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人病
富柔的脖子上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孔,从这些小孔中伸出了细长的藤蔓,每根藤蔓的尾端都有一朵枯萎的白色花,似乎是在象征富柔的凋谢的生命。
密密匝匝的诡异视觉效果给月芬婆婆带来了不可言说的视觉冲击力,她站在棺材前好久都没有说话。
一旁的富柔妈妈见她没反应,迟疑地问:“月芬婆婆?”
月芬婆婆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转过身来:“这孩子和我印象中的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啊。”
她印象中的富柔是个有着圆圆的脸庞,肤色健康,身材结实的孩子,可此刻,躺在棺材里的人肤色惨白,瘦成一把骨头,就连右脸上那个显眼的紫色胎记也不见了,和原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闻言,富柔爸爸木然的脸上蒙上一层苦涩:“别说你,如果不是我亲自把她从学校里接回来,我都会认不出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病啊,跑了那么多医院,却什么病都检查不出来。”富柔妈妈用手轻轻抚摸着富柔冰凉的脸颊,“都怪我,一开始没重视,还以为就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如果早点接受治疗,小柔说不定能活得更久一点。”
说着,富柔妈妈流下两行热泪,不由得想起富柔去世的前一天晚上的场景。
*
那日富柔的身体已经变得异常虚弱,她的手背被输液针扎得高高肿起,整个人瘦得宛如一片即将从树上落下的秋叶。
“妈妈,对不起。”发现自己连端碗拿筷的力气都没有时,富柔神色恹恹地说:“我可能要死了。”
“呸呸呸,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富柔妈妈盛出一碗烫呼呼的鸡汤,“把这汤喝了补补身体,你都多久没好好吃饭了啊。”
“我……我不是很想吃。”富柔看着碗里色泽鲜亮的鸡汤,却生不出一点食欲。
“好歹喝两口吧。”富柔妈妈温声道,“妈妈喂你。”
妈妈低头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吹送到富柔的唇边,见她皱着眉勉强地喝了一口,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对嘛,咱们慢慢来,这鸡我炖了好长时间呢,营养都在汤里了。”
断断续续喝了四五口,富柔摇了摇头:“妈,我真的喝不下了。”
“好好,那咱歇会儿,你还想吃什么?等会儿你爸要过来,我让他给你带。”富柔妈妈放下汤碗。
“我真不想吃。”富柔笑着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妈妈脸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泪唰地流下来:“妈妈,我想变漂亮。”
“小柔,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不需要更漂亮了。”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个地方,但看她难过,还是立马安慰道:“更何况,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妈妈心里,你一直都是漂亮的。”
“我知道。”富柔擦了擦眼泪,脑海里自动过滤掉妈妈的后半句话。她那漂亮到近乎妖冶的脸蛋上露出一瞬茫然,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所以我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富柔死了。
*
菜摆上桌,还没动上几筷子,月芬婆婆就回来了。
“婆婆,我给你盛了饭。”小竹把盛好的饭推到月芬婆婆面前。
“谢谢小竹。”月芬婆婆含笑拿起筷子。
吃过饭后,后颈上长出藤蔓的女生很快离场,简依这才抱起小竹,挪到月芬婆婆身边,小声问:“婆婆,你刚才是……”
“小柔的爸妈让我帮忙算算下葬的时间。”月芬婆婆已经猜到了她会问什么。
“哦,原来如此。”简依顿了顿,继续问:“婆婆,你知不知道富柔是生了什么病?”
月芬婆婆叹了口气:“美人病啊。”
简依一愣:“美人病?”
她忽然想起吴月说的,富柔越是病得厉害就越是美丽。
月芬婆婆:“和刚才那个离开的女生一样,富柔被一种叫做桃心魅的妖怪寄生了。”
“那刚才那个女生——”简依连忙往女生离开的方向看去。
“别紧张,那个孩子的症状还很轻微,短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月芬婆婆有点苦恼地揉揉太阳穴。
“但一直放任下去,她会死的吧?”先前一直沉默的白路突然道。
气氛凝滞了几秒后,月芬婆婆才嗯了一声。
听到死这个字,小竹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往后靠到简依的怀里才觉得安心一点。
“这种叫做桃心魅的妖怪,没办法除掉吗?”简依问。
“没办法,”月芬婆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妖怪诞生于人变美的强烈欲*望中,只要这种欲*望不消失,桃心魅就能不断产生。这种妖怪也是近几年产生的,我给你的那版妖怪图鉴里还没有收录进去。”
经常翻阅图鉴的简依:“怪不得我对这种妖怪没有印象。”
“桃心魅的本体是只有红豆般大的白色种子,它们对普通人没有攻击性,只会寻找有着病态的变美心态的人寄生到他们的后颈处,吸食他们的生命力,从而长出藤蔓和粉白色的花蕾。桃心魅开花时释放出的妖力能够让人变美,从而激发人变美的欲望,根扎得更稳更深,繁殖能力也得到增强。”月芬婆婆回想起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那一幕,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跟着发痒。
“也就是说,只有当被寄生者不再产生变美欲望时,桃心魅才会脱离被寄生者吗?”简依问。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白路接话道,“但是桃心魅一旦脱离,被寄生者的样貌就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已经尝过甜头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手。欲望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填都填不满。”
简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白路不高兴道:“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这些话成熟得不像是五年级的学生能说出来的。”
白路嘁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过,桃心魅的生长模式和衍金的好像,一个是吸食生命力的同时让人变美,一个是吃掉贪念的同时排出黄金,偏偏‘美’和‘黄金’这两种东西都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简依捏着下巴分析道。
小竹妖跟着陷入沉思:“好像真是这样。”
月芬婆婆被她带偏了思维,想了会儿道:“确实挺像,不过这两种生物的智力水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说衍金相当于人界的猫,那么桃心魅应该就和草履虫差不多吧。”
简依:“差这么多!”
“是啊,桃心魅本身是没有大脑,没有思维的,它们只是靠本能寻找适合扎根的‘土壤’,凭本能吸食人类的生命,它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服务于活下去这一目的。”月芬婆婆话锋一转:“至于衍金,吸食贪念不过是他提升修为的一种方式。”
一席话毕,月芬婆婆起身:“回去吧,这件事我们没法插手。”
如果还有转圜的余地,她也不会让富柔这么轻易地死掉。
*
回到家时,蓝衿在院子里生了一笼炭火,正在烤猪肉脯。
“依依!你们回来了!”大猫猫放下用来给猪肉脯翻面的长筷,小跑到简依和小竹妖面前,分别给了两人一个毛乎乎的拥抱。
小竹妖翻开衣兜,把仅剩的一颗奶糖分给了大猫猫。
“谢谢你!等会儿请你吃猪肉脯哦。”大猫猫揉了揉小竹妖的头,随后剥开糖纸咬住糖果。
小竹妖本想留在院子里帮忙烤肉脯,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卧室看书,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给简依和蓝衿。
简依翻开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张湿巾,给蓝衿擦了擦粉色的鼻头:“炭灰弄到鼻子上了。”
大猫猫挠挠头:“怪我不小心。”
简依:“手上是不是也有?”
蓝衿伸出两个爪子,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肉垫上也沾到了炭灰。
简依顺道给他把肉垫也擦干净。
蓝衿没有问富柔家的情况,反倒是简依主动提起:“富柔是患了美人病才去世的。”
听到这种病症,大猫猫瞪圆眼睛:“美人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
这反应倒是和她刚听到这种病症时相差无几。
简依向他科普了桃心魅这种妖怪的习性和危害,把大猫猫听得一愣愣。
“可是,爱美之心谁都会有吧?照这么说,很多人都有被寄生的危险。”蓝衿想了想,补充道:“特别是女孩子。”
“月芬婆婆说,要特别强烈,强烈到近乎病态的变美欲望才会吸引桃心魅,普通的爱美之心还不足以构成被桃心魅寄生的条件。”简依回想起先前一起吃饭的女孩子,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到底是被周遭的环境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才会被这种妖怪寄生?
看着蓝衿把铁丝网上的肉脯挨个翻面,简依靠到大猫猫的肩膀上,小声道:“说起来,我读书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桃心魅的寄生目标。”
“怎么会?”大猫猫震惊扭头:“你这么漂亮!”
简依:“哈哈哈。”
交往这些年来,简依从他这里听到了不少的甜言蜜语,经常会产生飘飘然的晕眩感,好像自己真的挺不错。
虽然现在听到别人夸奖的话,自卑的那面还是会先行探出脚步让她感到别扭,但至少不像原来那样急着否认。
言语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三更!后面还有两章哦。
第22章 面包
简依笑了会儿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卑的时候吧,特别是在青春期,人变得叛逆又敏感,特别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初二的时候,身体正值发育期,简依被班上的男生偷偷议论过胸部的变化,还被说过屁股大,导致她好长一段时间都含胸驼背的,穿衣服也喜欢穿偏大一个码的挡住屁股。
上了高中,简依的个子拔高,身形抽条,婴儿肥的脸消瘦下去,又被同班女生说眼睛太大了像外星人。
不管变成什么样,总有外界的声音干扰她对自己的判断。偏偏童年经历让她的性格里带上软弱和自卑,总是让这些外界的声音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可是我没有自卑的时候呢。”蓝衿思索片刻,放下筷子说。
简依露出不相信的眼神:“真的吗?”
“真的,”大猫猫一把揽住简依,“虽然上学的时候有人说过我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也有人说我会缝衣服是娘娘腔,还有人嫌弃我说话喜欢带语气词一点儿也没有男子气概,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自卑过。”
简依:……更没说服力了。
她摸摸大猫猫的脸:“可怜的猫猫。”
蓝衿握住她的手:“我说真的啦,我很幸运哦。虽然爸爸妈妈不要我,但奶奶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的爱,她告诉我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要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把这句话当做人生信条,一直以来都有好好履行,所以过的很开心。”
提到奶奶,大猫猫原本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不过后来奶奶去世了,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
简依摸摸他的肚皮。
“但是——!”蓝衿的语气很快振奋起来,“我遇到了你!”
又有人爱我了。
这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有点肉麻。
一旁的简依认真地听他说话,乌黑的眼睛干净清亮,因为太过认真所以显得格外乖巧。
大猫猫没忍住,飞快地亲了下她的脸颊,把她揉进自己的怀抱里:“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
32路公交车,起点站是中山路,终点站是科技城,票价两块钱,途径六个站。
简依和蓝衿的初次相遇就是在这班32路公交车。
毕业后,蓝衿在科技城的一家公司上班。他每天乘坐32路公交车从起点站一直坐到终点站,这样的日程已经重复了三百多次。
这天,蓝衿像以往那样打卡上了公交车,车辆在第二个站台停下时,上来了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人。
女人的皮肤瓷白,眼睛像猫,修身的裙子把她衬得身姿婀娜,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走到车尾,正好在蓝衿旁的空位上坐下。
老盯着别人看实在是太没礼貌,蓝衿慌忙地移开视线,只是心里止不住地感叹:“她好漂亮啊。”
公交车往前开了几个站,身旁的简依没有任何动作,连手机都没掏出来看一眼,安静得像是睡着。
他转过头去,假装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余光却瞥到简依正在无声地哭泣。
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纠缠她墨色的长发,透明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一滴滴落下。
蓝衿惊讶于有人竟然能哭得这么干净,不像他,哭起来涕泗横流,完全就是灾难。
蓝衿不知道是该装作没看见,让别人静静地发泄负面情绪,还是应该递张纸巾给她擦擦眼泪。
犹豫一番后选择了前者。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在公众场合哭肯定是伤心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大概率是不想被人打扰的。
蓝衿心想,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吗?还是老板安排的工作没有及时做完?还是说……失恋了?
女人和他的目的地相同,一直坐到科技城才有离开座位的意思。
下车时,蓝衿走在前面,简依走在后面。
他刚从车上下来,身后突然响起惊呼声,还不等他回头就感受到有人重重地砸到他背上。
亏他个头高,身体结实,砸到他背上的人也不重,蓝衿不但没摔个大马趴还有余力侧身扶住即将从他背上滚落下去的人。
是刚才坐在他旁边的女人。
蓝衿扶着她坐到站台前的座椅上,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没事,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眼前一黑,不小心踩空了。”简依狼狈地说。
蓝衿看她嘴唇毫无血色,手还有点发抖,不由得问:“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嗯。”简依尴尬地找补:“早上出门比较急。”
蓝衿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个蛋黄肉松馅的面包递给她:“先吃个面包垫垫肚子吧。”
“不用,不用了。”简依摆手,深觉不好意思。
“吃点吧,低血糖可不是开玩笑的。”蓝衿劝道。
推辞几番后,简依最终还是收下了面包:“谢谢。”
“不客气。”蓝衿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匆忙道:“马上开早会了,我得赶紧走了。”
等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简依才拆开包装纸,咬了口面包。
这一口下去,不止咬到柔软香甜的面包体,还咬到扎实的肉松和咸蛋黄馅。
简依吃了一惊,她把面包从中间掰开,发现里面的馅料塞得很满,面包体被撑开,显得皮很薄。
这是哪个商家产的面包?用料这么实诚。
简依试图在包装袋上找出厂商的名字。谁想这包装袋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查找无果。
面包在包装前应该是被加热过,还有几分温热,里面的馅料一点都不干,而是偏湿润的,吃起来特别香。
简依坐在站台的座椅上,认真又虔诚地吃完了面包,空荡荡的胃被美味的食物填满,饿到晕眩的感觉完全散去,先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所以,这到底是哪个牌子的面包?
离开得太过匆忙,都进了公司大门时,蓝衿才后悔地想:不该走这么急的,他甚至不知道女人的名字是什么,连联系方式也不知道。
但……但是,如果在刚才要联系方式的话会显得居心不良让她心生防备的吧。
蓝衿为此无精打采了一天,连下班后的聚餐都没有参加。
不想走到公交站等车时,早上见过面的女人也正巧在站台。
蓝衿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意没法隐藏。
“你好。”简依朝他笑,苍白的脸色和早上比起来红润许多,“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真的等到你了。”
蓝衿的心跳漏了半拍:“你是刻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我也是碰碰运气,想着你早上是乘32路公交来的,下午应该也是乘这辆车回家。”简依把挎包的带子往上提了提,“你现在忙吗?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蓝衿立即:“不忙!”
说完后发现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忙找补道:“我……我的意思是,不是很忙……”
“那太好了,走吧。”简依笑,“我听同事推荐这附近有家店做的家常菜很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好的。”蓝衿有些紧张。
走了一小段路,简依主动问起:“你早上给我的那个面包是在哪里买的?用料好扎实,好好吃,我在网上搜了半天都没搜到。”
每每回想到初遇的场景,蓝衿还是觉得神奇,两人产生交集的起点竟是一个好吃的面包。
*
富柔的死像是投入平静湖水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荡开了几圈涟漪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没过几天,有关她的死亡揣测很快消弭。
马上就是暑假,学校开始筹备期末考,教师的工作也越发繁忙。
“其实咱们学校还好,出试题这活还落不到我们头上。”周翔改作业改得有些累了,站起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所以说,乡镇也有乡镇的好处。”吴月搭话道,“不过嘛,城里的教育资源比我们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有机会还是往上走比较好,以后孩子读书也方便。”
听到“孩子”二字,正在写教案的简依不由得心头一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吴月问她:“小简,你和你男朋友交往多久了?还没打算结婚吗?”
“快了。”如果不是蓝衿变成大猫外出不方便,简依早和他去民政局扯证了。
周翔借机打趣道:“到时候结婚可要请我们吃喜糖啊。”
简依顺嘴打哈哈:“那是肯定的。”
吴月:“说起来,咱们村这么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男朋友。”
“啊,他比较宅……”
简依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声:“老师!!呜哇——”
三个老师的视线齐齐转向办公室门口。
李晓娟咧着嘴巴边哭边喊:“老师!富瑞和毛哲成打起来了!”
简依和吴月一起起身:“什么!”
看李晓娟的反应,这肯定不是什么小打小闹。没来得及问原因,三人连忙赶到教室,看到的就是富瑞把毛哲成摁在地上揍的场景,周围还围了全看热闹的小萝卜头。
“富瑞!你干什么!赶紧松手!”吴月伸手把富瑞拉开。
简依把躺在地上的毛哲成拉起来,粗略地检查了下他身上的伤势。
还好还好,除了脸颊有点肿外,没有别的伤口。
毛哲成站起来,第一反应不是退开,反而是扑向富瑞,似乎还想继续在武力值上分个高下。
简依连忙拉住他:“做什么!还没闹够吗?”
“是他先打我的,凭什么不能让我打回去?这公平吗?”
富瑞听了这话,同样怒从心头起,做出想反抗的姿势。
吴月沉着脸,吼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毛哲成扭过头去,一脸不忿。
富瑞则阴着脸一声不吭。
“你们两个是为什么打起来的?”吴月问。
毛哲成撇了撇嘴,瞟了眼富瑞:“你问他,反正是他先动的手。”
吴月:“富瑞,毛哲成说的是真的吗?是你先动的手?”
富瑞点了点头。
“看吧,我都说了。”毛哲成不甘心地补了句。
“老师在问话,你不要插嘴。”吴月皱眉道。
毛哲成:“切。”
吴月的话头指向富瑞,继续问:“你为什么要打毛哲成?”
富瑞低着头不说话,反倒是刚才来办公室打报告的李晓娟颤抖着声音说:“因为我。”
吴月的神色凝滞了片刻,严肃道:“你说。”
“毛哲成……”李晓娟的脸涨得通红,两只手绞在一起,似乎对来自四方的目光感到不安:“毛哲成说我是丑八怪,所……所以……富瑞才打他的。”
作者有话说:
往后翻!么么。
第23章 争执
李晓娟的人中偏右的位置长了一颗很大的黑痣,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媒婆痣。
从懂事起,她因为这颗痣不知被别人取笑了多少回,渐渐地变得自卑,和别人对视时总感觉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这颗痣上,养成先一步移开目光的习惯。
此刻,说完话的李晓娟位于众人关注的焦点上,感觉脸皮热得快要烧起来。
吴月及时开口解除了她此刻的窘境:“毛哲成,她说的是真的吗?”
毛哲成抓了抓自己的领口,眼神漂移:“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
“哪有这样开玩笑的!你没看见李晓娟都哭了吗?她可没觉得好笑!”富瑞反驳道。
“不是!你嚷嚷什么啊!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急着逞英雄?是不是因为你姐姐死了,你良心——”
简依怒道:“毛哲成!”
毛哲成脸色一变,唇线下撇,似乎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说的话程度太重。
不过后悔也没用,话在出口那一瞬间已然造成了伤害。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姐!”富瑞大喊着猛地弹射出去,大概是愤怒的加成增强了力量,连吴月都没拉住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等处理完这两个孩子的矛盾时已经是临近放学。
虽然主要是吴月老师负责调和这件事,但一旁的简依看得头疼。
“幸好毛哲成的父母还算明事理,不然这事指不定闹到什么时候去。”吴月今天和家长交流时说了太多话,此刻声音都是沙的。
简依替她心累道:“小学生可真难带啊。”
吴月吃了颗金嗓子,摇摇头道:“这还算好的,至少毛哲成这孩子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有些学生连这点的意识不到。”
“我们只能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关键还是在于学生的父母以及学生本身的性格。”旁观了整件事的周翔长叹。
*
放学后,富瑞没有急着回家。
姐姐死后,家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散不开的阴翳,氛围沉闷得让人窒息。偏偏爸爸妈妈还要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让富瑞更加难过。
还是晚一点回去,留给他们整理情绪的空间。
更何况,他也有要去的地方。
富瑞背着姐姐给他买的蓝色小书包,顶着炙热的阳光,一步一步往丹霞山上走去。
富柔就埋在半山腰的墓园里。
日光静静地炙烤着大地,墓园里也静静的。
富柔下葬的时间不长,和别人相比,墓碑前显得尤为热闹,摆放的祭品也不同寻常。不是馒头,牛羊肉之类的祭祀品,而是花花绿绿的饮料和小零食。
富瑞看到这番光景,眼泪憋不住又跑了出来。
姐姐死掉这项事实,于他而言总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和普通的姐弟一样,富柔和富瑞的关系时好时坏。
富柔的脸上虽然有块紫色的胎记,但她本身性格开朗,加上成绩优异,所以学校里的人缘很不错,有时还会主动把自己脸上的缺陷用来开玩笑,似乎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缺陷。
富瑞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在父母的溺爱下长大,被养得调皮捣蛋,大脑像是缺了根筋。看到姐姐用自己的胎记开玩笑,还以为是她是真的不在乎,经常会无意识地说出伤人的话。
姐姐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和朋友约好了去城里玩几天。富瑞作为姐姐的小跟屁虫,自然是缠着要去。
发现不管是撒娇还是撒泼都没法让姐姐心软时,他不高兴地对富柔做了个鬼脸:“谁想和你去啊,丑八怪!”
富瑞永远记得姐姐当时的表情。
她先是怔住了,似乎没想到富瑞会说出这样的话。接着,流露出局促的,羞耻的,惭愧的表情。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富柔看起来特别难过。
富瑞虽是小孩子,但本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愿意承认,于是转身跑开,不敢再细看富柔脸上的表情。
等姐姐从城里回来,她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模样,对富瑞没有一句责备,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她那一瞬流露出的脆弱也像是幻觉。
富瑞很快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开心地拆着姐姐给他带来的礼物。继续日常的拌嘴和打闹。
姐姐去城里上了高中,富瑞能和她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
高一那年的寒假,他和爸爸一起去镇里的车站接姐姐。
姐姐站在大雪中,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脸瘦得下巴尖尖的,只是眼睛还一贯明亮。
“小瑞!”姐姐微笑着向她招手。
也许是许久不见,富瑞一瞬间竟感到一丝陌生和赧然,躲到了爸爸身后。
“躲我干什么?”姐姐摸不着头脑地说。
爸爸大小:“哈哈哈,害羞了吧。”
“不是!我没害羞!”富瑞羞恼地辩解,转向富柔:“姐你怎么瘦这么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大概是学习压力比较大吧。”姐姐笑着说。
富瑞的眼睛转了转:“不过现在要比以前好看。”
“我也这样觉得。”姐姐跟着附和道。
“好看什么呀好看,小柔,你可别学手机上的那些女生瞎减肥啊。”爸爸持反对意见,“你还是学生,身体还在发育期,胖点才健康。”
“爸,我知道了。”
“走走走,”爸爸伸手接过富柔的行李箱,高兴道:“你妈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你呢,回去多吃点。”
等到高二上学期的寒假时,姐姐的变化更大了。
她脸上的那块紫色胎记竟然莫名消失不见,原本粗糙的五官轮廓也仿佛被人用笔墨仔细勾勒细化了一番。
“怎么样?我是不是变好看了?”姐姐问他。
富瑞诚实地回答:“嗯。”
“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姐姐继续问。
“是啊,这还用问!”
拾起这些碎片状的回忆,富瑞才发现姐姐的变美历程有迹可循。姐姐也并非因患了怪病而死,而是一步一步,在外界环境的裹挟下,在恶毒话语的伤害下,自发拧出一根勒住脖子的麻绳,慢慢收紧,再收紧,最后迎来死亡。
他也是造成姐姐死亡的帮凶。
如果幼时没有对姐姐说出“丑八怪”这个词,如果姐姐在问自己是否比以前更漂亮时他能说出不同的回答,如果……
可是,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呢。
*
简依到家的时候,小竹妖正在给葡萄浇水。
自从丰年小妖的一家三口都在这个小菜园定居后,葡萄成熟的速度直线加快,半个月前种下的幼苗此刻已经伸出柔软的枝叶盘绕在斜插的竹竿上,长势好到探出了围墙。
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挂果了。
“小依姐姐!”小竹妖看她回来,忙把水壶放下,小跑到她身边帮忙接过手里的袋子。
“我买了几斤荔枝,先用凉水泡一会儿再吃。这荔枝我买之前就尝过一个,肉多核小的,特别甜。”
“好!”小竹妖拎着袋子往厨房跑去。
简依进门没看到蓝衿,以为他是在睡觉,可进了卧室也没看到他的踪影。
“阿衿没在家吗?”简依走到厨房,问正在清洗荔枝的小竹。
“小衿姐夫去丹霞山的墓园了,说要给明雪奶奶扫墓。”
小竹说完,看到简依松了口气。
不过之后都一直魂不守舍的,连荔枝都没吃几个。
“小竹,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坐立不安的简依拿起阳伞。
小竹咽下果肉:“要去找小衿姐夫吗?”
“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蓝衿出门时没带手机,简依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这样干等着让她莫名心慌。
“小依姐姐你去吧,我会好好看家的。”小竹妖乖巧地说。
简依摸了摸他的头,不厌其烦地叮嘱:“记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出了门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只橘白色的巨型猫垂头丧气地往这边走过来。
这只猫走路时垂着头,都没看周围的情况。
简依看得心惊胆战,幸亏现在路上没什么人,要是不小心撞到别人就是实打实的灵异事件了。
她快步走到大猫猫的跟前,小声喊:“阿衿。”
大猫猫被吓一跳般:“依依!”
简依:“嘘,小声点!”
大猫猫忙捂住嘴。
“不是说猫的警戒心很强的吗?怎么我都走到你跟前了才发现?”简依问。
“我……我在想事情。”蓝衿无精打采地说。
简依看他眼睛有点红,又想起他刚才是去扫墓,心疼地问:“是想奶奶了吗?”
大猫猫摇摇大大的脑袋,揉了揉眼睛:“不是的,我在墓园里遇到富瑞了。”
“他……他是去看富柔了吧?”
“嗯,他哭的好伤心,一直在说对不起。”大猫猫哽咽着说。
简依想起下午毛哲成和富瑞间爆发的矛盾,脑海里加粗般地出现“丑八怪”几个字,心里不由一哽。
连她这样外貌没有明显缺陷的人在青春期都有过严重的容貌焦虑,更别提脸上天生带了胎记的富柔。
富柔小时候遭受的嘲笑肯定不在少数,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简依感到无力,这些年来容貌焦虑的浪潮越发汹涌,心性再强大的人也会被磋磨得不自信。如果她处在富柔的位置,估计被桃心魅寄生的时间会更早。
“阿衿,我们回家吧。”简依把阳伞举过大猫猫的头顶,颇为丧气地说。
*
富瑞在墓前哭了许久,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别的原因他竟然睡着了。
直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喊声:“小瑞,小瑞!”
富瑞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刚才叫他的人竟然是已经故去的富柔!
眼前的富柔不像重病之时那般瘦骨嶙峋,皮肤也从苍白变成健康的小麦色,她的脸上出现了已经消失的胎记,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淡淡的微笑。
“天都黑了啊,你怎么能在墓地里睡着?”富柔埋怨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富瑞看富柔站起身来往前走,呆愣片刻后连忙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跟上。
他想要牵住富柔的手,却只是触碰到冰凉的虚空。他愣了愣,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手臂。
微风习习,耳畔有虫鸣和鸟叫声。
丹霞山的桂花这几个月成片成片地开,白天香,晚上也香。
这香味勾起了富瑞大脑深处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在四五岁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像这样和姐姐走在同样的小路上,闻到同样的桂花香。
那天富瑞和其他小孩在山里疯玩,结果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是富柔把他背回家的。
如果不是相似的场景成了饵,载着这份记忆的鱼会消失在海里,不知多久才能被他想起。
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愧疚,不该如此轻易忘记这些珍贵的回忆。
可时间的河流在不停流淌,总要磨掉人内心的柔软,让人获得坚硬冷漠的外壳,而代价就是丢掉童真的回忆。
富瑞抬眼望着前方黑魆魆的路,他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就算以后长大也绝不可以忘记现在这一刻。
绝对不可以。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富瑞看着富柔夜色中柔和的轮廓,哑着声音问:“姐,变漂亮有那么重要吗?”
“对于活着的我而言很重要,但人死了以后灵魂却和原本的模样是相同的。你看,我脸上的胎记又回来了。”富瑞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
富瑞一动不动地看着富柔的脸,末了才道:“可是,姐,你的灵魂在发光啊,很好看的。”
富柔愣住。
“天这么黑,但我们一路走下山来都没打手电筒,正是因为你的灵魂变成了照亮道路的发光体。”富瑞说。
富柔低头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腿,身体的轮廓镶了一圈淡金色的绒边,正在静静地发光,但她一直没注意到。
“姐,你会成佛吗?”富瑞问。
“怎么可能。”富柔笑了笑,“我们快走吧,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爸妈都在四处找你。”
“那你呢?姐,你之后要去哪里?”
富柔沉默半晌道:“我哪里都不去。”
富瑞听了这回答感到欣喜:“那就回家吧,妈妈和爸爸很想你的。”
“小瑞,”富柔的表情泛着苦涩,“再过一年,我的灵魂就会消散,他们现在已经很难过了,我不能再让他们经历第二次离别。更何况——”
富柔的顿了顿道:“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
富瑞:“可是我能看见你啊!他们为什么会看不到?”
“你是小孩子,偶尔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富柔伸手想摸他的头,快要碰到他脑袋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已经是透明的了,讪讪地收回手。
“那……你的灵魂会消散是指什么?”富瑞记挂着她前面的一句话,“是……我再也见不到你的意思吗?你要去哪里啊?”
彻底消散便是终极死亡,什么都不再存在。
富柔不想对富瑞说如此残忍的话,只能骗他:“消散是指我的灵魂会碎成片状,有的落到地上被花草吸收掉,有的被风吹到大海里,还有的会变成萤火虫尾巴上发光的小灯。”
“听起来到处都是你。”富瑞很满意这个回答,“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以后会见不到你了。”
“对,到处都是我。”富柔笑。
“其他死掉的人也是这样吗?”
“是的。”
富瑞感叹道:“哇!老天爷比我想象中要温柔一点点欸。”
第24章 无名女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大雨。
铅色的厚云压低,狂风阵阵,毫无预兆地,白色的大颗的雨点便凶猛地砸下来。
简依的小阳伞完全没法招架这么大的飘风雨,无奈下只得在路边暂时找了个亭子歇脚。
这亭子造型特殊,支撑着顶盖的四根柱子都是活木,树根还埋在泥土里,只是树干被懒腰截断,不过即使这样,树干上还是顽强地伸出了几根细长的树枝。
考完试的小学生在大雨里大笑大闹,有些孩子不但没打伞,连雨衣也不穿,嬉笑着去踩积水的泥坑,把污水溅得到处都是。
简依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等到学生的队伍都走得稀稀拉拉,雨却还没有要小下来的迹象。
她站得有些累了,偏偏亭子里没有座位,只得倚靠着树干继续等。
可在她靠上树干的一瞬间,自己的意识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侵入,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简依一怔,立马将歪着的身子直起来。
这下那个模糊的影子消失了。
“那个影子是什么?”简依这样想着,飞快地环顾四周。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只是路上的人越发少了。
是这根树干的问题吗?
简依这次没有靠在树干上,只是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树干。
视野拉近,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清晰了许多。
是个穿着粉色衬衫的女人,她躺在泥坑中。
不过五官和表情还是看不清。
简依收回触碰树干的手,平静了一会儿心绪,她还想看得再清楚点。
第三次触碰树木后,一张略微泛青的,双目圆睁的脸毫无预兆地和她贴近。
简依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心脏骤停,连忙收回手。
她抬起头,发现路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条路上完全听不到人声,只有哗哗的雨声。
残存的恐惧扼住简依的心脏,她顾不得雨势还未减轻,撑起阳伞走进大雨中。
雨被风吹斜了,躲开雨伞的遮蔽打湿简依的衣服。
那个凭空出现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触摸树干能看到她的模样?她是……死了吗?
脑海里钻出乱七八糟的思绪。
“……喂,你没事吧?”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男声。
简依吓得惊呼一声,手里握着的阳伞都跟着颤了颤。
“你在想些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白路微怔,显然是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没,没什么。”简依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按下,没话找话地问:“考试不是已经结束很久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家?”
白路不乐意听这个问题:“你不也在这儿?”
他看了眼简依的伞,继续道:“这么大的雨,你就打这么小的一把伞,不被淋到才怪。”
“这雨是突然下起来的,早前的天气还挺好。”简依羡慕地看着他手里那把足以容纳三人的大蓝伞。
“算了,把你的伞收起来吧。”白路把伞挪过去,“看起来怪寒碜的。”
“谢谢。”简依收起伞,躲到蓝伞下,“小路,你期末考考得怎么样啊?”
听吴月老师说,这年出的题偏难,平均分估计要比去年低不少。
白路偏过头,不耐道:“你们大人好无聊,都只会问这种问题。”
简依有些尴尬,她和白路不怎么熟,确实只能问这一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不过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不喜欢别人追着打听自己的成绩排名。
两人并肩在雨中前行。
沉默了一会儿后,白路开口道:“挺好的。”
简依莫名:“什么?”
“考得挺好的,你刚才不是问了吗?”
简依:“……哦。”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谁能想到你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啊?
不是错觉,这孩子别扭的性格真的和简星洲有几分相像。
简依不擅长和这样的人交流,总要琢磨对方的心思,有点累。
“简老师。”白路一直用“喂”称呼她,突然间这么正经让简依有点不适应,“你和小衿哥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多了。”
“听起来也不算很久。”
“确实不长,但也足够让我看清一个人。”简依有些遗憾地说:“如果不是阿衿突然变成了大猫,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说到这里,白路侧过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眼神意味不明。
“你真的看清了吗?”白路问。
又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过这次的间隔不长,简依能反应过来:“当然。”
朝夕相处了两年,大大小小的事也一起经历过不少,简依很清楚蓝衿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路停下脚步。
简依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沉默的他:“白路?”
“如果他是个妖怪也没关系?如果他永远没法变成人也没关系?”白路的语气里带着嘲讽之意。
简依怔愣片刻后笑起来:“是妖怪有什么的,小竹也是妖怪,我们相处得很好。至于以后没法变成人,这种情况我也有考虑过,我完全能接受,阿衿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啊。”
“尽会说些没用的漂亮话。”白路觉得她的回话过分天真,“我可是很清楚大人自私起来能变成什么样。”
“你说的自私的大人是指你的爸爸吗?”
白路没回话。
简依识趣地不再问。
虽然白路不太高兴,但还是把简依送到了家门口。
来开门的是蓝衿,他看到门口的白路颇为吃惊地问:“你们两个是一起回来的吗?”
“她的伞太小了,根本挡不住雨。”白路懒懒地转了转手里的伞把。
蓝衿摸了摸简依的头发,皱起眉:“都湿了。”
“还好啦,没被淋得太厉害。”简依笑着躲进大猫猫的伞下。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正打算和小竹一起出去接你呢。”
简依下意识摸了下手提包:“在教室监考的时候我给调静音了,没注意到,抱歉啊。”
白路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天,把他当做透明人,没好气地说:“我回家了,你们慢慢亲热啊。”
大猫猫忙挽留道:“小路,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白路切了一声,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小心冷落他了?”简依小声说。
大猫猫挠着后脑勺:“好像有一点……哎呀先进屋吧,你的衣服都湿答答的得赶紧换,不小心感冒可就糟了。”
蓝衿说着一把揽住简依。
“别抱了,等会把你的毛也给弄湿了。”简依轻轻地推了下他。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大猫猫说着抱得更紧。
简依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喝了碗预防感冒的药,感觉身子暖烘烘的。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雨滴落到屋檐上发出答答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舒服。
蓝衿给她把潮湿的头发吹干后将吹风机的线挽起来随手搁进抽屉里。
等大猫猫在身边坐下,简依把一条光*裸腿抬起来放在他的腿上,枕着柔软蓬松的猫毛,舒服得摩擦了几下:“阿衿,我今天遇到了奇怪的事。”
大猫猫本来要用肉垫给她按摩腿部,闻言停下动作:“怎么了?是又遇到妖怪了吗?”
脑海里浮现出陌生女人青紫色的面孔,简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本来都挨蓝衿挨得很近了,这下简直是要坐到对方的身上。
大猫猫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直接把她抱在怀里,问:“是很可怕的妖怪吗?”
简依背靠大猫,心里顿觉踏实,把自己在小亭子里的见闻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
“我知道你说的小亭子,那四根树干都是复拓木。”蓝衿拉着自己脖子上的木雕,“这个木雕就是用复拓木雕的。”
“你这么说的话……”简依站起身,从书柜上拿下《妖怪图鉴》,通过目录迅速查阅到“复拓”的介绍。
“复拓木这种妖怪是共享记忆的!不但能在同族间共享,还能通过触摸树干的方式共享给能看见妖怪的人。”简依翻阅完内容后大致总结道。
蓝衿和简依对视了一眼:“难道是有人杀死了那个女人,刚好被复拓木看见了尸体吗?”
这个猜测甚至比触摸树干能看见记忆这种设定更加吓人。
简依:“要不然我们等会儿再去一次那个小亭子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等吃过晚饭,蓝衿和简依就一同出门了。
“这雨一直都不见停,下好久了。”简依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多下会儿也好,这高温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雨后的空气里有清新的味道,凉飕飕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蓝衿深深地吸了口气。
等到了小亭子,大猫猫率先用肉垫触碰复拓木,不过眼前没有浮现任何异样。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诶。”蓝衿索性抱住柱子,然而眼前的景色还是没发生任何变化。
“我试试。”简依伸手摸了下树干。
和蓝衿说的一样,她并未感受到思维被侵入的异物感。
《妖怪图鉴》上有记载,复拓木的记忆都是片段式的、混乱的,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意外。
又试了几次后仍旧无果,不过雨倒是停了。
“依依,既然看不到干脆算了吧。”蓝衿私心并不想让她掺和进这样一起似乎与凶杀挂钩的事件里,“我们可以给月芬婆婆反应这件事,如果村里真的发生了凶杀案,她那边能联系到山神,处理起来也会更快。”
“也是。”简依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先前因为害怕跑得太快,如果当时再多摸摸树干,说不定能看到更多的信息。
“别不高兴嘛,趁现在雨刚停,我们可以去山上看彩虹鸟哦。”大猫猫用肩膀撞了下简依,安慰道。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么!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25章 彩虹鸟
“彩虹鸟?”简依成功地被蓝衿转移走注意力。
“一种只在大雨之后出现的鸟,它的翅膀特别大,展开的话能遮住天空,”蓝衿张开双臂,做出大鸟展翅的姿态,“而且它的羽毛是彩色的,像彩虹一样美。”
“听起来好漂亮。”简依露出神往的表情,“阿衿,你以前见过这种鸟吗?”
“见过!”大猫猫兴奋点头,“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也是下了很久的雨。”
简依被彩虹鸟的模样勾出好奇心,应下了去山上看鸟的建议。
这次没去丹霞山,而是去了和丹霞山紧邻着的小翠峰。
小翠峰的山路比丹霞山的更陡,所以行人更少。再加上刚下过雨,简依和蓝衿一路都没看见人。
大猫猫驮着简依飞快地朝着山顶跑去。
已经有过了骑猫上山的经验,所以简依这次已经能习惯上下颠簸的视野。
上山的过程很顺利,然而在山上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到彩虹鸟。
大猫猫从一开始的期待满满到后来的蔫头耷脑:“对不起依依,彩虹鸟今天好像不会来了。”
“没关系,我们回家吧。”简依踮脚摸了摸大猫猫的头,“又不是只有今天下雨,以后还有机会能看。”
正要下山时,简依突然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旁边的蓝衿已经喊出声来:“依依!是彩虹鸟!快看!”
一只羽毛鲜艳的庞然大物宛如从地底升起般,扑腾着翅膀飞向太阳。
这只鸟的身躯呈透明状,阳光能透过它的躯体落到地面上。它的翅膀特别大,七彩的羽毛绚丽动人,像是实质化的彩虹。
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大鸟垂下头,它的眼睛像一团灿金色的火焰,视线在地面上定格数秒,接着又昂起头发出悠长清冽的叫声。
这下翅膀的扇动声更大,同时还刮起了不小的风。
蓝衿把简依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担心这大风会把她刮倒。
简依听到自己的裙子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裙摆被风灌满,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鼓起来的气球。
她感到呼吸不畅,但又感到兴奋,努力地睁开眼睛捕捉彩虹鸟的身影。
等到鸟去风停,简依的头发已经被吹得乱七八糟,大猫猫的橘白色长毛也通通炸开,像是被人逆着毛□□了好一番。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帮助顺毛。
彩虹鸟虽离开的很快,但地面上落了好几根亮晶晶的羽毛。
“阿衿,这羽毛上还带着光晕呢。”简依看着手里的羽毛说。
大猫猫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羽毛:“好软的毛毛。”
他看了看羽毛,又看了看简依,轻声笑了笑。
“你笑什么呀?”简依疑惑道。
“没有,就是有了点想法。”
简依眼神变得犀利,正要追问是什么想法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简依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屏幕显示的名字时表情愣住。
蓝衿凑过来:“是谁?”
屏幕上赫然是“小夏”两个字。
原来是江准夏打来的。
简依对这通电话如临大敌,她知道,自己辞职搬来白鹿村以及恋人变大猫这件事很可能瞒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小依!我从怀疆回来啦!”江准夏的声音活泼且充满感染力,“你在家吗?我带回来了好些特产,正好给你送过去。”
“那个……小夏……”简依吞吞吐吐,“我现在没在家。”
“哦,出差了啊。”江准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多久回来?时间长的话,我直接把这些特产给你邮过去吧,这些老式糕点的味道真挺不错的,放太长时间了不好。”
电话另一头除了江准夏的声音外,还有人群的吵嚷声,估计是刚下飞机。
“小夏,我已经不在宁海工作了。”
“啊?”江准夏的声音有几分错愕,随即紧张起来:“你换到其他地方去上班了?”
“嗯,我从宁海搬到白鹿村了。”
“白鹿村?”江准夏明显停顿了一下,“不是,我都没听过这个地方,你跑这么偏的地方去干嘛?那里不好找工作吧?”
简依:“我考到这边来做小学语文老师了。”
“你——怎么突然?”江准夏的语气有些急了,连语序都跟着混乱:“不是我对这些地方有偏见,但你无亲无故的,跑去这么远的地方,连听懂当地的方言都成问题吧?还有,万一别人看你是个外地人欺负你怎么办?是先前的那份工作不好吗?我老公认识的人里有做服装生意的,我让他帮你问问有没有适合你的工……”
“小夏,”简依打断她的念叨,“白鹿村里的人说的方言和普通话很接近,我能听得懂,你别担心。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有阿衿陪着我。”
“啊……”江准夏被这句话噎了下,语气讪讪:“也是。”
对话陷入片刻的沉默。
大猫猫不安地拉住简依的手,一脸紧张。
“你把定位给我发一下,我过两天来看你。”江准夏说。
简依忙拒绝:“不用了,这边没有高铁,只能坐火车和大巴,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挺累的。你现在还有身孕,最好是在家里安心养着。正好我这边放暑假了,过两天我去看你。”
“少啰嗦,我肚里的崽子才十二周,还不至于娇弱到连火车都没法儿坐。”江准夏强硬道,“而且这次旅游,别说火车大巴了,我连马车都坐过。”
“好……我等会儿用微信把地址发给你。”简依妥协。
挂了电话,大猫猫忙问:“她要来看你?”
“是,说是不放心我。”简依皱起眉,“阿衿,小夏她……”
“我明白。”大猫猫此时倒是淡定,“没关系的,我相信她是好人。”
简依知道江准夏要来,但没料到她来得这般快。
隔天中午,简依刚午睡完起床,就听见门口传来砰砰的声响。
门一开,门口站着身穿姜黄色长裙,头戴宽边草帽的江准夏。
“这天可真是热得让人心慌。”江准夏揪着自己的领口迅速抖动,眼神静静地扫过眼前的简依。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车站接你啊?”简依拉过旁边的行李箱,念叨起来:“天这么热,要是不小心中暑了可怎——”
“行了行了,别念了师傅。”江准夏跟她进了屋,“这么热的天,我自己打个车就过来了,用不着这么费劲。”
院落里干净整洁,贴着墙的小菜园打理得规规整整,看着倒是挺舒心。
江准夏的心稍微定了一点:“这小菜园是你自己弄的?”
“不是我,是阿衿打理的,我不太会做这些。”经过客厅的门槛,简依把行李箱拎起来,惊讶道:“小夏,这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份量不轻啊。”
“就是些给你带的土特产。”江准夏随口说,“对了,今天就你一个人在家?蓝衿不在?”
“啊……他……”蓝衿因为怕热正缩在卧室里睡觉,现在听到江准夏的声音更不敢出来了,“他在睡午觉,还没醒。”
江准夏:“哦。”
简依让她坐在客厅吹空调,又给她洗了串沉甸甸的水晶葡萄。
江准夏本来就有点渴,见这葡萄生的大颗又圆润,便随手剥了颗扔进嘴里。
纯天然的香甜汁水在嘴里爆开,她下意识捂住嘴巴,惊喜道:“小依,这葡萄哪儿买的啊?好甜!”
“是阿衿种的。”多亏了丰年小妖的帮忙,小菜园里的水晶葡萄整整装了三大竹筐。
“家里还有好多,我们吃不完,阿衿怕放坏了就把一部分做成葡萄果酱,一部分用来酿酒,你回去的时候可以每种都带一些。”简依大方地说。
江准夏听了这话却不怎么开心,语气古怪道:“他还挺能干的。”
“小夏,你和阿衿是有什么过节吗?”简依察觉到她的语气变化,便问。
“啊?”江准夏眨着眼睛,一派无辜的模样,“没有啊。”
简依半信半疑,但回想江准夏和蓝衿的交流实在不算多,便作罢。她搭上江准夏的手背,语气严肃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江准夏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说。”
“是关于阿衿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害怕。”
江准夏的脸色微变,但还是故作轻松道:“什么事儿啊?这么凝重?”
“阿衿他——变成猫了。”
江准夏:……
简依看她的表情微妙,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没在开玩笑。”
江准夏举手试探了下简依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嘀咕:“奇怪,没发烧啊。”
简依拨开她的手:“小夏,我知道不亲眼看到你是不会信的。我一会儿把阿衿叫过来,你别害怕。阿衿的体型虽然大了点,但他是好猫,不会随便攻击别人。”
江准夏手上剥葡萄的动作不停,嘴上敷衍道:“好好好。”
简依再三叮嘱后才离开客厅,去卧室叫紧张兮兮的大猫猫。
江准夏靠在椅背上歇了几分钟,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抬眼一看,瞬间呆住。
一只白橘色的长毛大猫正站在门口。大猫眼神躲闪地望过来,很是不安。
呆滞片刻的江准夏惊叫道:“卧槽——卧槽!”
同时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
受惊的不仅是江准夏,还有蓝衿。一米九的猫缩着肩膀,闪身躲到简依的背后,弱弱道:“依依,我好像吓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么!谢谢支持正版的各位!
第26章 小夏
江准夏和简依相识已有十多年,彼此都把对方看作最好的朋友。
江准夏知道简依的家庭情况,见证了她糟糕的初恋,自然也了解蓝衿这号在简依生活里所占比重极大的人物。
但对蓝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为人”这一肤浅的层面上——
“所以说,他怎么会变成猫啊!”江准夏抓着自己的头,崩溃道,“变成猫也就算了,怎么还是这么大一只!被其他人发现可怎么办!”
“小夏,你先冷静……”简依拍拍她的脊背,顺便把蓝衿变猫以及自己搬到白鹿村的事件始末说清楚。
原本情绪激动的江准夏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你的意思是……出差回来后,蓝衿就莫名其妙变成一只巨型猫了?也没要变回来的意思?”
简依点头:“嗯。”
江准夏:“搬到白鹿村来后还遇到了很多妖怪?”
简依点头:“嗯嗯。”
江准夏:“还收养了一个叫做小竹的竹子精?”
简依继续点头:“嗯嗯嗯,小竹比较怕生,他现在在卧室里看书,要我把他叫过来让你认识一下吗?”
江准夏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先自行消化一下你说的这些怪事儿。”
说罢便两手撑着膝盖,眉头紧缩地陷入沉默中。
直到蓝衿端了盘糕点放在面前,江准夏才堪堪回神。
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这只身高骇人的巨型猫:“你真是蓝衿?”
蓝衿点点头,琥珀色眸子里的紧张还未完全散去:“是我。”
声音确乎是蓝衿没错。
江准夏朝他伸手:“麻烦把手伸出来。”
蓝衿伸出毛乎乎的猫爪。
江准夏一把握住,摸到柔软皮毛的同时还摸到了有弹性的肉垫。
江准夏:!!
捏捏。
再捏捏。
蓝衿:……
简依:……
“还真是猫啊。”在反复确认了肉垫的柔软度后,江准夏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目光落在大猫光滑的橘色毛毛上,自顾自地评估起来:“皮毛真有光泽,比我家雪球还好。”
雪球是江准夏家里养着的一只白猫。此猫从小娇生惯养,从不讨好人类,心情好就给摸两下,心情不好就亮爪子哈气,是家里的小霸王。
想到这里,江准夏有些惆怅。
“话说回来,你这身高和变猫之前差不多啊。”江准夏坐回位置,拿起块酥饼咬了一口。
“嗯。”蓝衿蹭回简依身旁紧贴着坐下。
“阿衿可以说是等比例变猫了。”简依拍了拍蓝衿的脊背,发现他背上的毛微微炸开了一点。
看来就算做了心理建设,以这副模样和江准夏见面还是挺让他不安的。
蓝衿烤的酥饼皮脆馅香,咸香口味,个头又小,江准夏没忍住连着吃了好几个,她边吃边问:“不过变成猫以后,出门很不方便吧?你们是怎么从宁海搬到这边来的啊?”
“为了避开人群,我们是半夜开车过来的。”简依解释道,“我开前半程,阿衿开后半程。”
江准夏:“原来如此。”
虽然一开始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总体而言,江准夏对于蓝衿变猫一事还算接受良好。
见两人越聊越热络,蓝衿悄悄离开给两人留出私聊的空间。
见蓝衿离开,江准夏起身把椅子拉到简依旁边,再坐下,压低声音问:“小依,蓝衿他之后还有变回来的可能吗?”
“这……我也不知道。”简依老实说。
“如果以后变不回来,你会介意吗?”
简依料到她会这么问,摇头道:“不会。”
当下给出承诺太过容易,但未来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江准夏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转而道:“这么大一只猫,脱毛问题应该很严重吧,但你的衣服上都没粘什么毛,是怎么做到的?饮食上面有什么讲究吗?”
简依没想到聊天内容竟然往养猫方向偏移了,有些无奈道:“刚变猫的那段时间,脱毛问题还是挺严重的,不过后来我每天至少给阿衿梳两次毛,还用了防脱毛的沐浴露洗澡,现在虽然也掉但没那么厉害了。”
其实蓝衿的脱毛问题得到控制还是在吃了小竹给的竹笋以后,不过这一条对江准夏而言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简依便没提。
“真羡慕!我也想要一只掉毛不严重的猫,我家那个逆子一到夏天就像朵蒲公英,揪一下掉一撮白毛。”江准夏抱怨道,“被子上是猫毛,衣服上是猫毛,就连吃饭也能吃出猫毛。”
“雪球是长毛猫,掉毛严重是肯定的。”
“唉,是啊……”江准夏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简依扯着闲篇,突然精神一震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简星洲这次的高考成绩?”
简星洲就是养父养母的儿子。
看江准夏一脸想要卖关子的表情,简依遗憾道:“知道,妈妈和爸爸在朋友圈里发过了。”
“原来你看到了啊。”江准夏卖关子失败,语气微顿,“不过那小子,啧啧,还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平时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身边的女朋友一茬茬的换,看起来完全没认真学习,我还以为能上个二本都谢天谢地了,没想到居然能一举冲上重点,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准夏说完胳膊肘拐了拐简依:“这次简星洲考这么好,他们有没有让你回去一起吃个饭啥的?”
简依摇头:“没,我也不是很想回去。”
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永远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简依并不讨厌养父母,他们从未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但在简星洲出生后他们也没有再给她提供过正面的情绪价值。
所以现在除了过年时简依会给养父母打个电话客套地寒暄几句,再顺道发个红包外,他们之间并无交流。
“也是。”江准夏闻言皱了皱眉,回想起高中时曾去简依家里住过一晚,氛围古怪得让她不想再去第二次。
她还记得小学时简依为了照顾刚出生的简星洲,连着好几个月睡眠不足,课上频频打瞌睡,成绩下滑一大截。
偏偏这个简星洲也是个没良心的,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越长大越叛逆,和简依的关系也逐渐冷淡,都不知道父母给他灌输了些什么思想。
*
吃晚饭的时候,江准夏见到了那个叫做小竹的竹子精。
别说,长得倒是挺可爱的。除了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比较特别外,和平常的小孩无异,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棵竹子精。
“你真的是竹子精?”江准夏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竹放下自己的碗,朝她伸出一根食指,片刻后,食指的之间上长出一簇鲜绿的竹叶。
江准夏惊奇地发出哦声。
小竹见对方认可了自己的身份,便收回手指继续吃饭。
来简依这里一趟简直是重塑了江准夏的三观,人能变巨型猫,竹子精能变人,小菜园里还有能催熟农作物的小妖怪——虽然她看不见。
今年的夏天很热,江准夏在宁海可以说是离了空调就没法活的状态。白鹿村的天气却比较特殊,白天虽热但能够忍受,到了晚上则是凉风阵阵,不盖被子还觉得有点冷。
“撇开其他的不谈,这里的天气还挺适合做避暑村的。”江准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难得凉爽的空气让她心情愉悦。
睡在她旁边的简依有些紧张:“我和你一起睡会不会不小心碰到你的肚子?”
“唉呀,好好睡着吧,你怎么比关岂还紧张?”江准夏侧过身来拍了拍简依以示安慰,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我们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睡在一起聊天了。”
简依略作回忆:“确实很久了。”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江准夏问。
“打算?我想我应该会在白鹿村呆很长的一段时间。”简依思索着说,“阿衿现在变成猫了,到大城市里生活一点儿也不方便,在白鹿村里还要自由一点。”
“是倒是这样,不过你的同事和周边的住户不会觉得奇怪吗?”江准夏问。
“奇怪什么?”
“他们都听说你有男朋友,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你的男朋友,你要小心好奇心过重的人,万一真有心怀不轨的人发现你男朋友变成猫了,说不定会惹来麻烦。”江准夏面色严肃道。
初到白鹿村时,简依也是这么想的。
但呆了一段时间后,简依发现白鹿村里的人对鬼神异像的阈值不是一般的高,他们能坦然接受很多超自然现象。
不过村里村外的人来来往往,难保不会碰到江准夏说的那种心怀不轨的人。
简依回:“我知道,我平时很小心的,阿衿也基本不会外出。”
*
江准夏在白鹿村这里连宿两晚,如果不是关岂亲自开着车来接人,她还打算多呆几天。
来时江准夏带了一行李箱的特产,走时也收获满满的热情。
蓝衿做的小酥饼装了沉甸甸的一盒,做的葡萄果酱满满一罐,还有蛋黄酥和肉松面包之类的点心也装了不少。
“媳妇儿,你是来这儿进货了啊?”关岂被行李箱的重量小小震惊了一把。
江准夏朝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关岂放好行李,转向车旁的简依道:“正巧赶上放暑假,要来家里玩两天吗?正好给小夏做个伴。”
不等简依答,江准夏就替她说:“她假期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以为老师的暑假和学生一样放满的吗?”
关岂委屈地:“哦。”
“走了。”江准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再把车窗摇下来和简依作别:“小依,我们走了啊,你快回去吧,路边太晒了。”
简依:“行,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关岂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小巷。
江准夏看到后视镜里的简依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关岂一边开车一边问:“老婆,简依怎么突然跑到这么偏的地方当小学老师啊?她一个人在乡下会不会不太安全?”
“她男朋友陪着她,有什么不安全的。”
关岂闻言有些震惊:“她男朋友?”
“你那是什么表情?”江准夏嫌弃道。
“不是,我只是……”关岂磕磕巴巴,“欸算了……也是,都有些日子了,看她现在也挺开心的。”
江准夏嗯了一声,低头打开装满酥饼的盒子,递了一个给他:“尝尝,小依男朋友做的,可好吃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27章 无名女续
简依本来在看书,余光里有橘白色的光影,她抬起头,看见蓝衿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
“阿衿?怎么了?”简依合上书。
“我想要送你一个东西。”大猫猫把背在身后的爪子挪到前面展开,是一根头绳,头绳上有个淡蓝色的小绒球。
简依拿起头绳看了看:“这是……”
“这是我自己做的。”蓝衿眨了眨眼睛,“我们那天不是捡到了不少彩虹鸟的羽毛吗?我专门把蓝色的毛剪下来做成了这个蓝色的小球再黏到发圈上。”
“来,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蓝衿把简依的头发搂起来,直接用爪子梳了几下,用发圈扎起。
刚扎上发圈,蓝衿的表情就变得愣愣的。
简依看他这副表情有些莫名,伸手摸了下发圈上的小绒球:“不好看吗?”
大猫猫倒吸一口气:“依依——你的头发变成蓝色了!”
他急匆匆地冲进卧室,拿起梳妆台上的小镜子又冲回客厅:“快看!”
镜子里的简依梳着高高的马尾,原本乌黑的发色变成了雾霾蓝。
“依依!这个颜色好适合你!好漂亮!”大猫猫抱住简依的肩膀原地蹦了几下。
“是因为这个蓝色的小球吗?”简依惊奇地摸了下柔软的小球,随即把发圈解开,只见雾霾蓝的色泽从发根处缓缓褪去,逐渐蔓延到发尾,最终,头发变成了原本的乌黑。
再扎上时,头发又变成了蓝色。
“好像魔法哦。”蓝衿挑起一缕简依的头发感慨道。
简依把发圈摘下来在大猫猫的头顶扎了个揪揪,使得蓝衿原本橘白色的毛变成了雾霾蓝。
简依:“阿衿!你变成蓝猫了!”
蓝衿在对着镜子端详了几秒:“还是橘白色要好看一点。”
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的小竹也被简依抓来在头上绑了个小揪揪,头发同样变成蓝色。
蓝衿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他决定把剩下的羽毛都剪碎,另做几个颜色不同的发圈。
小竹眼巴巴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帮忙递剪刀或是胶水。
简依看两人玩得起劲,也没心情继续看刚才的书,干脆换下家居服,到外面逛一圈。
正在剪毛的蓝衿看到简依拿起太阳伞,忙问道:“依依,你去哪儿啊?”
“我去外面买点沐浴露和洗发水,家里的要用完了,你和小竹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顺便带点儿回来。”
一猫一竹对视片刻后均摇头。
简依笑:“那好吧,我走喽。”
*
村里最近开了一家比较大的超市,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摆满货架,价格还非常便宜,很是受村里孩子的喜欢。
刚开张这几天,超市里全是吵吵嚷嚷的小孩儿,热闹得不行。
简依在洗护区买好沐浴露和洗发水后又在零食区逛了会儿,想买点东西回去哄蓝衿和小竹开心。
不想在货架前碰到了曾以复拓木为媒介在自己脑海中出现的无名女——
那个穿着粉色衬衫,脸色发青,躺在泥坑里的女人。
明明在复拓木的回忆里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可眼前的女人除了表情有点木然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十分健康。
简依感到困惑,难道她读取到的是假的回忆吗?
还是说,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人类。
思及此,简依觉得脊背有几分发凉。
脑海里自动将捕捉到的关键元素进行重组,编写出不明生物杀害原主并取而代之的恐怖故事。
女人在货架上拿了两盒方便面后便推着小车离开。
简依跟在女人的后面结账,随后一起出了超市,不过她在分岔路口处思索再三后还是没有选择跟踪。
虽然想弄清眼前的女人和幻境里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但简依对自己稀薄的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还是不要冒这种险比较好。
简依拎着塑料袋回家,拐到小巷子口时遇到了月芬婆婆,她左手拿着渔具,右手拎着一挂粉色的肉。
“这是什么?章鱼吗?”简依好奇地问。
这东西的形状和章鱼相差无几,只是肉质过于粉嫩,甚至有些晶莹透明。
“这个啊?”月芬婆婆提起“章鱼”,简依看见这东西轻轻地扭动着腕足。
“这不是章鱼,是神仙肉。”说罢,月芬婆婆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在小翠峰上的池塘里钓到的,真是不容易啊,我还以为这东西已经灭绝了呢。”
神仙肉是一种生长在水里的软体动物,以小鱼小虾为食,肉质鲜嫩,用来煲汤味道极佳。由于过于美味,攻击力又极低,被海妖一族吃成濒危妖怪,现在已经很难见到。
“你要把它带回去做菜吗?”简依问。
“这么珍贵的东西哪能用来做菜啊,”月芬婆婆忙否认,“我打算带回去养着,免得哪天真的灭绝了。”
说完,杨月芬提着神仙肉要走,却又被简依叫住:“月芬婆婆,我最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想问问你……”
“奇怪的人?”杨月芬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简依把自己从复拓木那里接收到的记忆和今天自己在超市里遇见那个女人的事情和杨月芬细细说了一遍。
听罢,杨月芬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神也柔和下来:“那个女人确实不是人,不过放心,她并不坏。”
简依疑惑:“那我先前看到的她躺在泥坑里是……”
“她是从一种没有名字的金色香花变异而来,只有五年的寿命,每隔五年就会枯萎一次,她的爱人会把她埋葬起来,两个月之后又抽芽复生。”月芬婆婆淡淡地解释,“她不会变老,所以她的爱人需要经常带着她变更住址,居住的地方也不能太惹眼。”
*
简依回到家的时候,蓝衿已经做好了四个颜色各异的发圈。
“依依!你看!我变成粉猫了!”蓝衿的左耳上套着粉色的发圈,在简依的面前蹦跶,像个偌大的粉色布偶。
简依把头埋进大猫淡粉色的胸脯里,闻到沐浴露的香味,深吸一口气,抬头道:“好梦幻的颜色!”
“是吧是吧。”蓝衿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
片刻后,简依把自己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超大袋薯片拆开,和蓝衿还有小竹一起分食。
薯片的袋子很大,不过三分之二的空间是空气,得伸手到底才摸得到薯片。
蓝衿每次伸手进去,附着在袋子内侧的碎屑就会沾到他的手臂上,每吃几口就得舔舔毛。
每当他舔毛时就能感受到来自简依和小竹的目光,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你们干嘛老是在这个时候盯着我?”
“感觉很……”小竹挠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很治愈。”简依补充道。
她似乎能理解那些养猫的人为什么喜欢盯着猫咪舔毛,还喜欢在猫舔毛的时候配上一些奇怪的声音。
当事猫不明白看自己舔毛有什么好治愈的,只是似懂非懂地说了声:“是吗?”
晚饭吃的是干拌面。
用的面是细面条,加了蓝衿特质的肉酱,再拌入煮熟的豆芽,切碎的黄瓜丝和香葱,香到不行。
三人吃完晚饭就受到月芬婆婆的邀请去她家看神仙肉。
小妖怪被放进一个很大的水缸里,欢快地扭动着柔软的身体游来游去,有种智商很低的可爱。
“去年养的金鱼都死了,这个水缸便闲置下来,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月芬婆婆笑着说,接着指挥靠在开关旁的白路:“小路,关下灯。”
白路懒懒地哦了一声,啪地把灯关了。
房间沉入漆黑中,水缸里的神仙肉却散发着淡淡的粉色光芒,像只漂亮的水母。
蓝衿把爪子按在水缸外壁上,聚精会神地看了会儿,惊叹道:“月芬婆婆,它的脑袋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啊,圆圆的,发出的是浅绿色的光。”
“有吗?”简依挤到蓝衿旁边,一起盯着水里的神仙肉,看了一会儿后似乎真的在头部的位置看到很淡的浅绿色。
白路搭了句茬:“那是储存妖力的妖珠。”
月芬婆婆开口道:“所以说,神仙肉除了好吃这个优点,体内的妖珠还能被做成耳环和项链这类的饰品,被馋嘴又爱美的海妖吃成濒危妖怪也算不上怪事了。”
自从在杨月芬家看了神仙肉之后,蓝衿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这种好吃又美观的小妖怪。
没过两天,简依陪着蓝衿一起去了小翠峰上的池塘,想试试能不能钓到一只神仙肉。
到了地方,看见池塘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焦急地围着池塘打转,似乎在找什么。
简依走过去问:“您在找什么东西吗?”
老人似乎没听见,目光依旧落在在平静的水面上。
突地,有人从水底探出头,带起一圈荡开的波纹。
是个穿着黑色吊带的女人。
她惊讶地望着简依身边的蓝衿,感叹道:“我的天!好大的猫!”
老人顺着女人的视线望过去,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简依和蓝衿,他嘴巴张大,眼睛发直,不过没有发出声音。
简依认得女人,她就是那个从不知名的金色香花变异而来的妖怪:“金香?”
月芬婆婆提过一嘴,金香是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金香游到岸边,动作利索地爬上来,她的身上带着池水和花朵的味道,极为清冽。
她把捉到的大肥鱼递给老人,笑着道:“就说我下水直接捉要快一点嘛,你钓好半天都只能钓到一条营养不良的小鱼。”
老人接过鱼,放在脚边的红色胶桶里,递上自己早前准备好的毛巾,对金香比划着手指。
简依这才意识到老人是个聋哑人。
“知道了,好唠叨啊你。”金香摆摆手,“生病了又怎么样,就算死了,只要把我埋起来,我也能很快长出来的嘛。”
老人比划的动作顿住,重重叹了口气。
金香歪过头,笑着看向简依:“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身边还带着这么大只猫,那应该也知道我是妖怪吧?”
简依点点头。
身边的蓝衿小声道:“她话好多哦。”
“这猫是你的吗?你养的妖怪?”金香好奇地问。
“他是我男朋友。”简依说。
“哇哦!”金香双眼发亮,“和猫妖谈恋爱吗?很酷诶!”
“我不是猫妖……”蓝衿弱弱道。
金香没有在意他的辩解,把站在远处的老人拉过来,兴奋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老人读懂了金香的唇语,脸上露出一个夹杂着局促和羞愧之意的笑容,连身子也不自觉弯得更低了。
简依早有预料,淡淡地问了声好。
金香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淡多了。”
简依:“人类和妖怪的寿命本来就差很远,没什么奇怪的。”
金香是简依见过最社牛的妖怪,自见面后就一直拉着她说个不停。
“因为我不会变老,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我和阿峰不得不四处辗转生活,所以我一直都没交上什么朋友。”金香有些不满地说,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语气很快便恢复成欢快的语调:“不过这次在白鹿村定居后,阿峰说之后不会再搬了。”
简依愣了愣:“啊……那很好。”
她的眼神无意识地瞟向在池塘旁垂钓的老人,发现对方正用拳头抵着嘴唇轻轻咳嗽。
有种窥探到别人秘密的心虚感,简依的视线很快移开。
*
折腾了一个下午,蓝衿只钓到两只瘦巴巴的小鱼和三只龙虾。鱼实在是太小了,蓝衿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其放生。
没有钓到想要的神仙肉,猫猫有些丧气,大尾巴无精打采地拖着。
“阿衿,尾巴拖在地上会蹭脏的。”简依提醒他。
“哦!”蓝衿一个激灵,尾巴重新竖起来。
“阿衿,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回头检查尾巴是否弄脏的蓝衿扭过头来:“什么?”
“你真的不是妖怪吗?”简依问。
蓝衿的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不是啊,我真的是莫名其妙变成猫的!月芬婆婆可以作证!依依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我只是看到金香还有她的恋人,有点难受。”简依笑的有些勉强,“所以我在想,如果阿衿真的是妖怪,那么寿命肯定比我长很多,等到我变成老太太了,阿衿应该和现在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不会的!”蓝衿斩钉截铁道,“我那个时候也会变成老猫的!”
“老太太和老猫,嗯……”简依摸着下巴假意沉思。
听起来好像也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8章 住院
是夜,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简依窝在蓝衿的胸前睡得正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雨声里还夹杂着慌张的喊声:“简依!简依!”
简依和大猫猫几乎是同时惊醒。
“依依,外面有人在叫你的名字。”蓝衿揉了揉眼睛说。
简依细细听了几遍喊声,依稀辨别出是金香的喊声。
她随意穿了件外套,抬脚往外走,却被迎面的飘风雨拦住,只得回头拿了把伞。
大猫猫也跟着挤到伞下。
“来了!来了!”简依打开门。
“简依!”金香像看到救星一般,沙哑的声音里带上哭腔。
虽是打着伞过来的,但雨实在是太大,金香的半边身子已经淋湿,裤腿上满是泥泞,她冰凉的手握住简依的:“阿峰他发烧了,一直不见退烧,吃药不管用,村里的诊所没开门,镇上的医院又太远,我……我本来想找月芬婆婆帮忙的,但小狮子说她有事不在家,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金香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睛里噙着的泪水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你别慌,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简依安抚她。
“谢谢……谢谢……”金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大猫猫本来想跟着去,但被简依制止道:“阿衿你呆在家里。”
“可.……可是我想陪着你。”大猫猫不乐意。
“现在还是半夜,雷声这么大,小竹要是半夜醒来见我们谁都不在家肯定会害怕的。”简依拉开车门,让金香先上车,“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快回房间,雨把你的毛都打湿了。”
大猫猫只得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
简依先是开着车去了金香的家。
金香和郑峰住在小翠峰下的一栋独门独户的小白房里,推开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复拓树立时吸引了简依的注意力,随即就是满院子里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花瓣。
简依跟在金香后方进到客厅,意外发现郑峰竟然睡在沙发上。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婚纱照。照片上的郑峰还很年轻,面容清秀,眉眼带着幸福又腼腆的笑意。而沙发上的郑峰已经面容苍老,尽管闭着眼,也能看出眉目间浓浓的疲态。
时间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开车把人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五点。
经过检查,医生说病因是受凉感冒引起的肺炎。
“这几天白天虽然很热,但昼夜温差大,晚上要注意保暖,特别是像这样年纪大的老人,免疫力本来就差。”护士便给郑峰扎针边道。
金香认真听着护士叮嘱的注意事项,不时点点头。
“行了,等会儿吊瓶里的药水完了再按铃叫我。”护士拿起床头柜上的药单,在第一格药水的后面打了个勾。
走到病房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麻烦家属去一楼交一下费用。”
正在给郑峰捏被角的金香闻声忙道:“好的,我马上来!”
“简依,麻烦你先在这里帮我看一会儿阿峰,我交完费用就回来。”金香撂下这句话便脚不沾地地往楼下跑去。
简依守在床边静静地等了会儿。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间病房里有两张床,但此时只有郑峰一个病人。房间里的白炽灯发出的灯光苍白又冰冷,给本来就安静的氛围镀上一层冷色调。
金香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食物。
“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开车送阿峰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吃点东西吧。”金香塞给她一个面包和一杯加热过的小米粥,“我交完费用后在医院周围转了转,发现大多数的店都还没有开门,只能在超市里买点零食。”
简依不怎么饿,但金香一片好意,她还是撕开包装尝了几口。
金香挨着她坐下,略疲惫地说起了郑峰感染上肺炎的原因:“他晚上被雨声吵醒,把院子里的宝贝花搬进客厅的时候被雨水淋湿了,本来这种情况直接换套干衣服就行了,可他却担心去卧室找衣服会把我吵醒就没换……直到我也被雨声吵醒,起床去院子看花时发现他已经开始发烧。”
说到这里,金香苦笑一声,道:“你也发现了吧,阿峰他晚上并没有和我睡在一起。”
不顾简依有没有反应,金香继续道:“他现在对我越来越生疏,我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郑峰一直在躲金香,特别是在外面,总是尽量不和她呆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要错开,生怕别人看见他们牵手。不敢在外面逛街,怕听见别人说出“你女儿真孝顺”这样让人难受的话。
以前在另一个村里生活时,郑峰还曾尝试着撮合金香和另一个年轻男人。金香当时迟钝,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发现郑峰一个人琢磨着离开,悄悄收拾行李,有意无意给两人制造见面机会时,金香才明白他的用意。
结果自然是大吵一架,然后一起搬家。
“……他是个聋哑人,不好找工作,年轻的时候本来有几次好的工作机会,他都因为我放弃了。我不会变老,为了不让周边人起疑,只能不停地搬家,新到一个地方,就相当于需要重新开始,这对于本来性格就内向的他来说是很难的。现在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一天的饭量只有一小碗。”金香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阿峰想撮合我和别人在一起,自己偷偷离开,可是,他能去哪里?他的钱都在我手里,他打算以后怎么生活?我想来想去,只觉得他是想要选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死掉。”金香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初次见面时,简依还以为金香是个大大咧咧的花妖。没想到,她的感情格外纤细。
或许是想在郑峰的面前表现得不在乎,又或许是故意用粗神经的表象去缓冲外界对郑峰带来的伤害。
简依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此时的金香需要的也并非安慰,而是倾听者。
*
郑峰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他和金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是家里的老二,夹在老大和老幺之间,又有残疾,经常是被忽略的孩子。
小学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跟着普通班上过一段时间的课,却发现自己难以跟上。
老师讲课的速度快时,他来不及读懂对方的唇语。小孩子没什么耐心,发现他听不懂话也不能说话后基本上不会带他玩,甚至还会取笑他。
跟了普通班一个学期,郑峰就听从家里的安排转到特殊教育学校。
班上的同学和他有着相同的缺陷,这让一直以来孤僻的他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十六岁那年的暑假,他放假回家,碰到了以前小学的同学。
对方邀请他去踢球,他很高兴地答应了。谁想一场球赛踢下来,因为输赢的争论他成了别人的出气筒。
郑峰回想起当时的事情都有点茫然,因为他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所以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的脾气会变得那么快,前一秒还很和气,后一秒就能指着他的脸骂他没用的聋子。
被拳头揍翻在地时,郑峰的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头。他没有学过打架,只清楚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背上,反而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们干嘛!”
郑峰难以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外界的声音。
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亮光。
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身材高挑的女生。
郑峰毫不关心别人说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女生身上,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开一合,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屏住呼吸。
不是做梦!他确实能听见女生的声音!
其他人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想不起来,就在女生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冲上前着急地拉住对方的衣摆——
“干嘛?”金香挑眉,扭过头看着他。
郑峰恍惚中闻到了花朵的香味。
他是在做梦吗?
梦醒了。
郑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快要滴完的药水瓶。
接着就是金香担忧的脸。
“现在感觉怎么样?”金香摸了下他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郑峰打着手势,“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金香皱眉回忆回忆。
“你很勇敢,很光明。”
金香看着他的动作,不解:“光明?”
“像光一样照进我的生活里。”
*
简依听到郑峰的死讯是在一个星期后。
如果带来这个消息的不是月芬婆婆,简依肯定会以为这是什么糟糕的恶作剧。
她错愕了很久,才缓缓道:“肺炎是很重的病吗?那天我离开医院的时候,郑峰的烧明明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不是因为肺炎走的,郑峰昨天就出院了。”
“那是为什么?”简依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月芬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出院后,郑峰在医院门口的摊贩那里买了水果。袋子的质量不太好,破了个洞,他弯腰捡掉出去的苹果时,人就没了。”
简依脸色苍白:“怎么会……”
“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这样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月芬婆婆半阖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沉重。
简依:“那金香现在怎么样了?”
“她正在料理郑峰的后事。”
金香在白鹿村里没什么朋友,所以葬礼上只邀请了简依和杨月芬。
简依第二次来金香的家,刚迈进大门就察觉到异样。
察觉到简依的视线,一旁的金香解释道:“阿峰种的花一晚上全枯萎了,像是约好了一样。”
原本绿意盎然的院子变得灰败不堪。
就连高大的复拓木也垂下嫩绿的枝条,蔫头耷脑。
树旁刨了个深坑。
“我打算把阿峰的骨灰埋在这个坑里。”金香指着土坑的方向说,“以前我枯萎时,他就是把我埋在这里的。”
简依注视着金香的侧脸,突然听到轻微的爆裂声。
金香的脸颊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痕。她说话时,这道裂痕也被拉扯着,隐隐露出皮肤下方金色的质地。
“阿香,你的脸怎么了?”简依倒吸一口凉气。
“别害怕。”金香伸手摸了下脸颊,对她笑笑:“我只是快要枯萎了,距离上次盛开的时间也差不多五年了。”
“那……那需要我把你埋起来吗?”简依惊恐地注视着这道伤口。
“不用,我可以自己埋自己。”金香毫不在意道。
月芬婆婆在两人的身后插话:“你们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可真瘆人啊。”
三个人先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慢慢笑作一团。
这场葬礼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悲伤。
把郑峰的骨灰盒埋葬后,三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饭。
简依先一步离开,月芬婆婆多留了一会儿。
临行走前,她问:“阿香,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月芬婆婆,我以后再也遇不到像阿峰这么好的人了。”金香说。
她站在门口,身后是沉默的院落和房屋。
“那可不一定,你还有很多年的寿命。那么长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可能。”月芬婆婆隐晦地劝解。
“但是,应该很少有人能接受我的周期性枯萎,能接受我不会老去的外貌,能耐心地等待我每次的复活。”
月芬婆婆:“人类是很难接受,但妖怪未必不能。”
金香没有反驳,只是扶着门沿轻声道:“月芬婆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过了两天,简依放心不下金香的情况,便带着蓝衿登门拜访。
第一次去的时候,打电话没人接,敲很久的门也没人回应。
第二次去的时候,情况依旧。
简依敲门无果,苦恼道:“金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蓝衿想了想,索性放下前爪,四爪着地:“依依,我驮你跳进去吧。”
简依愣愣道:“跳进去?”
她回头看了眼至少两米五的院墙,再次确认道:“你说真的吗?”
“真的啦。”大猫猫乖巧点头,“我可以跳很高的。”
简依趴到大猫猫的脊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我准备好了,跳吧。”
“好!”蓝衿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压低身子,助跑——
周边被带起呼呼的风声。
转眼间便轻巧地落在院子里。
来不及感叹大猫猫优秀的弹跳力,眼前的场景先夺去了简依的注意力。
“我的天哪!”大猫猫原地打着转,“依依,这是怎么回事啊?”
简依咽了咽口水:“我……我也不知道。”
整个院子里长满了金色的香花。
从已经灰败的花盆里,从裂开的石板里,从不起眼的角落里。
特别是郑峰的坟包上,密密匝匝地堆叠着。不像人的坟墓,更像是花的坟墓。
金色的香花让院子里香风阵阵,给这栋没有人气的房屋镀上柔光。
“金香?”简依站在院子中央,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在微风中摇晃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29章 黑耳兔
距离开学还差半个月的时候,简依去了一趟白鹿镇。
她打算大批量地采购红笔和笔记本,顺便去书店里买几本教参看看。
等东西都买好,准备乘坐公交车回家时,她在路边看到了白路。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所以路边的小摊贩比较多。
白路蹲在一个粉红色的笼子前,正在看里面的兔子。
“你想买兔子吗?”简依在他旁边蹲下。
不知是看得太入神,还是别的原因,白路听到她的声音后,身体不自觉抖了抖,扭过头,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慌张:“你怎么在这里?”
简依:“我来镇上买点东西。”
“小衿哥没和你一起来?”白路四处看了看,没发现熟悉的橘色大猫。
“他最近接了个活,在写美食方面的书,比较忙,所以我一个人来了。你呢?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月芬婆婆没和你一起?”
“没有。今天来找外婆看运势的人比较多,她没空。”说完话,白路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小兔子上,问道:“老板,这小兔子怎么卖?”
“除了这只黑耳朵的,其他的都二十块钱一只。”老板回。
“我就想要这只黑耳朵的,多少钱?”
简依小声道:“这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好像是生病了。”
其他三个雪团子都在精神炯炯地吃草,只有黑耳朵的小兔子歪睡在一旁,看起来蔫蔫的,毛也乱七八糟。
老板是个实在人,也没看他年纪小诓骗他:“小朋友,这只兔子生下来就身体弱,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你喜欢的话还是从另外三只里面挑一只吧。”
白路很倔,尽管被这么劝,他还是依旧要这只黑耳朵的兔子:“没关系,我就要它,多少钱?”
“嘿,你这小子不听劝啊。”老板笑,“对黑耳朵情有独钟吗?”
白路没搭话。
“喜欢的话,五块钱拎走吧。”
“好,成交。”白路低头掏钱。
一番交易后,白路拎着装了黑耳朵小兔的笼子准备回家。
简依提醒他:“你不买点兔子吃的干草和饲料吗?它这么小,吃蔬菜会拉肚子的吧?”
“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白路回答。
走了两步还不忘噎她:“别把我和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养动物的熊孩子相提并论。”
简依已经逐渐习惯他的毒舌,只敷衍应道:“是是是。”
上了公交车,白路自觉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空出外侧的位子。
不想随后上车的简依没有在他的旁边坐下,而是四下看了看,最终选择拉住扶手,静默地站着。
白路皱眉看向她:“你不坐吗?从这里回村要半个多小时,时间可不短。”
简依朝他摇头:“我只坐靠窗的座位,不然会头晕,站着反而要好些。”
“什么怪癖。”白路虽嘴上不饶人,却还是挪到外侧的座位,示意她进去。
“谢谢。”简依抱着书坐到里侧的位子上。
*
快到家门口时,简依看到月芬婆婆家门口停着一辆嫩黄色的小轿车。
车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
他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扶着一个穿着米色裙子,孕相很明显的女人。
简依看到这场景,还暗暗猜测,他们应该是来找月芬婆婆给未出生的小孩起名的。
事实证明并不是。
不等两人敲门,一旁的白路就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用质问的语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问句明显是对着男人发出的。
“小路!”男人的声音竟是有几分惊喜,“有段时间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白路冷笑一声,没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执拗地重复自己的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爸爸想你了,我们来看看你。”被搀扶着的孕妇道。
白路毫无耐心,提高声音:“你闭嘴,谁问你了?”
孕妇脸色一白,柔柔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小路,怎么和阿姨说话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白述蹙眉训斥他,随后注意到他手里的笼子,脸色一变:“你又养兔子?”
“是啊,又养兔子。”白路有意在“又”字上落了重音,脸上露出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小路,爸爸这两年确实对你疏于照顾,这点我承认,这次来就是想好好补偿一下你。”
“补偿?通过搞大其他女人的肚子吗?”白路毫不掩饰自己言语间的恶意。
孕妇没想到他的嘴巴会这么毒,气得磕巴起来:“你……你你……”
白述给她顺了顺气,沉着脸对白路说:“小路,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吗?非要把本该其乐融融的场面弄得这么僵硬?我再怎么说都是你的爸爸!”
这句话仿佛是戳到了白路暴怒的开关:“少来!我没爸!也没妈!我只有外婆!”
白路的话刚落,意料之中的耳光便落在他的脸上。
饱含怒气的力度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左脸失去知觉,他的脸被扇得歪向一边,头发也乱了。
简依站得不近,但也能感受到这一耳光根本没收力度。
白路差点连站都没站稳。
她本来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但打小孩下这么重的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简依火气上涌,快步走到白路身边,看到他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神色不明,周身萦绕着消沉的氛围,更觉生气。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白路就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不关你的事,少管。”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吗?”白路抬眼,左脸又红又肿,眼睛里却带着戏谑,“最近公司的运营上出现问题了吧?资金周转不过来,把主意打到冯雨晴给我投的保险上了?”
白述的脸上闪过慌张的神色,但很快又找到了可以攻击的言语漏洞:“什么冯雨晴?那是你妈妈!我能理解你恨我,但为什么连她也——”
咔啦——
身后的门开了。
月芬婆婆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白述,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见到杨月芬,白述的气焰明显矮了一截:“我好歹也是小路的父亲,来看看他关心他也不行吗?”
“关心他?”杨月芬重复着这三个字,直视他的眼睛,“你是指用扇巴掌的方式来关心他吗?这三个字也亏你能说得出口。”
白述:“我……”
“再说了,你是真的想来看他,还是只想要雨晴给他留的那笔钱?”杨月芬句句紧逼,“白述,你连小路都骗不了,还想来骗我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白述被她的气势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小路的抚养权问题,我们之前在法庭上就已经判决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有不满,就去找法官闹,别在这里撒泼还偏要装出一副伟光正的模样。”杨月芬用眼神示意了周围,“街坊四邻的可都看着呢。”
一旁的孕妇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婆婆,白述他确实有做得不太好的地方,但他也在努力改正和弥补,我想你应该给他这个机会,而且,我现在怀孕了,他也是为了我才——”
杨月芬打断她的话:“我对你们的现状不感兴趣,请回吧。”
*
蓝衿正要出门,在门口撞见刚回家的简依。
“你要去哪儿?”简依问。
“我听见外面好像在吵架,想出去看看。”蓝衿那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已经结束了,回去吧。”简依推着大猫猫毛茸茸的脊背往回走。
“诶?是月芬婆婆在和谁吵架吗?我听到她的声音挺大的。”蓝衿好奇道。
“白路的爸爸。”
八卦的火苗被瞬间浇灭,蓝衿讪讪地哦了一声。
简依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便问:“阿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什么事?没有啊。”蓝衿的眼睛慌张地乱瞟,发出心虚的哈哈声。
“嗯?”简依眯起眼睛凑近。
双方僵持不到五秒,蓝衿便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投降:“好吧,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
简依拉着他回卧室,等坐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啊?”
“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小路的妈妈出车祸死掉这件事吧?”
简依点点头:“记得。”
“其实,当时他的妈妈是为了救白述,也就是小路的爸爸才死掉的。”大猫猫托腮,“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只是听月芬婆婆说了个大概。”
“当时他们是到南山那边自驾游,你知道的嘛,那边的地势比较凶险,然后那天天气不好,他们对路况又不太熟,所以在山路上出了意外。车祸发生以后,驾驶座上的白述伤得比较厉害所以陷入了昏迷,是小路妈妈生拖硬拽,带着他找到了附近的一户居民才得救的。不过也因此,小路妈妈的伤势加重,最后好像是因为肝脏破裂死掉的。”
简依:“白述是不是在小路妈妈去世后没多久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大概过了一年吧。”
简依唏嘘不已:“虽说人死后生活总要继续,但才过了一年就能走出这段感情,不得不说,男人的心可真狠啊。”
大猫猫深表赞同:“是啊。”
简依等了几秒,见蓝衿没反应,便用手戳戳他的山竹爪:“怎么不见你有异议?”
蓝衿理智气壮地抱着手臂:“我现在是猫诶,和白述不是同类。”
“那倒是,阿衿是可爱的小猫咪。”简依好笑地摸摸他的脊背。
蓝衿应景地喵了几声,顺杆子往上爬:“柔弱的小猫咪需要依依的保护喵。”
说罢便扭头埋到简依的肩窝里蹭蹭。
“好好,我保护你。”简依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
*
蓝衿还是没有放弃钓到神仙肉的梦想,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外频频往小翠峰的池塘跑。
简依也时常陪同前往。
这天,简依陪着蓝衿钓了一会儿便站起身四处走动。
来这个地方也不是第一次,简依对周围的环境都比较熟悉,一个不留神就走得比较远。
走着走着,路上的景色变得陌生起来。
正当简依准备回头时,她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白路。
白路正靠着一棵树闭目休息,他买的黑耳朵小兔正趴在他的胸口吃草。
之前看起来精神萎靡的小兔子,现在看起来倒是挺活泼的。
简依喊了声白路的名字,对方没反应。
她有点担心,索性走过去。
谁知还没往前走几步,眼前的白路就突然消失了。
原本绿茵茵的地皮变得枯黄,晴朗的天色突然暗下来,甚至还有几只乌鸦啊啊地叫着飞过。
那棵白路倚靠着的树也落光了叶子,甚至连树的品种都变了。
从复拓木变成了槐树。
简依突然想起以前同学提起的槐树招鬼的传说,不由得脊背发凉。
但仔细一看,这棵掉光叶子的槐树和月芬婆婆家院子里的那棵一模一样。倒不是她处处留心,而是这棵槐树的一根树枝的末梢弯成类圆的弧度,很是特殊。
不过现在是夏天,月芬婆婆家门口的那棵树还很茂盛,怎么会掉光了叶子呢?
更诡异的是,那根特殊的树枝上系了一根鲜艳的红色细绳,红线末端吊着一个很小很小的东西。
简依距离得比较远所以看不太清,只能看到那东西在静静地打着摆子——
2下。
2下。
3下。
简依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身后消失的道路,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距离近了,她才发现,那个打着摆子的东西是一只仅有小拇指大小的黑耳朵兔子。
乍看像是白路买的那只兔子的缩小版,但仔细一看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白路新买的那只兔子的眼睛是红的,而这只小兔子的眼睛是蓝色的。
它已经咽气了,瞪大眼睛静静地晃动,没有挣扎。
简依伸出手,想把小兔子从红绳上解下来。
谁想红绳突然松开,小兔子毫无征兆地落到地上。
简依低头,发现它变成了一滩湿软的烂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这篇文真的很短,我写来放松的,十二万字左右的样子,所以要进入收尾阶段了。
第30章 人形
“喂!”耳边响起白路气急的喊声。
简依从怔愣的状态回过神来。
地上那摊湿软的烂泥已经不见,原本落光叶子的槐树也变成了枝繁叶茂的复拓木。
“你搞什么啊?跑我神识里干嘛?”白路红着脸,一副被冒犯的样子。
他抱着的小兔子还在悠哉地嚼着蒲公英的茎。
“我……对不起。”刚才那些诡异的场景还残留在脑海中,简依的大脑一片混沌。
直到白路气哼哼地扭头走了好远,简依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白路!”
白路走得更快了。
“我不是故意跑到你的神识里去的,”简依解释道,“我看你靠着树睡觉,本来是想和你打个招呼,但是喊了好几遍却没反应,我有点担心所以才……”
白路抿着唇没说话,但脚下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白路才别扭道:“知道了。”
这句话后是尴尬的沉默。
简依本来想问问他口中的神识是什么意思,但觉得他肯定还没消气,便按捺住了好奇心。
白路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扭过头来打破沉默:“你一个人来的吗?”
“和阿衿一起来的,他想钓神仙肉。”
“切,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连体婴吗?去哪儿都要黏在一起。”白路说着,俯下身揪了两根苜蓿,塞给怀里的小兔。
简依干笑两声,不作否认,只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阿衿了。”
白路一脸无语的表情。
简依转身走了几步,偷摸回过头来,发现白路单手插兜,一脸酷拽地跟着自己。
“看什么看,”白路臭着脸,“这座山里面的精怪还挺多的,万一你出什么意外,最后麻烦的还不是我外婆。”
*
回到池塘边。
本该耐心垂钓的蓝衿正在匆忙地收拾装备。
“依依!”蓝衿一看见简依,立马丢下鱼竿,小跑过来,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我看你一直不来,担心你遇到什么妖怪了,正准备去找……小路?你也在啊。”
简依:“我半路遇到小路,和他聊了会儿天,不小心来晚了。”
见蓝衿看向自己,白路举起手中的兔子,敷衍道:“我出来遛兔子。”
“我散步散得比较远,他担心我路上会遇到妖怪,所以特地送我回来的。”简依把事实抖落出来。
白路啧了一声。
大猫猫眼睛发亮,热情地邀请:“小路,今天要来我们家吃晚饭吗?我钓了几条鱼,打算今晚煮鱼汤。”
“没空,走了。”白路冷漠地离开,只留给两人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蓝衿失落地低下头。
简依顺了顺大猫猫的脊背:“不伤心,不伤心,小路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的。”
“唉,说的也是。蓝衿叹了口气,“明明是个挺好的孩子,却别扭得不行。”
如果不是清楚白路的性格,不知要被他口嫌体正直这套给气多少次。
“阿衿,不继续钓鱼了吗?我们才来没多久。”
蓝衿想了想:“那……再钓一会儿?”
“再多呆一会儿吧,这里空气挺好的。”
蓝衿捡起鱼竿,挂上新的鱼饵,把鱼线甩进池塘里,重新在小凳子上坐下。
简依坐在旁边,歪靠在他的脊背上,感受着并不炽热的阳光把身子照得暖洋洋的。
“阿衿,你知不知道神识是什么啊?”简依闭着眼睛问。
“知道一点,类似于内心世界的具象化吧。”大猫猫侧过头来看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先前那番诡异的场景又在脑海中重现,简依忧心忡忡地说:“我刚才不小心跑到白路的神识里去了。”
“啊?”大猫猫呆滞。【 】
“我在他的神识里看到了很奇怪的场景。”
大猫猫的耳朵动了动,从呆滞的状态缓过神来:“看到了什么?”
“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槐树。一只只有拇指大的兔子在上面吊死了。”
听到这句话,蓝衿的瞳孔有一瞬间缩小。不过简依正在低头看自己的小拇指,回忆那只袖珍兔子的大小,所以错过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在想,”简依抬起头,“小路以前是不是养过黑耳朵的小兔子,因为意外死了,所以才会对此有执念。他最近买的那只兔子也是黑耳朵的。”
“大概是吧,这个我不太清楚诶。”蓝衿回。
“阿衿,神识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吗?”简依好奇地问。
“不是哦,只有神使或者说有潜力成为神使的人才有。”
“这么说来……”
“小路想接月芬婆婆的班,成为下一届神使。”
见简依一脸茫然,蓝衿继续解释道:“神使是山神选定的人类。这样的人拥有善良而坚定的人格,能够敏锐地感知到精怪的存在。他们在受到山神的恩惠后,分得山神的部分神力,成为山神和普通人沟通的桥梁。月芬婆婆就是白鹿村的第一任神使。”
“成为神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简依追问。
大猫猫思索着:“我想想,嗯……不能长时间离开山神所庇佑的土地算是代价吗?”
“这代价比我想象中要小得多。”简依有点吃惊。
“山神是神明,又不是妖怪,定下的代价不会有多苛刻啦。”蓝衿说完,突然感觉手里的鱼竿动了动。
他现在已经不抱钓到神仙肉的希望,还以为又是一只鲤鱼咬钩了。不想转动滑轮后,露出水面的竟然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神仙肉。
“啊!我钓到了!”蓝衿激动得站起身,加快收线的速度,生怕神仙肉跑了。
“比月芬婆婆钓到的那只要小很多诶。”简依说。
“是幼年的神仙肉!我要好好养它!”蓝衿把漂亮的神仙肉放到小水桶里,盯着它在不大的水桶里缓慢移动。
简依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神仙肉,觉得幼稚又可爱,笑道:“等会儿去趟超市吧,我听月芬婆婆说它喜欢吃小虾米。”
蓝衿:“好!”
在超市里买了一袋小虾米,又买了点食材,回到家后,蓝衿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竹!快来看我钓到的神仙肉!”
“来了!来了!”小竹从卧室飞奔出来,“在哪儿呢?”
“这边这边,在桶里。”蓝衿故作神秘,小心翼翼地揭开桶盖。
小竹凑过头去,看清桶里的神仙肉后感慨道:“它好小啊。”
“估计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宝宝。”蓝衿说着,把装着小虾米的袋子递给他,“你要喂它吃点东西吗?”
小竹接过袋子,问:“直接丢在里面就可以了吧?”
“先扔三四个进去试试看。”蓝衿鼓励道。
虾米扔进去后,本来蛰伏在一旁的神仙肉慢悠悠地移动过去,一口一只,吃得无比优雅,显得特别温顺。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它好弱啊。”小竹挠挠头说。
蓝衿点头赞许:“确实,一点野生动物的野性都没有,怪不得会被吃成濒危级别的精怪。”
*
蓝衿用钓回来的鲤鱼煮了鱼汤,又炒了两个素菜作晚饭。
不知道是小翠峰的环境比较特殊,还是这条鱼的味道本来就不错。今晚的鱼汤特别鲜,用来泡饭也特别好吃。
吃过晚饭,简依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养母常玲打来的。
常玲:“我发在朋友圈的成绩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
“星洲这次发挥得真的挺不错的,成绩比最后一次模考提了整整六十分!简直是给了我和他爸爸一个极大的惊喜,唉哟,真的是没有想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不正经,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太久没有打电话,简依有些生疏,顺着她的话头夸赞了几句后,客气地问:“阿姨,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不星洲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嘛,他也报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连志愿也是第一志愿。我就想着,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聚过了,不如一起吃顿饭好好庆祝一下!”
简依微愕:“吃饭啊……”
她语气中的犹豫被常玲听出来:“怎么?不方便吗?从宁海到水林还是挺近的嘛,坐高铁两个小时就到了。你放心,阿姨不占用你的工作时间,聚餐的时间就定在周六晚上,也就是后天。你周六中午坐地铁过来,晚上吃过饭就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坐车回宁海。”
听常玲这么认真地计划,想来她是真的让自己回来吃这顿饭的。简依一边听着她的碎碎念,一边想着。
“再说了,你这么久没回来,阿姨也挺想你的。”常玲说完,没听见简依的回应,语气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是公司不方便请假吗?还是你后天有别的事情?”
简依很少听到常玲用这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她连忙否认:“没有,我那天有空。”
“那太好了,我提前买好菜等你过来。”常玲高兴道。
挂了电话后,简依开始准备去水林要带的东西。
猫猫看她忙进忙出,便问:“依依,你决定什么时候去啊?
“后天早上吧,我先坐高铁到宁海,再从宁海转到水林。”简依在衣柜里翻找,想选一套适合见长辈的衣服。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猫猫从身后抱住她。
简依扭头对他笑:“隔天早上就回来。”
“依依很高兴吗?”蓝衿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嘴角。
“因为这是阿姨第一次主动叫我回家吃饭,虽然是为了庆祝星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但还是让我挺意外的。”简依拿起一条紫色的裙子,征求蓝衿的意见:“你觉得我穿这个怎么样?”
“很温柔的颜色,我看你之前穿过,很适合穿着见长辈的。”蓝衿认真评价。
“你和我想的一样。”简依踮脚亲了口猫猫头。
“再配上我之前给你做的那个天鹅胸针,会更好看。”
“对对对!”简依把裙子用衣架挂起来,“等会儿把褶皱的地方烫一烫,后天就穿这套。”
*
周六早晨。
简依要赶早上的车,所以走得很早。
蓝衿送她上了出租车,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准备上山锻炼的月芬婆婆,她的后边还跟着两只打闹的石狮子。
“小衿?你从哪儿回来啊?这么早?”月芬婆婆问。
“我送依依上出租车。”
“哦,她去哪儿啊?这么一大早的。”
“她的养母叫她回家聚餐。”蓝衿的语气有些落寞,总是竖起的大尾巴此刻没精打采地拖着,也不管会不会被弄脏,像只被人遗弃的猫。
月芬婆婆的脸色一变:“她家那边……”
“知道的。”
“那你还——”
“我早就有类似的心理准备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一辈子。”
两人的对话像打哑谜一样的一来一回。
身后本在打闹的小狮子也安静下来,支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小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陪我走走吧。”月芬婆婆拍拍大猫猫的背说。
“好。”大猫猫转过身,跟在月芬婆婆的后面。
两人走过冷清的小路。
月芬婆婆开口问:“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蓝衿:“没有。或许有,但她刻意忽略掉了。”
听了他的话,月芬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小依的病真的挺严重的。”
“嗯,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说到这里,蓝衿有些焦躁地攥紧了拳头,“时间越拖越长,我又觉得开心,又觉得害怕。”
月芬婆婆安慰他:“放轻松,这不是你的错。”
蓝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转移话题道:“我讨厌依依的养父母。”
“诶?”月芬婆婆诧异地瞪大眼,“真难得。”
大猫猫疑惑:“什么难得?”
“小衿你的脾气这么好,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讨厌别人。”
“哪有这么夸张,我又不是机器人,当然会有讨厌的人,只是很少这样说出来而已……”
“好吧,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会讨厌小依的养父母呢?”
“他们对依依不好。”蓝衿脱口而出,“月芬婆婆,养小孩并不是让她吃饱穿暖了就算是合格的父母吧?”
月芬婆婆忙否认:“当然不是。”
“所以我讨厌依依的养父母。”蓝衿回想起简依自从接到常玲的电话后就一直笑容不减的模样,心里发酸。
就是这样的,依依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在乎的人,只要不碰触到她的底线,就算对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把所有的不好都忘掉。
简依很少在蓝衿的面前提起蓝衿的养父母,但偶尔透露的信息以及江准夏一提起这家人就满脸嫌恶的表情,也让蓝衿猜到这家人肯定对简依没好到哪儿去。
光是让还在上小学的简依半夜起来哄弟弟睡觉这一点就让蓝衿听得怒火中烧了,更别提其他还没有详细讲述的细节。
月芬婆婆见蓝衿陷入了沉思,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怕他生闷气把自己给气伤了,便转移话题道:“小衿,你最近还能化人形的吧?”
“啊?”蓝衿晃神,定了几秒才理解月芬婆婆的问题:“可以的。”
说罢,猫咪的外表便逐渐褪去,皮毛,尾巴全部消失,胖胖的肚皮也瘪下去,最终化成青年的模样。
蓝衿长着一双漂亮又不失锐气的猫眼,墨黑色的头发有点乱,穿着黑色的背心和亚麻色的长裤。
他的身上流动着干净又灵动的气息。
月芬婆婆看着蓝衿,脸上露出怀念又落寞的笑:“她可真爱你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两章,往后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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