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没几步就到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叫你男朋友背你上去。”
老太太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好心地劝解他们。
元夏干笑两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两难之际,江行舟上前,微笑着点头回:“奶奶,我在哄呢。”
低头不知所措的元夏听到这句话,脸“噌”的一下红起来。
老人听到他的话,乐呵地笑笑,继续往前走了。
小道上只剩了他们俩,元夏的脸像火烧一样烫,一边手扇风一边起身,念叨着:“我休息的差不多了。江老师,我们赶紧走吧。”
江行舟望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一阵失笑,长腿一迈跟上去。
山顶的观景台上人流聚集,游客纷纷赞叹眼前盛景,一整片金灿灿的枫叶林,好似初生的太阳,耀眼夺目。
元夏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脚步一挪移到旁边的长椅上,手臂绕到后侧揉了揉腰。
江行舟走过来,问:“累了?”
“不是。”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后腰像无数根针刺着一样酸痛。
察觉到她的异样,江行舟放下背包坐到旁边,眉头紧皱,“元夏,你的脸色很差。”
腹部翻起一阵绞痛,元夏弯下腰,死死咬着嘴唇,额头因为疼痛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江行舟几乎一瞬就反应过来,想也没想揽过她的肩,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有没有好一点?”
观景台没有便利店,他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元夏双眼紧闭靠在他怀里,凭着仅存的意识张了张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江行舟的声音有些冲,带着显而易见的着急,“只要是你的事都不是麻烦。”
元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琢磨他这句话的含义,有气无力地笑笑,“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就好了。”
江行舟见她疼得难受,勒令她不许再讲话了。
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山崖上走过来,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游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大约奇怪这两人走了半天却在这干坐着。
也有不少带着男朋友来的女生指着江行舟小声又羡慕地说:“这男朋友也太暖了吧!”
临近中午,太阳有些晒,江行舟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掩在元夏头上,一边焦急一边又胶着地等待着这半个小时快点过去。
元夏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盖着的衣服因为抬头的动作滑落,江行舟利落的下颌线出现在视线里。
他正垂眸看手机,察觉到肩头一轻,立马转头问:“醒了?还疼不疼?要不要再睡会儿?”
做工考究的衬衫被靠得皱巴巴,露出的一截左手小臂上清晰地印了几道红痕。元夏盯着面前这个脸上流露关心的男人,心里一片柔软,就连晒人的阳光看起来都软乎许多。
她摇摇头,“不疼了。”
两人姿势亲昵,元夏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江行舟怀里,手被他牢牢握着,记忆一点点回笼,她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江行舟松开她的手,问:“饿不饿?要再休息会还是去吃饭?”
小腹的绞痛感减轻不少,元夏将散乱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去吃饭吧。”
“好。”江行舟扶着她站起来。
景区可供选择的餐馆不多,考虑到元夏身体特殊,江行舟挑了一家素面馆。
店里人不算多,刚点完餐找了个位置坐下,元夏就看见他和老板娘交谈了几句,没多久老板娘笑着从后厨端出一碗红糖水,还贴心地放了几颗红枣。
“小姑娘,你男朋友真细心哟。”
江行舟朝她点头道谢,又看向元夏:“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闻言元夏低头喝了一口,和普通的红糖水没什么区别,但她却觉得比以往喝过的任何一碗还要甜和暖。
老板娘的年纪看上去是妈妈那一辈的人,笑容慈爱地看着他们俩:“哎呦,现在的小情侣感情真好哦。”
元夏笑了笑不说话,边喝边偷偷打量江行舟的表情。
对方神色自然,没有丝毫尴尬和不悦。
行吧。
当事人都没意见,那她只好坦然接受了。
元夏捧着白瓷碗,心里美滋滋地喝完了。
趁着面还没上的间隙,元夏试探性地问道:“江老师你懂这么多,是不是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啊?”
江行舟擦桌子的手停了停,看向她:“让你失望了,这机会还是你给我的。”
元夏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
两碗热气腾腾的笋片素鸡面端上桌,江行舟拿了醋瓶问她要不要。
“要要要。”元夏倒头如蒜,眼里的好奇和兴奋压都压不住,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嘴角高高翘起,“不该呀?你这样的人都没有谈过恋爱?”
江行舟觉得好笑,反问她:“我什么样的人啊?”
“颜值高,学历高,工作还稳定,性格也不错......”元夏掰着手指罗列他的优点,“这简直就是模范男友的标准了。”
“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定的标准吧?”江行舟故意逗她。
她耸耸肩,拌了拌碗里的面,“现在谈恋爱不都是看这些。家世,长相,学历,工作......”
对于她这个理论,江行舟很难不认同。
“只不过,我不是。”
元夏一口面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问:“你刚说什么不是?”
江行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我不谈恋爱不是因为这些客观条件。”
“那是因为什么?”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江行舟放下筷子想了想,“打个比方吧,就跟我面前的这碗面一样。面条口感劲道,笋片鲜嫩,素鸡也很入味,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一碗面已经算得上美味了,可对于吃面要吃醋的人来说,不加醋就等于没有灵魂,那么无论它做的再好也达不到心中的标准。”
元夏听得一知半解,“可醋也有好坏啊,你怎么能确定往里加的醋就是你想要的呢?”
江行舟摇摇头,“如果我仅仅是喜欢醋的酸味,那么只要它是醋就行了。我可以不去计较醋的种类,但却唯独不能缺了它。”
“如果非要给它找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想应该就是眼缘了,就像至尊宝对紫霞仙子的一眼万年,郭襄风陵渡口初遇杨过误终身一样。”
眼缘这种事很难说,看对眼了那是一辈子,然而事实是这个社会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这一眼,到最后他们很有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口味去迎合大众。
元夏喝了一口面汤,很酸,却不断疯狂地刺激着味蕾。
其实她也是吃面要加醋的那一类人。
从面馆出来已经快接近三点,江行舟问元夏要不要在附近逛逛,后者点头欣然应允。
实际上,懒癌重度爱好者外加肥宅的性格,元夏对逛街这种大部分女孩子钟爱的事并不感冒,好在枫霞山周边的景点都大差不差,逛到一半她提议去喝杯咖啡。
露天咖啡馆位于半山腰,巧妙的设计恰好能将枫霞山的景色一览无余,夏末初秋的季节,不冷不热,阳光灿烂,微风正好。
东南角的西山寺炊烟袅袅,早上路过时看到不少游客从里出来。
听游客说,西山寺求姻缘最灵了。
元夏出神地望着它,眼神有些虚焦,“江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之后会留在浔城吗?”
桌上的咖啡醇香味苦,江行舟喝了一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果然他还是更喜欢柠檬茶。
“这个很难说。”他把杯子重新搁回桌面,“我来浔城与其说是换个环境不如说是逃避,所以我很难确定去留时间,或许哪一天等我愿意面对现实了就会选择离开。”
元夏心里一紧,甚至都来不及去探究他逃避的原因,着急地开口:“就不能留下来?”
江行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她。
眼前的女孩容貌算不上出挑,但胜在清秀,身上带着江南女孩特有的温润和细腻。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脾气看着温吞却很有自己的小性子,一旦被惹毛了绝对会伸出锋利的爪牙,但从来不会伤到人。
每次看到她,江行舟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黏人还爱闹腾,就连当年它被母亲送走时的眼神都和现在的元夏无异。
慌乱又无助,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太阳渐渐西沉,露出半轮明艳的火红藏在云间,这是个欣赏日落的绝佳观景点,游客陆陆续续地朝这边走来。
江行舟收回视线,声音平淡:“我只能说至少近五年里我不会离开浔城。”
“只有五年呐......”不知怎的,元夏无端生出一种无力,是再多美景也无法挽救的挫败感,她恹恹地问:“那五年之后你会去哪里?”
“不知道,走走停停吧,反正还有时间,总会找到落脚点的。”
元夏因为他一句风轻云淡的话而感到酸涩,就好像风筝线明明一直都握在自己手里,最终却还是飞走了。
可是风筝飞走了也有找回来的概率,那自己呢?
突然,隔壁桌的一个小姑娘不停地拍着身边男友的手,急急地喊着:“喂喂喂,叶迦南,你快别睡了,起来给我拍照。”
随后,趴着的男生抬起头,睡眼惺忪,没有半分不耐,“知道了,小公主。”
“咔嚓——”
女孩的笑脸和夕阳一同被烙印。
元夏猜测镜头里的小姑娘一定很美。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出声,带着晦涩的试探:“那如果你找到那瓶醋了呢,也还是会离开吗?”
江行舟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轻轻一笑,“那大概率我只能留下来了。”
天边卷着火烧云,一阵风缓缓拂过,裹挟着夏日最后一束热烈和秋日的第一抹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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