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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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深冬的黎明, 神庙里四面透风,温先生的黑色大衣被冷冽的寒风吹得烈烈作响。
战士在外面无声扫除作乱的村民,里面, 乐宁扣着神像,指了指叉着四蹄摆烂的宋柏,
“把他们变回来。”
“嘻嘻。”神像丝毫不惧,简陋线条勾勒的嘴巴笑出无比张扬的弧度, 半歌半唱着,
“怨恨、恐惧,腐烂的心肠、漆黑的灵魂, 多么美妙的味道。”
如泣如诉的邪祟哭声,像毒雾一样的污染神智。
神庙里除了宋几个, 还有田妙方几个和刚被解开绑绳的人,一听到这声音, 俱是神思一晃。
那些幽暗的、暴虐的、悲伤的, 所有负面情绪都涌了上来。
脑子都被满溢的负面情绪充斥,眼泪情不自禁就下来了。
控制力稍微低点儿的人更是觉得人生这么苦,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抄起地上尖锐的木头尖就要往脖子上戳。
看着这情形, 等着恢复人形的王羲和蹄子一踏,当即画了个从乐宁那里学的镇煞诀打过去。
他本以为至少可以驱一驱神像的煞,可这专门对付邪祟的符文打在神像身上, 就跟泥牛入海似的, 竟然毫无作用!
看着毫无反应的神像, 王羲和鼓大马眼睛。
是他学艺不精吗?
乐宁抓着神像左右翻了翻, 也是不解。
王羲和的镇煞符分明已经有了六成功力, 怎么会没用?
神像顶着王羲和惊疑的目光, 肆无忌惮的仿若癫狂,
“嘻嘻,我就喜欢有人看我恐惧的眼神,害怕的味道,多么美妙……”
嚓!
神像刚唱到一半,乐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神像,猛的往地上一摔。
邪肆的歌声戛然而止。
被救下的几人也瞬间回神,看到自己手里的各种利器,瞳孔一缩,像是烫了手一样的赶紧扔掉,
“这是怎么了?”
“我刚刚怎么回事?”
刚被救出来,新的生活和希望就在眼前,她们为什么要寻死?
眼看着乐宁一手摔碎神像,王羲和目瞪口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怎么能摔呢?”
乐宁眼疾手快的摁住从神像里逃出来的黑影,闻言扭头,
“怎么不可以呢?”
王羲和被问得张口结舌。
再仔细一想,好像是没有哪个规定说不可以。
碰到这种有寄宿之物的邪祟,之所以不打碎寄宿的东西,一则是寄宿之物打碎了,邪祟多半会狂化,力量大增加,二则要是邪祟真的不敌想逃跑了,也没那么好抓。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不能打破寄宿之物的默认做法。
王羲和看了看干脆利落摁住邪祟的乐宁,现在的情况,其实完全不用担心那两种情况。
但道理归道理,但看到乐宁这样术法镇压不了,干脆就直接搞物理镇压的做法,他还是有点儿接受不良。
这看起来就很不术法,很不神秘啊!
乐宁哪知道王羲和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管解决问题。
最复杂的邪祟,就是要用最简单的打击方法。
“嗯?”
乐宁正摁着要逃的邪祟,旁边温行止步疑惑的嗯了一声,他半蹲下身,如玉的手指拨了拨地上的泥塑碎片,竟然拨出了一片泥塑的圆弧陶片。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乐宁恍然,难怪这个怨瘴这么强,都能把活人变兽类。
温行止看到陶片也明白了为什么王羲和几个都中招,乐宁却没事,他更是被怨瘴排斥了出去。
这邪祟以他的鳞片为基,鳞片自晦,当然会本能排斥他的到来,乐宁虽然没有被排斥出去,但鳞片也拿他无可奈何。
想透了这一点,温行止执着陶片起身,将陶片对准王羲和和宋柏,曲指一弹。
陶片如柔韧金片般无声一震,荡出常人肉眼难见的金光。
丝丝缕缕的金光落到王羲和三人头上,三人蹄子开始变淡变浅,皮毛褪去。
没一会儿,两牛一马就变成了四肢趴地的人形。
陶片被收回,怨瘴已经破了一半。
乐宁跟着摆了摆手上的黑影,缠缠绕绕在黑影周围的怨气果然开始松动,像是被泡开了的丝线一样逸散游走。
本以为这些怨气会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谁知它们却像是有方向似的,拥挤着往外散去。
这么奇怪的怨气实在少见,两人对视一眼,跟着迈步走出神庙。
只见外面的土场上,银色绳索捆着的人被扔成一堆,怨气纷纷扰扰的从他们头顶往下落。
每落一分,这些村民身上的因果就多一分,没一会儿,原本静默蹲着的人就开始痛叫的痛叫,打喷嚏的打喷嚏,发抖的发抖。
看这情形,乐宁撩了一缕怨气凝神感应,发现这竟然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无数怨念的集结。
黑影邪祟周身怨气慢慢散去,渐渐露出真容,是一个年轻女人,一身蓝色碎花裙,似乎是上个世纪的模样。
只是她模样虽然秀丽,两只杏眼里却全是深重的执念和不甘。
浸在满是血腥怨恨的村子里,一只年代久远的怨鬼,难怪怨气会以她为基形成庞大的怨瘴了。
王羲和跟着出来,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和萦绕的怨气,又看了眼怨鬼,试探性的问乐宁,
“乐先生……这些人,要给他们驱邪气吗?”
乐宁想了想,找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最和善的村民,蹲下身,指了指身后的怨鬼,
“你对她有什么想说的?”
被点名的人吞了吞口水,看了眼怨鬼半浮在地上的脚,有些害怕,努力想了想,想出了自己能用到的最委婉的词,
“她…她是挺可怜的,但我们不找老婆,以后香火断了怎么办?”
后面的怨鬼原本沉默着,听到这话,浑浊迷茫的双眼忽然闪了闪。
她僵硬低头,朝说话的男人看去,声音沙哑粗粝,
“不用以后,你们已经断子绝孙了。”
男人立马想到村里二十年来没有孩子,无论他们换多少个老婆都没用的事,瞬间面目狰狞,
“是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剩下的话乐宁已经不想听了,他起身站起来,看着一堆知道真相、开始叫骂的村民,神色漠然,
“不用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救不了他们。”
随着怨气缠绕,村民们身上越来越不舒服,或痛或冷,或者四肢奇痒,听到这话十分不满,
“那怎么可以!”
“行。”王羲和也不管了,转身就往村外走。
乐宁更不会和他们废话,也是转身就走,身后一众或怨恨,或痛哭,或哀求的声音响彻神庙。
出了神庙的土场就是村子。
一直说异闻部是半个官方部门,平常也没什么感觉,这一次,乐宁真见识到了他们的力量。
来的人分两拨,战士荷枪实弹,武器在手,对待流窜的村民重拳出击,后面两队医护人员则温和的挨家挨户接出被困的人。
两队人来来往往,乐宁竟然还意外的看到了宋云从。
宋云从拄着龙头拐杖,正带着一小队人探查那些藏起来的村民,看到他们,远远的恭敬点了点头。
乐宁看了一圈各自忙活的人,想了想,转头下了之前的地道,无论是久困地下的田妙方一众人,还是那数十具遗体,都需要驱邪超度,也够他忙活的了。
天光刚亮,大家都忙得连轴转,唯独宋柏,竟然找不到事儿做。
救护被困的人时,无论是女人还是小孩子,都在常年的压迫下精神恍惚,最怕刺激,需要女性护士温和的照顾。
宋柏自然是做不了的。
至于抓流窜的村民,那些村民个个穷凶极恶,杀人眼都不眨,真对上时,他不被捉成人质就不错了。
驱邪除煞更不用说,不知道是不是天赋有限,在乐宁那里学了那么久,宋柏至今为止也没学会一个完整的术法。
转了几圈下来,愣是找不到自己可以忙活的事儿,宋柏不禁有些恍惚。
正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了拄着拐杖过去的人,双眼一亮,惊讶又高兴的跑上去,
“爸,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
“也才刚到而已。”看到儿子,宋云从摸了摸宋柏的脑袋,也是高兴。
跟着老爸,宋柏跟找到了归属似的亦步亦趋,“爸,你们忙啥呢,算我一个,他们都不带我。”
听到这话,宋云从一愣,想了想,伸出干瘦皱巴的手,拍了拍宋柏,然后将他的手挪开,
“去玩儿吧,这边挺危险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留了这句,宋云从便拄着拐杖,和王羲和慢慢走进了其中一条山道。
听说下面阴气缭绕,他们得去看看。
宋柏要是随便一劝就能放弃,那他就不是他了。
眼瞅着王叔和自家老爸走远了,他左右一看,悄悄的又跟了上去。
对付邪气之类的没办法,但对上那些凶神恶煞的村民,他帮把手还是可以的。
山道崎岖,王羲和扶着宋云从慢慢走着,想了想,试探的劝说,
“宋老,我看小少爷挺有学东西的诚心的,这次表现得也不错,不然……就教教他吧?小少爷高兴,您的传承也后继有人。”
宋云从拄着拐杖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然后又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不了,他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就行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与人为善,不作恶,我就知足了,至于成才,还是不要了。”
本就是逆天改命,福缘太深,对他没有好处。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王羲和还是忍不住叹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慢慢远去,但剩下的话,宋柏都没听清了。
他愣在原地,反复回味着那几句话,脑子乱乱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哎呦。”
村里,一个医护人员正急吼吼的拿着急救药品往回跑,斜里突然木木呆呆的走出一人来,差点儿撞上。
医护人员皱着眉,“你往边儿靠靠啊,别挡道。”
宋柏下意识往边上走了走,让出路来。
等那人走了,宋柏才回过神来,他呼了口气,抬头看着前方。
其实类似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爸说了,唯独今天尤其深刻。
偏僻的村子现在人已经很多了,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各自忙得热火朝天。
不知道怎的,他却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座孤岛上。
——
“今天也不想接受超度吗?”
乐宁坐在面包车里,端着大瓷碗,吃着碗里的土豆炖肉,每日例行一问。
他例行一问,旁边蓝色碎花裙的怨鬼也就每日例行一摇头。
乐宁抱着碗叹了一声,怨鬼以前名叫水明蓉,和村里大多姑娘被拐来的不同,她是被抢来的,她和家里人一起出来游玩,路上走岔了路,碰上山匪劫道。
一家人都死在了她面前,只有她一个人被拖进了村子,因此怨气尤其重,且不愿意接受超度进入轮回。
吃掉最后一口软糯的土豆,乐宁放下碗。
虽说强行超度也不是办不到,但他私心里觉得她生前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这次不太想不顾她意愿强行超度,只是每天给她念一点清心经。
“乐大师。”
正说着话,覃明远敲了敲车门,“现在有时间吗?”
第92章
?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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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
忙忙碌碌好几天, 该逮捕的逮捕,该驱邪的驱邪,该救助的救助, 这会儿村子基本可以说是稳住了。
嗯,或许也可以说是彻底清空了,毕竟没有一个村民手上没有沾血的。
村民被逮捕,被救助的人全部转移, 血腥了几十年的村子基本就空了。
覃明远是来请乐宁给从后面山谷救上来的几个人驱邪的。
那地方埋了历年来的尸体,别说被关在那边了,逛一圈回来都能做三天噩梦。
驱邪的事最简单不过, 乐宁随手念了几道驱邪经文,没一会儿, 几个神色郁郁的人就感觉身上轻了几斤。
让部下把人送回去,覃明远却还磨磨蹭蹭的, 没去忙自己的任务。
乐宁坐在长条凳子上, 晃了晃腿,看他欲言又止的, “覃副部长有话说?”
“就是,那什么, 上次玫瑰海岸收队回去后,我们仔细又研究了下,觉得给大师你的待遇可能还是不合适, 所以修正了一下, 现在改成每月固定津贴十万。”
说完翻倍的待遇, 覃明远小心又期待的看着乐宁,
“大师, 你再考虑一下教学顾问的事儿呗?”
乐宁看了他一眼, 覃明远眼巴巴的。
再转头看外面,异闻部特别战队的人行动迅捷,神态坚定,最重要的是很仗义,上次他都拒绝覃明远了,这次温先生请的时候,还来的这么快。
但凡他们行动慢一点,神庙的事儿都没那么容易搞定。
再远处,宋云从虽然头发花白,但依旧拄着拐杖忙上忙下,勤勤恳恳给人驱邪镇神,比他救助的人还多。
真的如温先生所说,异闻部是一个靠谱又值得信任的部门。
“除了基础待遇翻倍外,其他要求你需要的尽管提,我们……”
“可以。”
“您先别着急拒绝,我们……欸?”
覃明远正努力推销着自己部门,推销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
“大师您同意了!天,我没听错对吗?”
在覃明远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屋子里,无人注意处,水明蓉的魂体忽然一荡,不受控制的就被召唤,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附近一片寂静无人的山顶。
看着前面长身直立,周身灵气氤氲的人,水明蓉本能的升起戒备。
竟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她召过来,这人实力实在可怖。
她怨气涌动,用粗哑的声音质问,“你是什么人!”
话刚落音,那人便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水明蓉双眼惊讶的瞪圆。
竟然是一直默然跟在那个乐大师身边的温先生!
人不可貌相,即使温行止看着神色温和、气质谦润,但水明蓉见过太多险恶,本能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想把她炼成什么傀儡杀器之类的。
她下意识转身要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眉目沉和的人缓缓伸出手,黑气缠绕的魂体立马不受控制的飘了过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半跪下去。
水明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这人跟在乐宁身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这会儿却威严深重,莫名的灵压压顶,让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温行止垂眸,如玉石雕的大掌轻轻盖在水明蓉的头顶。
明明水明蓉只有魂体,他却像是落到了实处。
颀长的手掌缓缓抚了抚水明蓉的头顶,像是神抚摸自己的子民。
沉重的威压倾泻而下,水明蓉的头不由自主压低,只听到头顶声音缓缓传来,
“物不平则鸣,你既怨念深沉,便以你怨念为基,加重因果, 此后,凡恶意强结姻缘、欺诈幼弱、枉造杀孽者,当加重天惩。”
那声音明明就从头顶传来,却仿佛天地都在跟着应和回响。
随着声音落下,水明蓉隐约觉得身上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拿走了。
言出法随,深重浩瀚的话音一结束,冥冥中无数看不见的因果线一振,突的清晰了几分。
离得最近的就是牲神村,被关押的村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身上的痛楚加深了不少。
远处,快要被诱骗成功的小女孩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立马转来关切的视线,人贩子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
再远处,有人正偷偷结阴婚,眼见快成功了,灵牌却突然扣倒,被拘来的魂体突然阴气暴涨,尖锐狂化。
以水明蓉为中心,因果之力次第荡开,千千万万的因果线纷繁震荡。
水明蓉隐约觉得这个世界肯定发生了什么,确无从探究,只觉得有东西被拿走了。
她依旧怨念,依旧在恨,但却闻到了以往闻不到的青草和白雪味道,感受到朝霞的美丽。
等她回过神来,慢慢起身,前方温行止长身而立,目视远方,眉眼平和沉静。
“大人,您是想度化我,让我进入轮回吗?”
温行止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毕竟小朋友每天都在为这个怨鬼的度化操心。
“也希望你能体悟,怨恨,只会遮蔽感知美好的力量。”
柔和的话语缓缓传来,水明蓉不禁抬头,似乎她真的很久没有登顶山峰,看过日出了。
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简单的看日出。
天边远山含黛,犹如深深浅浅的水墨画,一轮红日半出,地平线相接处云霞被晕出灰粉色,往上渐渐变成湛蓝。
正在水明蓉看得有些呆的时候,温行止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的抬头,“你且回吧。”
话音刚落,他就抬手一挥。
水明蓉都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得视线陡转,直接被挥了回来。
都还没站稳,门就被推开了,
“那个,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姑娘你……”
话到一半,乐宁突然顿住,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这个……”
乐宁描了水明蓉周身一下,“怨气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
水明蓉滞了一下,本能觉得有些事不能说,勉强给自己编了个借口,
“大概就是……突然想通了吧。”
看人怨念重了几天,只是勉强压制的乐宁……
那是挺突然的……
不过既然是唯心的世界,什么都说得通的。
“行,那你想通就行,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儿出发了。”
说完乐宁就转身,小跑着朝另外一处温先生的房间去了。
看着乐宁蹦蹦跳跳,小跑着飞快的模样。
水明蓉:似乎知道为什么突然把自己挥回来了。
乐宁步子轻快,他现在非常愉快,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回去,这两个字听着就很美好。
家里有暖烘烘的小太阳、有绒绒的毛毯、有宋榕做的各种美食大菜。
最重要的是,还有他的宝贝小仙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他出来这么多天,和软绵绵的小仙猫都多少个秋没见了!
想到小仙猫,乐宁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就在即将到温先生房门外时,上方屋瓦上突然白光一闪而过。
嗯?
乐宁伸长了脖子。
猫?
他眼花了?思猫过深了?
那只猫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他的小仙猫?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面前的房门忽然打开。
温先生拉开门,带着笑抬眸看来,
“小宁?你怎么在这儿?我正要去找你。”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温先生出来得有些巧了。
不过被这么一岔,乐宁还真忘了刚刚看到的猫,转而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开开心心的宣布,
“我们要回去啦!”
“好。”温先生笑意浅浅,见乐宁神色无异,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先前赶着回来,竟然无意识的化了猫,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真是太坏事了。
好在动作够快,小朋友似乎并没有看清的样子。
——
来时自己开车,回去时,在覃明远的强烈请求下,他们跟着异闻部行动。
异闻部本身的战队成员,还有抓的村民,外加救助的被拐被抢女性,一行车队那叫一个浩浩荡荡。
到半路上,车队还顺路送了许龙回去。
看着许龙下车,恋恋不舍的和他们挥手告别,没一会儿就被好奇的人群围住,宋柏不禁感慨,
“这一遭,够这家伙吹十年了。”
乐宁很有同感的点头。
牲神村一游,许龙经历了奸诈的抢劫、阴森的怨瘴、诡异的神像还有大变活牛。
虽然受了点儿小伤,但这几天跌宕起伏,堪称爱丽丝漫游仙境了。
从许龙那边收回视线,乐宁转头,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温先生。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温行止眼睑抬起,“怎么?”
“没事。”想到先前看到的猫,乐宁连连摇头,“你继续睡。”
温先生眼神明亮,根本没有再睡的意思。
乐宁干脆手一伸,盖住那双深邃的多情眼,
“你继续睡嘛。”
不知道小朋友要干什么,但温先生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合上了眼。
确定温先生不会偷看,乐宁转头摸出手机,哒哒的给宋榕发消息。
明知山第一厉害:榕榕,我想我们小仙猫了,给我发几张照片。
瓷瓷瓷:好哦。
没一会儿,聊天框里就嗖嗖弹出一连串照片来。
乐宁特地捂住手机,扭头看了一眼,温先生双眸轻轻合着,睫毛低垂。
确定对方正安静的依言睡着,他才回过头来,拿开盖着屏幕的手。
聊天框里,一波全是脸圆毛软的小猫咪,蹲着的,卧着的,四脚朝天的都有,还有动态视频。
要是以往看到这么多漂亮猫猫的照片,乐宁肯定立马化身吸猫狂魔。
然而这次,他眼睛盯着小仙猫的照片,思维却跳到了先前看到的白影上。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毛茸茸究极爱好者对自己猫的了解。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后脑勺,他们就能认出那只白猫是不是自家猫。
第93章
?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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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
从牲神村回来, 一个月后,王羲和与覃明远才找到机会来铺子里喝茶。
这段时间他们都忙疯了。
王羲和带着审讯部审讯村民,几乎每个村民手上都沾着人命, 除了他们自己犯的案子,还有和其他人一起犯的案子,拐卖人口、倒卖遗体、抢劫犯罪,多了去了。
审讯部审出结果, 覃明远就得带着队抓人,他平常不出外勤就十分清闲,这段时间却忙得四脚朝天。
拿着村民的手机, 按照供词抓人,几乎是一抓一个准儿, 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道捣毁了多少个窝点。
王羲和在那边说, 乐宁就跟着点头, 实际对异闻部有多忙,他大概有点了解。
牲神村是他挖出来的, 所以每根据线索抓住一批人,他都会收到一批功德丝线。
每天只需要坐地数到账的功德丝线, 就知道异闻部抓多少人了。
说了半天,说得口都干了,王羲和提起茶壶给自己和覃明远斟了茶。
热烫的茶水从壶嘴里流出, 热气氤氲, 王羲和从朦胧的热气里, 看到墙角蹲着的水明蓉,
平常出任务时碰到这种怨鬼, 他们都是直接超度的, 倒不是不体会怨鬼的心情,而是怕压制不住,引出祸患。
在有能力压制的时候,谁不愿意留一丝善意呢。
他话头一转,“话说,审讯能这么顺利,附着在村民身上的怨气也立了很大功劳呢。”
乐宁正窝在躺椅上,察觉到王羲和的视线,看了眼水明蓉,跟着「哦」了一声,
“怎么说?”
王羲和继续又嘚啵,抓进异闻部的,按理说都该给驱除邪气煞气,毕竟犯人也是有人权的,但这些村民狗东西,真的没人想给他们人权。
规定在上头压着,驱邪还是得驱,但最近大家都这么忙,等个几天总可以吧。
想要抓紧办,可以啊,谁招供得多谁招供得快,谁戴罪立功了,就给谁先驱。
怨气这东西缠在身上,各有表现不同,有的总会觉得身上发冷,有的会觉得耳鸣,总听到人声絮语,有的日夜睡不着。
总之是不断消蚀人的元气,越薄弱处越越严重。
不要小看一缕小小的怨气,沾上三天,人就形销骨立,精神恍惚了。
在这样的压迫下,那些人招供得不知道有多快。
乐宁点点头,“嗯,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功德了。”
王羲和一口干了满杯茶,“哦,对了,那个叫应雅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接手这个案子,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过应雅和陆娴的事儿,提起来时偶尔就会顺带问问。
乐宁一笑,“一切顺利。”
从牲神村回来后,他第一时间把陆娴的遗体带给了应雅。
那些人带走陆娴就是为了泡酒,据说人骨泡得酒壮阳,也不知道哪儿听到的偏方,因此保存得特别好。
到了牲神村后,又被田妙方几个盗到了地下。
地下阴气弥漫,怨瘴深重,到他们到的时候竟然都没腐坏。
现在陆娴的遗体已经火化了,火化那天他去给陆娴做的超度,估计现在已经在排队投胎的路上了。
至于陆娴那不做人的爸,已经因为天天到处吼有鬼,并且神经不太正常,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又聊了一阵,商量了什么时候去异闻部看看,安排一下教学顾问的流程,两人才离开。
送走他们,乐宁转头,看着墙角默然团着,假装自己是一团黑蘑菇的水明蓉。
他咳了一声,跟着席地而坐,轻声问她,“还记得前两天来的应雅吗?”
黑气涌动,水明蓉慢慢抬起头,回忆了一下,“说要考研,当什么师那个?”
“是啊。”乐宁点点头,“你看人家小姑娘就很有想法,立志要当律师为不平的人发声,我们大她多少岁了,不说想法,总不能老蹲在墙角长蘑菇吧?”
水明蓉脑海中不禁闪过小姑娘说这话时候的脸,似乎是热情勃勃充满希望的样子。
见水明蓉半天不说话,乐宁想了想,又开口,“那不然你出去走走吧,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总得用自己的眼睛看看。”
水明蓉虽然是鬼龄几十年的大鬼,但一直被困在牲神村,现在外面日新月异,多看看,说不定心就开阔了呢。
怨鬼鬼气浮动,有些诧异的看着乐宁,“你不怕我跑了?”
“说得也是。”
乐宁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突然想起这头,
“那我给你加个禁制吧。”
……
劝走一个宅得不行的鬼,乐宁直起腰,在铺子外面转了两圈。
植物铺子虽然不大,来逛的人还是很多的,近的有附近的街坊邻居,远的有CBD上班的上班族,还有一些不知道哪儿慕名而来的人。
通常是慕名而来的人买的多,十几二十万的灵植,买起来眼都不带眨的,甚至还要特别独家定制合适的符咒。
给两位顾客定制了合适的符文,收到大笔钱钱,乐宁心情更好了。
窝在躺椅上,正数着定制符文收到的小钱钱,小仙猫忽然踩着榕树纸跳了下来,轻轻甩着尾巴,慢慢蹲在桌上。
雪白的猫咪轻轻蹲着,尾巴绕过来软软的搭在爪垫上,流金的圆润猫瞳温柔的看着乐宁,乖得甚至不像是一只猫。
乐宁缓缓坐起来,最近每次看着小仙猫,他就忍不住想起牧神村看到的那个猫影和抓贾元时看到的白影。
两次都是熟悉的猫猫影,一次找不到猫一次找得到猫。
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他发现自家猫的状态很极端。
有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没那么亮,这种状态下就很粘人,经常蹭着腿喵呼呼的叫,还打小呼噜。
有的时候眼睛很亮,比如现在,就很稳重,让干啥干啥,从不打碎花盆,也从不喵喵叫。
前后完全判若两猫。
乐宁想了想,摸出手机,翻到之前刷到的,测试猫猫配合度的视频。
“宝贝,现在是证明你聪明不聪明的时候了,我们可不能输给网上的那些小猫咪。”
简单给蹲着的猫划了几个视频,乐宁伸出手,手心向上,
“左爪给我。”
猫猫依言给上左爪。
“很好。”乐宁点点头,rua了把猫猫爪垫,放下左爪,“现在右爪。”
猫猫听话的给上右爪。
乐宁趁机又rua了rua,命令到,“开花。”
温猫猫毫无所觉,照例张开爪垫,biu的开了个粉粉白白的猫猫爪爪花。
乐宁脸色平静,放下爪子。
让伸左爪伸左爪,让伸右爪伸右爪,果然是乖猫猫。
看看外面天色,正好已经暗下来了,乐宁突然拽起绒毯一裹,将仙气十足的猫猫裹成一条猫猫虫,又趁机不动声色的画了个困锁神魂的法咒在上面。
“好了,天也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说着就抱起猫,不顾猫猫的挣扎,转身回了隔壁。
除了不喵喵叫外,稳重时的猫猫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从不上床和他一起睡,甚至从来没进过他的卧室。
上二楼,回了卧室,直接把猫猫虫塞被窝。
刚塞进去,温猫猫就跟被窝烫爪似的,挣扎着就想离魂,然而一时间竟没出得去。
一时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乐宁已经钻进被窝了,眼见就要睡一起了。
温猫猫只能爪子一挣,跟火烧尾巴似的跳出来,跐溜两下跑下床。
乐宁盘腿坐在被子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平常随意聊天似的喊了一声,
“温先生。”
跑得正快的猫本能回头,亮灿灿的猫瞳准确对上乐宁的眼。
怎么了?
然后,他就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7 23:55:18-2022-09-28 23: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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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
温行止本能觉得不好, 下意识要扮猫演过这一场,然而对上乐宁平静中隐含危险的眼神,他想了半晌, 还是拖着尾巴慢慢回过身来。
看着猫一副做了坏事被逮的垂头模样,乐宁还是觉得这事儿荒谬极了。
猫怎么会变人呢?
不对,温先生比猫先出现,应该是人怎么会变猫呢?
乐宁低头看着缓步过来的小仙猫, 痛心疾首,
“为什么要装猫忽悠我!”
为什么?
温猫猫缓步走到床边,纵身一跃, 咚一声跳上床。
开始是为了探查鳞片,本来只想在外围, 谁知道被捉回来了。
再后来是不好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后来为着逗逗人, 想看看小朋友当面端着, 背地里狂rua小猫咪的模样。
然后就掉马了。
小朋友一腔赤诚,喜欢不喜欢都是直来直去, 永远不用猜测,相处起来太安心, 实在让人很难记得马甲这个事。
雪白漂亮的猫猫老老实实的蹲在蓬松的被窝上,昂着头,伸出自己山竹样的爪垫, 满脸写着给你, 任rua。
“哼!”乐宁转身, 不为所动。
别想这么简单把这件事略过去!
皮毛蓬松的白猫站起来, 踩着厚厚的被子, 深一脚浅一脚的绕到乐宁身前。
这次温猫猫不蹲着了, 他看着乐宁,看了半天,突然轻轻的喵了一声。
这声猫叫没什么灵魂,既不软也不嗲,但胜在温柔。
最重要的是,是一向沉稳持重的温先生喵出来的。
乐宁眼神晃动了一下,怎么说呢,也就亿点点心动吧。
但他还是坚持,咬着牙,“别喵,这招对我不管用!”
在一起这么久,温行止可太了解乐宁了,他看了眼扣着被子的细白手指头。
明明就很管用.
他又喵了一声。
不但喵,他还弄小呼噜。
跟小马达似的软软呼噜声。
这时候温行止十分庆幸,幸好当时造木偶的时候造了个粘人款,不然这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连喵了几声,乐宁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了,偏偏在这时候,软软的小猫咪还就地一倒。
他翻着打了个滚儿,四爪朝天,蹭着被子,一点一点的把脑袋拱到乐宁手边,然而轻轻蹭了下。
大波软绵浓密的毛毛从手上擦过。
可恶!
乐宁心里无声尖叫了一声,
这简直是作弊!
他一把摁住猫猫爪,恨自己不争气,又恨温先生小把戏太多。
为了抹过穿马甲忽悠他这件事,连形象都不要了。
你的沉稳呢!
你的持重呢!
竟然恶意装猫卖萌!
乐小宁一边咬牙恨着温先生的小把戏,一边狂rua猫爪不停。
一个爪爪不够,温先生还主动送上了其他三只爪爪,连尾巴都一起搭了上来。
还又往前蹭了几下。
毛毛很多,随便rua。
温行止一边供上自己的皮毛,一边用漂亮的猫瞳偷偷觑乐宁。
见小朋友虽然依旧抿着嘴,但看起来似乎没那么严肃了。
他才慢慢张口,口吐人言,“抱歉,不是有心要瞒你,别生气行么?”
乐小宁rua猫的动作一顿,虽然猜到了也证实了,但真正听到猫猫说话,他才有深切的实感。
养了这么久的猫,真是温先生装的!
要说生气,那倒是没有。
毕竟猫是他自己抢回来的,而且温先生装猫也很非礼勿视,晚上从不出现,平常活动多在铺子那边,偶尔过来这边,也从不上楼。
要不是今天他抱着猫往被窝里塞,还不至于吓掉马甲呢。
但不生气归不生气,他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乐宁还是板着脸,“那你今天不准跑,要陪我睡觉。”
温先生眼睛眨了下,有些犹豫,“这不……”
几千年来习的人类礼仪都是,得成亲合籍之后才能同榻而眠,他本打算找回身体合籍后,才到这一步的。
可在乐宁无声的瞪着,那能怎么办呢。
自然只能点头。
“好。”
得了同意,乐宁立马跑去洗漱,十分钟战斗澡出来,顶着半潮的头发跑上床钻进被子里,兴奋的拍了拍枕头,
“来呀来呀。”
乐宁期待得不得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把温先生骗上床呢!
温猫猫被迫走上枕头,但却没有卧下,而是伸出猫猫爪,按在乐宁有些湿润的发尾,然后运转灵力。
乐宁只感觉一阵暖意从发尾抚过,因为洗漱沾湿的发尾瞬间干燥松软。
然后温先生才卧下来,蜷了蜷爪爪,摆了一个好靠卧的姿势,“睡吧。”
乐宁立马关了灯,美滋滋的睡下,头正好抵在猫猫又软又暖的肚腹部。
这么乖乖给睡的猫,简直就是吸猫狂魔的终极快乐。
乐宁脑袋蹭了蹭,拱了拱,很快便睡了过去。
温先生伸出爪爪,轻轻搭在他的额上,慢慢也合上了眼。
玉偶为身,温行止其实不必睡觉的,但听着乐宁轻浅的呼吸声,慢慢竟然也有了睡意。
——
夜色深深,微凉的夜晚,宽长的大道上孤独地亮着一排路灯,晕黄惨淡的光被淹没在夜色里。
水明蓉从路边飘过,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正徘徊着,想着要不要直接回去,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段琵琶声。
谁在弹琵琶?
身体一动,顺着琵琶声飘了上去。
只见城市书城外的广场上,一位优雅的老阿姨,白发挽得整整齐齐,正在弹着琵琶。
水明蓉听了一会儿,随便找了块石条坐下,随着旋律轻晃,琵琶声像酒一样让人迷醉。
其实她以前欣赏不了音乐,也看不懂艺术,甚至连唱歌都跑调,但现在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愉悦。
不知道听了多久,旁边忽的坐了个人过来。
是个男人,格子衬衫牛仔裤,一身只能说是干净,精致是绝对谈不上的。
他坐的离她两人远,还有些紧张的抓衣角。
她早就发现这人了,作为一个怨鬼,没有人比她更敏感,她刚坐下没多久,这人就在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看着她。
来来回回在便利店门口徘徊,憋了这么久才过来。
过来需要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吗?
水明蓉就看着他,等着他能说什么。
结果这人憋了半天,弹琵琶的人都弹完回家了,他愣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有意思。
美好的夜晚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早上九点,设置好的手机闹钟铃铃的响起。
白皙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摸索着摁掉铃声。
乐宁在被窝里拱了拱,突然拱到一堆温热的猫猫毛毛,忽的意识回笼。
对哦!昨天他把温先生骗上床了!
睁眼一看,猫猫果然还团在枕头上,盘成软软的一团,依旧是好靠的姿势。
竟然一晚上都没动。
温先生也太棒了吧!
乐宁又拱了拱暖烘烘的被子,迷迷瞪瞪的,“唔,不想起床。”
温行止醒了很久了,听到动静才睁开漂亮的猫瞳,用爪爪抚了抚乐宁的额头,毛毛柔软又顺滑,
“那就不起。”
“可是有课。”乐宁嘀咕着往被子里缩。
上次放出预约名额之后,因为一直忙着,没上几节课,最近闲下来了,课是必须得上的,而且今天排得还很满。
一想到要大冷天的早起上课,乐宁就痛苦面具,感觉人生的快乐都少了许多。
五分钟,就让他再眯五分钟。
温先生猫猫开口,“那你睡,我帮你去上。”
“真的吗?”乐宁睡眼惺忪的嘀咕着,被暖烘烘的被窝烘着。
“嗯。”温行止轻手轻脚的起床,落地便化出人形。
乐宁小小一个,整个都快被厚厚的绒被淹没了,只露出半张小脸和茸茸的发顶,已经又睡回去了。
温行止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下楼。
楼下宋榕正准备做早餐,刚提着刀,还没开动呢,突然看到门口温先生走过。
诶?
他本能的探出脑袋,“温先生?”
温行止转头,抬眸看他,“嗯?”
他神态太过自然,以至于宋榕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反倒是温先生问了一句,“来上课的人都到了吗?”
“到,到了。”
“好。”温行止颔首,不紧不慢的往隔壁去。
看着温先生笔挺的背影,宋榕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温先生昨天来了吗?
最重要的是,温先生不是从不上二楼的吗?
宋榕看了看楼上。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一节课三小时,上完已经将近正午。
几个学员出来时,在门口问温行止,
“温先生,今天怎么是您来上课?乐先生呢?”
他们倒不是觉得温先生讲的不好,主要还是关心。
事实上,温先生以前就帮忙代过几节课,讲起符文阵法来深入浅出,直指本质,非常好懂。
温行止沉默片刻,“他有些事要忙。”
忙着睡回笼觉也算是忙,不算说谎。
送走学员,回到小楼这边,楼上依旧没什么动静。
温行止想了想,从厨房端上拿上做好的午餐。
上楼来,乐宁果然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正睡得天昏地暗。
温行止带着笑将菜放在旁边柜子上。
乐宁睡得正香,鼻头突然传来一阵酸酸甜甜的香气,他耸了耸鼻子,眼睛艰难虚开一条细缝。
只见温先生正坐在旁边,手上轻扇,将饭菜香往他的方向缓缓扇动。
……
“温先生,你也学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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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 第 95 章
◇
◎9/30◎
冬去春来, 又到了万物生长的季节。
天气转暖了,来逛店的人也多了。
乐宁正在外间插几支水培玉兰。
高高的禅意黑釉大瓶,错落有致的插入几支水培玉兰, 既雅致又有格调。
乐宁退后几步看了眼。
是不错,有品位挑选过的,确实要好看一点。
感谢大佬们对陈家的指点,现在陈俞那边供货来的植株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边摆弄着花瓶和玉兰, 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背着手,在店里左看右看。
沿着小溪流从外面走到里面,架子上的灵植看一遍, 水里的鱼看一遍,连溪流里的荷叶都要看一遍。
他背着手伸长了脖子, 盯着荷叶看了老半天,来了句,
“老板, 你这水里的荷叶是假的吧。”
溪水潺潺,荷叶片大且青翠, 一看就养得很好,一般人只会觉得用了什么特别的养护办法, 而不会觉得是假的。
乐宁转头看了他眼,眉促短小,下巴内缩, 眼睛确像是守财蟾蜍似的凸出, 唇薄锋利, 一看就是抠抠搜搜, 容易造口业的人。
大致心里有数, 乐宁随口应到, “是啊。”
连解释都不多解释。
甄兴龙看到这家店在网上很火,听说特别灵,慕名而来的。
听说店里的东西出了名的贵,他本来想占个口头便宜好压价,谁知老板竟然直直回了这么一句。
说被怼了吧,似乎也没有,说没有吧,好像感觉又不对,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他憋着劲儿绕了半天,看到墙角放的几排绿樱。
三角梅花鸟市场一般都有,不怎么贵,但少有开得这么好的,他有心想买这个,
“这个多少钱。”
花枝还差一点长度,乐宁拿着剪刀修了修,顺口答到,“80000。”
甄兴龙手一抖,“这个在花鸟市场最多八十!”
他有些不愤,“八十都赚大头了!”
“那您去花鸟市场看看?”乐宁应着对对对,回话都不带转头的。
正好这时一位老大爷进来,“小宁,前几天说会到一批绿樱来着,现在有了……”
话未落音,老大爷已经看到架子下面摆的一排了。
“哎哟,到了哇。”
老大爷住在这附近,平常也爱种些花花草草的,和乐宁已经处得很熟了,也没客气,自己抱了一盆,掏出手机付钱,
“小宁啊,这个多少钱?”
“80,大爷。”乐宁一边说着,一边拿袋子给老大爷装。
眼看着同一批盆栽,当场少三个零,甄兴龙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
我还在这儿呢!
老大爷利索的付了钱,拒绝了袋子,“就几步路,抱回去了。”
眼看着老大爷离开,甄兴龙不信邪,又再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乐宁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吗,80000。”
简直绝了。
甄兴龙质问:“凭什么!”
乐宁风淡云清,“因为先生你需要的不一样,那是另外的价钱。”
老大爷一直教书育人,积有功德,是一生平安的和顺相,没必要买灵植。
但甄兴龙不一样,看他面相就知道,向来是能占便宜就占便宜,又不修口德,非得灵植才能驱他的晦气。
甄兴龙当场甩袖,“你信不信我不买了。”
乐宁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慢走。”
甄兴远从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直接气了个半死,扭头就走。
正好宋榕抱着几包营养土进来,看着被气走的甄兴龙,无奈的叹了一声,
“先生,下次还是我来招待吧。”
天天按您这么招待下去,铺子非得倒闭不可。
乐宁非但不思己过,还特别有道理,
“榕榕,我们是灵植铺子,做有缘人的生意,被气走的,都是和我们没缘分的。”
宋榕:那这几天和我们没缘分的人可太多了。
乐宁丝毫没被刚刚的小插曲影响心情,继续剪花茶瓶,
“来了个霉运盖顶的人,晦气得很,晚上我们吃火锅吧。”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说自话的,
“对了,我把水明蓉也叫回来,这可是春天的第一顿火锅呢。”
几个月过去,原本一身怨气的水明蓉也变化了不少,原本阴气沉沉的脸渐渐有了笑容。
最近还找他做了个纸扎身体,开了家小店,凭着以前学的东西,卖卖花扇刺绣什么的。
说着乐宁就兴冲冲的去拿手机。
刚摸到手机,都还没划开屏,耳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鸣。
比晴日惊雷还要响。
乐宁手一抖,手机扑通一声掉进了脚下的溪流里。
宋榕刚放好营养土,转身就见乐宁一脸呆滞,神色很不对劲的样子,赶紧走近几步,
“先生,先生?”
乐宁猝然回神。
“先生你怎么了?”
看宋榕一脸迷惑,乐宁哑然,“你没听见?”
“听见什么?”
乐宁垂眼,水里鲶鱼已经将手机顶上岸了,他捡起湿漉漉的手机,看着乌漆嘛黑的鱼,
“你也没听见?”
乌漆嘛黑的鱼摇头摆尾。
没有,没有。
乐宁蹲在地上,只觉得脊背一阵一阵的热意。
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
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破了。
有什么东西,很快就要出来了。
正是心神摇动间,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最爱的温先生:小宁,我有事离开榕城一段时间。
乐宁莫名有种感觉,温先生为的可能是同一桩事情。
连忙擦干净水,直接打视频过去。
然而嘟了很久,直到视频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连打了三遍都是这样。
半山苑。
花圃边上放着包到一半的玫瑰花,旁边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以往响一声就会被接起的通讯,现在响到直到挂断都没引来主人。
手机的主人此时正在高空,西南三千里外的高空之上。
下方是无尽山脉,全都覆盖着皑皑白雪,崎岖陡峭的断崖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蓝的寒气。
温行止已经恢复了本体状态,苍袍广袖,发冠高竖,通体金光流转,表面涌动着煞气。
上一次以魂体出现,煞气和金光还能勉强维持一个平衡,然而现在,那些煞气仿佛得了助力,如潮水般翻涌。
就赶过来的这会儿功夫,乌红的煞气已经掩盖了半个手臂的金光。
高空的风吹得长袍宽袖烈烈作响,温行止灿烂的金瞳微阖。
就在这里。
他的本体,就在这里。
就在这绵延的山脉之中。
但是无论如何展开神念,都感觉不到具体位置。
虽然比起之前的完全感应不到已经有很大进展,但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温行止眉头紧皱,这样绵延千万里的山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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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 第 96 章
◇
◎10/06◎
叮咚, 手机屏幕上冒出一条消息。
温行止回半山苑,刚落地就看到屏幕亮起。
捡起手机一看,仅有的几个联系人里, 置顶的那个未读消息已经攒了几十条了。
温行止一笑,手指一动要点开,谁知点了一下,手机竟然没有反应。
他一愣。
看向手指。
那已经不是之前骨肉丰满指节圆润的手指了, 它现在只剩下白白的玉骨。
而骨头是回不了消息的。
温行止笑容微滞,聚灵于指间,凝出一小片血肉皮肤。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身上的灵气就跟水冲沙似的溃散。
消息很多,从开始的分析异常到后来的疑惑, 后面几天都在打卡等回复。
最新几条是一个悄摸摸探头的表情包,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行止略一思考, 敲字恢复。
景行行止:近期不回, 我要出趟远门。
那边似乎抱着手机在等,立刻秒回。
明知山第一厉害:有多远?
景行行止:很远很远。
明知山第一厉害:我不可以一起去吗?
景行行止:恐怕不能。
温行止回了几句, 视线扫过已经显露大半骨头的身体,笑意彻底消散。
从本体闪现那日, 短短几天,坚持了两百多年的灵气水冲沙似的溃散,且一日快过一日, 至多不过半个月, 灵气就会彻底消散。
他神识扫过万山深处, 但本体上似乎有阵法掩盖, 只能用灵气一寸寸探寻。
他未必能在灵气全部溃散前, 找到自己的本体。
拇指扣了扣, 慢慢敲出几个字。
如果不回来……
字是打好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怎么都不舍得按下去。
一想到小朋友欢快的脸上可能会带上愁绪,指下就仿佛有万钧阻力。
而且万一呢。
万一他在灵气全部溃散前找到本体了呢?
抱着这种微末希望,温行止飞快删掉已经打出的字,重新编辑了一句。
景行行止:归期未定,勿念。
——
西南边陲,一个小县城。
夜晚,正是下班高峰。
从异闻部分部的窗户看下去,外面车水马龙,有人赶着下班回家接娃,有的赶着去约会,有的准备去聚会。
城市虽然是小,但忙忙碌碌,充实着也是很快乐的。
然而在这忙忙碌碌的小县城上方,一层盖顶的阴气正在快速涌来。
“老陈,下班啦。”一个青年走进监控室。
被叫老陈的人早已经拎起了外套,“哎呦老叶你终于来了,就等你了。”
叶平放下打包的粉面,一边和老陈交班,一边开着玩笑,
“今天下班这么积极?有约啊?”
老陈三两下写好工作日志,“你嫂子非得过什么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哎,麻烦麻烦。”
嘴上说着麻烦,手上动作却是飞快。
叶平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其实也很期待,赶紧挥挥手,“走吧走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那麻烦你了!”老陈也没客气,三两下把工作交接了,提起衣服就跑。
目送老陈离开,叶平开始收拾自己的。
他们这里是监控室,但监控的除了普通的楼里视频外,还有一个额外的绿色屏幕。
叶平一边拆着自己的粉面,一边去看那个绿色大屏。
每天的小时日志,最首要的就是这个绿色屏幕。
这个绿色屏幕底图是县城简图,一向是万年如一日的绿色,叶平上班三年了,从没见过其他颜色。
他打算扫一眼就开始嗦粉,谁知扫到一半,猛然看到简图边缘一圈黑色。
眼花了?
叶平揉了揉眼,再看去。
这次没有眼花了,因为就揉个眼睛的功夫,黑色已经从边缘一圈扩展到图中一饼黑色。
什,什么情况?
叶平正想凑近看看,大屏上方的指示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红色,疯狂旋转尖叫。
再一看,那片黑色掩盖的区域,里面正好有异闻部。
出事了!
叶平粉一扔,抄起电话要打紧急内线,号码刚按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无比熟悉,就是刚走的老陈的声音。
电话响了老半天都没人接,叶平也顾不得了,扔了话筒就跑出去。
拉开门一看,外面黑洞洞的,连感应灯都不亮了,电梯门口毫无声息的站着一人。
“老陈?”
借着监控室的光,叶平隐约看到那人手上似乎拿了什么。
但老陈走的时候,明明只拿了衣服啊?
他心里有些莫名打鼓,紧抓着门把手,试探性的开了个玩笑,
“你怎么还没走?再不赶紧的,晚上回去说不定要跪搓衣板哦。”
老陈慢慢僵着脸转过身来,这次叶平看清了,他手上拿的是一个木雕。
那木雕大概二三十公分,嘴唇紧抿,四方眼没有眼瞳,尖锐眼角斜飞。
叶平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再哪儿见过。
老陈非但不着急下班,反而往回走。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轻柔的问:“是不是出事啦?”
明明是在说话,脸上的笑容却像是刻在脸上一样,连弧度都没变一下。
叶平被笑得连连后退,眼看着老陈走进监控室。
叶平愣愣看了半晌,主要是盯着老陈手上的木雕,看了半晌,他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东西了。
通缉令上。
去年发的通缉令。
人面木雕,特级邪祟,有提供线索者,根据线索有效度奖励五十到一百万不等。
当时看到通缉令时,他还和老陈还在笑,这可是行走的一百万,看到就发财了。
然而现在,看到这个行走的一百万,叶平额头却是冷汗直冒。
因为那个通缉令后面还跟了一句,术法六级以下修士遇见,保存生命安全为主,绝不要正面冲突。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六级以下遇到人面木雕,直接跑就完事儿了。
异闻部术法分级一共就八级,而叶平,只是有点儿灵感,擦边入的异闻部的废柴,别说八级,连入门级都够不上,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最闲最不需要术法实力的监控室。
叶平吞了吞口水,屏着呼吸闭着眼,缓缓的往外挪。
可是还没挪出三步,那行走的一百万就看了过来,雕刻的四方眼一转,直勾勾的盯上了他。
随即老陈也跟着看了过来,“哎,你发现啦?”
他脸上带着仿佛刻上去的和煦笑容,“既然发现了,来,给你们总部打个电话。”
——
很快,帝都异闻部。
部长办公室,覃明远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大屏幕,一块屏幕上是几乎黑了三分之二的绿屏幕,一块是一个满脸冒汗的年轻人。
覃明远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绿色屏幕,那是他们放在每个城市分部的灵感监控屏幕。
在修士不足的情况下,用技术手段监控每个城市的邪气动态。
而现在,这个叫云城的地方,已经三分之一都变黑了!
覃明远只觉得头皮发麻,“什么情况!”
部长关蒲脸色沉沉,“如你所见。”
覃明远还想问点儿什么,那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连通了吗?”
随着话音,一个面带笑容的青年替换了之前那个满头冒汗的人。
覃明远双手撑桌,“现在云城情况如何?你们没事吧?我们这边……”
话还没说完,那个面带笑容的青年手一伸,将人面木雕放在镜头前,瞬间堵住了覃明远所有的话。
行走的一百万已经出现在了异闻部分部,里面情况怎么样已经不消说了。
老陈叫老陈,却并不老,三十不到的样子,脸上带着仿佛刻上去的笑容,
“既然已经自我介绍过了,那我们开始说点儿正事吧。”
他圆大的眼睛扫过脸色紧绷的三人,出口惊人,“我要乐宁。”
覃明远修体修的,想法很直,几乎是下意识否决,“你做梦!”
老陈灿然一笑,灵感监控屏瞬间黑了三分之二。
云城常驻人口约四十万,邪气覆盖三分之二,已经有将近二十万人落入他的手里。
老陈依旧和煦,“覃先生,说话可要小心了。”
关蒲按住覃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继续。”
老陈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放心,我也不是要他的命,我只是想要他的脊骨。”
覃明远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咬牙恨恨,“拿了脊骨还能有命在!”
“你们当然是不行的,但他可不一样,他很强,我可以给你们保证,抽了脊骨他也不会死。”
老陈扫视两人,目光慢慢定在关蒲脸上,
“他的脊骨,不单与我有好处,与你们同样有好处,你们不想知道他满院的灵气哪儿来的吗?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几乎知道术士界的所有传承吗?”
“即使一节脊骨,也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你们知道灵气的作用吧?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成就半仙之体时,甚至千万人的性命都能握于掌中。”
“我们可以对半分,我保证,拿到我的那一半脊骨,我立马离开云城。”
“你们去问他,他也会愿意的,又不伤性命,舍他一人救云城所有人。你们拿到脊骨,还能提升异闻部的整体实力,你难道想异闻部永远这么废吗?这是一笔谁都没有损失,绝对划算的买卖。”
老陈循循善诱,“我知道的,你们人类有些手段非常好用,试试吧。”
和那双血丝满布的眼对视良久,关蒲扣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说完这些,老陈便挂了通讯。
覃明远一见通讯挂断,立马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覃明远都没带犹豫的,“云城,我要去亲手抓……”
关蒲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玫瑰海岸时我们就不是对手,现在他逃逸半年,不知道吸食了多少血气,你能打得过?谁现在过去都是送菜。”
覃明远脚步一顿。
关蒲直接决定,“去榕城,把乐宁找过来。”
覃明远点头,“我晕头了,对对对,我们肯定搞不定,乐小宁多半有办法对付他,我去找他问问。”
说着,覃明远就要去找人,走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
他定定看着关蒲的眼睛,“老关,如果,我是说如果,乐宁也搞不定呢?”
作者有话说:
国庆出去浪躺平了好久,我顶锅回来了,对不起大家,发红包致歉,大家扣1领取(如果还有人的话T_T)
第97章
? 第 97 章
◇
◎10/07◎
云城, 异闻部分部。
从昨晚邪气覆盖全城,已经两天过去了。
叶平缩在角落,一边收发着消息, 一边时不时小心看窗边的人几眼。
昨晚通讯后,来自异闻部总部的人就联系上了叶平,让他时刻观察人面木雕的动静。
叶平看了眼仿佛毫无所觉的「老陈」,飞快给那边通报动态。
没有动静, 从昨晚的通讯过后,那个「老陈」就一直站在窗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两天困在楼里, 隐约能看到周围的人在飞速撤离,叶平不禁又一次问。
会有人来救我吗?
那边回复很肯定, 会有的,很快。
两个小时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看着传过来的消息, 叶平有种被画饼的感觉。
画的饼是不能管饱的, 几乎一天没吃饭了,他左右看看, 见「老陈」确实没动静,尽量小声的拉开旁边的抽屉。
大家平常都会在抽屉里备点儿零食, 翻了几下,果然找到几个面包。
就在他正偷偷要把小面包摸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有点儿不对。
监控室的地面上原本是暗色的大理石, 麻不溜丢的, 这会儿隐隐浮现出浅灰色的纹路, 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的那种。
那纹路歪七扭八, 十分像以前看到过的阵法。
还没等叶平看个明白, 纹路突的一闪。
刹那间, 无数灰白剑光拔地而起,直朝「老陈」射去。
速度快的叶平就没能反应过来,可「老陈」的速度还要更快,本来站在窗边的他往旁边闪去,同时手往上一抬,乌黑血红的煞气蜂拥而出。
叮叮叮!
明明只是流光和煞气的碰撞,竟然发出犹如实质的金石之声!
蜂拥的剑光劈到极致,「老陈」猛的往前一推,流光小剑瞬间炸开,甚至连地上的阵纹都跟着被轰碎了。
“哈哈哈,内外联合,通风报信,憋了这么久才憋出这么点儿东西,现在术法界果然是没人了!”
叶平本来躲在角落,努力远离战场,听到这句心一咯噔。
内外联合、通风报信。
它知道!
那岂不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一想到发那些东西时,背后一直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叶平只觉得背心发凉。
流光小剑炸开,阵法被破,隐形的阵纹瞬间显现,同时出来的还有几个身着劲装、头戴面罩的人,看体型似乎有老有少。
然而很快,叶平就没功夫看那么多了,因为其中个子最高那人一把抓住他,嗖嗖往后退。
“不可为,走!”
实力差距过大,几人一击不中立马撤退。
随着吼声,几人砰的破窗而走,裹着玻璃渣跳到隔壁楼顶,身法轻灵的往楼下疾奔。
叶平被反拎着,正好看到他们跳出来的那个窗户破洞。
「老陈」站在破碎的玻璃洞中央,竟也不追,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脸上甚至还带着仿佛刻上去的微笑。
它有恃无恐,且有肆无忌惮的资本,因为他们六个人捏一块都不是它的对手。
“三天,三天之内东西没送到,云城所有人会为你们的妇人之仁付出代价。”
阴测测的絮语仿佛响在耳边,又慢慢散进逐渐紧绷的云城里。
——
榕城,已经是深夜。
乐宁抱着手机,盯着上面已经是前几天的聊天记录,忍不住狠狠戳了下。
勿念。
勿念你个大头鬼!
他捞过睡成一团的猫猫,一边捏着猫猫柔软的爪垫戳屏幕,一边点着猫猫的额头。
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他念叨着不说人话的人,此时正在半山苑。
“大人,真的这些所有都要吗?”
书房里,宋云从抱着一大沓纸质材料,里面包括房产、基金、股权、古董、字画、珠宝等等。
总之可以立马变现的,不能立马变现但价值不菲的,都是温行止名下的财产,这还只是部分整理出来的,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整理的。
前两天宋云从收到温行止的消息,让他整理一下他的名下财产带过来,等他整理出来带到半山苑后,大人竟然让他全转移到青石巷那位名下。
这可不是小数目,别的不说,就云从集团的原始股,单拎出来都够人吃三辈子了,更不用说温行止行走人间几十年的其他积攒。
数额之大,就连宋云从这样早把钱当数字的人,都看得心惊。
温行止略略颔首,“嗯,都转过去吧,尽快办。”
深邃的多情眼中划过黯然,若是魂体真的溃散,他没什么能留给小朋友的,就只有这些身外之物。
只希望这些东西能让他过得好些吧。
“是。”宋云从躬身应下,忍不住看了眼坐在窗边阴影下的人,有些奇怪。
之前大人都是穿现世的普通衣服,这次不知道怎的,竟然换了古装,广袖宽袍,衣裾曳地,也不现身出来。
这样的反常着实令人忧虑,他不禁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行止默然不语,只是手臂在阴影里动了动,两天前还只是左臂连身的灵气消散,现在腿脚就已经只剩白骨了。
消蚀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
见温行止没反应,想到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消息,宋云从试探着再问。
“您不去见见青石巷那位吗?”
温行止看了看自己的手,只剩白骨的手,连消息都回不了,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应声,“嗯,会去。”
听到这句,宋云从一颗心便放回了肚子,他肯定劝不动的,但大人待乐宁一向是不同的,说不定能说得动呢。
夜色更深,温行止过来时,乐宁已经睡着了,扭曲的睡姿,几乎把自己睡成了一卷麻花。
看着被子下的隐约形状,温行止无奈的叹了一声,理了下四角的被子,盖住露在外面的冰凉脚背。
要是他真的溃散了,以后不知道谁会顶替他的位置。
一想到这个,他眼底便不由划过痛色。
缓了片刻,给小朋友打了个深睡的安神诀,他才轻轻坐到床头。
乐宁大半张脸都陷在被子里,灰色的柔软织物衬得脸更白皙,眼底的青色也就更加显眼。
温行止指节慢慢抚了抚那些青色,然后拿出一个黑色的福袋。
里面装着他的一片鳞,鳞上绘着两套符,一套是稳定神魂的镇魂符,以他的鳞片为基,保乐宁神魂镇定,以后再也没有离体的担忧。
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小朋友做的了。
另外一个则是清除一些记忆……
将福袋塞在枕头垫子下,他落寞的垂眸。
如果找到本体,他当然立马回来,但如果真的魂体溃散,另外一道符咒便会生效……
天道轮回,人力难改,有时候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烦恼,就是因为记得太多,不记得了,便会少很多难过……
看着乐宁大半张脸安静的陷在枕头里,温行止撩了撩乐宁额头垂着的几缕头发,又将团在床尾的猫抱过来。
“喵…”
“噤声。”
雪白的猫刚叫到一半,便被无声的口型噤声,然后被塞到乐宁面前的被窝里。
猫猫蜷了蜷,很快便团成一团,打着呼噜入睡了。
温行止轻轻抚着小朋友的茸茸头毛。
以前他只觉得生死轮回乃天命,这会儿竟有些理解宋云从不管不顾的留着宋柏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去。
就在他贪恋着片刻的柔暖时,眉心忽然一动。
嗒。 嗒。
有人在用最有灵气的血召唤他……
温行止缓缓抬眼,看向遥远的西南方向。
——
乐宁这一觉睡得不好,做梦,反反复复的做梦,一会儿是漫天的无尽煞气,一会儿是神魂撕裂的痛苦。
还有很多人,一个殷殷嘱托,一个渐行渐远,更多的是在尖锐谩骂。
混乱的世界,无数的人和声音,阵阵作痛的脊骨。
就在他感觉头都快被搅炸了的时候,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声的重物撞击声。
咚。 咚。
像是什么时候东西撞击着要破封而出。
咚!
乐宁猛的坐起。
太近了,那撞击声太近了,仿佛就响在头顶。
“喵——喵?”
他心跳如雷,缓了好半晌,才收拢神思。
低头一看,小仙猫因为他猛然坐起被掀翻在被子上,正四爪朝天露着毛肚皮,歪头疑惑的看着他。
咚咚。
外面再次传来同样的声音。
乐宁心里一惊,扭头看去,结果竟然是宋榕的树枝。
他长舒一口气,过去打开窗,“怎么了?”
宋榕树枝摆了摆,“没事,就是老板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天?”乐宁惊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所以他不是睡到第二天早上,而是直接睡过了一天,睡到了第三天早上吗?
乐宁慢踏踏的下来,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还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过了一天一夜。
头重脚轻的从池子边儿走过,突然被石头绊了一跤,本来就痛的脑袋就更痛了。
乐宁恶狠狠的低头,盯着那块石头,莫名就看它很不顺眼。
刚好一阵冷风吹来,最近倒春寒还是很冷的,他打了个喷嚏,心气更不顺了。
“宋榕,给我拿把锄头来。”
大榕树根很快卷了一把锄头来,有些疑惑,“老板你要干啥?”
乐宁提着锄头挥了挥,反手一锄头掘在地上。
“最近院子里阵法有点儿不稳当,你等我挖开,给它修修。”
眼看着乐宁之前被石头绊过一跤的宋榕……
我看您就是看这块石头不顺眼。
池子边儿的土很松,乐宁挥着锄头,没几下就挖出了好大一个深坑。
只是没想到这石头看着貌不惊人,上头那一片竟然只是冰山一角,随着越挖越深,竟然越来越大。
院子里随便铺地的石头竟然这么大吗?
乐宁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收手,突然掘到一块硬地,震得他手都麻了。
低头一看,坑已经掘了将近一米深,底下明明就是松软的泥土,却愣是硬得很石板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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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 第 98 章
◇
◎10/08◎
乐宁现在心血来潮, 就想挖一挖土,正浑身上下不得劲儿呢,还碰到一块硬茬子。
诶嘿?我还挖不动你?
他嘿了一声, 想都没想的在提柄上画了个施力的符咒。
符咒汇聚力量,从提柄传到锄头尖儿。
再次提起锄头,猛的向下一锄。
雪亮的锄刃精准的掘在那块硬地上。
时间仿佛僵持了一秒。
砰。
仿佛薄薄的玻璃清脆炸开。
哦吼,搞坏了。
乐宁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掘断了。
但是不应该啊。
住进院子时他就检查过, 池子下有个简单调节气温的法阵,保证整个宅子冬暖夏凉。
但这不是还没掘到那个阵法吗?
可惜等察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乐宁只觉得背心一阵火辣的滚烫, 脊骨突的重若千斤。
磅礴的重压压得他砰的单膝跪地。
被这么一压,稳定了许久的魂体跟着震荡。
那一瞬间, 感觉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天旋地转的搅了七八十圈儿。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胃部翻腾, 乐宁差点儿没恶心得吐出来。
视野天旋地转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 他明显感觉到魂体在一寸一寸的离体,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冰凉。
可恶!
乐宁半跪在地上, 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到底掘断了个什么玩意儿!
宋榕在外面招待了几个客人,一个错眼的功夫不见,院子里就突的灵气震荡, 气温骤降。
他赶紧跑进来, 只见老板不知道手抽搞了什么, 不单阵法破碎, 连神魂都跟着飘摇, 已经离体显出重影了。
他赶忙过来扶住人, “老板!这是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乐宁努力呼着气,“还活着。”
谁能想到他上山下海到处浪,啥都敢撸啥都敢上,结果最大的危险竟然来自自家!
努力挣来的功德丝线仿佛都凭空消失,神魂离体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乐宁心里发紧,感觉这次麻烦大头了的时候,小楼那边忽然传来一道融融光芒。
融融的暖光突的闪现,飞快的融进了背心。
他只觉得背心一暖,像谁拥着他的魂体带回身体似的,天旋地转的魂体立马稳住了。
神魂彻底稳定的感觉就像是大雨寒天喝了一碗热热的骨头汤,连手脚都暖了起来。
被那道暖光掠过,那块十分不顺眼的大石头也跟着一震,带出的气流直接把宋榕震退了好几步。
奇大无比的石头开始飞速缩小,速度快得人猝不及防。
很快,它就缩成了一片巴掌大小,地面空出一个近两米深的深坑。
最后缩出来的东西一面直线,三面圆弧,乐宁看了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怎,怎么回事?”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宋榕完全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乐宁长舒一口气,借着他的搀扶慢慢站起来,一手抓住石片,一手摸了摸背心。
他莫名有种直觉,神魂这次是真的定了,以后都不会离体了。
感受到这种笃实的稳定,他不禁看向二楼。
那边有什么东西。
“我上去看看。”说着话的同时,他步速飞快,迅速跑上二楼。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还有小片露台,但乐宁明显感觉那股平和强大的力量来自卧室。
凭着这种感知,他很快就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黑金色的福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片同样的圆弧片,还带着阵法运转过后的余韵,更奇特的是,这片碰到他刚在院子里找到那片时,两张弧片竟同时轻轻一荡。
好似某种历史久远的古物,拂去经年的积尘。
尘封的遮盖缓缓揭开,明亮灿烂的金色一点点显现。
那金色明亮灿烂,却意外的柔和,仿佛山里的风,林间的水,天上的云,让人发自内心的感觉舒适,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本源。
两片弧片上亮着融融华光,流转着厚厚的福缘,还有深重的灵气。
这灵气,显然就是池子隐约灵气的来源,细水流长这么久,池子灵气都不见减少,可见这些弧片灵气有多足。
但是乐宁托着两张弧片,看的却不是灵气,而是上面还留着的另外一道符咒。
这符咒画得非常好,灵气无比充裕,可见画符的人下了多大决心。
前两天刚换过四件套,他非常肯定这东西之前没有。
所以,某些人这两天回来了。
却不见他。
还搞这种前缘尽忘的符。
乐宁盯着融融的金光中无比显眼的符文,盯了半天,突的冷哼一声。
某些人,最好不要被他捉到!
帝都,异闻部总部。
宋柏从他老爸的办公室出来,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部里风声日紧,总部的协助部门忙得陀螺似的转。
换以前他肯定要多番打听,看能不能跟着混去,蹭点儿出任务经验。
但这次他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办公区,心里几乎没什么波澜。
甚至为了避免挡道忙碌的人,他特地选了人少的一片走。
人最少的就是外勤部了,外勤部就是这样,没什么事儿的时候闲得抠脚,一旦忙起来,就是脚不沾地。
经过外勤区,宋柏羡慕的看了眼空荡荡的部门。
他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术法入门。
或许他可以去家里集团找点儿事,慢慢做着,放弃这些无谓的妄想。
宋柏落寞的转身,准备回家,谁知道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了一声猛烈的轰击声。
——
这一片都是外勤部的范围,门口隔面墙就是覃明远的办公室,偏头看一眼,办公室门口挂着出外勤的牌子。
听错了?
他摇摇脑袋,转身要再出去,还没抬脚,突然又是一声巨大的轰响,像是谁在狠命轰墙似的。
这次确定了,真的是墙里传来的。
宋柏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看了眼挂着的牌子。
明明门口挂着外出的牌子,为什么里面会有人?
“谁在里面?”
他试探的敲了敲门,敲门的声响也不太一样,不像是敲着门,像是敲在什么特殊的屏障深处。
敲门声一出,那边的轰墙声突的一顿,随即更明显了。
不过这种明显也只是对他来说而已,这种声响普通人根本听不见,因为宋柏天生五感敏锐,又靠得近了,才隐隐约约听到动静。
宋柏拧了拧门把手,又踹了门几脚,还尝试了撬锁。
一番折腾下来,宋柏汗都出来了,门愣是毫无动静。
就办公室这种简式门,能这么扛造吗?
宋柏隐约觉得不对头,不会是谁不小心搞错了阵法,把里面搞成禁锢空间,把自己关住了吧?
想到这点,他掏出钱包。
现在现金已经是稀罕东西,他随身带的钱包里装的自然也不是钱,而是比钱更贵重的东西。
数张符咒在钱夹里叠得整整齐齐,都是花大价钱从乐宁手上买的。
看到灵光氤氲的符咒,宋柏有些黯然,这些东西以后他恐怕不会在买了。
救人要紧,他甩了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赶紧挑了张破阵符,啪的拍在门上。
乐宁出品的符咒,质量一向有保障的,冥冥中仿佛一声咔的响动,随即轰击声陡然变大。
宋柏赶紧拍了拍门,“有人在里面吗?”
里面正轰墙的覃明远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喜,“宋柏?!”
“是我。”宋柏声音朦朦胧胧的传来,“覃队长,你怎么被关在里面了,我……”
“先别说这些!”覃明远焦急的打断他,“宋柏你能破掉这个阵吗?”
宋柏看了眼符光慢慢消散的符咒,这个符咒破阵虽好,但只是简单一次性的,可困住覃明远的阵法显然不止一层。
“恐怕不能……”
覃明远懊丧的一跺脚,当机立断,“宋柏你听我说!去找乐宁,让他千万小心,千万不要去云城,关蒲要抽他的脊骨!不要相信……”
“什么玩意儿?”
宋柏一惊,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要再问,谁知破阵符最后一点儿灵光消散,覃明远呼喝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搞什么啊!”宋柏头都大了,赶紧打电话给他爸,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都是不在服务区。
“艹,这该死的破网,关键时刻净不顶用!”
事态紧急,宋柏懒得再骂,赶紧转手拨给乐宁。
然而就是奇了,乐宁的电话也打不通!
宋柏简直要抓狂,“啊啊啊!都在搞什么!”
——
青石巷,整个院子灵气震荡紊乱,各种电子设备接连停摆。
乐宁收好两张弧片,撸起袖子下楼,正准备去修修那个大坑里,门外突然传来喊声。
“乐宁在吗?”
乐宁看宋榕,“谁啊?”
宋榕虽然在院子里,但本体树高叶茂,视线三百六十度无视角,清楚的看到进来的人。
“异闻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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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 第 99 章
◇
◎10/13◎
宋柏给乐宁打了好几个电话, 实在打不通,转头又打宋榕的,依旧没人接, 他简直要疯了。
他跟热锅蚂蚁似的转了一圈,终于想起了算是半个熟人的人:他姑的助理,顾栩桐。
顾助理办事非常靠谱,听说植物铺子那边有急事, 直接抽了半个小时开车到植物铺子。
可惜到的时候,铺子已经空了。
顾栩桐刚进植物铺子就感受到一阵寒风,吹得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怪……”她有些疑惑。
前几天才来铺子里逛了, 那时候铺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寒意,怎么现在比冰窖还冷。
两人正通着视频, 宋柏在视频里催促,“姑奶奶, 别管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找乐宁要紧。”
“好。”
顾栩桐一边答着一边举着手机往里走,边走边喊人, “乐先生?”
喊了几声,非但没有人, 反而一路上看到好多枯萎的荷叶。
顾栩桐这下真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别的植物也就罢了,铺子里的荷叶绝对是养得最好的, 常年青翠欲滴, 且还是非卖品, 她还从没见过荷叶枯萎成这样的呢。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 铺子里终于有人了。
宋榕从隔壁院门里钻出来, “顾小姐?”
“是。”一见到人, 顾栩桐立马想起自己是受人之托来办事的。
不用宋柏催,她也赶紧的问宋榕,“乐先生呢?我们有急事找他!”
宋榕眨了眨眼,白净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很着急吗?可是老板现在出去了……”
宋柏在电话里急得跳脚,“去哪儿了!告诉他!千万不能跟异闻部的人走!”
“啊……”见宋柏这么着急,宋榕也觉得事情怕是不小,然而人已经走了。
“老板就是跟异闻部的人去的……”
要命!
宋柏赶紧问他们是不是去了云城,得到肯定回复后麻溜挂掉电话,转手去订云城的机票。
谁知道一通操作下来,发现去云城的航线全停飞了。
甚至不单是航线,高铁、动车,但凡稍微快点儿的交通,全被叫停了。
宋柏都要吐血了,只得订了云城隔壁市的机票,到时候再转过去。
——
宋柏那边快着急疯了,乐宁这边速度也不慢。
乐宁靠在窗边,看了眼下面的逐渐远去的山水。
出了青石巷之后,他们直接去了异闻部分部,以最快的速度上了直升机。
越飞越高,地下的场景也越来越模糊陌生。
乐宁收回视线,又看了眼对面两个荷枪实弹的异闻部战士。
上次从牲神村回来,很多异闻部的人他都认识过了,上次大家还是有说有笑的,然而这次都板着脸,严肃得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沉默无话,只有直升机的轰鸣,时间就在这种沉默中流逝。
乐宁滑了滑手机界面,上面置顶的那位依旧毫无动静。
——
云城,异闻部分部,所有人都忙成一团,一堆堆报告飞一样的汇聚到部长办公室。
整个云城到处都有人报告异常,有人身体弱,被抽了血气衰弱昏厥。
有的人理智失控,当街抢劫杀人。
有的正在办公,突然疯狂打砸电脑。
……
乱了,整个云城都乱了。
关蒲看着几乎能把自己淹没的报告,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正飞快的安排压暴和救护部队,偏偏这时候「老陈」又发来消息。
“我要的人,还没到吗?”
关蒲连忙会消息安抚他,“快了!”
那边「老陈」坐在破碎的窗边儿,享受的吸收着整个云城的血气,
“希望关部长言而有信,撒谎对你,对整个云城都不好。”
关蒲生怕他一生气把整个云城抽干,“是真的!直升机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半个小时……
「老陈」和人面木雕脸上同步露出诡异的笑容。
果然是软弱又虚伪的人类啊。
随便用大义一威胁,就能毫不犹豫的献祭别人的性命。
「老陈」满意的扭了扭脖子,抱起人面木雕,离开一直坐着的位置,起身往异闻部而去。
——
云城隔壁市的异闻部广场,关蒲在大门口来来回回绕圈的走,一会儿看一眼天空。
没多久,天边就出现了一个黑点,随之而来的还有属于直升机的轰鸣声。
“来了!”
他神色一振,咬牙招呼埋伏的几个精英小队,“准备!”
与此同时,宋柏坐着以前不屑一顾的计程车,加了三倍高价,也一路飞驰到了云城异闻部。
凭借着宋云从儿子的身份,畅通无阻的进了大门。
听着广场直升机落地的轰鸣,他赶紧往广场跑,生怕慢一点儿看到的就是乐宁的尸体。
他一路狂奔,简直跑得肺都要炸了,总算在乐宁下直升机的时候截住了他。
“乐宁!”
乐宁刚下直升机,正要往关蒲的方向走,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炸吼。
“别过去!”
转头一看,只见宋柏狂奔着跑来,向来臭屁爱美的宋大少爷发型乱得像被炮轰了一样,一身黄土,不知道在地上跌了多少跤。
眼见着跑得气都喘上不来了,还往他这边狂奔,干吼出气音,“别过去!”
“快跑!他们要抽你的脊骨!”
宋柏话音刚落,周围突然闪现一群穿异闻部作战服的战士,个个神色肃然,手持枪械。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天上一团血红的黑雾闪现,「老陈」抱着人面木雕从诡雾中迈步而出,冷笑着看着乐宁。
“乐宁,你也有今天!”
关蒲站在大门口,厉喝一声,“动手!”
看着周围围的一圈人,宋柏脸色煞白。
“完了。”
乐宁拉着他缓缓后退,靠近直升机做躲避,“倒也未必。”
“什么……”
话音刚落,异闻部战士突然动作整齐划一,枪械陡转,直朝天际,砰砰砰银蓝光芒直炸。
那枪械里装的还不是普通的火力弹药,而是专门针对邪煞的杀伤性灵光。
宋柏惊得呆滞,“什……什么情况。”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情况,这是关部长的苦肉计,没想到不单引来了人面木雕,还引来了你。”
异闻部来找他的时候,就用隐秘的手段告诉了他事情,请他帮忙演一场戏。
人面木雕一定要他的脊骨,关蒲干脆将计就计,一面把他请来,一面准备针对人面木雕的埋伏阵法。
未免泄露消息,打草惊蛇,乐宁谁都没说,异闻部这边也是一样,所有人都是按命令行事。
乐宁将宋柏塞进直升机里,意外的看着他,没想到吊儿郎当的宋大少爷还有千里奔袭只为救他的时候。
宋柏呆呆的靠着直升机,还没回过味儿来,“那要是这玩意儿不中计,不来怎么办?”
乐宁从直升机墙壁上抽出异闻部给他准备的武器。
半人高的大剑,刺啦抽出剑鞘。
他甩手一挥,重剑无锋,杀气十足,“不来,那就把他骗过来。”
人面木雕吸食了云城好几天的血气,正是力量满溢的时候,丝毫不惧异闻部这些人。
它就地化为一条巨大的黑龙,甩尾狂扫,瞬间抽飞了一堆人。
人面木雕嚣张肆意,异闻部一众作战小队手上也没停。
异闻部的灵光枪对上邪祟似乎有奇效,数十人火力齐开。
交锋了几个来回,异闻部的人倒地过半,但嚣张肆虐的血龙也被打成了筛子。
眼见情况不妙,人面木雕转身就要逃。
看到人面木雕躲闪的假动作,宋柏神经一紧,“不好,他要跑了!”
“跑不了!”
随着话音,乐宁站在广场正中间,头发被交战的飓风吹的乱飞。
他重剑挥舞,双手攥着剑柄,狠狠往地上一插。
“开!”
广场地面跟着一震。
只见地面一圈屏障拔地而起,呈圆筒形直通天际。
半透明的金色屏障盘旋回绕,疾驰要逃的血龙轰的撞上屏障,整个天地都仿佛跟着荡了一下。
这阵法是异闻部深藏的重宝之一,关蒲也能用,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他同时操控阵法。
“着!”
直通天地的圆柱形法阵上方,突然闪现一道重压屏障,正显在人面木雕头顶正上方,轰的朝下一压。
力压之下,人面木雕被迫脱离老陈的身体。
血红雾气从空中往下疾坠,失去了控制的人体也跟着往下直落。
乐宁踩着直升机壁,借力几个轻跃,短暂登空而起,宽剑稳稳拖住下坠的人体,反手一转,轻轻抛到战场边缘,避免遗体摔碎毁损的可能。
关蒲那边同时动作,扛着两臂粗的榴弹炮,趁着人面木雕被阵法压得直坠,狠狠一炮,直朝弥漫整个广场顶部的血红雾气轰去。
“卑鄙的人类,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了吗!”
失去了附身人体的人面木雕声音嘶哑难听,却张狂不减。
它既不挣扎也不逃跑,顶着上空重压屏障,收拢雾气,愣是生扛住了轰来的灵火炮。
眼见它那样子,关蒲本能觉得不好,然而炮光奇快,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绚蓝的炮光狠狠轰在血红雾气上。
血红的雾气因为炮火的冲击凹了一瞬。
像被风吹凹了的样子。
然后。
无事发生。
仿佛这一炮就轰了个寂寞。
先前战斗小队的枪把人面木雕扫成了筛子,反而现在威力更大的榴弹炮却无事发生。
乐宁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放下遗体,提着剑正要过去。
谁知还没走出三步,胸膛突然一痛,仿佛被强劲的体修当胸闷轰了一拳似的,轰得他老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不能轰了。
不能再轰了。
冥冥之中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直冲而来,冲得乐宁毛骨悚然。
再轰,有什么东西要破了!
“住手!”
乐宁断喝一声,阻止要再补一炮的关蒲。
犹豫的这一功夫,人面木雕嘶嘶笑着看了乐宁一眼,血红雾气当即凝气为剑,倒竖指天,轰的刺开头顶的阵法重压。
“任你们再卑鄙诡计多端又怎样,敢动我吗?敢杀我吗?”
这样都不搞它?
关蒲扛着榴弹炮,眼神示意乐宁,虽然没见过面,但他对这个乐先生还是有了解的。
别看着外表灵秀白净,实则是个暴躁大佬。
可意外的,乐宁神色沉重的摇摇头。
恐怕真的不能。
那边人面木雕嚣张得要命,化作万千缥缈雾气,勾勾缠缠的撩过一众战士。
撩过关蒲的榴弹炮时,丝缕的雾气鞭子似的一抽,直接把关蒲抽飞了出去。
“嘻嘻,动手啊,轰我啊,我死了,不单云城,整个华夏都要给我陪葬!”
环绕广场的一众战士扛着枪,眼睁睁看着邪煞嚣张的撩过,偏偏没有命令,不能开火。
都是热血沸腾的汉子,可想而知有多气,个个攥枪攥得手指发白。
“哈哈哈,你们真的不动吗?那我可以要走了!”
人面木雕尾音一厉,它铺开雾气到整个广场,也不单是耍贱的,很快找到了阵眼,趁一众人防守不及,集聚雾气,猛攻阵眼。
阵眼被攻,通天彻地的阵法立马摇摇欲坠。
“嘻嘻,一群没胆的东西。”说话间的功夫,血红雾气已经要破阵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血红雾气正前方的空气忽然一涌。
空气犹如丝绸一样次第散开,空出一片无形无质的空洞,随即一人缓缓迈步而出。
黑袍宽袖金云纹,发冠高束。
广袖飘飘,动作慢而雅,那人手往前一探,即使带着服帖的黑色手套,依旧能看到优越颀长的指节线条。
那手动作并不快,可不知怎的,愣是稳稳的扣住了飞驰奔逃的人面木雕。
扣住人面木雕,轻轻往前一震。
将一众异闻部战士打得满头是包的人面木雕完全无力反抗。
迷障离体,本貌显现。
那藏在人面木雕中作妖的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道袍,五官方正的人。
可惜周身的血气和邪祟的红眼破坏了方正的感觉,只留下邪气。
黑袍长袖的人感慨一叹,“不过两百年的怨鬼,竟如此恣意了吗?”
附身的人面木雕哐当掉在地上,怨鬼血红着眼,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仿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是……”
或站或倒的异闻部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个一手制服怨鬼的人。
只有提着剑,本打算先个困阵困住怨鬼的乐宁缓缓抬起头,看着半立悬空一招制敌的人,盯了半晌,突的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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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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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
见怨鬼被制住了, 关蒲一瘸一拐的爬起来,几步跑过去,兴奋又感激。
“好在大人来得及时, 不然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到最后恐怕还要放虎归山。”
“无事。”温行止随手打了个诀,将震惊恐惧的怨鬼封回木雕里,这次的木雕可就不是怨鬼附身的工具了, 而变成了囚禁它的牢笼。
“这怨鬼身上似乎牵连着一个极大的封印阵法,没有解决阵法之前,最好不要度化它。”
温行止提醒着, 提醒完便打算离去了,谁知说着话, 隐约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偏头看去,只见乐宁提着半人高的宽剑, 就站在不远处, 沉默无声的看着他。
对上那道隐含杀气的视线,温行止不由一僵, 本能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太好。
关蒲完全没发现两人间的诡异气氛,见两人对上, 怕乐宁不小心冒犯到人,连忙给他介绍。
“乐宁,这是我们部里的供奉, 平常很少出来, 这次也是涉及到整个云城, 才将他请来的。”
关蒲一边说着, 一边给乐宁眼神示意, 意思这位是大佬, 很多有实力的大佬脾气都挺奇怪的,没看这位又是手套又是兜帽的,连脸都见不着,还是小心些的好。
乐宁意味深长,“供奉……那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
关蒲又要给温行止介绍,谁知温行止先一步挡住了他。
“我认识。”说着就要往乐宁这边走。
乐宁直接双手环抱,退后一步,“抱歉,我不认识。”
温行止被堵得一滞,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开口,恰好这时候一个异闻部的人拿了一大叠资料上来。
“老大,我们刚探查到,云城附近一片山上似乎有大型阵法活动的痕迹,刚刚震动了一波,和轰怨鬼几乎在同一时间。”
“这么巧?”关蒲有些不敢相信,拿过来一看发现还真是,这阵法极为隐秘,他们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没有这次它自身震动,估计以后依旧找不着。
他立马把资料递给温行止,温行止拿着资料,下意识地往乐宁身旁走近一步,想和他一起看。
关蒲:?
怎,怎么回事?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乐宁冷哼一声,不理这突然消失还给他搞失忆符的人,径直走到关蒲身边,拿着他手上备份的材料看。
这是一个覆盖连片山脉的大型阵法,乐宁从纸张上抚过。
出来这么久,他还从没看到过哪儿有这么庞大的阵法。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乐宁拍了下纸沓,“走,上山看看。”
有乐宁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加持,关蒲自然巴不得,赶紧安排了车。
一行七八辆改装越野车,关蒲带两个小队,还有早就来云城坐镇的宋云从,外加先前请来的五六个外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北面的山上去。
车里内部空间很大,但乐宁愣是坐在最角落里,和后上车的温行止坐了个斜对角,还一心偏头看外面的风景。
仿佛漫山的枯树残叶风景特别好似的。
温行止则面向乐宁这边,即使隔着兜帽,都能感受到他隐约欲言又止的视线。
关蒲总觉得气氛有点儿诡异,但他是外勤部出身,一身壮硕,指挥战斗可以,指望他品出这微妙的气氛,那纯粹是白想。
车里还有一个老太太,一个老道士,并两个小队成员。
恰好那片山也不是很远,沉默着摇摇晃晃没多久就到了。
温行止那边离门最近,最先下车。
乐宁等所有人都下车了,又耽搁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去。
谁知其他人都走出去了,反而最先下车的人就靠在门边,多余一步都没走。
乐宁气哼哼的假装没看到人,大步往前走,仰视山峰。
这边山脉连绵不绝,其他地方关蒲分别安排了人去探查,他们来的这边是震动痕迹最明显的一片。
有大阵在的山,植被都不太一样,现在正是万物复苏,树枝青草打芽冒绿的时候,这片上山却依旧还是枯树,草也不见三两根,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风水的山。
但不知道怎么的,乐宁莫名觉得这山有种眼熟的感觉。
关蒲对着地图观察了一下山势,决定分头行动,然后划分了几人的方向。
宋云从自然有自己的护卫兵的,老太太和老道士也各自带一个精英小队的人行动。
至于乐宁,关蒲准备自己和他一起去地势最复杂的那个方向,谁知话刚说完,就见他拜请来那位大佬默默转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连宋云从都多看了他一眼。
白发老太太姓陈,大家都叫她陈居士。
她更是直接笑呵呵的提议,“关部长啊,你和乐小宁不搭,这位看起来才与他比较有缘,让他们去吧。”
老太太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活了近百年,见的太多了,一眼看出两个年轻人间的气氛。
关蒲看了眼请来的大佬,据说这是他们部门供奉的顶级大佬,活得比异闻部建部的历史还要长,召请一次都要准备完整的请神流程。
他连请了三次,耗了一堆血才勉强把人请来助阵,哪儿敢安排这位啊。
谁知他盯了半天,大佬非但没拒绝,反而往乐宁那边走了两步。
这难道是没意见的意思?
大佬,您的格调呢?
您的气场呢?
大佬都没意见,关蒲自然更没意见了,给每队发了一个对讲机,两人小队便开始依计划的各自方向行动。
乐宁径直分到的方向走,一身曳金长袍的温先生默默在后面跟着。
乐宁一心不理他,看山看水,就是不看后头的人。
这片连片的山脉平均海拔都很高,山势又崎岖,没有植被覆盖,地上全是黑褐色尖尖的石头,放平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两眼摸黑找阵法肯定不好找,但如果从布阵的角度来找,就要简单许多。
乐宁一边走,一边根据山势方位、风水走向判断设阵的位置,越找越有感觉,慢慢的,竟然感觉冥冥之中仿佛在召唤他,步伐越来越快。
谁知就在他即将沉溺于这种感觉的时候,身后稳健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脚步声一停,他瞬间回神,连生气都顾不得了,连忙转身。
高大的温先生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只雪白的猫猫,软软的毛毛被黑褐崎岖的地面衬得比雪还要白三分。
比雪还白的猫猫抬着漂亮灿烂的金瞳,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谁遭得住。
乐宁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攥住自己想rua猫的手,转身继续专注找阵法。
温猫猫也不气馁,乐宁往前走,他就倒腾着四只小短腿,踩着石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蹦。
坑坑洼洼的岩石面上,雪白的猫猫时不时蹦跶一下,坚定不放弃的跟着人,而它前面冷酷无情的两脚兽根本不回头。
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无情到,乐宁走出没三步就气得回头,一把抱住快撞上他腿的小猫咪。
猫猫被抓起来,立马规规矩矩的蹲好,伸出白□□粉的爪垫。
喵,给爪爪。
乐宁努力板着脸,不为所动。
别以为一只猫爪爪就能哄好他!
漂亮猫猫眨巴眨巴眼,观察着乐宁的脸色,想了半天,干脆就手躺倒,把四个爪爪都伸了过去,还把尾巴一起绕了过来。
四个爪爪都给你,尾巴也给你。
要是关蒲看到自己千呼万唤才出来的供奉大佬,就这么变猫哄人没底线,肯定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
乐宁咬牙,恨恨的握住爪爪,顾忌着温大佬的牌面,还把对讲机讲话的一边给掐了,才开始大声谴责。
“你这是作弊!”
“喵——”
乐宁一边谴责,一边大踏步往前走,脚上力气大得都快把地面给跺穿了。
“我这次真的很生气!亲亲抱抱都好不了的那种!!”
“喵——”
每谴责一句,必有喵的应声一句,可以说是认错态度极好了。
乐宁被软绵绵的猫猫声应得心神摇动,几乎差点儿要忍不住原谅了。
然而也只是几乎,因为就在他绕过一片岩石,抬步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下石头一动。
一脚踩空,身体瞬间失重,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视线晃动间,下面竟然是小片断崖。
乐宁心里一紧,但想要勾住什么跃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温行止瞬间化身人形,长袍抚动,轻巧的勾住乐宁的腰身,裹着劲靴的足尖在崖壁上几个轻灵点动,犹如一片宽大的树叶,抱着人轻灵的落到下方的地面。
这种程度的断崖对温行止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乐宁本以为没事儿了,谁知两人刚落地,地面便一阵嗡动,半透明的银蓝屏障拔地而起。
不但是他们这边,关蒲几人那边也是一样,在阵法外的人还好,在阵法里只感觉天地一边,直接被扔了出来。
“什么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
“竟然真的有阵法!”
“谁发现的!”
对讲机里一片嘈杂人声。
乐宁耳边尽是乱七八糟的询问声,然而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盯着银蓝色的阵法。
阵法显现不过瞬间,这会儿已经渐渐淡去,然而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没有淡去。
乐宁反手扣指,跟敲大门似的敲了敲面前的阵法屏障。
这……不是他家吗?
察觉到乐宁神色异常,温行止跟着上去,隔空抚了一下阵法,“认识?”
“是的。”反应过来,乐宁面露惊喜,眉飞色舞。
“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宗门!当年我下山的时候,就是这个阵法把我送出来的!”
说着乐宁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儿,挥手拉着温先生,“下山这么久,我都快忘记回山的路了,走,我们进去,去见那个糟老头子!”
“还是等……”温行止欲言又止,正要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然而他的说话终究比不过乐宁的步速。
就见乐宁大踏步的莽着,迎头往阵法上一撞。
硬撞。
虽然没有实体,撞上去也不会疼,但那一瞬间,天地都跟着轰了一声。
十万群山震动,山峰飞土走石,一众在山上徘徊的异闻部人士更是毫不客气的被扔下了山。
关蒲一行人被扔到山脚,整个人都懵了,让他更懵的是,点了下被扔下来的人,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乐宁和那位被请来的大佬。
关蒲敲了敲还能运作的对讲机,试探着问:“乐小宁?乐宁?乐大师?你们还好吗?你们是做了什么吗?”
乐宁也被撞得脑袋有些发晕,闹不懂自己为什么被拒之门外。
他一边敲着脑袋一边回,“没做什么,就试探着进了下家门”
家门?
关蒲默然看了下遍布山峰的阵。
那您这家,够有牌面的啊。
陈居士和另外一个陆老道士也是感慨,“您回个家阵仗够大的,群山相迎。”
问明白怎么回事,大家一致决定,乐宁两人按兵不动,等山脚下几人上来了,再一起观摩看看。
乐宁答应着,一边共享了地图。
当然,他也不是真蹲在原地等着关蒲几人爬上来。
他人都到门口了却被关在家门外,里面肯定出事儿了。
最重要的是,站在阵法前,被冰冷山风吹了半晌,他慢慢发现了很奇怪的点。
他想不起来山里的老头子了,音容面貌,什么都没有。
甚至如果不可以去想,他甚至连回山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至于回山的路,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关蒲几人赶过来,抄着小道挨个下崖时,就一只雪白的猫猫拖着尾巴,哒哒迈着小步子,兢兢业业的在地上画阵法。
是的,温行止又变回了猫猫,毕竟哄人大业还未成功,猫猫同志仍需努力。
这只猫体型中等,毛发旺盛,圆脸十分可爱。
但再可爱,那也是只猫啊。
关蒲左右看看,没看到温行止,以为神出鬼没的大佬已经离开了,倒也没敢多问,只朝乐宁指了指猫。
“乐先生,您让猫画阵?”
乐宁手搭在屏障上,和阵法接触越久,他脑子就越乱,逐渐复苏的混乱记忆搅得他隐隐作痛的脑袋更痛了。
听到关蒲说话,他本能「嗯」了一声,「嗯」完了见关蒲一脸我需要一个解释的神色,想了想。
“听说我还会点儿法术,但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施展多少取决于我记得多少,所以只能让猫画了。”
关蒲无言以对:你让猫画阵法,你可真是个天才。
就连宋云从都有点儿忐忑,“这能行吗?”
反倒是老太太陈居士比较镇定,虽然也不怎么信,但还是说着。
“小乐先生觉得行,那就试试,反正也亏不了。”
她非但镇定,甚至还乐呵呵的开始聊天儿了。
“说起来,刚刚我被扔出来时,惊鸿一瞥,看见了许多古老的祭坛和大型法阵。”
“诶!”小胡子雪白的老道长连连点头,“对,我也看到了,那么多的法阵和祭坛,可不是现世的术法界能有的。”
关蒲指了下面前渐渐隐入山间的阵法,“这玩意儿也不像是现在术法界谁能布得出来的呀。”
陈居士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的一拍手。
“那位大人不是说云城那怨鬼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吗?又和大阵有些关联,岂不是说这大阵也可能是两百年前的?”
但凡对术法界有点儿了解的人,听到两百年前这个节点都会有反应。
两百年前,谁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灵气消散、传承断绝,术法界将近没落,以至于现在翻遍整个华夏,也只找得到他们几个略有水平的修士。
“说起两百年前,不得不说当年的明华宗,据说那是曾经的术法第一宗门,宗门仙气飘飘,门内弟子个个术法高绝。”
“对对对,听说当年的明华宗广纳天下术法流派,厉害得跟今天的第一名校似的,所有修士都以拜入明华宗为傲。”
老道士和老太太都活了近百年,隐约对这些还有一点儿印象,聊起来似乎还能回忆起明华宗当年的辉煌。
“而且听说当年明华宗有个绝世天才,短短三十年便差点儿修成半仙之体,是内定的第一百零七代掌门。”
“我们现在会点儿普通的术法都不错了,半仙之体,又是何等的强大啊。”
乐宁本来对什么第一宗门并不感兴趣,只是听到第一百零七代掌门被引起了注意。
第一百零七代掌门……而他是第一百零八代掌门,这么巧吗?
就在他正想琢磨着要不要多问几句的时候,温猫猫画的阵法最后一笔收尾。
阵成!
“哎,成了,有反应吗?”
不同于两个老人家心大的聊天,关蒲一直关注着乐宁这边。
他当然是觉得猫画阵法纯粹是胡扯,但乐宁的面子不得不给,就想猫赶紧完事儿,他们用部门里的方法破阵试试。
然而这阵法刚起,脚下突的惊天动地的一道轰鸣。
雪亮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冲阵法绘制的地方而来。
雪白的电光照亮了关蒲震惊的面庞。
猫,都这么厉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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