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窗外鸟雀就已经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浅眠的姜梨白忽然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额上满是惊吓之后的汗珠。在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个噩梦后,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
睡在她身旁的顾蕴也已经醒来,为她擦掉额边的汗,“天还未亮,不如你再多睡会儿?”
昨夜七公主一心记挂着星星,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也就是到了后半夜,才勉强休息了一两个时辰。
姜梨白满身疲惫,但她这会儿已经没有了睡意:“不睡了。咱们起床收拾收拾,早点把星星接回来。”
姜莹要传国玉玺,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虽然姜梨白很忧心星星的安危,但也不想真的如姜莹的意。
昨夜睡觉之前,她已经和顾蕴商议好了,让顾蕴扮做她的侍女,与她一同进入姜莹的府内。再拿出装玉玺的盒子要求姜莹把星星带到她们的面前,以确保星星并没有什么事。
等到用盒子交换了星星后,顾蕴就用她的神通将姜莹的人都控制住……
如此一来,既能带走星星,还可以保住玉玺不掉入姜莹的手中。
……
日头高升,春风轻拂。
街道两旁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平平淡淡的一天就这么稀松平常地拉开了帷幕。
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街角驶来,因着周围都是人,故而驾车的人紧紧拽着缰绳,将速度放得很慢。
坐在马车内的姜梨白神情紧绷,在心里数着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到姜莹的府上。
在她掀开车帘看了一遍又一遍,快要等不及的时候,周围的喧嚣终于渐消于耳中,马车也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姜梨白撩开帘子,拎着裙摆,快速跳下了马车。
跟在马车旁边的一名小丫鬟低着头,扶住了她的手,“公主当心脚下。”
听着熟悉的声线尖细了一些,姜梨白悄悄看了身边的小丫鬟一眼。
一瞬之后,她收回了视线。
在领路人的带领下,她携着扮成了小侍女的顾蕴一同踏入了五公主府。
……
春意盎然的庭院里,一簇簇绿叶随风摇晃,片片花瓣被抖落,打着旋儿落在青翠的草地上。
不远处的小亭四周缠绕着藤蔓,郁郁葱葱的枝叶遮挡住了里面的风景。
不过,姜梨白看到了守在外面的秋菊,就知姜莹在那亭子里。
“七公主。”秋菊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让开了路,“请。”
姜梨白见她面色如常,并未认出刻意装扮过的顾蕴,便悄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亭子里摆了一张石桌,周围放了几个石凳,攀附在柱子上的藤蔓就像是墙壁一样,将外面的阳光隔绝了一些。
姜梨白一进入其中,就看到了姜莹怀里的星星。
“星星?!”
她往前走了一步,但她害怕自己的举动会让姜莹反感,从而伤害到星星,便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星星似乎睡着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睫毛动了动,随后就睁开了那双圆圆的大眼睛。
“娘亲……”
小家伙的声音软糯得很,懵懵懂懂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放松。
“我把玉玺带来了,你把星星交给我。”
虽然事情和姜梨白料想的不太一样,但她还是不敢大意。
她看着在姜莹怀里的星星动来动去,小手还在姜莹的身上抓来抓去,就怕惹得姜莹生了气,将她扔出来。
“玉玺在这儿。”她接过顾蕴递过来的盒子晃了晃。
然而姜莹
却看都没看这盒子一眼,只是抱着星星,面色温柔地逗了逗她,在看到那与小七格外相似的笑脸后,她才抬起头来,嘴角噙着笑,“看来你对小七倒不是虚情假意,明知道本宫容不下你,你居然还敢踏入本宫的府内。”
闻言,姜梨白脑袋晕晕的,但下一瞬,她看到姜莹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姜莹竟然认出了顾蕴?!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姜梨白下意识地挡在了顾蕴的前面,“玉玺我已经带来了,你把星星还给我。”
姜梨白满身的防备落在姜莹眼中,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能扮成女子模样护在小七身边……本宫从前倒是小瞧了你对小七的情意。”
说到这儿,她心口处酸酸的。
在看到一身女子装扮的顾蕴已经握住了小七的手,站了出来后,她挑了挑眉:“你就不怕被本宫的人乱箭射死?”
顾蕴已经用精神力探知过这周围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周围除了外面候着的几个侍卫,就再没有其他暗卫了……
所以她自然知道姜莹这话是在吓唬她。
但她懒得与她多说,她只想快些接回星星。
“别说周围没人,就算有人,你也不能伤害公主和我分毫。”顾蕴说完这句话,便打算施展精神力控制住外面那几人,再将星星从姜莹的怀里抢过来。
轮椅动了动,姜莹把星星放在了地上,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来到了姜梨白的面前。
“把她带回去吧。”把星星亲手交到姜梨白的手中,看着她猛地一把抱住星星,眼圈一下子泛红,晶莹的泪在眼里打转,姜莹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
“好好看顾着她,别又把她弄掉了。”
说完这话,她随意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盒子,抬手拿了起来。
“你们走吧。”
顾蕴紧紧盯着她,心中那古怪的感觉越来越盛。
但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她扶住姜梨白的肩头,转身往外走去。
“小七。”望着那道背影离开,姜莹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眷念。
但在看到那急切的脚步停了下来后,她却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了。
总归有些事,她已经做了决定。
而有些事,她也不能再挽回了。
她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轻声地叮嘱了一句:“好好歇息,保重身体。”
姜梨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为姜莹干出这么多事来,她们早就不是从前关系融洽的姐妹了。
所以现在说这些关心人的话,她只觉得很讽刺,很恶心。
想了想后,她没应声,头也没回,彻底离开了五公主府。
已经午时了,太阳升得更高了。
秋菊来到亭内,一眼便看到了搁在石桌上的盒子。
想起五公主的吩咐,她有些不明白,“公主……这玉玺这么要收下吗?”
姜莹没有拿那盒子,推着轮椅往外走,“里面没有玉玺。”
出了昏暗的亭子,她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想到方才小七那悲痛的模样,她眼眸一瞬间冷了下来,“他死了没?”
秋菊跟在她的身后,推着她往后院走去。
“还没,所有酷刑都受了一遍,三皇子还吊着一口气。”
姜莹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去瞧瞧他。”
……
底下暗牢里,潮湿阴暗的环境稍显空旷,墙上挂着的烛火跳动着,幽微的光只能照亮周围的石壁。
底下传来了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伴随着皮肉裂开的声音,但却没有听到被鞭打之人的嚎叫。
随着轮椅被推到最底下的暗牢里,姜莹看到了已经被
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姜恒。
她抬了抬手,挥着鞭子的暗卫停了下来,在看到秋菊使的颜色后,几名暗卫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咋一安静下来,姜恒抬起那张隐在杂乱头发后面的脸,睁着只有一只眼珠的眼看了许久。
最后,他咳嗽两声,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不守信用?”姜莹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声音无悲无喜:“在你与本宫结成联盟那日,本宫就告诉过你,不许动小七。”
但他却在暗中偷偷对小七动了手,还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
姜恒的下巴已经合不上了,嘴里一股脑地冒着鲜血,“昭华一个……小娃娃而已……你一直拿不到玉玺……我就想帮你一下……”
见他还在逃避,姜莹冷冷一笑:“谋划小七的人,是你。”
闻言,姜恒身子僵了僵。
“你明知道小七对我而言很重要,你居然敢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
还有这一次,星星是小七的亲生女儿,是小七当眼珠子疼爱的女儿,他居然又绕过她的眼线,让她安插在小七身边的暗卫把星星拐了出来!
害得小七伤心痛苦了这么些天。
“你该死。”她语气平淡,但里面的杀意直冲云霄。
姜恒不怕死,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了。
“是啊,我该死。所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再杀了我舅舅一家……”
他那只唯一的眼珠紧紧盯着姜莹。
可惜,姜莹嘴里吐出的话让他眼里的光消失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惜你让我不高兴了,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姜恒要的东西很简单。
那就是除掉他的母妃和亲娘舅一家。
姜恒很想开口大叫,但被卸掉的下巴已经不允许他大喊大叫了。
“你不能……违背我们……的盟约……”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只差那么一点,冷右相派人刺杀皇上一事就能被揭露出来了,冷家也就要被抄家灭族了啊!
就差那么一点儿了!他就能为栩儿报仇了啊……
想到早逝的栩儿,姜恒麻木的心愈发悲痛了。
看着他又哭又笑的模样,姜莹嘴角露出一个弧度来:“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小七和星星下手。若你老老实实为我做事,我自然能许你想要的。”
只可惜,姜恒这人已经疯魔了,胆敢违背她的意思。
所以她便压着冷家刺杀皇上一事,只要不爆出冷家来,冷家就不会陷入绝境。
姜恒的希望也就此落空了。
姜莹看着眼底无光的姜恒一下子卸去了支撑他的精气神,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便对秋菊挥了挥手,“我们走。”
姜恒死了。
在他对姜梨白和星星动手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出了暗牢,外面的阳光落在了姜莹的身上。
她仰头看着有些刺眼的光,抬手遮了遮。
“赵将军带领的大军到哪儿了?”姜莹随口问道。
秋菊知晓这一天终会到来,她握紧了轮椅的把手,声音凝重又低缓:“大约后日,赵将军的大军就会抵达京郊了……”
一但赵将军领军入京,那她们的处境就艰难了。
即便如今皇上昏迷着,五公主能打着为父皇分忧的名头把持朝政,但赵将军有了盖着玉玺印章的圣旨,她们也无法与之硬碰硬。
最主要的是……在知晓了七公主的心意后,五公主她已经没有了登上那个位置的想法。
“嗯。”姜莹却很
是无所谓,她看了一眼四周的风景,目光停留在了从前小七待过的地方许久,随后轻叹一声:“收拾收拾,准备离京。”
……
第二日早朝,众大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过日日上朝的嘉仪公主。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消失了许久的孙公公一脸憔悴地来到了殿内,在避开了众人问的疑问后,他宣布赵将军即将回京,并且说出了嘉仪公主和三皇子谋害皇上,妄图弑父杀君的谋逆行为。
“……嘉仪公主已经逃离了京城……皇上暂时还未苏醒……”
有大臣表示疑惑,这孙公公是如何得知皇上的昏迷与嘉仪公主和三皇子有关?
孙公公抹了抹眼角的泪,“嘉仪公主给皇上下了药,并且买通了为皇上把脉看诊的刘太医,在皇上的药中又一点一点地加了些药……所以皇上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刘太医已经全都招了,并且还找到了嘉仪公主要挟他的证据……
所以嘉仪公主谋害皇上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在搜查了五公主府后,没找到其他谋反的罪证,倒是在底下的暗牢里找出了三皇子的尸身……
在赵将军包围嘉仪公主而去时,朝堂上众臣也商议着,最后推举了仅剩的五皇子承担起了监国的重任。
至于昏睡的豫皇,在停了刘太医给他服的药后,他又继续昏睡了大半个月才醒来。只是睡了这么久,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最后他看到姜惟已经能熟练地处理各种政事后,他决定写下传位诏书,让五皇子登基为帝,而他则作为太上皇,挪到行宫,好好休养。
……
五皇子的登基大典将近,京外就传来了赵将军已经捉住了出逃在外地嘉仪公主的消息。
只是嘉仪公主性子刚烈,在被捉住时,就已经饮鸩自尽,且为了保留公主的最后体面,在临死之前,她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藏身之地……
故而赵将军只能带着嘉仪公主那已经烧得看不清模样的尸身回了京。
听到这个消息,姜梨白愣了许久。
她没想到,姜莹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不堪。
还记得从前小的时候,姜莹是极为爱洁的,即便被那些老太监老宫女欺负了,也会在第一时间清洗干净。
这样一个爱洁的人,最后的尸身却被烧得破败不堪。
也是她咎由自取了。
若她不会产生对权力的渴望,不会对父皇下手,也不至于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姜梨白心中隐隐难过,她目光怅然地看着窗外出神,回头想想以往的事,她总觉得好似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公主。”身后传来了春喜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春喜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她抿了抿唇,大概猜到了春喜要说什么。
“怎么了?”
春喜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公主,沁儿……能不能让奴婢亲手处理……”
之前公主府忙着其他事,故而被关在柴房的沁儿一直没有收到责罚。
这会儿其他事情了结,春喜猜恐怕过不了多久公主和驸马就要处理沁儿了……
姜梨白将春喜扶了起来。
其实她已经无所谓沁儿的结局会如何了。
毕竟星星早就找回来了,姜莹和姜恒也已经消亡于这世间了。
“好,沁儿就交给你处理吧。”她没有拒绝,不仅是因为这些原因,更因为……她早就看出了春喜和沁儿感情十分要好,她不想春喜留有遗憾。
得了指令,春喜忙磕头谢恩:“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柴房一如往常那般安静。
春喜在门外踟蹰了许久,
最后推门而入。
阳光照射进屋内,她看向了睡在干草上的那个小小的人影。
人影动了动,极为吃力地转过身来。
在看到春喜那张脸后,她涣散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清晰了。
“你来了。”
春喜走了进去,看着那张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脸,缓缓蹲下了身子。
“沁儿,可以和我说说,你究竟是谁吗?”
沁儿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这重要吗?”
春喜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变得沉重又压抑:“对我而言,很重要。”
大约是春喜眼里的湿润刺痛了沁儿的心,她慌忙别过头,久久沉默后,她对春喜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沁儿从一开始便是五公主安插在七公主身边的人。
一开始只是为了保护她,但后来更多的是传递出有关于七公主的消息。
不管是七公主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看什么,沁儿都会仔仔细细地向五公主汇报。
作为五公主的眼线,沁儿自然也知道三皇子和五公主是一伙的,也知道三皇子手底下的人有哪些。
所以那一日方詹来到府上,在她奉茶时,她接到了方詹悄悄递给她的纸条。
纸条上写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那就是尽快将小郡主掳出府,再交给方家安排在外面的人……
交代完这些,沁儿低下了头,声音小小地问道:“春喜姐姐……我这样的身份……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春喜闭了闭眼,没有答话,她还在想原来掳走小郡主一事,还有方家的手笔。
“春喜姐姐……”死了心的沁儿最后叫了一遍这个她一直记在心里的名字,最后嘴角溢出了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春喜回过神来,忙抱起沁儿,“沁儿?!”
可沁儿满嘴都是血,眼皮也慢慢合上了。
她的嘴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春喜再也听不到了。
“沁儿?”春喜抱着她的尸身失神了好久好久,眼里的泪忽然汹涌而至,她死死咬着唇,无声地哭泣着。
……
在得知方家是掳走星星的主谋后,姜梨白给刚登基的五皇子递了封信去。
后来新帝秘密查到了方家与三皇子来往的证据,从中得知了原来三皇子让位于嘉仪公主的原因竟然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三皇子的心上人是方家的女儿,但因为方家已无权势,三皇子的母妃看不上这样一个人做自己的儿媳妇,毕竟她还想着为她的儿子选一个背景强大的岳丈,好为他们的夺权出更多的力。
所以在阻止无果后,她便让她的母家给方家施压,最后趁三皇子在外巡查时,强行将方栩给远嫁出京了……
可最后方栩为了保留清白,万念俱灰之下自尽在了喜轿里。
为此,几近疯癫的三皇子恨上了他的母妃和舅舅一家,最后还和嘉仪公主一拍即合,私下里形成了联盟。
一个要皇位,好名正言顺地将心爱的人留在身边。
一个要让身后的母妃和舅舅一家从高处跌落,让他们妄想更进一步的美梦破碎。
如今嘉仪公主和三皇子都已经伏诛了,方家也被揭露了,且方家的人被抓时根本没有反抗,甚至一入狱就直接透露了之前刺杀皇上的幕后主使就是三皇子的舅舅一家。
如此狗咬狗的情况下,最后新帝下旨,方家意图谋害昭华郡主,抄家流放,永不许再入京。而冷家意图刺杀太上皇,抄家灭族,次日午时在菜市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距离新帝登基已经快有半年了,还未弱冠的姜惟日日被文武大臣催着立后纳妃,深受其烦的他一下了朝就躲进了七公主府
内。
初冬的寒风刺骨,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在地上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
已经是新帝的姜惟毫不顾忌形象地趴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大堆雪,糊在了面前的雪人身上,最后插上了一根胡萝卜作为雪人的鼻子。
看着完成得非常完美的大雪人,他拉着笑得咯咯咯的星星,得意地问道:“怎么样?舅舅这个雪人堆得好吧?”
已经一岁多的星星卖力地拍着巴掌,口齿不清地笑着:“好!好!几几好!雪雪好!”
闻言,姜惟有些不满地纠正道:“是舅舅,不是几几。”
星星努了努嘴,用尽全身力气,一开口还是那个发音。
一下子就逗笑了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姜梨白和顾蕴两人。
“你看她,都一岁多了,说话都还不清楚哈哈哈……”
顾蕴抿唇憋笑:“和你一样,是个小笨蛋。”
闻言,姜梨白一下子收起了笑意,随后伸出手,探进了顾蕴的披风里,又顺着衣领摸了进去。
冰凉的触感在心口荡漾开来,顾蕴冷得打了个哆嗦。
“公主,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姜梨白朝她轻抬下巴,傲娇地说道:“冷吗?那你还不是要给我这个小笨蛋暖手。”
“是是是。”顾蕴微微敞开了披风,又把七公主的另一只手拿起,放进了自己的衣领里,用体温温暖着她,“现在还冷吗?”
姜梨白咬了咬唇,眼底慢慢氤氲出了雪天的雾气,她的小手四处乱动着,随后紧紧靠了过去,“不冷了……”
七公主的声音已经压低了些许,里面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暧昧,像是小猫的爪儿,轻轻挠在了顾蕴的心尖。
她呼吸乱了一瞬,眼底的星光潋滟,藏着的情动欢喜在慢慢汇集……
余光看见不远处的星星和姜惟玩得正在兴头上,她轻手轻脚地一把搂住了七公主的腰,最后在她黏糊糊的目光中,将她打横抱起,脚下极快地走向了她们的院子。
……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干枯的树枝上,密密麻麻地堆积着,压得树枝吱呀作响,在空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燃着炭火,紧闭的房门不仅隔绝了屋外寒风拂过的声音,也隔绝了屋内低低的轻呼声,不让人窥见分毫。
“冷吗?”顾蕴抓着七公主的小腿,就要给她盖上旁边的厚厚棉被。
姜梨白满头是汗,浑身燥热,一点儿都不冷,她紧紧环着顾蕴的脖颈,小腿下意识地盘了上去。
“屋内有炭火……不冷……”
那些呼出的气息尽数扑洒在了顾蕴的耳畔,细密的酥麻感一下子从耳廓传直脊背,她喉间上下动了动,动作更加急切了。
姜梨白轻呼一声,眼里泛起了湿漉漉的星光,脸颊酡红,樱唇润泽,像是小池塘里的朵朵荷花,在雨滴落在池面的涟漪里荡漾着美丽的风景。
“呜……呜呜……”她低低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落在顾蕴的耳里,直叫她不能自拔,无限沉迷。
她低头含住七公主微张的小嘴,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慢慢探了进去,尽力攫取着里面香甜的气息。
姜梨白抱着她的腰,尽力回应着她温柔又绵长的亲吻,在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她呜咽着推了推顾蕴,“姐姐……要不你……你咬我吧……”
闻言,顾蕴一瞬间停了下来。
她重重喘息着,似乎没听清七公主方才的话,喃喃地问道:“你说……什么?”
姜梨白侧过头,将自己纤细白皙的脖子露在了顾蕴的面前,她娇娇怯怯地说道:“你不是说……咬这里就会让我再次怀孕吗?”
“我想再和你生一个宝宝,好不好?”
顾蕴心尖一颤,强忍着移开了看向那雪白脖颈的视线,“可是……我担心……”
姜梨白忙捂住了她的嘴,语气娇羞地撒着娇:“之前那是因为被你气到了,才会那么凶险嘛……这一次你陪着我,又不惹我生气,那我肯定会好好生下宝宝的……”
而且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养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前些天她还召了赵太医来,让他把了脉。
赵太医说她的身子可以有孕了,且好好养着,生产时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姐姐……你看星星那么可爱,就不想再和我生一个宝宝吗?”
顾蕴轻轻一笑,再一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自然是想的。”
房间内的沉香木气息越来越浓郁,纱帐轻轻晃动着,缓缓搅动着这股清淡幽微的气息……
在新帝纳了几个妃子后,嘉宁公主府内也传来了好消息。
“真的?!有两个月了?!”
行宫内,元贵太妃一脸喜色,握着姜梨白的手,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好好歇着,别四处动弹,小心腹中的孩子。”
姜梨白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像从前那样对她的母妃撒着娇:“那就有这么娇气了,从前怀星星的时候,儿臣不也哪儿哪儿都去吗?”
“那也得小心些,听到没有?”元贵太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悉心叮嘱了一遍。
随后她看向坐在下首的顾蕴,也嘱咐了她几句:“如今嘉宁有孕,你要好好陪着她,万不能让她四处乱跑……还有吃食上要用心给她准备,孕期若是孕吐厉害,就得找赵太医看看……另外你们若是忙不过来,可以把星星留在行宫……”
说到这儿,她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沾染上了慈祥的意味:“你的父皇很喜欢星星,昨夜还对我说,等你们回京了,就把星星留在这儿。”
如今星星已经两岁了,能跑能跳能说话了,正是顽皮的时候,那精力可好了。
今日刚到行宫,就已经抓着她的祖父溜出去玩了。
行宫比较大,环境也清幽,适合星星这个小屁孩到处跑跳。
姜梨白想了想,看向了顾蕴:“星星也很喜欢在这儿,不如留她在父皇母妃身边玩几天?”
顾蕴虽然也舍不得星星,但看星星那撒欢的模样,她就知道她肯定是愿意留在行宫玩儿的。
“好,让她在这儿多玩几天。”
……
第二年秋天,豫国大丰收的时候,姜梨白平安产下了一名女婴。
小女儿白白胖胖的,圆溜溜的眼珠到处乱转,看起来就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小家伙。
但让顾蕴头疼的是……小女儿后颈有腺体……
她和一星仔细看了看,都不确定小家伙以后会分化成alpha还是o。
这就难办了啊!
最后,顾蕴和姜梨白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对外公布生的是女儿,等到小女儿长大了,要是分化成了alpha,那就对外宣称其实小女儿是男儿身,只是小的时候有高僧提点,必须将其当女儿来养,才能养大……
十几年后。
公主府内的后花园里,一名模样乖巧又可人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屋内,一进去就抱住了自家娘亲和母亲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娘亲,母亲,我……我好像要分化了……”
闻言,顾蕴和姜梨白对视一眼,忙牵着小女儿的手,送她进了内室。
没一会儿,听闻消息的姜星晚也赶了过来。
她来到娘亲的身边,看着紧闭的房门,有点焦急:“妹妹到底会分化成哪种性别啊?”
在姜星晚和顾意澜小的时候,她们的娘亲和母亲
就已经与她们讲过这些事了。
因着有母亲的例子,所以她们都不想意澜分化为alpha,毕竟这样遮掩身份地活一辈子,真的挺痛苦的。
还好,最后顾意澜分化为了o,虽说还是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但至少不用像她们的母亲那样一辈子扮作男子。
……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院内的积雪逐渐融化,底下的草开始冒出了嫩芽,沾染着雪化后的水珠,看起来格外喜人。
“姐姐,星星都出嫁了,澜澜还没有合适的人,该怎么办呀?”姜梨白看着满池的锦鲤游来游去,一脸的愁绪。
顾蕴接过她手上的鱼食,随意撒了些在池里。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她没有同你讲吗?”
“什么?”姜梨白有些懵。
看样子顾意澜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真的没跟七公主说起那件事。
顾蕴轻咳一声,简单几句话就将顾意澜给卖了:“前些天她同我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感觉像个alpha,所以她最近没在府里,就是追着那个叫江星澜的女孩儿去了……”
闻言,姜梨白一拍石桌,气得手抖:“这个小混账!有了情况都不跟我这个当娘提一嘴!”
顾蕴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还以为她已经跟你讲了……”
姜梨白收起了气歪的嘴脸,一下子变得柔柔弱弱地扑进了顾蕴的怀里,小声哭泣着:“都是没良心的呜呜呜……还是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顾蕴拍着她的背脊,轻声笑了起来:“嗯,我只对你好,那两个小没良心的,咱们不理她们了好不好?”
姜梨白使劲点着头,随后抓着顾蕴的衣领,抬起了那双几乎没有湿润的眼眸,“那姐姐,咱们不带她们,就咱们两个人,一起去游山玩水吧?”
这是姜梨白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只是以往有孩子在身边,她舍不得孩子跟着她和顾蕴四处颠簸,才歇了这个心思。
现在看来,正是她们两个人四处游历的好时机啊!
顾蕴低头看着她,眼里是融化不开的绵绵柔情:“好,我们去外面走走,就我们两个人。”
山川溪流,沧海远烟。
其实,都不及陪在你身边的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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