姜开车很稳当,终于看到下山口了,秋毅然从车窗冲她们喊:“我们去探路!”希望能在最后多付出一些。
对此白姜没有意见,放缓车速靠边行驶,看着他们的车往前冲去。
车子冲出下山口,转眼间又在她们身后出现。看到这一幕白姜的心凉飕飕的,很能理解秋毅然下山失败后那样失态疯狂的模样了,的确挺让人生出绝望。深吸一口气,白姜也开过去,果不其然又重新回到山道上。
“等一等吧,也许等到下午就能出去了。”
等了八个小时,天色开始暗下来,秋毅然早就饥肠辘辘,他第N次尝试着开车出去,这一回成功了。
看着那辆车突兀地消失在下山口,谷馨瞪大眼睛:“通过下山口不会就是通过光圈吧?走走,白姜我们也走。”
她们的车紧跟其后,白姜眼前一花,人已经回到了石柱林。
副本里日升月落,某一天又有两辆车从下山口开进来。
这一日阳光正好,温度适宜,两辆车都降下窗户,说话的笑语撒了一地。
“真的好玩吗?我没玩过这种游戏。”
“肯定好玩啦!在网上零差评,口碑很好的呢!”
“那你们带带我……”
“咦,我肚子上怎么突然有字,嘶!好痛啊还流血了!”
……
车子走过蜿蜒的山路,最后来到山腰上的建筑面前。
一个年轻女孩提着书包下车来,仰头看着门头上的牌匾:“骨架山庄?怎么这么奇怪——”眼睛一眨,眼前的字发生变化,她惊奇地从头又念了一遍,“哦,是打鼓的鼓啊,奇怪,我怎么刚才好像看见是骨头的骨。”
“别看啦晓燕,进来啦!”
“来了!”
小楼里,重新刷新出来的双人合葬棺微微颤动,棺材盖被推开,李誉衡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吱呀响,白色的骨架从棺材里坐起来。他轻柔地将佩珍的骨架抱起来:“佩珍,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会有很多人来祝福我们,你会漂漂亮亮的,做一个最美丽的新娘。”
小楼下方的院子里,重新刷新出来的纸人在山间的清风中微微摇晃,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夫人模样纸人的裙摆簌簌响,随后她被点出来的粗糙眼睛眨了眨,在眨眼之间,整张脸变得精细,最后变得鲜活。
她扬起笑脸,抬手轻微摆正了一下脖子间画出来的项链,珍珠项链泛着轻柔的珠光,摆正好项链后,贵夫人又理了理裙子,同样粗糙且剪裁死板的纸裙焕发生机,漾出优雅的弧度。
几乎是瞬息之间,摆在廊下的纸人都活了过来,他们熟稔地互相打招呼,欢声笑语不停。
“哎呀又能大餐一顿了!”
“老吴!好久不见嘿,今天多喝几杯啊!”
众人谈笑着往外走去,前往餐厅吃晚饭。
离开院子之前,贵夫人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她看的是山壁上的白色小楼。
这像是一个连锁反应,其他人也同时回头静默地看向小楼。
那里面有一股强大恐怖的力量,那股力量给予他们生命,赐予他们永生,他们的生命如同朝露,朝生夕死,无穷无尽。
可在生命反反复复轮转的过程中,他们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所有人眼中都闪过怪异的光。
众人收回视线,恢复轻松愉悦的气氛欢笑着朝外面走去。
[玩家白姜通过沉浸副本,鼓架山庄,获得积分444]
[玩家谷馨通过沉浸副本,鼓架山庄,获得积分444]
石柱之下,白姜与谷馨对视一眼,都觉得此行十分惊险。
五个人进去,最后只出来她们两个人,三个新队友全部折损,让人心痛。
“没想到这次副本这么难,看来想要扩大队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谷馨感慨,“好在我们跟寒天社团和复生互助会有合作,不然的话要凑齐五个人还真的挺难。”
“那两个社团发展得比我们好太多了,沉浸副本的小队都有好几支。”白姜也羡慕,“走吧,我们出去找钟敬炀,他大概比我们先出来了。”
第391章
这次伤亡惨重,等在门口的钟敬炀见只有她们两个人出来,心中就有数了。
他说了些自己做的副本的内容:“是个普通副本……”有意转移她们的注意力。白姜跟谷馨很快缓过来,也跟他说起此次沉浸副本的不同之处。
钟敬炀明显愣怔了:“竟然是本名?”这可是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三个新队友会……毫无沉浸副本经验的玩家,毫无寻找自己本我的经验,更容易被副本勾勒的虚假人生记忆困住。
“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也许我们得多刻几个字了。”谷馨苦笑。
三人前脚离开任务大厅,后脚邓邵和秋毅然才走到门口,两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有些遗憾:“看来她们比我们先出来。”
回到套房后,白姜跟谷馨回房间洗漱换衣服。伸手擦了擦镜子,白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了在副本中同样的画面。
她在餐厅的卫生间洗手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窥探她的是李誉衡,还是佩珍?当时她猜测那是危险在逼近的信号,可在那之后,她也并没有遇到危险。其他玩家后来有遇到类似的情况吗?
嵩文心等人已经化作黑灰,所有未解的秘密随着掩埋。
还有一件事,秋毅然说孔书萱和冯志勇不是他们的队友,这两人就是十个玩家以外多出来的。这两人是填数的NPC?是的话,可为什么一定要凑齐十二个人?副本设定分明可以直接设置鼓架山庄最多一次接待十个人啊。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鬼了。正好红梅院一个绿竹院一个,实在很有嫌疑。白姜不知道其他玩家的死亡,孔书萱和冯志勇有没有推波助澜过,她仔细回想,孔书萱的表现似乎也没有异常。
在她和谷馨姐探查山庄的时候,其他人出事,这次副本几乎没什么情报流动,留下许多未解之谜。
叹一口气,白姜拉下浴巾裹住身体。
换好衣服后,她坐在地上从超市里将那些头发拿出来。
在等待下山的过程中,她背地里检查过,这些头发竟然也是道具,为了不生事端,她也没跟其他人说。
[道具·结发]
从名字上看,这是李誉衡和佩珍的头发的结合体,可李誉衡看着是短头发。不过白姜也没有纠结,也许是这些头发被她装在一个桶里,变成道具后凝聚在一起,变成一根粗壮的头发,足够拳头粗,长度五十多公分的样子。
这个道具的来源有些让人不适,白姜也就探查的时候触碰了一下,现在也不想碰它,看一眼后继续将桶放回去,仍置于角落,跟其他道具分开。
翻出蛇蛋给滴两滴血,白姜摸着黑底白纹的外壳,一错眼仿佛看见白纹在流动。她将耳朵趴在蛇蛋上倾听,里面好像有很细微的动静。
“你快孵化了吗?”她有些期待,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
晚饭是钟敬炀做的,吃过晚饭后白姜早早休息,睡到第二天早上四点多自然醒来,觉得精神状态恢复了大半。
早上在家中锻炼、休息,白姜直到下午才去任务大厅做任务。
她有些期盼着能随机到普通副本,好“休息”一下。
运气好的是,这一次心随所愿,她真的进入了普通副本。
进入副本后,白姜照例先观察周边的环境,第一眼就能确定自己来到普通副本。
遍地断壁残垣,废墟一望无际,天空乌云厚重仿佛压在头顶,腐烂的气味随着夏日的热风钻进鼻子里。
是地震吗?看着像,在她的认知里,这种废墟大概只有地震能够造成。
她心中奇怪,怎么好像自己来到了副本中后期?按照副本的习惯,她应该被投放到造成这场废墟的危机之前的时间点,然后亲历这场危机。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在明阳互助会前辈们留下的笔记里见到过。有的普通副本是连续进展的,会在不同节点投放玩家,在越后面的节点进入副本的玩家越危险,死亡率越高。她在笔记里只看到了五个成功活下来的案例,但她心中明白,明阳互助会发展这么久吸纳过的会员那么多,肯定不止五例,只是没有登记上的,大概是人已经死在副本里了。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郁,其中还夹杂着腥味,她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干涸的池塘里,池塘的淤泥还没有彻底干透,几条死鱼半浮半沉在淤泥里,与同样死去的水草一起糅杂出独有的腥臭味。
这种腥臭味十分霸道钻进鼻子里,再钻进她的肺,十分有存在感地在她体内乱窜。
“呕。”白姜忍不住吐了。
寻常的气味,哪怕是尸臭都不会让她如此难受,白姜拿出清水漱口,从口袋里实则超市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生怕染上疾病,白姜抬脚走了起来。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她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看见其他玩家,她猜测也许是这个副本非常大,所以玩家都被分散了。
她也没有见到NPC,好像这一方暗沉的天地只有她一个人,让人越走越心慌。
照理说白姜连鬼都打过多次交道了,只不过是独自在废墟中行走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但她就是觉得心慌,心跳加速。
不对劲,白姜捂着胸口,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神秘力量在体内增长,而她无法捕捉、无法抗拒,也无法驱逐。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斗兽实验室]副本。经受过的磨难都化作珍贵的经验,白姜敏锐地意识到身体在发生斗兽实验室相似的异变,只是她刚进入副本,并没有摄入任何药物,那就是这里的环境有问题!
口罩也许没什么用,但白姜还是多加了两层,还拿出一块布裹住头脸,露出来的手和脖子等位置。
祸不单行,本就阴沉的天空在十几分钟后更加厚重了,白姜感觉到一股风在这片土地上席卷,掀起了她的头巾。
不好,要下雨了!
她得赶紧找地方做避难所,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雨水。
可惜到处都是废墟,目之所及最大块、还竖着的墙壁也高不超过她的膝盖,宽不过半米,到处都是断裂碎渣的建筑碎块,其间夹着同样断裂的钢筋。水泥碎块铺满地,走路磨脚,白姜还得注意不要被钢筋锈管刺伤,感染细菌就麻烦了。
进入副本半个小时,白姜一无所获,而风越来越大,雨俨然即刻就要来临,她不得不就地搭建遮雨棚。
就地取材,她在废墟里找了相对较高的地方,这里正好有一块立着的小半块墙壁,虽然低矮,但立得还挺稳,底座并没有断裂。她以这小块墙壁为支柱之一开始搭建,她在废墟里找到一些木头、钢筋等,配合着从超市里拿出来的货架,搭了三根支柱,将从某个副本的户外用品专营店里搜刮的防雨布取出来搭在上面。
防雨布沿着三根支柱垂下来,白姜再手快地将防雨布下摆固定好,刚弄好,防雨布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下雨了!
潮湿的水汽很快蔓延到空气中,隔着三层口罩白姜都感觉到空气中沉重的湿意,每一口呼吸都让她觉得不舒服。
两把椅子相接对放,白姜坐在上面避开脚下的雨水,她窝在简易地三角小棚里避雨,防雨布垂下来将外面的风雨全部挡住,她捂着胸口,那股不对劲感觉越发汹涌,心跳得越发快。
“怎么回事……这雨有问题!”
脑海中忽然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生存期限:雨季]
眼前一亮,副本的要求出来了!
这次的生存期限给出一个关键词“雨季”,倒是很贴合白姜进入副本后遇见的多雨的天气情况,只是雨季有多长?物资方面白姜从未担心过,来自父母的馈赠让她从来不需要担心饮食的问题,可这个副本明显存在着异常污染,她的身体正在被侵蚀。
距离白姜的临时避难所五百多米外的地方,鹿品娴在雨中扒拉着,试图找出一块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能挡雨就好!她在雨中瑟瑟发抖,心脏快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她体内穿梭,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不得已,她用了一个普通治疗包,身体的负面状态瞬间消失,但很快,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雨不能淋!她紧紧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吃下一点雨水,跟她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浸泡在雨水中相比,这样做似乎没什么作用,但她想喝下雨水肯定更糟糕,能缓一点是一点。
刚痊愈的手再次因为挖地而受伤,十指连心,痛得她紧咬牙关。
好不容易鹿品娴才挖出一块大一些的木板,勉强遮在头顶避雨,可这远远不够。身上湿得透透的,鹿品娴觉得冷,又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快速流淌,冷热交加,硬是在夏日里牙齿打颤。
不久之后,她觉得神志恍惚,耳朵里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第392章
簌簌、簌簌……
她咬着舌尖回神,警惕地左右前后细看。
入眼还是荒无人烟的废墟,雨势溅大,在凹凸不平处积蓄了一个个水洼,雨水再落到水洼里溅出一朵朵水花。
哗哗哗——
雨声杂乱,鹿品娴竖着耳朵细听,她从来不怀疑自己,她的确在雨声中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簌簌、刷刷……
她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鹿品娴放下挡雨的木板,双手紧紧握着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钢筋。
砰!
一蓬湿土夹着碎石块在她眼前炸开,一道黑青色的影子从地下飞扑而出,朝着鹿品娴就压了过来。
瞳孔紧缩屏住呼吸,鹿品娴行动迅捷地避开。
那东西本该落到她原先呆着的地方,而拉开的这一小段距离足够她飞奔逃离原地,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飞影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方向,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斩开雨幕,水花飞溅。
鹿品娴没能避开,感受到背后的风声时她毫不犹豫地将钢筋往后一戳——
钢筋仿佛戳进了另一块钢筋,她感受到两股力气剧烈碰撞时虎口撕裂、手腕和肩膀被冲击的疼痛。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坚硬?
脑子里闪过这几个疑问的时候,鹿品娴已经被扑倒了。
她倒在了湿漉漉的废墟上,地上的乱石铁丝戳破了她的背部,但那种疼痛远远比不上她被扑倒带来的痛苦。
鹿品娴觉得自己像被一辆车撞倒在地上,在倒在地上之前,她的身体就先因为扑倒的撞击力度而发出惨烈的嗡鸣,骨头断了,腹腔里的内脏移位,痛!太痛了!痛得她落在地上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背部的伤,她的脑子空白了好几秒,灵魂好像也飞远了。
几秒后她才回过神来,无法言喻的痛苦将她唤醒,她呻吟出声,眼睛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血雾。
雨水不再淋到她身上,并不是雨停了,而是一个人影压在她身上。
鹿品娴的脸毫无血色,她瞳孔放大,恐惧、防备、惊奇等情绪在她眼底掠过。
光裸着身体的男人压在她身上,正张着嘴巴舔舌头,明明是人的脸,眼睛却是灰色的竖瞳,里面流出浓郁的暴虐和食欲,舌头也细长分叉,再往下,男人的腰部以下是黑色的鳞片,他没有双腿,有的是一条长而厚的尾巴。
那条尾巴正抵着她的身体,力量充盈。
同样充满力量的,还有他的一双手。那双手同样布满鳞片,十分粗壮,张开的时候有蹼,五爪拥有尖利的指甲,鹿品娴侧头看清对方的手时,迟钝地感受到了肩膀很痛——他的手指戳进了她的肩膀里,极有可能已经戳穿骨头。
她在短时间内尽快看清自己的处境,心沉到了深渊。
这是一头半身人形的怪物!
他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她,对她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
口水滴到她的脸上,冰冷腥臭。
鹿品娴用力挣扎,还用了几个治疗包,可伤势愈合后又立即再次受伤,原因无他,怪物的手一直戳进她的肩膀里没拔出来!
她瞪大眼睛,不甘绝望地看着怪物低头。
喉咙被咬破,她听见了自己的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走。
不甘心!不甘心啊!
血液热烈地沸腾起来!
她没看见的是自己皮肤下的血管一根根凸出来,黑色的血管在她皮肤上蜿蜒爬行,黑色的鳞片在脖子处爬出来,涌上她的脸颊。
身体在短短几秒内发生异变,她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冲撞,求生的渴望让她张嘴大喊出声。
在嘶哑的声音中,她的眼睛通红,瞳孔变细变窄。
“砰!”她一拳砸开了在她脖子间吮吸血液的怪物的头!
不远处,白姜的耳朵动了动,她小心掀开防雨布往外看了几眼,没发现不对。
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不动声色地坐直了,抓紧武器。
簌簌、簌簌、簌簌……
白姜屏住呼吸仔细听,这声音好像……她看向地面,这声音从地下传来的?有东西在地下爬!
她浑身的肌肉都戒备地绷紧了,又换了一把武器,这回是唐刀了。从迷宫副本里拿到的这把唐刀现在是她的心头好。
声音越来越密集,白姜的精神也紧绷到极点。
哗啦啦!
地上的土块被拱开,一道黑影爬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颗头,白姜正好看见他的后脑勺。她心中惊异,难道这废墟底下还有个“地下城”?
警惕起见她没吭声,先观察着,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从地上爬上来的人露出上半身,然后手臂在地上用力一撑,下半身就拔了出来。
一条黑色的长尾巴重重拍打在地上激起水花乱石四溅,可见那条尾巴多么雄壮有力。
那“人”在地上爬了两下,转身探头四处闻嗅。
白姜瞳孔放大,呼吸放缓到极致,胸腔里心脏疯狂跳动。
那竟然是一个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黑色长尾巴取代双腿的存在。就连看似正常的上半身,也拥有一双怪异的手。
那手跟尾巴看着配套,粗短强健有力,粗大的爪子在地上爬动的时候,能够轻易地将地上的石块捏碎。
她紧握着唐刀,目光谨慎地移开,只用余光往外看。这种怪物,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白姜并不因为他拥有半身人类模样就将他视为同类,反之,她觉得危险,生怕自己注视的目光引来对方的注意。
身体也往旁边侧了侧,那怪物出现在她的帐篷斜前方,只要自己往帐篷里挪一挪,那东西只要不过来是看不到她的。
事与愿违,白姜听见爬行的声音越发靠近,十几秒后,那东西出现在她帐篷前面,某次探头的时候,还直直看了过来。
这一眼,让白姜看见了对方灰色的竖瞳,看着像蛇,毫无一丝一毫人类的感情,有的只是狩猎觅食的欲望。
不得已,白姜只能跟他对视,试图捕捉对方接下来可能做出来的动作痕迹。
要战还是逃?
战得过么?逃得了么?
她脑海中掠过许多念头,在脑子里将这个怪物翻来覆去分析许多遍,演练了好几次打起来该怎么——
咦,那东西的眼睛从白姜所处地位置掠过,像是没看见她。白姜没有放松警惕,她看着怪物的长舌头跟蛇信一样在空气中探索,猜测怪物也许眼睛不能视物,是用舌头“看”的。
果不其然,怪物在附近探查了一圈,最后爬走了。
他爬行的速度特别快!两只强有力的前肢在地上快速爬动,下身的长尾巴大幅度扭动着,连带着钢筋的大石块都被他的尾巴砸裂扫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白姜的视线里。
“奇怪,就算是用舌头感知外界,也不应该没发现我啊。”白姜觉得古怪,她和怪物最近的距离不过两米,怪物愣是没发现她,这完全不合理。
想不通,白姜也只好先作罢。她窝在小帐篷里避雨,等雨停了再收拾东西继续走。
这场雨下了三个小时,走之前白姜还饱食一顿,精力充足地出发。
空气中的腥臭味比之前更浓了,白姜换了一双雨鞋,安全起见在雨鞋里垫了一层自己削好的木板,以防踩到尖锐的东西被直接戳穿脚板。
走了两个小时,还是遍地废墟,一处高一些的建筑都看不见,更看不到一个活人。她怀疑这边是废弃之地,只有玩家被投放了进来。
NPC的安全聚集地到底在哪里?
再次收起望远镜,白姜拿出椅子原地休息,打开水瓶喝了一口水。
喝完后她立即戴上口罩,又拿出镜子出来看。一个小时前她觉得眼睛灼热不舒服,拿出镜子一看,眼底不知何时布满红血丝,她拿出眼药水滴了两滴,但并没有缓解症状。
此时再看,红血丝更严重了。她沉默着继续滴眼药水,合上镜子。
她眯着眼睛眺望愿望,心中躁意更重。
情绪不安焦躁,连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也加快了,从进入副本到现在过去几个小时,她就从未觉得舒服过。
环境中,空气里,肯定存在某种污染。
雨水会加重污染,雨停之后,白姜感觉自己好受了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肯定不妙。
又过了四个小时,天黑了。
天黑后白姜不敢再走动,再次就地扎营。她在帐篷外面设置了一些小陷阱,只要有东西靠近就会牵动绳子,绳子的尾巴被她绑在自己的尾指上。
白姜不太敢睡觉,时不时打个盹,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夜半突然下暴雨,尾指上的细绳被雨水浇打抖个不停,白姜睁着眼睛看向帐篷顶,就这么度过了一夜。
天亮后雨停,她掀开帐篷,眼神一凝。
在帐篷前面出现了一个坑,那坑已经凹陷进去,灌满了雨水。
她小心地拿出棍子往里戳,里面的泥土湿润柔软,一点阻碍都没有。昨天扎营的时候,她确定这附近的土地都是硬的。这个坑,肯定是夜里有东西从地下爬上来时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惊动绳子,她完全发觉!也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第393章
白姜的脸色很难看,她踩着雨鞋跨过去,检查了一下四周,发现加上帐篷口那个,离帐篷远一些的地方,还零散地多了四个坑。这四个坑就比帐篷边的打多了,坑边还有明显的爬行痕迹,看得人直冒冷汗。
虽然已经试过与怪物面对面不被发现,但她也无法肯定怪物真的“看”看不到她。如果昨夜出来的这几只怪物围住了她的帐篷,她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怪物的前肢、尾巴都不是省油的灯!
缓了缓,白姜回去拆帐篷。
进入副本第二天,白姜仍行走在路上。
走到第三天时,她已经遇见过十几场雨,见过十几只怪物了,也进一步确定怪物真的不以眼睛视物,它们会在下雨的时候出现,仿佛只要白姜不淋到雨,它们就无法感知到她。
雨水仿佛是一种媒介。
白姜再次庆幸自己拥有超市,从进入副本到现在她没有淋过一滴雨,一次也没被发现。
确定这一点后,她更加注意防雨,没雨的时候身上也穿着雨衣雨鞋,全副武装。
第四天,她才见到人。
在望远镜里远远看见一支队伍出现在前方,白姜谨慎观察,认为这支队伍不会是玩家。
这片废墟毫无物资,一块完整一些的木板都找不到,而这支队伍明显装备齐全,应该是本地的NPC。
当机立断,白姜决定跟上他们,找到人类的聚居点。
抱着这个目的,白姜远远跟上,时不时用望远镜确定方位和距离。队伍几乎所有人都穿戴着密不透风的防雨设备,完全看不出面容,更加分不清男女。
说“几乎”,是因为里面有一个人没这么装备上,不仅如此,甚至还是光着的。
那人一头长头发,静静地团在一个竹筐里,竹筐由两个人用一支扁担挑着。
来到一个地方后,他们原地驻扎,白姜亲眼看着他们将竹筐放在中间,围绕着竹筐开始设陷阱。
他们将一张网严密地架起来,网的正中间下面吊着竹筐。随后他们还是架设帐篷,铺设防雨布。
白姜看得一头雾水,心中却有一个隐约的念头:这看起来太像是在捕猎了,竹筐里的人是诱饵。
她的脸色微变,在这片土地里待了三天,她很清楚这里有什么。
半身人的怪物!
他们要捕猎怪物!
十几分钟后,雨水跟之前一样骤然而至。
那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各司其职,做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雨水落在竹筐里,迅速将那个人打湿。
那人在雨水中惊醒,奋力挣扎。竹筐的盖子上了锁,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白姜听见那人在呼救、咒骂,略有些惊讶,原来是个男人。
长头发的男人无法逃离竹筐,竹筐不停晃动,他的力气也耗尽了。
很快他就不再喊叫了,蜷缩在竹筐里一动不动。白姜撑着伞躲在远处,距离有些远,雨幕也阻挡了视线,但当竹筐下方飞起一蓬乱石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来了!
怪物从地上钻出来,探出上半身,前肢往地上用力一撑,身体飞射而出,黑色的长尾在雨中呈现光滑凌厉的色泽、
它飞扑向半空中,双手精准抓住竹筐,腰间用力长尾一甩,就要竹筐拽下来。
但它失败了。
在它抱住竹筐那一刻,上空的大网也快速收缩,一下子将它整个包起来。
嗡!
一声远超人类听觉所能承受的频率响起,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白姜都觉得脑子一震,恶心想吐。她匆忙后退,直退出十几米才觉得头部缓和了一下。
她没想到怪物的叫声竟然是这样的!那种高频的噪音,那支队伍离得那么近受得了吗?
她拿出望远镜探查前方,密集的雨水实在烦人,白姜努力辨别视野中的画面。她看见那些人使出全力将网不停收拢,被困在网中的怪物唳叫着、翻滚着,长尾巴被细密的网多重包裹住却仍力气不小,拍打得十分用力,石块泥土飞溅。
他们将怪物拉到了遮雨棚下方,然后在它身上喷洒一种液体。离得远,白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那种液体显然效果超群,怪物很快衰弱下来,强有力的尾巴也变得有气无力。
白姜看见一个人靠近,拿出一根针就要扎进怪物的垂在外面的舌头上,没想到萎靡不振的怪物忽然一个挺身,长尾将那人卷住勒紧。
那人发出惨叫,几秒内就被拧断腰椎骨而死。
同伴死亡,那些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一点都不忙乱。领头人做了几个手势,他们就继续削弱怪物的力量。更多液体喷出,怪物叫得更加惨烈,白姜的脑子嗡嗡响,精神层面的恶心感止也止不住,没办法,她只好继续后退。
她掀开口罩干呕,吐出了一些酸水。
等身体不难受了,她才重新拿出望远镜查看。
镜头里,她只见到一块破坏得很厉害的空地,连搭建好的防雨棚都被拆走了。
“速度这么快……”白姜惊叹,见到那群人的撤离速度后,她也不敢轻率到那里去。果然过了一会儿,原地又钻出来一只怪物,怪物将地上破损的竹筐抓起来,伸出舌头舔舐杀上面的残留血迹,但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气味已经很淡了。它愤怒地将竹筐彻底撕碎,舌头灵活地探知,循着地上残留的血迹气味追上去。
白姜连忙跟上!
怪物追了几百米,白姜也尽全力追赶,好几次险些遗失怪物的踪影,好在有望远镜能够帮她捕捉到远处的线索。
雨水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白姜眼睁睁地看着雨停的瞬间,怪物就地挖坑,眨眼间就消失在地下。
没有怪物带路,白姜只好自己找。
好在怪物消失的地方已经很靠近聚集地了,半个小时后,白姜从望远镜里看见了一片完好的建筑。那是迥异于废墟的高楼建筑,它们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尽显人类文明的光辉。
白姜的心也狂跳起来,终于找到聚集地了!她毫不犹豫地相信,那里就是安全区!说实话,虽然有物资足够避雨,但她也受过了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且她体内的污染一直在加重,她迫切希望能在安全区内找到治疗的办法,只有当地居民,也就是NPC能够帮助她,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掌握着外来的玩家触碰不到的所有秘密。
有了目标,白姜放松了一些,她先停下来吃东西,又琢磨着给自己的外表做好伪装。之前偶遇的那支队伍全副武装,连脸都没露出来——她现在的样子其实跟他们差不多——可那些人的雨衣没有她的新,远远看着都能看见上面各色的补丁,本地NPC大概在物资上极度匮乏。
看着身上崭新的雨衣,白姜决定用泥巴遮掩一下,趁着现在没有雨进去。
说干就干,她的效率很高,收拾妥当后加快速度往安全区赶去。
离得近了,她发现前面竟然有不少田地,田地间搭建了许多遮雨棚,有人从遮雨棚里出来,抓紧时间照料地里的作物。地里种着的也不是粮食,而是蔬菜瓜果,放眼看去全都“营养不良”,稀疏发黄发蔫,侍弄作物的人们却轻手轻脚,万分爱惜的模样。
每个人都穿着“雨衣”,材质各不相同,塑料袋最多,上面再拼凑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材料。
白姜庆幸自己往雨衣上做了伪装,让人看不出雨衣原先的材质。她裹着一身泥巴,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从田边经过。
即便如此,她还是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这让白姜异常警惕。
“哎,你是哪个捕猎队的,怎么就剩你一个回来,其他人呢?”一人高声问。
捕猎队?
白姜眼神微闪,咳嗽几声:“我跟他们走散了,咳咳,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没有。”
“刚才回来一个队伍,抓到雨兽了!不会就是你的队伍吧?”
“我也不清楚,等我回去问一问……”
白姜继续往前走,还能听见后面那个大姨在感慨:“哎哟听声音是好年轻的姑娘哟,真能干!抓雨兽可不是姑娘轻易干得了的活,没点力气干不成!”
旁边地里的另一个人搭话:“可不是!还得忍得住疼,我邻居家的小儿子就去应聘捕猎队了,没被招上,说是力气太小了连捕兽网都扯不住,要是遇上雨兽那还不得被一拽就走……”
“赶紧干活吧,一会儿要天黑了,我把这些草拔完就要回城了,换我儿子来守夜。”
“雨季大概再有一个月就结束了,我女儿说到时候要去外面拾荒,你儿子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了!”
信息从谈话的NPC口中传进白姜耳朵里,她吸收到不少情报,心中越发有数。
不过她没有驻步听,免得被发现自己是外来者。她快步进城,城与废墟的分界线大概就是外面那些田地了,她估计田地也是从废墟里开发出来的。没有大门,没有登记,她入城后就如同水滴入海,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安全”。
第394章
透过雨衣帽子上透明的面罩,白姜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四周,城里的建筑有高有低,无一例外全都窗户紧闭,偶尔才能看见零星几个窗户虚掩着,露出窄小的缝隙。她想大概是为了避雨,免得骤雨至来不及关窗户。
路上行人很少,有也是行色匆匆,全部都穿着“雨衣”,走几步就要抬头看看天。
白姜在找住的地方,沿街的商铺大部分都还在营业,只是蛋糕铺变成杂货铺,奶茶店变成杂货铺,服装店也变成杂货铺……杂货铺数量最多,店铺的门都关着,只在外面挂着牌子:杂货铺开店中。
有时候她会跟店主正好看向外面的视线对上,感受到对方警惕戒备的情绪,她忙移开目光。
走了几步后,她返回来来,敲响了杂货铺的门。
“自己开门进来。”老板说。
她拉开门,扑面而来是一股破败腐朽中夹着臭味的气息,不愧是杂货铺,白姜目之所及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老板就坐在门后面,眼睛犀利地盯着她:“买什么?”
扫了一眼“商品”,果然是杂货铺,货物品类多得让人数不清,白姜在里面看见了很多在废墟里常见的东西:断裂的木头、破损的各种衣服布料、单只的鞋子、瘸腿的眼镜……
“有没有食物。”白姜问。
她想,在这个看着像灾难后的副本里,食物是很能快速判断出当前副本状态的存在。她得先对副本有所了解,才能够利用自己超市里的物资,在接下来的雨季里尽量活得安全一些。
老板冷笑:“我这里是杂货铺,你是来找茬的吧!”
“我知道你开的是杂货铺,既然是杂货铺,那不是该什么都卖么,我能付钱。”
老板上下打量她,目光在白姜鼓鼓囊囊的胸口掠过。他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他看的是白姜背在胸前的包,在进城之前,白姜拿了一个不起眼的背包,装了一些基础物资。
老板走到通道尽头,探身拿了点什么,转身往白姜走来。
“玉米饼一块,你拿什么来换?”
看着老板手上巴掌大的玉米饼,白姜从包里掏出一颗土豆。这是从超市蔬菜架上拿的,她特地找了一颗最小的,还在上面滚了一层土。
老板眼神凝固在土豆上,不自觉地抬手要碰。白姜收回手:“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这里收食物吗?我想用食物跟你换东西。”
老板看白姜的眼神完全不同了,他将玉米饼放回盘子里:“你要怎么换?”
“你觉得能怎么换,我听听看合不合心意,合心意就换给你。”
“土豆珍贵。”老板说,“前提是你确定你的土豆不是污染种。”
“绝对不是,你可以检查。”这么说着,白姜却没把土豆给他,很明显“检查”需要等到双方交易谈拢之后。
“行。在我这里,一个新鲜可培育的土豆可以换五个玉米面饼,或者两瓶水,我这里还有新到的两件雨衣,虽然是旧材料做的,但效果不比雨兽皮雨衣差,你要的话我可以换一件给你。还有打火机,是不锈钢材质的不容易摔坏……”
他列了十几样东西,见白姜没说话,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恨不得掀开白姜的面罩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白姜已经弄清楚了,这个副本食物匮乏,基础生活物资同样紧缺,这颗可以培育发芽分切培育的土豆,价值不低。
“污染种”,这又是一个新情报点。
“我要一个打火机,一块玉米面饼一瓶水。”
老板皱眉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顶多换一个打火机,姑娘,这种打火机可是很热销很珍贵的,不然你换成一盒火柴。”
“那就一个打火机一瓶水。”
“一个打火机一块面饼。”
“好吧。”看来水更贵重一些。
两人一手交土豆一手交货,白姜随口说了一句:“品相这么好的土豆泥赚了,我本来想拿去换个住的地方的。”
老板此时热情不少,珍惜地抚摸着土豆,轻柔地扫掉上面的泥巴:“这交易你不亏的,现在打火机可不好找,你到别的杂货铺都不好买得到呢!住的地方哪里都能住,用土豆换住宿费多贵!就街头那家宾馆的大通铺,便宜!你随便用半块面饼都能住一晚了,用土豆浪费死了。”
“也是,下回再来光顾。”白姜说着往外走。
她走到街口,看见一块挂着“兴盛宾馆”的照片,刚要进去,左侧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转头看过去,白姜见到一队跟她之前见到的捕猎队装扮很相似的人马从前方拐角处出现,脚步很快地抬着什么东西匆匆往马路对面赶去。
那东西缠绕在层层密网中,壮硕的尾巴无力下垂。
是怪物——是雨兽!
白姜眼前一亮,转身跟着那支队伍走。
这支队伍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驻足探头看,也有人跟白姜一样赶上去,这让她不那么显眼。
“好大的一只雨兽啊!一只顶俩,这支捕猎队好运气啊!”
“也许能得到进入内城的资格呢!”
“那不能够,内城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我听说要上交二十头雨兽才能拿到门票……”
白姜仔细听着,有些庆幸好在副本没要求让她进入内城,否则就麻烦了。就她遇见的那支队伍可是足足有二十四个人,那样一支队伍也只敢一次性捕猎一头雨兽,她去哪里找二十个人做队友,又去哪里找诱饵,诱饵可是活人!她对伤害自己对自己不利的人从不留情,但让她无缘无故抓一个无辜的人去做送死的诱饵,她很难做到。
走神一瞬,白姜忙收回思绪,跟着围观的观众一起来到一栋建筑前。
走了好几条街才来到目的地,白姜抬头看门牌,这栋建筑上挂着牌匾:交易处。
“这头雨兽够肥啊!!你们捕猎队之前已经交了八头雨兽了,这样,我给上面提交一下申请,看能不能算这一头计数为2。”交易所的主任亲自量这一头雨兽,对他的大小和重量很满意。
捕猎队的人兴高采烈:“那就麻烦你了!”
队长暗自庆幸,还好他平时舍得花费物资结交交易处的主任,这次在野外捡到一瓶完好的香水,他力排众议,将这瓶香水送给了主任,这不就得到回报了么?一瓶完好的香水在外城时有价无市,还不如送出去,换一个让捕猎队进入内城的名额呢。
主任也摸着口袋里香水瓶,心中欢喜。
白姜自然看不到里面的交易详情,她跟其他人一起蹲在门口,听着其他人唠嗑,自己还捧哏,倒是打听到更多零碎的信息。
比如这里是外城,之前她还庆幸没有围墙大门之类的东西,但内城就不一样了,进入内城需要有内城的居住证,否则被抓到可能会被抓去做捕雨兽的诱饵。想要获得居住证,就得上交有价值的物资,二十头雨兽或者其他稀缺的物资。
“什么东西算稀缺啊?”白姜好奇地问。
大叔的防雨帽掀起来一角透气,反正他们蹲在交易处门口,这里有屋檐,不怕淋雨,他明显起了谈兴:“哎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肯定是什么最缺就最珍贵了,什么能开的汽车啊,汽油啊,珍贵的设备什么的,我女儿可厉害了,他们的捕猎队在外面找到一整套完好的发电设备,就一整队都进内城啦!”
旁边的人发出“嘶”一声惊呼:“去年那套发电设备就是你女儿的队伍弄回来的啊?听说有了那套设备,内城夜晚都能开路灯了呢!”
大叔一脸自豪:“可不是!我女儿昨儿刚回来看我,跟我说她住的地方也拉了电线通电了,有机会还要弄一台冰箱回来呢。”
大家都很羡慕,一人还说:“那你女儿不接你进去享福啊?”
“我进去干嘛?又帮不上忙!我跟她说了,有机会找到珍惜物资,能把她妹妹也一起带进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内城吃的也比我们外城强吧?我吃玉米面饼子都吃腻了,太干吧太硬了。”白姜试探着说。
大叔笑:“可不是,我女儿说了,内城有雨兽皮做的遮雨棚,守住好多农田,他们还有研究所,可以从雨兽身上弄出那什么神秘物质,可以除掉地里的污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我女儿昨天给我带了大白馒头,可暄软可好吃了。”
这话勾得在场不少人咽口水,纷纷表示羡慕。大叔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模样:“雨季刚开始,你们让家里的小辈也加油嘛,赶紧多抓点雨兽。”
“叔,雨兽不好抓啊,我加入的捕猎队能力一般,雨季的时间过得快,我怕赶不及。”作为在场唯一的“小年轻”,白姜幽幽叹气。
“着急什么,听你声音你还年轻呢,有二十岁了吗?姑娘,抓雨兽不容易,要有大力气才行,你多锻炼锻炼,反正雨季持续十个月呢,你那么快就放弃啦?这样可不好,你要有耐心。”
第395章
雨季竟然长达十个月?副本给出的生存期限是“雨季”,也就是说她要在副本里生活满十个月?
这太让人吃惊了!她从未在一个副本中待这么长时间!
“谢谢叔叔,我会努力锻炼的,争取跟您女儿一样抓到雨兽。”白姜表面上应对得当,实则心中诧异至极。
大叔乐呵呵地笑了,还要再说些什么,进去的那支队伍出来了。他实在是社交能手,直接扬声问:“哎你们的雨兽交易所怎么说的,那么大一只一个能顶俩吧?”
捕猎队队长心情颇好:“是啊!叔你的眼睛可真厉害,我们惊雷捕猎队总算走运了,加上上个雨季积攒的雨兽数量,明天我们就搬进内城去啦!”
嚯!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捕猎队的成员变成香饽饽,被众人围着询问、讨好。
“我家里有好东西,小伙子你跟我来家里,我把东西给你,你把我孙子带上吧!”
白姜安静看着,原来还能带人进啊?
她看向大叔,大叔正将帽子拉下来,注意到白姜的视线,他的嘴角僵硬地勾了勾,说了一句:“也是有名额,一个队员顶多带一个家人,我女儿带了她的孩子进内城了,唉,难啊,难啊!小姑娘你也赶紧回去,我看这天又要下雨啦。”
城中铁律,不能淋雨,这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有人淋雨后引来雨兽进城,那人即使过后幸运地活了下来,也要接受严苛的惩罚——和全家一起去挖矿。
进城后接收到的信息够多了,贪多嚼不烂,白姜决定去住宾馆。
她掰下半块玉米面饼递给前台,果然得到了一晚上的居住权。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退房哈,超过十二点自动续费,你要自己来缴费,否则我们就自己上去收了。”前台笑眯眯地说,眼神精光闪烁。
“好。”
她住的是大通铺,人多且杂,噪声不断。
不是住不起单间,住大通铺更容易在人群中获得副本的消息,刚才在交易所门口她就收获了很多。
到了宾馆,全副武装的人们大多将雨衣脱下来,但也有跟白姜一样直接坐下的人。她隐蔽地扫了一眼那些露出面容和身体的男人,一个个都很强壮,也有女人脱下雨衣,但身体强健状态不输男人,甚至有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女人,她身材高大健美,气势逼人,比这间大通铺所有男人看着都厉害。
这是一个强者横行弱者低调做人的社会,白姜暗忖。
她躺在铺盖上,铺盖不知道都就没洗过了,透出一股潮湿的臭味。想想也是,现在是雨季,一天能下十场雨,连太阳都没有怎么可能清晰铺盖?再说了,这里是大通铺。
好在她没脱雨衣,隔着一层雨衣心里好受一些。而且她的眼睛一直在发红,她直觉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躺在硬邦邦的铺盖上,白姜听着大通铺里的人吹牛闲聊,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十个月该怎么度过。
时间太长了!她得找一个固定的地方住下来才行,明天就出去打听看哪里有空房子……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要不找机会进内城去?外城肯定比内城乱,她一个人住日子长了会很显眼,引来麻烦,虽说她有信心解决,但还是那句话,这次副本的时间太长了,过日子生活嘛,谁不想安安宁宁的?
再说了,身体深处隐晦的变化无法忽视,听说内城里有研究所,不知道能不能对她的身体情况有所帮助。她今天也接触了不少NPC,并没有听他们说过类似的情况,NPC也对雨水退避三舍,但听来听去好像也只是怕招惹来雨兽,好似没说过雨水对身体有妨碍。
她免不得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受到污染的只有玩家?
这就很符合游戏一贯以来的副本设计风格了。
脑子里转来转去,这几天白姜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更没有躺平过,此时身体和精神疲惫到极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哎哟!”
黑暗的大通铺中传出一声惊呼,又很快消弭。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白姜躺着没动,眼睛也还没睁开,就先顺着本能一刀划了出去。她确定自己刺中了企图偷她东西的人,只是那人很能忍,叫一声后就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黑暗里有一块移动的黑影,那黑影很快消失不见,应该是跑了。
大通铺里的打呼声磨牙声停了下来,有人骂了一句脏话,又翻身继续睡。
很快,呼噜声再次此起彼伏,白姜睁着眼睛好一会儿,那人都没有再回来。看来偷东西的人欺软怕硬,即使她没脱雨衣,但从身形上也看得出是女人,那人敢偷一个独自住宿的女人,却不敢动一个有刀还敢真的动刀的女人。
闭上眼睛继续睡,这次白姜睡到天亮。
昨夜又下了两场雨,宾馆的窗户是玻璃推拉式的,但只能拉开两指宽的缝隙,窗户外面对准这两指宽缝隙的位置,还斜订了一块木板,保管外面下多大的雨都无法从这缝隙里钻进来。
天色雾蒙蒙的,宾馆自然是没有灯的,昨夜不到七点钟,天就彻底黑了下来,睡着之前白姜透过窗户玻璃往外看,整片外城大部分都陷入黑暗中,只有少数有零星的光。
今天早上也一样,她醒得早,看一眼小闹钟只五点多钟。她的小闹钟调过了,对准的是宾馆前台的挂钟。她没急着出门,翻了个身继续眯着眼睛休息。又过了小半个小时,大通铺里陆续有人起床,房间里开始嘈杂起来,她便随大流起床。
宾馆有提供早餐,是野菜饼和玉米饼,得用东西来换。
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吃,餐厅里几张桌子零散地坐了三个人,服务员问她:“想吃什么?”
白姜一直有意试探副本的物价,便拿出一双普通的纯白儿童袜子:“能换吗?”
服务员接过来揉搓几下:“纯棉新袜子一双,给你换两张玉米饼吧!”
竟然这么值钱!这一双袜子能在这里住四个晚上了。
看来这个副本的轻工业也受损严重,基础生活物资紧缺。
白姜啃了半张玉米饼——昨晚掰完住宿费后剩下的那一半。
这张饼厚实、粗糙、坚硬,咬一口牙酸,渣往下掉,咀嚼半晌才能混着唾液往下咽,吞咽的时候拉嗓子。这饼说是玉米面饼,但玉米磨面的时候显然没去皮,磨得比较粗糙,做成饼的时候还加了麦糠米糠干野菜等东西,大概是烘干的,一点油水都没有,但饱腹感还是挺强的。
吃下半张饼,再喝下一瓶水,白姜打了个饱嗝。
剩下的两张玉米饼她暂时收起来,刚想出门,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这雨越下越大,最后变成瓢泼大雨。
宾馆门口早就砌了三十公分高的土墙堵住大门,防止路面积水后涌进来,白姜看了一眼,外面还没有积水,外城的排水系统做得还挺好。
其他被雨水阻断出行计划的客人三三两两闲聊。
“雨季才开始一个月,距离积水还有一段时间呢!”
“这几年好多了,雨季的降水量比以前少了很多,我听我妈说当年的第一个雨季到的时候,足足下了一年的雨,两个月不到全国都被淹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当时我才上初中……”
雨天不能出门,只能唠嗑了,这倒是方便了白姜,她凑在一边,听到不少消息。
原来十年前一场连续一年的雨,带来了席卷全球的灾难。在雨中,出现一种怪物,也就是雨兽,很明显那是从人类变异而来的,大量的人类变成雨兽,疯狂袭击一切淋到雨的人,雨兽刀枪不入,看似跟人类没什么大差别(除了前肢)的上半身,也坚硬如铁。
一家几口人躲在家里避雨,正吃着午饭呢,忽然有一个家人变成雨兽,凭一己之力将其他家人全部绞杀吞吃的新闻到百年前十分常见。
为了消灭雨兽,捕猎队将它们驱赶引诱到荒岛上,一朵蘑菇云全灭。
后来陆陆续续还施行了多次捕猎灭计划,雨兽被大量剿灭,又运用了新技术建城,将雨兽隔绝到城市之外。
“这几年雨兽少了好多,一个雨季顶多出现四五百只,我听说以前的雨兽多得数不清,一眨眼就不知道能从哪个角落蹦出来一只。”
“人死得太多了呗,雨兽本来就是人变的唉,现在的人口跟以前的人口能比?啧,比不上!”
“对啊,而且现在的雨兽都来自城外荒野,城内几十年没出现过雨兽了。”
“我就觉得奇怪,雨兽不是应该灭绝了才对,怎么野外每年雨季都有雨兽,是城里的人在野外被污染了吗?去野外就得做好防雨啊!”
“雨里的污染已经弱化很多了,研究所说了,现在几乎对人类没影响,就是对土地作物还有影响,我看啊,再过几年,污染肯定全没了,到时候肯定能开荒更多土地……”
听到这里,白姜却忽然像被雷劈了一样。
第396章
“咦雨停了,走走,赶紧出去干活!”
宾馆大厅的唠嗑的人转眼间散了个精光,白姜也缓步往外走。
屋檐还在滴水,讨生活的人们已经匆忙开始外出工作了。白姜没地方去,便按照原计划先探索地图,掌握自己身处的环境。
不过她一直在出神。
刚才那些人的话让她心中生疑,她怀疑现在出现的雨兽就是玩家。这个可能性很高,毕竟她从进入副本后就觉得不舒服,那种不适一天比一天严重,她担忧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雨兽,失去理智,只知道追逐着与雨水接触的活人,然后被一张密网捕获,被抽筋扒皮,做成珍贵的雨兽制品。
现在有两个方案。
一个是彻底远离城市远离NPC,在野外躲十个月,她有超市有充足的物资,不需要跟NPC交易。弊端是,治疗包极有可能对身体的污染不起作用,这是有过前例的,当时在斗兽实验室里,药物催化身体异变,治疗包无效。也许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就会在野外彻底失控,并且再想走另一条路也太迟了。
第二个方案是,想尽办法进入内城,窃取研究所对雨兽的研究情报,里面也许会有转机。弊端是,她也许会在城里失控,到时候被瓮中捉鳖。
两个方案都有利有弊,她斟酌了很久,决定选择第二个方案。如果在内城找不到答案,她会在失控之前逃离内城,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作出决定后,白姜开始思考怎么进入内城。
她没有想着去加入某个捕猎队,通过提交雨兽进入内城——雨兽可能是玩家,这个猜测让她无法做到去捕猎雨兽。
那就提供珍贵物资!
白姜脚下一转,又去了交易所,决定近距离观摩。
刚到交易所,她就遇到了两队捕猎队伍抬着雨兽前来,她立刻站直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全新的视角看待雨兽,见他们被困在网中萎靡不振,她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忽然明白,即便不加入捕猎队抓雨兽,她也得了解一下他们对付雨兽的手段,比如那天看见的捕猎队喷在雨兽身上的液体。
她的视线落在捕猎队的成员身上,看见有几个人背上背着喷洒器的瓶子,长长的喷洒管绑在腰间,很方便拿取使用。她眼睛微闪,移开视线。
交易所里很热闹,两头雨兽的到来让交易所的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交易所来自内城,这里的工作人员每年轮换,收的雨兽也是他们的业绩,没人不喜欢雨兽。
交易所外面,白姜跟围观的人打听:“抓雨兽需要诱饵吧,他们哪里找来诱饵的啊?”
不少人看着白姜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监狱啊,只要拿出足够的好处,捕猎队能从里面换出来数不清的死刑犯!管理处别的不干,收死刑犯最在行了!”
白姜心底一寒,死刑犯和买卖挂上钩的话,谁知道会制造出多少死刑犯出来!看来在这个副本里,她还得提防着不要落入监狱。
“出来了出来了,赶紧问问捕猎队还收不收人!”
“我儿子可能干了,今年十七岁,长得又高又壮,能收不?”
王雄乐滋滋地和队友一起出来,队长说:“雨季刚开始我们就抓到一只雨兽,起了个好头啊!接下来大家都辛苦一点,争取在雨季里抓够二十只雨兽,到时候大家一起进内城享福去!”
大家纷纷响应,他们是新组成的捕猎队,这种捕猎队在每年雨季来临之前会如雨后春笋般大量成立,但这几年雨兽的数量少了很多,他们队伍能够抓到雨兽实在是运气好!
又听见外面的居民热情地自荐,王雄与有荣焉:“队长,招不招啊?”
队长骂了一句:“招个屁!不缺人!”他们这二十个人就足以抓一只雨兽了,多招人也没地方摆,还得花钱去登记。再说了,捕猎队的限制人数就是二十个人,超出二十人就变成捕猎团,每个月缴纳的管理费要翻十倍!
被骂了王雄也不生气,他挺享受被围堵讨好的感觉的,一路笑嘻嘻的,直到有人问他:“咦王雄,你的喷洒器呢?”
“不就在我背上嘛。”他随口说。
“没有啊!你背上是空的!卧槽你怎么把喷洒器给丢了!”
王雄忙伸手摸,背上还真的是空的,喷洒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捏着腰间的管子,管子竟然也不见了:“怎么办啊,我真的没注意……肯定是刚才人挤人的时候被人顺走了!”
队长沉着脸从前面走过来,询问:“你们都没看见?”
“没有啊,我也才瞧见,还以为是掉哪儿了。”
“地上都没有——我跑前面看看去!”
“也别去了,要真的掉了现在也早就被人捡走啦!”
王雄脸色发白,喷洒器贵重,里面的药水更贵重,那是从内城研究所传出来的,只有交易所才能买得到,售价不低,他们队伍也就三瓶药水,兑水灌注到三个喷洒器里,他负责其中一个,这回出去他这瓶洒得最多,但也还剩下四分之一,跟其他两瓶的药水攒一起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抓一只雨兽。
“赶紧回去找!”队长怒喝。其实他心中也知晓,再找回来的可能性不大。王雄歉疚地道歉,满脸不知所措。
“回头再罚你!”队长很严厉。
王雄都想要哭了。
最后东西肯定是没找回来,他也受到了处分,接下来半个月捕猎队外出的物资收获他都没份。他们外出不仅仅是为了捕捉雨兽,沿途也会搜索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这一次,他们不只抓到雨兽还挖到一些野生的番薯,那些番薯还未长成,细细小小的跟手指差不多,全被他们细心挖连根带叶全挖了回来,正打算每人分一些拿回家去种呢,王雄早就想好了去哪里挖比较好的土,再在家里弄两个好点的土盆种番薯,这下子全没了。
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在路上他摸了摸口袋,幸好自己偷藏了一个小番薯,但也实在太小了,塞牙缝都不够——咦,口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最后一个字“挖”。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张类似藏宝图的东西,他都多大了,谁还跟他玩这个游戏。刚想随手将纸条揉一团扔掉,脑中灵光一闪,他收住手。
这……该不会是偷他喷洒器的人留下来的补偿吧?
不是吧!真有那样有良心的贼?
犹豫了一会儿,王雄到底决定去看一眼。否则被扣半个月的物资分配,他心疼!
等到了地方,他搬开石头往下一挖,就挖出一个桶。他将挖拔出来,发现这是一个汽油桶,三升装的那种。
汽油!
王雄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他强忍住激动拧开盖子,鼻子凑上去深深地嗅闻几下,还真的是汽油的味道!
他赶紧左右看看,将汽油盖子拧好,将汽油桶抱着就走。嗨呀真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小偷哇!这是拿珍贵的汽油跟他换喷洒器呢!
他往家的方向跑去,等跑到家门口了又顿下脚步。
这东西在外城卖不掉,外城没有机动车。卖到交易所倒是可以,但量太少了,他晃了晃汽油桶,里面顶多只装了一半。一升多的汽油也不够买半个入内城名额的,倒是能跟交易所交换回两个新的、注满药水的喷洒器……
虽然已经被惩罚了,但他知道队长和其他队友对他一定有不满,觉得他做事不牢靠,要是哪天把他赶出去——
王雄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弄丢了喷洒器,可如果能又为捕猎队弄回来两个,这是将功折罪!
这笔账他算来算去,还是很划算。
咬咬牙,王雄往对队长家跑去。
而另一边,利用超市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王雄背上的喷洒器的白姜出城了。
她避开其他出城搜寻物资的人,独自走向另一个方向。
到了安全地点后,她先搭建遮雨帐篷,也是运气好,刚搭建好雨就下来了。她躲进帐篷里,拿出喷洒器开始研究。
她先闻了一下,说不出这是什么气味,乍一闻像瓦斯,再闻又像腐烂的香水,继续闻,又像是这片废墟独有的带着腥味的腐臭气息。
味道太复杂,白姜闻了几下后觉得头晕,心脏跳得也非常快。
她晃了晃喷洒器,里面剩下的液体不多了,她深呼吸两下,尝试着往自己身上喷洒了一下。
里面的液体变成雾状落在她手上,却像是落了一蓬硫酸雨,白姜喉间发出闷哼,太痛了!如同刀剜肉锥剔骨,还有小刺划拉血管,白姜瞬间失去了对手臂的知觉。
因为过于疼痛,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窜出来,意识失去几秒,手上一松喷洒器往下掉。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缓过来,浑身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即使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像鬼。粗粗喘着气,她将垂到地上的喷洒管捡起来,眼神虚弱又锋利地盯着它。
第397章
白姜打听过,这些药水在民众间并不算秘密,毕竟她也看出来了,现在是全民捕捉雨兽的时代,每年十个月的雨季的确很折磨人,但雨季会出现雨兽,那是外城的人进入内城的晋升阶梯之一。这种药水来自内城研究所,只对雨兽有用,普通人拿来泡澡都没事——这是她从交易所的工作人员口中得来的肯定回答。
那样强大需要二十多个人才能抓住的雨兽,竟然落败于这种药水,在那之后她猜疑玩家会是雨兽,在往自己身上喷之前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会很痛苦,但当这些药水落到皮肤上时,她才真切体会到它的效果,真的太痛了!
那不是单纯的硫酸腐蚀皮肤,她经历过下酸雨的副本,可那些酸雨落在身上带来的疼痛,不足这薄薄一蓬水雾威力的百分之一!
痛得神志不清时,她仿佛听见皮肤滋啦啦响,药水腐蚀她的皮肤,可此时细看的皮肤并没有受损,甚至一点红都没有。她检查手上的皮肤,不管怎么按都没察觉出问题。
“没有伤口?”她觉得怪异,刚才的痛楚不是幻觉。
她感受了一番身体,的确没觉得不舒服。
真是奇怪!
白姜沉默地看着这个喷洒器,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是量太少了?要不多喷几下?
咬咬牙,白姜多喷了几下,疼当然是疼的,她觉得整个人死过去活过来好几次,但几次下来,她终于有所发现。
在喷洒了药水后,她有些乏力虚弱。那份虚弱不只是疼痛带来的,她清晰感觉到这几年异常跃动的血液开始放缓,这几天她总觉得体内在酝酿一股未来会失控的力量,连眼睛都变红了,可现在她感觉体内那正在勃发的火山被浇灭了。
拿出镜子一看,发红的眼睛也退去不少血丝,没有之前那么红。
这个发现让人欣喜,即使借此确定自己的确在朝着雨兽的方向异化,但至少找到了应对的法子了!这些用来捕捉雨兽的药水,似乎对她正在异化的状态有缓解作用!
白姜往嘴里塞了一块毛巾,将剩下的药水全部喷完了。她喷的是大腿部,喷完后找不到大腿的存在,只能坐着无法站立。
这场雨下了多久,白姜就受了多久的罪,等雨停后她都站不起来,揉捏大腿几十下菜找回感知。
掏出镜子一看,眼睛里的红竟然全部退去了,这药水是好东西啊。白姜的眼睛发亮,药水需要物资来换,她不需要使劲前往内城了,直接在外城找交易所交换就行,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找到通关线索后,白姜松了一口气,连外面噼里啪啦砸帐篷的大雨都不觉得烦人了。
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她也不着急,仔细检查超市里的囤货,看能用哪些来换药水。原本她打算拿大量黄金换取进内城的资格,毕竟这东西她多得是,乱世黄金重,她相信这个副本也一样。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仍旧使用黄金,不过这次是用来交换药水。她在超市的黄金储备里挑挑拣拣,从手臂模样的黄金块里切下来几根手指上。
这几根手指跟她的手指一模一样,跟脱模塑形出来的一样。
没有多看,白姜用剁骨刀仔细地将手指再次切割成一节一节的,还用石头将上面的指纹纹路、指甲等磨掉。
“这样应该可以了。”她呢喃着将东西收起来。
这一次出来她没有遇到雨兽,倒是偶尔听见远方传来叫声,等雨停后她返回内城。她没急着去交易所,而是继续探索外城,进入一间间店铺,进一步了解外城“商贸”。她没再去杂货铺,而是选择服装店、饭店、五金店、饰品店等,货物质量都很一般,看出来也是从废墟里刨来的,她问饰品店老板有没有黄金,得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妹妹!这里是外城,你以为是内城啊,想买金戒指上内城买去,来这里涮我玩儿呢!”
她也不恼,溜溜达达出去了。
逛了一天,白姜在傍晚时分来到交易所,时机不好,刚要进门下雨了,保安立刻把门关上。
“请等一下,我要——”
保安不等她说完,往外摆手:“回去吧!下雨不营业!”
她只好返回宾馆,想要续租一晚。
宾馆的门也锁着,敲门没人开。
啪嗒!
楼上有人敲窗户,见白姜被吸引注意力往后退十几步看向二楼,那人才喊:“你是不是傻,三岁小孩都知道下雨不出门,店铺也不营业,你还想来宾馆住宿,谁敢给你开门啊!”
三楼也有人影晃动:“你哪来的啊,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常识都不懂!”
白姜心中一紧,她还真不知道,忙解释:“我昨晚就住这里,我丢了点东西想回来找,谁知道下雨了。”
“找个屁,快去找个屋檐避雨吧,这世道东西丢了还想找回来,你发梦呢。”
她立即离开,并觉得不再来这间宾馆住。
找个屋檐,白姜站着等了五个小时才停雨。屋檐还在往下滴水,打在头上滴答滴答响,她对此毫不在意,快步离开准备去找新的住所。
天色已经暗下来,外城没有路灯,到处都黑蒙蒙的,某些房间里亮着光,有人影在晃动的光中走动,看着人数不少。她心中隐约明白,那大概是某些势力的住处,这才敢在大晚上点灯,她昨晚入住的宾馆背后的老板肯定也不简单,想来也是,没点势力谁敢大开店门做生意?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第二间宾馆,宾馆前台点着一根蜡烛,说夜间费用翻倍,收取一块玉米面饼,白姜也没砍价,交了面饼就上楼。
外城的田地里,守夜的人打着盹,忽然听见什么声音便机警地醒过来。
“哎老四,醒醒。”他喊醒隔壁的邻居。
邻居睁眼:“怎么了?”
“有动静。”男人站起来,这时候不能吝啬,他点亮油灯,提着油灯打算转一圈。自家地里这一茬菜刚长成,别看只有小小的苗儿,偷菜贼可不嫌弃小。
邻居也跟着起来巡查。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听见前面有脚步声。”男人肯定地说。
啪!
两人同时看向一个方向,男人大声呵斥:“快滚!这是猛虎捕猎队的菜地!”虽然是靠着亲戚在猛虎捕猎队的关系才占到这块地的,但男人拿猛虎捕猎队扯大旗已经驾轻就熟。
黑暗中一道声音闪过去,脚步声跑远。
两人舒了一口气,邻居夸他:“肯定是被吓跑了,行了回吧。”
“你睡吧,我再盯着点。”
“要盯也回棚下盯,小心下雨被淋到。”
这片菜地又恢复了平静。
黑暗中,鹿品娴缩在一处小坡后面,用力搓了搓手臂取暖。
荒野的夜间很冷,她却觉得这种冷意很舒服,毕竟她的身体太热了,血液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岩浆般滚烫奔流,将理智拽进沸腾的热火之中。
那天她在濒死状态下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热血在血管中疯狂流动,也将力量送到四肢百骸。她竟然一把抱住压在身上的怪物的脖子,用力一拧!
她就那么徒手拧断了对方的脖子,咔嚓一声响,正埋在她脖子上吸血的那颗头转了180°,她再用力一踢,那沉重的身体就被她踢了出去。
当时她觉得自己拥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她所向无敌!
血液流动的声音响在耳边,她觉得牙齿又痒又痛,忍不住合上牙齿不停磨牙。腹部传来饥饿的轰鸣声,进食的渴望席卷而来。鹿品娴冲上去想要反过来吃怪物的血,怪物却一个鲤鱼打挺又爬了起来。
怪物没死,它将脖子拧回来,对着她龇牙。
鹿品娴本能觉得惧怕,她后退两步,那怪物并没有扑上来再袭击她,而是就地朝下挖,几秒间就挖进地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雨水继续冲刷她的身体,她感觉身体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她很难受很痛苦,她想要发泄。
等发泄后鹿品娴清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徒手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那坑不仅深还宽超七八米,她茫然地抬起手来看,自己的手变了模样,已经不像人类的手了。要不是心志坚定,在看见手变成爪子的那一刻她就得尖叫出声。
她花了一些时间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好在她的双腿还在,并没有变成尾巴,可她双腿长了几块黑色的鳞片,摸摸脸,脖子和脸颊上也有几处发硬。
她用过普通治疗包,但根本没有用。很明显,这些变化来自副本规则的设定,不是治疗包能够祛除的。
更糟糕的是,她昨天还亲眼目睹一队人马用一个光裸的活人吊出地下的一只怪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朝怪物的方向异变,那些NPC抓怪物,以后也会抓自己的吧?
这让鹿品娴对NPC十分防备,可她又需要进城去,期望能够找到缓解自身异变得办法。
眼看着刚靠近就被发现,怎么办?自己该怎么进城?
第398章
窝在小坡后面,鹿品娴满脑门子都写着发愁。她拉了拉身上的“雨衣”,这是她到处搜寻材料自己拼接而成的雨衣,她还找到一块柔软一些的树皮愣是做成帽子,用一块黑色塑料袋做围巾遮住脸上的鳞片。
晚上进城靠近田地,会被当做坏人袭击,那么白天呢?她这幅模样应该不会引起关注的吧?
行,白天出入的人多,她混进去应该不起眼。
做出决定后,鹿品娴忍着饥饿感,将树皮帽子掖好,放下自制的小板凳,就怎么坐着闭上眼睛睡觉。
即将天亮时下起雨,鹿品娴体内一阵躁动,再也睡不着觉。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血液沸腾着要发泄,可现在她分明没有遇到危险。果然是雨,一下雨她身体的异变就会加重。
没地方避雨,鹿品娴也不敢到田地的遮雨棚去,怕自己失控伤到人,自己再被抓起来。
离外城不远处,废墟上平地起了一座遮雨棚。
这遮雨棚属于猛虎捕猎队,每一个出城抓雨兽的队伍都会自己带遮雨棚,抓到雨兽后,想要削弱雨兽的力量,就得喷药水。药水那东西不能在雨中喷,被雨水一冲刷就什么效果都没了。
现在一下雨,他们就再次将遮雨棚搭建起来,并不想冒雨赶路。
“反正就快到了,等几个小时吧!看好雨兽,要是不老实就及时补上药水!”队长说。
“哎知道啦队长!”
“那我再眯会儿,困死了。”
大家闲着唠嗑,说起其他捕猎队这些天的收获。
“好几个捕猎队都抓到雨兽了,还好我们今天也抓到了,不然那些人在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猛虎呢!”
“听说有人抓到一只完全形态的雨兽,连头都变了,完全看不出一点人的样子。”
“嘶谁啊?那种完全形态雨兽可是极品,一只顶十只呢!”
“就火狮捕猎队啊,听说用空了十几瓶药水。”
“那有什么,能抓到一只完全形态的雨兽那点药水压根不算——咦,你们看那是谁?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
“怎么看见我们就跑啊?”
队长经验丰富:“上!抓住他!”
末世十年了,秩序崩坏,现在外城的秩序就像被勉强用胶带粘起来的碎玻璃,时不时就要迸溅出几粒玻璃碎块,划伤人的脸。在荒野里,忽然出现一个人行迹古怪,队长不得不在意。
不管怎么样,先将人抓住慢慢审问,小心总好过栽跟头。
逃跑的人很快被抓住。
“放开我,我不是坏人!”鹿品娴大声喊。
“队长,是个女人!”
队长示意:“解开她的帽子。”
“不行!”
可帽子还是被揭开,鹿品娴忙低头。
队长掐住她的下巴硬是将她的头掰起来,在看清她的脸时瞳孔一缩。
鹿品娴满心绝望。
耳边响起好几声抽气声。
“我滴个乖乖,这是、这是初生状态的雨兽吧?我只在资料里见过照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啊。”
“卧槽啊,怪不得见到我们就跑!”
“还保存神智,语言功能未丧失。”
队长见识更多,他的姑姑就是猛虎捕猎队总部的二把手,他独自带分队之前是姑姑带他到荒野上捕雨兽的,那一次他们就抓到这么一只初生状态的雨兽,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给她喷点药水,绑起来。”
鹿品娴心中又绝望又震惊,这些NPC看她的眼神,说出来的话,俨然没有将她当人。他们就像在随意对一头猪一只羊评头论足,为这头猪的肥硕以及即将带来的价值而兴奋激动。
“我不是什么雨兽,我是人!”鹿品娴不想放弃还在解释。
队长叹气:“雨兽本来就是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喷洒器一喷,药水落到鹿品娴脸上,她本就通红的眼睛红得滴血,脸颊扭曲青筋凸起,痛得嘴巴张开却发出一丁点声音。
随后眼皮一翻,直接痛晕了过去。
“绑起来吧,虽然初生状态的雨兽能力差点,但爆发起来力气也不小,小柳你负责给她补药水。”队长说。
“哎知道了队长。”小柳捏着喷洒管,对着鹿品娴露出严阵以待的表情。
队长很满意,哪种雨兽最值钱呢?一个是完全形态的雨兽,因为进化彻底研究价值很高,另一个就是初生状态的雨兽,那是一切异变的开始。今天他们捕猎队运气真不错,抓到一只常见的半形态雨兽,又有一只初生状态的雨兽自己送上门来,看来自己带领的这支队伍今年能进入内城了,等入了内城,这支队伍就是他的班底!
也是好事成双,不久之后雨停了下来,队长站起来:“走吧!拆除帐篷尽快回城。”
交易所对面,白姜正在看广告。交易所对面的墙壁上贴了不少广告,借着交易所的东风,广告贴在那里很有存在感。白姜在换药水之前先将那些广告看过一遍,专门看那些招租的内容。
广告内容刻在木板上,用防水颜料上色,就钉在墙壁上,她当时看的时候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廊下盯着她,防着她破坏广告牌呢。
长时间住宾馆不现实,也不方便,最好是能租间房子来住。
她记下几个地址,准备一会儿一个个找过去。刚要转身进交易所,一阵喧嚣声传来,扭头一看,一支队伍从街口转过来,虽然都带着防御面罩看不清脸,但还是透过厚厚的防雨防备看出他们喜气洋洋的气氛。
再定神一看,他们竟然扛着两只雨兽,其中一只束缚在网中,黑色长尾拖行在地上,另一只——她缓缓转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绳子绑住的女人。
那明明是个普通正常人,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难道是从牢里换出来的死刑犯诱饵?
“哟,竟然是初生状态的雨兽,这研究价值可高了,猛虎捕猎队运气真好。”守着广告墙的男人揭开防御面罩让视野更清晰,探头盯着前方的队伍,满脸艳羡。
心提起来,白姜问:“什么是初生状态?”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果然,男人随口说:“就是刚异化的雨兽啊,哎哟你看,那丫头脸上只有几块黑鳞片,双腿也还在,听说内城研究所最喜欢这种雨兽了。我一个亲戚就住内城,说内城一个大家族亲自养了一只初生状态的雨兽,用强化钢化玻璃关起来,还开放门票呢,那只雨兽就在好多人眼皮子底下完成异化,长出尾巴呢!”
旁边其他人听得啧啧称奇,唯独白姜防御面罩下的脸沉如水,她握紧拳头。
那是玩家!如果她的身体异常被发现,也会跟对方一个下场。她的眼神不停闪动,思索着营救对方的办法。可惜的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支队伍二十多个人,前后左右将猎物围在中间,为了震慑他人,他们将武器都露出来,长刀、斧头闪着锋利的光,还有两个人持着机关枪,黑色的枪头警惕地对准周边的人群,直到队伍安全顺利进入交易所。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两头雨兽都不见踪影,俨然已经被交易所收下。
白姜目送他们脚步轻快说笑着离开,耳边是围观群众们羡慕的话语,她抬脚缓步走进交易所。
交易所门口站着四个持枪的保安,他们锋锐的眼神在白姜身上来回扫动,走进大厅白姜仍能感受到如芒在背的不适。
偌大的交易所大厅里人来人往,三排服务台上都坐着工作人员,左边没有服务台,有的是一扇大铁门,这里同样有两个持枪安保人员,在他们身后铁门虚掩着,隐约能够看见里面成排成排的货架,里面亮着灯,工作人员正在货架间穿梭忙碌着。
白姜没看见雨兽,想来雨兽早就被送进仓库深处更加安全隐蔽的地方了。
没再多看,白姜随便找了个服务台开始做交易。
见她不再看着仓库门,保安收回盯着她的视线。
白姜用黄金换来二十瓶药水。
她说:“我不用喷洒器。”
原本她开价要三十瓶。
“不可能!太多了!”
经过协商,换来了二十瓶。
一瓶药水有200ml,装在玻璃瓶里,工作人员叮嘱:“一瓶兑水后正好装满一个喷洒器,不能分装到别的容器里,而且兑水用的时候要用干净的水,否则的话失效我们不负责。”
二十瓶药水摆出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有的贪婪、狠厉,夹杂中好奇与羡慕的视线中,被白姜精准捕获。她装作没发现,自顾自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的帆布袋,一瓶一瓶将二十个瓶子装进去,提着袋子就走。
她专往偏僻的巷道里走,在无人处将东西装进超市,仰头看围墙一眼,后退三步再往前跑,纵身一跃爬上围墙跳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密集赶来。
“她跳过去!”
“追!”
几帮人顾不得排除异己,忙先追上目标。但等他们跳过围墙后,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却再也看不见提着帆布袋的女人。
“草了!提着二十个玻璃瓶怎么能跑那么快!就不怕磕破吗!”
“快找!”
第399章
新成立的捕猎队,顶多也就换三四个装满药水的喷洒器,手头有二十瓶药水的,非那些财大气粗的头部捕猎队才做得到。
一个听声音很年轻的女人独自到交易所换来二十瓶药水,怎么能不让人心动进而生出贪欲?
可惜的是他们的企图永远无法得逞,没有人能再找到那个女人,加上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跟,更是无从查起。
甩开意图不轨跟踪自己的人后,白姜趁着还未下雨,想先找个住的地方。房子在二十六楼,原先是两百平的五室二厅大套房,被房东改造成三套房。
房子挺新的,应该是十年前刚收的新楼,但现在没有电,电梯不能用,这二十六层不是每个人能轻易承受得住的。
白姜选中了其中一套一室一厅一卫。
“我算你便宜点!你到哪里都找不到比我这更好的了!你看,二十六层,高是高了点,你上来麻烦,小偷上来也累啊!夜里只要关上门,你一个人住妥妥安全,绝对没小偷上来。再说了,楼层高不怕雨水,我跟你说啊,每年雨季都会有一个月闹洪涝,那些低层的地方都会被淹,你现在租高层的房子是赚了!到时候闹洪水了你想这个价格还租不到房子呢!”
房东大姨戴着金戒指,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伸出食指比划。白姜却不敢看轻她,一个腰间插着枪的男人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大概是房东的保镖。
“我想租一整个雨季。”
她拿出一条金链子,链子上坠着一块佛像:“这个应该够的吧?”她在交易所也稍微打听过了,这个副本的黄金很值钱。
老板娘很满意,放在掌心里掂了掂:“做工还不错,行了,就它吧!”
两人签下协议,白姜拿到钥匙,送走房东后她将防盗门锁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了住的地方,白姜的生活就好过多了,至少吃东西的时候不用跟做贼一样。她先畅快地吃了一顿好的,又从超市里提了一桶以前囤的湖水出来洗澡,从头到脚搓一遍换了身衣服,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这套房里没有水电,不过没关系,她的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多了,至少不需要为食物发愁。
入住的第一天晚上,白姜狠狠睡了一觉,直接睡了十六个小时才醒,将这些天没有睡够的觉都补了回来。
她没有出门,入住的时候她特地提了两个大袋子,做出搬家的模样,短时间内不出门不会引起怀疑。
她没有立即用那二十瓶药水,而是打算先观察一下新房子是否安全,毕竟表面上她独自居住,就怕有人要对她下手。
这份警惕非常有效,入住第二天晚上,她就听见撬门声。
防盗门被轻易撬开,白姜叹气,她讨厌黑吃黑。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从门缝里钻进来,白姜站在门口盯着那颗头,也轻轻拉下机关。
门后挂着的一块磨尖的铁片迅速切下来。
“啊!”
打头阵的那人发出惨叫,血腥味蔓延,他捂着后颈惨叫不止,蜷缩在地上大声呼救:“救我救我,我的脖子!!”
铁片切到他后颈上,他像被割喉放血的鸡迅速衰弱下来。
门外正排着队要入侵的同伴吓一跳,一人当机立断将防盗门踹开:“我们上!”
白姜握紧唐刀,黑暗中的眼睛猎猎生辉。
十几分钟后,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五个人,白姜来外城也有几天了,知道外城混乱各自为营,偷摸拐骗横行,虽然也有管理处这种存在,但平时并不维持秩序,反正她只听说过没见过。
想要活下去就得拳头硬。
她蹲下去挨个补刀全部杀了,只留了一个活口。
男人瑟瑟发抖,看白姜的眼神像在看杀神。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他们总共五个人,全都挟刀带棒,来之前他们想不过一个女人,看着也瘦瘦的,五个人够了!听声音也是个年轻女人,抢一波财还能劫一波色,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门撬开后,迎接他们的是地狱,他们带了手电筒的,珍惜电池暂时没开,结果就再也没有打开的机会。在老四中招后他们应该撤退的,可是他们被贪婪和怒火冲昏了头,一窝蜂冲进来想要给这个女人好看,没想到全军覆没,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飞到门板上,痛得浑身痉挛喘气都疼。
“放、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了……”他流着眼泪恳求,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啊!
“你把尸体搬下去。”白姜转动着收缴来的手电筒,电池应该快用完了,光特别淡,她的脸在晃动的暗淡灯光下显得更加诡谲,男人看在眼里后悔不迭,这就是个杀神啊!
等反应过来白姜说的话,他面露惊喜:“好、好!我这就搬,立刻搬!一定不弄脏你的房子!”
他忍着痛将尸体一具一具抬出去,刚死去的同伴尸体还是温热的,他拖着同伴的双脚出去,头皮发麻。
“你们平时怎么处理尸体的就怎么处理,别碍我的眼。”白姜说。
“有火、火葬场,我这就送过去!”男人咬着牙背起一具尸体来到走廊的窗边,先往下看一眼。
大晚上的外城没有路灯,在高层往下看只能看见一片黑。不过半夜楼下应该没有人才对,不怕砸到人惹麻烦。他狠下心,将尸体放到窗户上,再用力一推。
原谅我!
他在心里喊,我没办法一个一个把你们背下楼,二十六楼太高了,他做不到!
“砰!”
深夜里一声巨响,尸体从二十六楼坠下,瞬间被砸了个稀巴烂。
男人抖了一下,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不敢回头看,生怕泄露眼中的恨意。
不少人在睡梦中被惊醒,但又很快入睡。
反正外城就是这么乱,大家都习惯了,外面这么黑也没有人敢出门看一眼。
白姜没说话。
于是男人继续丢尸体。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将四具尸体都丢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巨响终于惹怒了附近的居民,有人冲窗外大声咒骂:“哪个傻逼大半夜往窗外丢东西,丢你XXX你个XXXX别被我抓到!”
六楼一个房间里,房东太太擦亮一根火柴点燃油灯,提着油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
油灯探出去,隐约能够看见楼下好像有几滩黑色的阴影。有人图省事,会在夜里往楼下扔垃圾,但这栋楼的人不敢,敢这么干的早就被赶出去了。
她笑了一下:“看来住的是一头母狮子,老丁那些人踢到铁板了。”
黑暗中有一个男声说:“看来这个住客能住很久。”
“哎呀虽然租金已经收了,不过住久一点也好,我还挺喜欢这条项链的。”老板娘摸摸脖子上的金项链,“我巴不得她下个雨季也继续住呢。”
“不知道是内城哪个家族的小姐,胆子也真够大的,自己一个人就敢跑到外城来。我看顶多也是住这个雨季,不可能在外城久待的。”
虽然很粗糙地拎着两个袋子,看起来很贫穷,但一个人的精神面貌是能够透过脸看出来的。
那是一张经历过风雨、坚韧又自信的脸,外城养不出那样的神态,那必定是来自内城的大势力才能培养出来的。
“也是,听说内城有的家族培养后辈很狠得下心……算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我把房子正经租给她,她能安安稳稳住下是她的本事,住不下也不是我的过错。”
“今晚过后,附近的小混混不敢再招惹她了。”
“谁知道呢。”房东太太将灯芯压灭,房间陷入黑暗中。
男人躬着腰对着白姜赔笑:“尸体,都搬好了,我能走了吗?”
白姜摇头。
男人眼中划过狠厉,握紧拳头。刚才是他们轻敌了,不设防之下才会输,如果这个女的还要不依不饶,那自己也不会束手就擒!
在他心中酝酿着狠意与杀机时,却听白姜说:“你们的东西捡起来再带走。”
男人恍然,知晓是自己误会了,又挤出笑容:“好好,我这就捡。”
白姜跟在他身后,平静的眼神中掠过淡淡的杀意。
男人忙进屋弯腰低头将地上的刀啊棍的捡起来,在捡起刀的瞬间,杀机顿生。
这个女人真傻,竟然给他这个机会,刀在手,似乎勇气也全数恢复。他猛然直起身要往后袭击去,刀刃在不太明亮的手电筒光中折射出白色的光。
他的杀意凝固在眼睛里,随后被不可置信取代。
男人低头看一眼胸口,一把水果刀插在自己胸膛处。
剧痛袭来,他张开嘴巴艰难呼吸,整个人向后仰倒。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这个女人经验不足在最后关头心软露出破绽,而是故意的!露出破绽的是自己!
可是太迟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生命在快速流逝,最后映在他视网膜上的,是一张模糊冷漠的脸。
最后一声巨响,夜晚终于归于平静。
白姜关上门,重新将门锁上。
第400章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白姜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户,用望远镜看楼下。
楼下只剩下好几滩血迹,尸体已经不见了。将窗户合上只留下一条缝,白姜开始做锻炼,锻炼完早餐吃也煮好了。
方便面更容易做,但味道太大了,她用酒精灯煮了挂面,捞出来后加上切丝的黄瓜、香菜碎和熟白芝麻,再拆开一罐拌面酱舀了三勺放进去一起搅拌,简单的拌面就做好了。
这是这几天来吃的第一顿热食,她吃得心满意足,还用酒精灯煮水,给自己煮了点热茶来喝。
有了固定的住所,没有陌生人的视线,白姜从心灵到身体都觉得幸福指数飙升。
吃完早饭不久就下雨了,她到客厅里记录上次副本的信息。
房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白姜昨晚直接睡地上,用被子铺地。
客厅里自然也没有桌椅,她也自己添置了一套。
她仔细做笔记,还添加了自己的分析,最后写上一句:仅供参考。
将笔记合上,白姜出了会儿神,思绪翻飞一阵后才回神。她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在普通副本中能这么悠哉清闲。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觉得身体难受。拿出镜子一看,眼睛果然又红了,几条颜色很深的红血丝如蛇一样盘踞在眼底,仔细看的话,瞳孔好像也发生了轻微变形。
她深吸一口气,将喷洒器拿出来,往里面倒入矿泉水,再拧开一瓶药水倒进去。
一股复杂的药味在空气中蔓延,浓缩的药水气味更加刺鼻,白姜屏息将喷洒器的关好,抱着它轻轻晃了晃摇匀。
准备好之后,她将喷洒器挂在墙上,脱掉衣服,再跟淋浴一样拿着喷头喷洒自己的全身。
那滋味跟千刀万剐没区别,白姜嘴里咬着毛巾,牙关紧紧咬合。
这一回她没晕,硬挺了过去。
她哆嗦着穿上衣服,扶着墙回卧室直接躺下了。
“好在这一回有得躺。”白姜喟叹,像大饼一样摊在床上一动不动。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这一回休息得好,白姜不久之后就恢复了精神。她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看镜子,眼中的红色果然又退去了,只剩下淡淡的几条血线。
药水有用。
白姜想,自己得尽快多囤一些药水,毕竟无法预知未来九个多月还会发生什么。
NPC提及的洪涝一词,她从未当做是无用的信息,反而从一开始就牢牢记在心里。以副本的设计风格,洪涝必定会出现,所以她毫不犹豫选中了这间位于二十六楼的房子。
外城的房子其实楼层都不低,以她目前看见的,最低也有四层,有的明显能够看出加盖的痕迹。她倒是不怕洪涝,就担心会影响药水的供应。
想是这么想,但白姜没有立即出发,打算过两天再去。
她在租房里过了两天安稳日子,这一天她起床后收拾妥当,给自己做了一些伪装,垫高身高垫宽肩膀,往腰间缠绕纸板布条,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男人。她还苦练变声,让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特地练了几句台词。
就这样,她故技重施,到原先那个交易所用一桶五升的汽油换了六瓶药水。
又走了三个小时,到打听来的另一家交易所换药水。
外城范围还挺大,听说有几家交易所,白姜决定全都走一遍。今天她没打算回出租屋,一来一回太远了。
夜晚她就住宾馆,就这么用半个月时间走遍外城,弄回来两百多瓶药水。这么大的量,可以养得起一个大型捕猎团这一整个雨季的药水需求量了。
她也收拾了一波又一波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客人”,很快在外城里出了名。
大家彼此打探消息,谁都否认是自己的人。
“那到底是谁那么大手笔!派出一男一女到处买药水?”
买药水是要紧活儿,哪个捕猎队不前呼后拥一大群人一起去?就怕出来被人抢了?
“我听说有人去追,有一伙人追上了,可是药水不见了。”
“那么大一个瓶子,那人一次都买上十来瓶的,那么多瓶子能不见?”
“是真的不见了,不管男的女的,两个人身手都好,爬墙那叫一个溜,身上还真没有那些瓶子,有瓶子哪里还敢那么跑?一下子就都给撞碎了。”
别处的议论声,白姜丁点都不知道,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她拧了拧门把,感觉到不对劲。掏出钥匙一打开,里面都是凝固了的脚印。脚印遍布全屋,可见撬锁进来的人将房子全检查了一遍。
对此白姜也不在意,她入住的时候这就是个空屋子,而她也只提着两个袋子,出门的时候她也拎着走了,不管谁来,这里头就是什么都没有。
房子中弥漫着排泄物的臭味,可见那些王八蛋偷不到东西在泄愤呢。
白姜定了定神,从超市里拿一桶湖水出来大扫除。
在出租屋里安生待了半个月后,她又再次出门去交易所。
这次她发现几大交易所门口的保安人数都增加了,由原先的四个人变成八个人,直接翻倍。
街道巷口,探头探脑的人也变多起来,白姜能够看见那些人腰间或是口袋里藏着武器的形状。
外城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了。
在交易所内排队等待办理业务时,白姜听见前面的人在跟工作人员抱怨:“以前能换十斤玉米面,怎么现在只能换到八斤?!”
“现在是雨季,雨水有污染,很多作物都受灾了,食物价格当然要上涨,你还换不换了?”
“八斤太少了,九斤吧?我这批毛衣用的可都是好毛线!”
“不行,你爱换就换,不换就去别的地方换,外面多的是杂货铺——下一位!”
“好吧换换换!”
排在白姜前面的十几个人都一样,只换到了比预期少两成甚至三成的货物。
等白姜坐下去拿出一个钻戒要换药水,工作人员估价一番后说:“五瓶。”
这也太少了!
工作人员说:“现在内外城都物资紧缺,药水也一样,这类奢侈品在雨季以外能换上更好的价格,但现在没办法,都是规定,你还要换吗?”
“换。”
来这一趟,白姜对外面的形势有了更新的了解。形势开始变差,无法预估未来自己的身体情况,她打算继续囤药水。
她没有急着回去,甩掉想要抢劫她的人之后,她换了身雨衣,抽掉增高垫,绕来绕去走去另一个交易所。
她将半个月前走过的路线再走了一次,这一次出门又在外面待了半个多月,这让房东太太越发肯定她是从内城出来历练的大家族后代。
不过白姜对此一无所知。她在一个个交易所里遇见多次凯旋的捕猎队,他们喜气洋洋地抬着雨兽进来,一派满足于丰收的表情。
白姜无法与他们共情。
被抬进来的雨兽全都昏迷着……就算醒着,白姜也找不到机会跟他们沟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抬进仓库里。
在那之后,白姜没有再出门,也决定不再去交易所。
这次遇到的危险比上次多几倍,她险些被抓住,不能再冒险了,得见好就收。
看着超市里三百多瓶药水,她估计该够用了。
这天夜晚,她再次觉得身体不适,半夜爬起来喷药水。药水的抑制作用很强大,白姜在痛苦中清醒。她无力地抱着枕头躺着,出神地想这次副本到底投放进来多少玩家,还没有被捕捉到的玩家现在藏在哪里,又是怎么应付身体的异变的呢?
内城的交易所总部里,鹿品娴又用了一次治疗包。治疗包没能解除她身体异变的进程,却能解救她在实验中生命力衰退濒死的状态。
她的身体瞬间回复最佳状态。
玻璃墙外面,白大褂们低头记录:
“度过十六次重生实验,这只雨兽的重生能力绝佳。”
“但雨兽的重生能力有差异,建议不要超过二十次重生实验。”
“提取重生后的身体各项……”
鹿品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她浑浑噩噩的,嘴巴微微张开说着无声的话:“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第二天早上,外城某个宾馆,一个浑身包在雨衣里的人将一根烟压上桌面。
“住宿。”
前台将烟拿起来闻一闻:“可以,这根烟可以让你住两个晚上。喏拿着吧。”
女人将入住牌子收起,转身上楼。
前台将烟仔细收起来盖上盒子,慢悠悠地支着下巴看向门外。
外面湿漉漉的,从进入雨季后路面就没有干过。
这天降雨量变多了,地上开始出现积水,路面上的排水孔上方的积水在飞快转起旋涡,雨水哗啦啦通过排水孔排出,但路面上的积水好像怎么排也排不干净。
正胡乱想着,雨水噼里啪啦下来,本就没排干净的路面的积水水位再次上升。
前台烦躁地提出一袋沙子,打算先把门口堵起来,免得积水进屋。
“啊啊啊!来抓我!来抓我啊!”前方忽然传来几声大叫,前台忙直起身小心朝外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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