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一日开始,迦具都玄示便被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给予了可以将一切燃烧殆尽地,属于赤色的无上力量。
“喂,老大你没事吗?!”
北原拓也一路奔跑着而来,肺和喉咙因为缺少氧气而呼吸刺痛,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拓也径直推开了属于迦具都玄示房间的门,扑面而来的火焰灼烧的热气,以及什么东西被烧坏后的焦炭味,径直钻入了鼻腔,让他忍不住退后,无法克制地轻声咳嗽两声。
“迦具都老大……”
“滚出去。”
男人用低沉压抑的声音说道。
迦具都玄示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周围的一切已经停止了燃烧,只剩下灰烬顶上冉冉升起的余烟。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手臂上那只青色的赤目恶鬼的脸,却被火焰燃烧后,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半截张脸,露出狰狞的獠牙。脸的部分,已然被一道诡异的暗红色的图腾所取而代之。
——那是「王权者」的标记。
北原拓也原本以为,「王权者」什么的,不过是流行于世的都市传说。然而正当他直面那股力量的时候,便能感觉到「王权者」这几个字蕴含着多少分量了。
「王」是命运的宠儿。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要承受其带来的痛苦。
火焰不仅能将挡在面前的敌人燃烧成灰烬,同时,也会将自己点燃焚烧。
迦具都玄示的性格变得愈发残暴。曾经会凑在一起,喝酒也好,说笑打闹的兄弟家人们,对于性情大变的迦具都玄示忍不住心生畏惧,同时也是对他强大力量的臣服,不知不觉间开始远离,或是说,保持着「王」与「臣民」之间克制的距离。
称呼也从带着亲昵的意味的“老大”变成更为尊敬和疏远的“首领”、“王”。
炼狱舍的势力自从迦具都玄示成为王权者之后便开始不断扩张,从盘踞一方的地头蛇般的存在,逐渐开始向周围蔓延,直至整个关东地下世界。
最终形成了一个处于疯狂边缘的黑色巨兽。
“我已经逐渐,不再是自己了。”
迦具都玄示的烟瘾越来越凶,几乎全天将自己包裹在烟雾之中。
拓也听见烟雾中的男人用悲哀又惆怅的语气,喃喃着说出了这句话。
「力量」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每一个接受了迦具都玄示试炼之人,只要愿意燃烧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便可以加入炼狱舍,成为赤色之族的一员。但,无论北原拓也如何试图说服对方,迦具都玄示都没有让拓也接受试炼。
“为什么!明明我也是炼狱舍的一员吧?!”
年纪尚轻的北原拓也还不懂得长者的心意,只是固执又倔强地追问道,瞪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写满了不甘心。
“我也不比他们差劲!每一次任务什么的,我不是完成的都很出色!”
“我也想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大家啊!”
迦具都玄示沉默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虽然没有血缘,但已然视为自己亲生儿子的北原拓也。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长大了许多。
“够了,拓也。不要说那么孩子气的话。”
“哈?什么孩子气?你见过哪个孩子能目不转睛地对着陌生人开木仓的?”
“我怎么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个稀里哗啦,怎么都睡不好呢。”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北原拓也不耐烦地说道,语气又冲又急,
“是因为你没有赤色的力量,却一直在我身边,组里有人在说闲话吗?”
“……才没有这种事情。”
少年忽然安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呵呵,”
“拓也,等你成年了,就离开吧。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北原拓也先是一愣,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后,紧接着,像是被人猛然踹了一脚般,出奇地愤怒。
他冲上去,完全忘记了什么首领与部下的上下层关系,拎着对方的衣领,大发脾气道。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混蛋!把我捡回来之后又准备被我踢了?耍人很好玩吗?”
“咚!”
迦具都玄示想也没想,直接给了他的肚子一拳。北原拓也立即因为疼痛而松开了手,半跪在地上,捂住自己受击的位置吃痛不已,连连吸气。
“这次神奈川你就不要过来了……不,所有人都不用过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咳咳、咳。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王」一个人去,scepter4青组的家伙,到时候绝对会死咬着你不放的。”
虽然很痛,北原拓也还是一边咳嗽着,一边爬起来说道。
而迦具都玄示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
结果北原拓也还是没忍住,偷偷跟了过去,结果便亲眼目睹了,迦具都玄示坠剑的那一刻。
已经支离破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暗红色的剑身已经支离破碎,剑柄中心镶嵌的那颗血色的宝石,也浑浊不堪,隐约可以看见内部不断蔓延裂痕,像是蜘蛛网般。
迦具都玄示每向前一步,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更加破碎,他们甚至可以听见并不存在的咔嚓的裂纹声。
原来他的威兹曼值早就达到了极限,精神也开始恍惚。
在被德累斯顿石板选为王权者的瞬间,被选中的人意识将与石板相连接,身体和大脑也会被开发到极限。普通的人类又如何承受如此强大的能力所带来的负荷呢。
所以,坠剑便成为了必然。
只有王权者才能杀死王权者。
迦具都玄示早就做好了准备,也给了「青之王」能够杀死自己的机会,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意外。
「青之王」一时疏忽,并没有杀掉迦具都玄示,反而自己也陷入了暴走。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
是灾难啊……
当嘴角的烟一点点燃尽,烟灰掉落在地上,北原拓也这才从记忆之中回过神来。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现在自己还在炼狱舍的基地内,不过气氛可没有往日的那么美妙。
因为失去了「王」,整个组织陷入了群龙无首。
周围的骚乱聒噪不堪,似乎都在争论之后应该何去何从。
北原拓也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刻意穿了长袖长裤用来遮挡身体上缠绕着的绷带。
他皱着眉,试探性地喂了几声,想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可惜并没有几个人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争吵着自己的事情。
“啪!”
一声巨响,总算把周围的家伙震慑住,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噪音的来源。
“够了!吵什么吵,叽叽喳喳的,都给我闭嘴!”
北原拓也活动了一下子自己的拳头,然后随意地垂下,仍由关节上血液顺着指间的缝隙滴落在水泥地上,渗透到地下。
刚刚是他一拳打碎了手边的木箱,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少年一只脚踩在面前的凳子上,用一种冷漠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布道,
“没人管的话,我来管!”
“哈?北原,这是我们赤族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给我闭嘴!”
“外人?真不好意思,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炼狱
舍的二把手,自然有权利说话。”
“喂!北原!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家伙,从始至终,你都不是赤色的族人!”
“你是蠢吗?”
北原拓也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地从那个大声反驳的家伙身上扫过,带着冰冷的审视,“「王」已经死了!赤组已经不存在了!”
“你个浑蛋!”
“我说的是实话。”
“不是赤族的人又如何,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可是首领亲自带大的。”北原拓也眯起眼睛,露出微尖的齿牙,笑着说道,“我最喜欢他的一句话,那就是‘有任何不服气的,都直接用拳头说话’。”
说着,他活动了一番自己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杀气。他的个头并不算高挑,身体也不魁梧,但没有一个人敢轻看他。
北原拓也是迦具都玄示亲自训练出来的一把好刀。
平时这把刀只对外面的敌人,如今却指向了内部。
“哪个不服气的,自认为比我更强想要取代首领的,尽情上来试试。”
没有人敢和北原拓也比拼近身格斗的能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北原拓也在体术上可谓是专家中的专家,即便是体型大上他两圈的壮年男性,都很少能有放倒他的。
没有了赤族火焰的力量,更难以和他抗争了。
在心中衡量双方的武力值之后,有些心怀鬼胎的家伙,还是选择默默缩了回去。
北原拓也扫了一圈周围人的脸,有些是熟悉的老人,有些是刚加入的新者,最开始的那批成员们已经少之又少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守护好迦具都玄示留下的东西。
曾经那个像小猫小狗一样,被人捡回来的孩子,如今也已经成长为如此的模样,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情,都有了过去的迦具都玄示的影子。
“看来现在大家没人有胆子提出异议啊。那么,都给我听好了,”
“炼狱舍还在,”
“这里接下来,我才是老大。”
……
“摩西摩西,啊,尊啊,抱歉抱歉,前段时间有点忙,嗯,不过也都快稳定下来了。对了,多多良和出云他们怎么样啊?”
“我的话,唔,还是老样子吧。哈哈……过段时间有空来,我来ho找你喝酒哇。”
北原拓也靠在天台的围栏上,俯视着身下璀璨而辽阔的城市夜景,灯火通明。他嘴里叼着个香烟,刚刚点燃也没多久。
最近自己的烟瘾可是越来越大了,不像是之前,和周防尊一起背着多多良和出云偷偷抽一根,不过是满足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心情罢了。现在更像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疲惫和焦躁,同理,酒也是个很好的释放口。
最近为了维持炼狱舍的稳定,他快把半条命的都搭进去了,忙得脚不点地。
好在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从一开始地手忙脚乱到现在,勉强算得上是熟练了。
“……怎么了,光我一个人说话,唱独角戏很没意思啊喂。”
察觉到电话那头挚友不寻常的沉默,北原拓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喂,尊,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们可是朋友啊。”
他笑着,试图缓解对方的情绪。
而下一秒,却因为挚友的话而失去了表情。
“我被石板选中了。”
“拓也,成为了「王」,我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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