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曲栀去陆泽公司跟他讨论更多的投资事宜。
出门前曲栀尝试用遮瑕膏遮住昨天晚上留下的那些吻痕, 但她的遮瑕功力实在有限,无论怎么遮都还是隐约能看到一些,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最后还是决定带一条围巾出门。
只有物理性的遮挡才让她感觉有安全感。
到了陆泽公司,陆泽把一份已经拟好的合同递到曲栀面前:“曲小姐, 可以看一下条款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商量讨论。”
曲栀不怎么看得懂合同, 稍微翻了两页说:“不好意思陆先生, 合同的内容我可能需要找我的团队和我先生帮忙看一下,可能要稍微过几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没问题,”陆泽很大方的表示,“这也不是小事情, 是我们一起要去做的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深思熟虑也是应该的。”
曲栀悄悄松了口气,把桌上的文件都收拾好:“嗯, 好。”
陆泽低头,瞥见了曲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装不经意地问:“突然有点好奇, 你和你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啊,我们啊……”曲栀回忆起来说道, “我爸爸和他爸爸关系不错,我回国后的第一场音乐会因为售票出了点问题, 他帮忙解决,后来他外甥女跟着我学钢琴, 这样渐渐就熟悉起来, 再然后就是家里人就有意向让我们联姻, 觉得各方面都算比较合适,所以就结婚了。”
“那就是,认识了没多久就结婚了?”陆泽的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地敲了敲。
“是啊,”曲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算是闪婚了吧。”
陆泽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真没想到,我觉得曲小姐像是那种在感情方面挺慢热的性格。”
“我确实是……”曲栀垂眸一笑,“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她哪知道,陆泽这么问,其实不过是想试探两个人的感情。
既然一共加起来相处了就也才几个月,那根本不存在什么感情深厚的说法。
这会儿最多还只是对对方有新鲜感而已。
陆泽这个人,其实也是那种处心积虑的性格。
单纯的曲栀根本不会知道他每句话背后的深意。
她只觉得这番对话是在尬聊,虽然尴尬,但还不至于不舒服。
陆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我也有个外甥女,想学钢琴,不知道曲老师还收不收学生?”
“这个……”曲栀一愣,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她并不打算再收一个像季晶晶这种初学者了,因为她的造诣去教初学者有点暴殄天物,加上每周固定时间上课这件事情其实对曲栀来说负担很大,她很多工作上的安排都需要因为这件事情而被耽误。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季晶晶,估计早就劝退了几次了。
虽然曲栀心意已决,但陆泽怎么说以后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加投资人,这么直截了当的否决不合适。
曲栀拐了个弯说:“我其实教初学者的经验不足,可以推荐给你其他适合的老师。”
陆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不用了,不是你,其他人我都不要,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曲栀没有接茬,只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陆泽的手。
她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婚姻情况。
陆泽的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戒指,也没有任何戴过戒指的痕迹。
其实在这之前曲栀从来没考虑过这方面的情况,在她看来自己结婚了,那不管对方有没有婚姻关系,都不可能往那方面发展。
在这之前曲栀总是默认陆泽是已婚的身份,突然看到他未婚,曲栀一下子居然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她觉得浑身上下有些燥热,随手把脖子上那根碍事的围巾扯了下来。
完全忘记了当初戴围巾是为了遮吻痕。
陆泽瞥到了一眼曲栀的脖子,上面露出几颗非常清晰的红色印记。
而这个印记是昨天没有的,今天她又刻意带了围巾遮住。
一看就是昨天回去季时卿新留的。
他这样的做法,像是在示威。
但在陆泽眼里,其实是一种季时卿不安的表现。
是陆泽的存在让他感到了危机感。
而越是这样,其实越是让陆泽觉得有趣。
背地里较劲可没意思,要来就来强取豪夺。
他就是要季时卿眼睁睁看着自己把曲栀抢走却毫无办法。
这才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谈得差不多,曲栀拿起合同和大衣准备走。
陆泽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吧。”
“不用了,”曲栀马上回道,“司机就在楼下等着。”
“行,那等你看完合同再见,希望我们能合作成功。”
“嗯,到时候见。”
曲栀进电梯之后松了口气,心想着终于谈判完了,她这个人还是真不适合不习惯这种场合。
不过没办法,这样的场合以后只会越来越多,以后如果真的做了负责人,自己学生的很多合作也需要她来谈判,到时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她需要更强大更自信起来,所以这种场合多磨炼也是有必要的。
曲栀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电梯四面都是镜子,她蓦地瞥见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整个人跟触电似的,直接头皮发麻到了天灵盖。
她刚才居然完全忘记吻痕的事情了。
毕竟现在她刚才是以钢琴家的身份去谈一个非常正式宏大的计划,这种东西总给人感觉……和她平时端庄的形象多少有些出入。
她只希望不要在陆泽心里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影响了这次合作。
她马上把围巾重新围上,出电梯的时候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左顾右盼,然后一路小跑溜了出去。
回家后曲栀认真看了一下合同,也拍照发给自己的经纪人找法务看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合同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有利于曲栀的条款。
但意外的是,作为乙方的曲栀,居然权利比义务要大。
合同上多次出现“甲方尽全力配合乙方”这样的字样。
包括在很多赔偿性的条款上,曲栀方承担的责任都很小。
咬文嚼字仔仔细细看了合同好几遍,曲栀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她把合同放在外面客厅的桌子上,给季时卿留了言让他有空的时候帮忙看看。
季时卿出门前说过今天晚上会有个酒局要很晚回来让曲栀别等了。
曲栀坚持到了十一点,实在觉得有点困了,就自己先睡过去了。
晚上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些动静。
季时卿回来之后很快地冲了一把澡,躺到了床上。
他今天晚上喝了点酒,不算多,但是这酒挺烈挺上头的,这会儿感觉越来越难受了。
季时卿很少睡觉的时候这么不安稳的,翻来覆去不踏实,还时不时叹气。
曲栀本来就睡眠浅,被季时卿折腾了两下就醒了。
曲栀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懵和萌:“睡不着吗?”
“喝得有点不舒服……”季时卿侧过身,顺手搂住了曲栀的腰。
曲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喝了很多吗?”
季时卿没回答,只是把曲栀搂得更紧:“好累……”
曲栀有一丝心疼。
虽然季时卿平时是极少跟曲栀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的,但曲栀知道他每天都在高强度高压的工作环境下,就像是一根弦,一直崩得太紧,总有一天会断裂。
曲栀整个人埋在季时卿的怀里,声音软绵绵地说:“心疼老公,抱抱~”
季时卿觉得所有的负能量和疲劳感都在瞬间消失了。
刚才还瘫软得不想动的他突然又提起了劲,黑暗中顺着曲栀的腰线一路往上手掌插入她的发丝,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曲栀本来都意识朦胧了,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热流灌入口腔,把睡意都卷走了。
季时卿的吻越来越浓烈,翻了个身压到了曲栀上面。
两个人身上的衣物都很单薄,曲线和温度无处遮掩。
季时卿吻的频率增快,呼吸也越发急促,身体的每次前倾,都带着侵略的意图。
曲栀趁着接吻间隙,喘着气轻声问:“你不是……很累吗?”
“嗯,”季时卿慢条斯理地继续吻着她的嘴角,“但和你接吻解压。”
“真的……吗……?”曲栀觉得睡前搞这种运动,本来很有睡意的她都要被彻底弄兴奋了,担心季时卿这下更睡不着了。
“真的,”季时卿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还有更解压的事呢。”
“什么?”
季时卿停下了动作,在黑夜中找到了她的眼睛,凝视着她:“你是认真想知道?”
“……”曲栀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不过话都问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是的吧。”
“解压就是……释放……压力……”季时卿故意用气声说着“释放”两个字。
带着撩人的蛊惑。
曲栀咽了咽口水:“做运动,不是应该,更累吗……”
季时卿轻笑一声,感觉自己刚刚喝多了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慢悠悠地对曲栀说:“你怎么知道是做运动?”
“难道不是吗?”曲栀被问得觉得尴尬了。
难道是她自己想歪了吗?那脸可丢大了!
“是啊,”季时卿翻了个身躺回去,“栀栀心疼我,不想让我做运动是不是?”?
第四十二章
“……”曲栀无语凝噎。
“没事, 那就不做了,”季时卿的声音听不出失落也听不出放松,就像是在说一句非常日常的话, “男人吗,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曲栀觉得后半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了。
她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想办法来打破现在的气氛, 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季时卿说:“对了, 合同我放在外面茶几上了, 有空你帮忙看一下。”
季时卿刚刚还稍微放松一些的心情突然又收紧起来。
所有的暧昧氛围都被打破,季时卿正色问:“今天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合同也大致看了一遍,都没什么问题,就等着你看看, 如果你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 就可以签约了。”
季时卿能听出曲栀心情很好,并且对这件事情信心满满。
他也不想直接泼曲栀冷水, 回道:“那我明天看看。”
季时卿一晚上都在想着这件事没睡好。
第二天季时卿把合同带到公司去仔细看了看,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能从合同里找出纰漏来说服曲栀放弃合作的心态。那在看了合同之后, 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能说, 陆泽在要和曲栀合作这件事情上,应该是铁了心不计成本。
没有一条霸王条款, 不仅如此,每条条款都对曲栀有利。
一个投资方居然在合同里权利义务如此不对等。
甲方全是义务, 权利属于乙方。
但是季时卿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去和曲栀开口聊这件事。
曲栀也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她知道季时卿忙, 所以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 两个人正吃完饭偶尔有机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曲栀突然提了一嘴说:“对了, 可能明天会和陆泽去参加一个饭局,见一下其他几个投资人,让他们给一些参考意见。”
听到“酒局”两个字,季时卿浑身不适,季时卿的语气中带着点担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麻烦的,”曲栀真的不想季时卿太累,她自己的事情确实不想老是麻烦他,“我觉得大概率也是讨论一些投资方面的细节和风险,我回来告诉你就行啦。”
“可是……投资人的饭局,大概率是要喝酒的。”
曲栀很想当然地回:“哦,没关系,我到时候会想办法说自己不会喝酒推脱的。”
“有些场合,可能和你以前去的那种不同,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推脱……”
季时卿不用动脑子想也能知道,曲栀在那样的场合下只要对方一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就一定没办法拒绝。
以后真的和陆泽合作了,会有更多她无法招架和拒绝的“特殊情况”。
季时卿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不安。
曲栀虽然也不喜欢这种局,但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做一个项目的做负责人牵头人,这种情况以后没办法避免,所以也没办法直接答应季时卿:“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不会真的断片的,不要担心。”
曲栀怕季时卿担心,尽量用一种安抚的口吻。
“我怎么能不担心,外面人这么鱼龙混杂,如果真的有人心怀不轨,出了点意外,你让我怎么办?”季时卿想控制情绪,但他就是突然有些失控,这是他第一次对曲栀态度强硬,用几乎有些发火的语气。
曲栀没想到季时卿会是这样的态度,其实本来曲栀在收到要去饭局的消息的时候就有些委屈。
被迫要去自己不喜欢的应酬,本来还想着可以和季时卿撒撒娇缓解一下负面情绪,没想到现在倒好,不仅没有被体谅,还被一顿指责说教。
曲栀也一时间怒气上头:“为什么?你平时不也是会去参加各种酒局,有时候也会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说过你吗?”
“我……”季时卿一时语噎,“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这不是双标了吗?”曲栀提高音量说,“这种场合我也不喜欢喝酒,但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的,就像我也体谅你有时候喝酒到很晚才回家,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发过牢骚,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公正平等地去看待和接受这件事情。”
季时卿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争论不过曲栀,他不是真的反对曲栀去谈生意参加饭局会喝酒,他想要的只是曲栀不和陆泽合作,不再见陆泽。
于是他换了个角度说问题:“陆泽的合同我看过了,我不建议你签。”
“为什么?”曲栀不解,“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合同没有任何问题,”季时卿说。
曲栀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理由?”
季时卿尝试帮她捋清思路“你没有想过吗?陆泽是个商人,为什么他会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投资一个看上去回报率这么低的没有价值的产业?”
曲栀听季时卿的这番话,突然觉得心一凉,她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季时卿:“所以在你看来,我做的事情都是没有价值的?”
季时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经济利益去看……”
“你别说了,”曲栀打断季时卿,“我知道了,所以你就和那些之前我见过其他的商人一样,只想着赚钱而已,觉得这个东西只要不赚钱,就是没价值,就没有意义,你们看重的只有那些肤浅的数字而已,那或许我们真的理念不同,三观也不合。”
季时卿也没想到曲栀会一下子说这么重的话。
虽然他刚才那番话确实是激动了欠考虑了,但他反对的信念是坚定的:“我不是说你做的事情没意义,我只是说,作为投资人的角度,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愿意投资吗?”
“因为他也有和我一样的梦想啊,”曲栀内心的想法非常的纯粹,“或许他也有和我一样的理想抱负,他也想为了下一代的音乐人做点什么呢?”
季时卿忍不住苦笑一声:“曲栀,你真的很单纯。”
“难道不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吗?”曲栀反问,“又或者,在你的世界里,无法理解我们这种看上去愚蠢的行为?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付出都一定要有看得见的确定性的用金钱来衡量的回报?或许,你是不是觉得就连做慈善这件事情也很可笑?”
“曲栀,”季时卿打断了曲栀,语重心长地说,“你真的当那些人是慈善家?那些慈善晚会慈善拍卖会,不过是资本家洗钱的方式,他们通过看上去干净的手段把最肮脏的钱洗干净,还做出一副伪善的面孔,那些人才是最龌龊的。”
“可是……”曲栀觉得身心疲惫,眼睛无光地看着季时卿,“你不也是资本家吗?”
一个冗长的沉默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最后,季时卿一声长叹,肩膀无力地垂了下去:“所以,或许我也有不那么美好的一面。”
沉默中,两个人的视线离开彼此。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觉得离彼此这么远。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两个人的思想没有办法契合,无法说服对方,无法理解对方。
这场对话,最终结束在这个不安宁的夜晚。
季时卿本想之后找机会再好好聊一下这件事情,哪知道第二天一到公司临时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需要紧急出差三天去江城。
消息收到得突然,季时卿都没时间回家直接从公司就要出发。
他给曲栀留了个言,说要出差几天。
这是季时卿婚后第一次出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居然正好赶在两个人闹情绪的这个档口。
不过这对曲栀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毕竟前一天晚上的对话之后,还没想好怎么再面对季时卿。
其实昨天晚上她也多少有些情绪突然上来,说了点不算太合适的话。
本还想着要怎么面对季时卿,正好他出差,两个人也可以找个机会好好冷静一下。
曲栀觉得她和季时卿还没有把问题聊清楚,不想把矛盾和心结扩大。
所以晚上的饭局她还是找借口取消了。
曲栀觉得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这种事情一个人想很容易钻牛角尖。
晚上她联系了徐丽莎到一家比较安静的日料店见面。
其实说到底,她对和陆泽合作这件事情心里还是没底的,因为就像季时卿说的,对资本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确实就是赚钱。
对季时卿的那些说辞,其实一部分也是因为赌气。
但其实说到底她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其中或许真的有一些她没办法看透的隐患。
陆泽再怎么说也是徐丽莎婚礼上认识的,如果徐丽莎对这个人有所了解的话,应该所做出的判断会更加靠谱一些。
曲栀看到徐丽莎一脸挺没精神的样子,先关心她起来:“怎么了?看你一副这么憔悴的模样。”
“哎,陆逸柯的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感觉时日无多了。”徐丽莎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节哀就好了。”曲栀安抚道。
“节哀是一回事,我现在在想的是,我该怎么和陆逸柯推进下去。”徐丽莎摇了摇头,无力地说:“我和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一开始以为会假戏真做,但其实发现,我们两个也有一些理念不合的地方,现在因为他爷爷的问题,其实我们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怕两个人真的闹崩了爷爷那里不好交代,但现在我们两个人的状态就……怎么说的,貌合神离吧,感觉我们大概率等他爷爷真的离开后,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了,还好当时没和他领证,留了一条后路。”
曲栀本来还想说自己的情况,现在看来好像对方的情况更糟糕,她选择暂时先做一个倾听者:“具体是哪里不合?”
“感觉我们都是那种太自我的人了,”徐丽莎说,“我们都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并且不愿意为对方妥协,我们都是对自己的事业和人生有很清晰规划的人,他今年开始公司改革,之后一年会有一大半的时间在Y国,而我要不就以后走职业演奏家全世界各地跑要不就留在国内做教育,为了他,或者说为了婚姻和生活我最大的让步就是留在国内,但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去Y国,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为了他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做一件我完全没有做过规划的事情,而他的公司也以现在的目标努力了好几年了,不可能现在说放弃就放弃,所以这种问题我们双方都不会妥协,现在因为他爷爷的关系,他还勉强愿意退一步,暂时留在国内,等爷爷不在了,他一定马上会去Y国,到时候异地,不出多久,本来就没多少的感情就彻底没了,还好不是真的和他结婚,否则这种情况在婚姻里是很危险的,双方一旦发生了无法磨合的分歧,只会渐行渐远,最后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徐丽莎在说着那番话的时候,曲栀一直脑子里想象的是自己和季时卿。
他们这也是第一次遇到了分歧,其实说到底,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也涉及不到底线问题。
但好像在这件事情上,双方都不愿意退一步。
或许这件事只是个影子,能影射出后面一系列的问题。
之前两个人是没有产生过分歧,所以看上去还算和谐。
一旦出现理念选择不同的事情的时候,好像两个人也都固执地坚持自己。
按照徐丽莎的说法,这样的情况在婚姻里是很危险的。
或许真的,两个人都还彼此不了解,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磨合。
曲栀扪心自问,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愿意妥协的,毕竟和婚姻破裂比起来,放弃事业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而且,陆泽也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和机会。
只是她有点委屈,为什么放弃和妥协的一定要是自己。
曲栀的内心其实天平已经往季时卿的那边靠了,她现在反而是希望听到一些陆泽的反面消息,更坚定她的想法。
“对了,上次在你婚礼上那个说要投资我的先生,你还有印象吗?”曲栀问。
“陆泽吗?”徐丽莎想了想,“好像是和我爸爸有一点生意上的来往吧,我也不是很熟悉,怎么了?”
“就是他找我投资的事情,我们差不多谈妥了。”
“真的?他真的愿意投资?”徐丽莎这才激动起来,不过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表情收敛下来,“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会不会有什么不平等条款。”
“我看了合同了,经纪人也找律师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那很好啊!能找到一个完全理解并支持我们的投资人真的很难得。”徐丽莎充满力量地说,“能遇到一个,也是我们的幸运。”
“可是……”曲栀拉了个长音,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先生的一番话,我还是挺介意的,他总觉得投资人选择投资一个项目,一定是为了赚钱,为什么陆泽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投资这个项目,难道真的不是有其他的目的吗?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而通常这种情况多半都有蹊跷,我担心这其中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徐丽莎对这种事情也是小白一个,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怂恿道:“哎你管它呢,反正到最后赔钱的也不是你,要亏也轮不到你亏,只要合同写清楚做过公正,白纸黑字,害怕他讹你不成?而且人家陆泽怎么说也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说不定真不在乎这几个钱呢,说不定就是有这种远大的理想抱负呢,你别想这么多,干就完了!”
曲栀突然又有点被说服了,她打探到:“你觉得陆泽这个人,靠谱吗?”
“我没听到圈里有他什么黑料啊,好像最多就是说他手段挺狠,心机挺深的,不好惹,倒没听说他有什么欺诈啊什么什么的负面消息,这方面还是挺靠谱的吧。”
曲栀面露难色。
天平瞬间又回到了正中间,她又举棋不定起来。
徐丽莎看她表情这么凝重,担心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上,就可能直觉……”曲栀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地说,“觉得总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徐丽莎这个人性子比曲栀只一点,她做事喜欢快准狠:“哎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就别签了,反正也不是只有他这一个机会。”
然而曲栀又纠结了:“但我觉得应该遇不上第二个了。”
徐丽莎都无奈了:“怎么回事,你以前也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啊。”
“是啊,因为以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但这次,我老公就是非常反对……”
徐丽莎试探问道:“他……为什么反对?”
“具体原因他其实也没明说,可能还是担心我被骗吧?”曲栀说着叹了口气。
徐丽莎眨了眨眼,清了清嗓说:“那个,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曲栀摆摆手:“我们什么关系,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徐丽莎支支吾吾地开口,“你老公这么有钱,既然他不放心你和别人合作,为什么他不……投资你?”
曲栀突然有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之前曲栀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
她觉得就算是结婚,两个人的财产和事业也是完全独立的。
但曲栀回想起来,确实在这件事情上,季时卿确实没有主动表示过支持。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曲栀,不相信曲栀能够成功?
或许季时卿从一开始就觉得曲栀的想法是个赔本生意,否则作为老公没道理不支持。
毕竟一年一千多万对季时卿来说也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大数目。
只是他不愿意。
看到曲栀一脸心灰意冷落寞的表情,徐丽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改口道:“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一问,不过这种投资的事情最好还是找别人吧,否则很容易公私不分……”
曲栀是那种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的性格,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垂头丧气地说:“或许真的,我和他的理念不同,追求不同,我们还需要再慢慢磨合吧。”
和徐丽莎吃完这顿饭之后,曲栀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本来在吃饭前心里都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
吃完这顿饭,感觉脑子更乱了。
现在她觉得问题已经不单单是要不要和陆泽合作了。
而是,她和季时卿,到底是不是适合的。
如果季时卿打心底没有办法认同曲栀,支持曲栀,这对她来说真的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她做的一切,为的也是得到赞扬和欣赏。
如果连她最重视的人都看不到她的好,那她真的觉得做这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曲栀失意之时,收到了曲郁声的电话。
他知道季时卿出差了,马上叫曲栀回家吃饭。
曲栀担心曲郁声看到自己的状态担心,回家的时候故意演得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曲郁声给曲栀烧了一桌子菜,心疼地看着曲栀:“哎,好久没好好见到栀栀了,爸爸可想死你了,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曲栀其实本来心情也没多差,只是听了曲郁声的话后突然感到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喉咙口被堵着发疼:“嗯,挺好的,你放心吧爸。”
“你得跟时卿好好的啊。”曲郁声语重心长地说。
“嗯。”曲栀点头,然后闷头吃了口饭。
“他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曲郁声说,“我怕到时候老季走了,他一个人承受不住,你到时候要多陪陪他。”
曲栀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住,故作镇定地看着曲郁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陆逸柯的爷爷,遂问道:“时卿爸爸怎么了?”
曲郁声长叹一口气:“上次检查,医生说已经晚期了,可能就最后一两个月了吧。”
伴随着筷子跌落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曲栀在那一刻似乎突然。
想明白了一切。
第四十三章
回去的一路, 曲栀终于理清了思路。
之前让她觉得困扰的问题也都如同醍醐灌顶想明白了。
所以为什么季时卿这么着急着要结婚,是因为他爸爸生病时日无多了,而他想让他爸爸在他三十岁之前看到他成家。
难怪之前一直说从来没考虑过结婚, 却突然这么着急着联姻。
所以,是因为季钧的病情, 让季时卿突然这么着急,让一切都发展得这么迅速。
或许只是因为曲栀出现的时机合适, 才恰巧选择了她。
如果没有遇到她, 他也会和其他联姻、闪婚。
不是因为他遇到了真命天女,不是非她不可。
这一切只是为了圆季钧一个梦而已。
而曲栀,不过是个工具人而已。
曲栀回想起在徐丽莎的婚礼前,她问自己的那番话。
如果当初知道了男方和自己结婚的目的是为了演戏给家里人看的话,她一定不会接受的。
对她来说,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 是一定要双方彼此吸引,愿意与彼此终身为伴。
双方都必须是非对方不可的存在。
而明显, 对于季时卿来说。
曲栀只是那个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比较合适的人而已。
如果季钧没有生病,那大概率他也不会着急着要提结婚。
如果没有遇见曲栀, 那大概率他也会和其他条件差不多的季钧喜欢的人结婚。
他们的婚姻之所以会发生, 只是因为一切都恰好合理合适。
而季时卿现在做的一切,也只是想维护这段婚姻。
至少在季钧活着的时候, 他们必须看上去幸福美满。
对曲栀来说,现在这段婚姻的意义和价值已经不同了。
她觉得自己把一生托付给了一个只是单纯需要一段婚姻的人身上。
那这段婚姻就算能持久, 但也不会真的幸福。
因为一旦季钧不在了,季时卿对这段婚姻的需求也不复存在了。
虽然就算季钧真的离开了, 季时卿这样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敷衍和诋毁这段婚姻。
但是, 他也没有拼尽全力去维护的动力了。
当你觉得一样东西可有可无的时候, 就已经不在意失去它了。
两个人没有共同的目标,不愿意互相妥协,那就无法共同携手走完一生。
曲栀甚至觉得,或许季时卿只是在单纯的利用自己。
他现在所有展现出来的,都只假象。
因为现在还有讨好她的必要,毕竟她是整个剧本里很重要的角色。
曲栀突然觉得,自己比徐丽莎更可悲。
至少徐丽莎知道自己是个演员,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演戏。
而她却不知情地入了戏。
曲栀回到家中,看到这个本来以为属于两个人的温馨的小屋,突然感到非常难受。
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抽泣。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真的已经喜欢上季时卿这个人了。
她喜欢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喜欢他永远那么深情看着自己的眼睛,喜欢他亲吻自己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喜欢他照顾自己所有的情绪。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属于他的标签,都并不是真实的。
难怪他说,他的温柔都是假的。
原来,季时卿一直都在给曲栀暗示,只是她没有听明白。
知道了真相之后,曲栀也想通了。
无论如何,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戏演过去。
不能在这种时候意气用事,至少让季时卿在季钧死前尽完孝。
等季钧真的以后出了意外离开人世,到时候如果季时卿想离婚,那就离。
如果他不提,那就暂时先这么过着。
反正两个人没有感情的基础,总会出现一些无法妥协的矛盾。
到时候都不用谁提,双方都会发现婚姻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也就是个一拍两散,和平分手。
也挺好的。
反正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曲栀就觉得一切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但是既然在未来的人生里对于季时卿的规划和之前出现了偏差,那她现在很多事情的思考方向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她不用再在意季时卿的想法了。
毕竟婚姻不是永恒的,事业才是。
曲栀不需要再去考虑季时卿的想法,她只需要对得起自己。
她给陆泽发了个消息,说看过合同没什么问题,什么时候方便就可以签约了。
出差的这几天季时卿每天都忙到连轴转,每天都是一早起来就开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左右。
回酒店几乎沾着枕头就能睡。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会每天给曲栀发消息道一声晚安。
然后强打着精神等一会儿她的回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吵架的缘故,这几天曲栀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季时卿也反思过几次,那天晚上有些话他确实说得重了,谈完项目后他归心似箭,一刻不等直接坐飞机回去了。
在飞机上他勉强休息了两三小时,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曲栀已经准备入睡了。
季时卿回到家的时候,突然觉得很紧张。
好几天没有见到曲栀了,甚至连她的消息也没收到。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其实直到现在季时卿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曲栀。
这件事情不是说他妥协就可以解决的,他现在答应了曲栀,之后会有更大的隐患,两个人会有更大的矛盾。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曲栀说明白,毕竟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如果曲栀不相信他,也只会觉得他是在故意找茬。
季时卿要想办法既说服曲栀又让她信任自己。
季时卿小心推开卧室的门,曲栀正窝在被窝里刷IPAD,看到季时卿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一些拘束的表情。
季时卿试探着先开口:“我回来了。”
“嗯。”曲栀回道。
“我先洗个澡,很快。”季时卿本来想说“等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曲栀的时候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他本来就很疲劳,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一把澡,全程不超过十分钟,但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曲栀已经把她那边的台灯关上,整个人埋到了被子里。
这是摆明了不想和季时卿说话的态度。
季时卿觉得一阵难受,小心走到曲栀身边躺下。
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过季时卿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拖了,就会让隔阂越来越深,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聊清楚以绝后患。
否则只会让彼此心里的罅隙越来越大。
季时卿刚准备开口,却听见一边的曲栀先发制人:“我还是打算和陆泽合作。”
季时卿所有要说的话都被淹没在了那个呼吸中。
他屏息听着曲栀的后半句话。
曲栀:“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反对,但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独立的进行判断。”
从曲栀的态度中,季时卿能听出来,想要说服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往别的方向争取:“能不能稍微晚一点签合同?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咨询清楚。”
曲栀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死,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嗯,我周日才会和他见面。”
“好。”季时卿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没有灯光,夜色深邃。
季时卿虽然累得不行,但他以为有心事,就是没办法入睡。
他能感受到身边的曲栀的呼吸也并不平稳,应该和他一样,正想着什么。
季时卿不想再死盯着陆泽的事情说,现在让他更在意的是曲栀的态度。
他微微侧身面朝曲栀,委屈地问:“这几天为什么给你发消息都不理我?”
听到他这么好听的声音说着这么受伤的话,曲栀突然就心一软。
感觉刚才那种强硬的态度也柔和下去一点:“不知道怎么回你。”
季时卿的声音听上去特别乖巧:“上次是我说了点不合适的话,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曲栀差点就要沦陷在他的温柔里,但她想起了季钧,很快将自己抽离出来:“我没有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了。”
季时卿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是……不生气了?”
曲栀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生气。
或者更多的是失望吧。
但她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如果深究下去,很有可能她就无法再隐藏。
最好的办法还是结束讨论这个话题。
曲栀裹了裹被子往角落钻:“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季时卿感觉不对劲。
曲栀的这种反应,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而且仔细琢磨她刚才说的话。
“我没有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了”,意思就是她还在生气,只是为了别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或者那天他的态度而生气,那季时卿就更要搞清楚原因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身边的台灯,严肃且真挚地看着曲栀:“能聊聊吗?”
曲栀知道自己这拙劣的演技,这藏不住心事的性格,一定坚持不了多久。
她坐了起来,没有看季时卿,而是垂眸看着被子的某个角落。
“聊什么?”
季时卿第一次听她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有什么让你不舒服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一起磨合,不要生闷气,好吗?”
曲栀怕眼神出卖自己,故意视线逃避不看季时卿:“我没生气。”
季时卿凑到她面前看着她:“一脸不高兴,还说没生气?”
曲栀飞快地在脑子里思考了一番,决定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引开,至少要让自己的不开心显得合理蒙混过去,“我只是有点难过,你不支持我。”
“我哪有不支持你?”季时卿觉得委屈:“我是你的丈夫,哪怕全世界都不支持你,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曲栀觉得季时卿是真的很会说甜言蜜语。
这些话如果是之前听到,曲栀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相信。
但现在曲栀觉得季时卿说的一切都是编织在巨大谎言里的小谎言。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和你所说的支持我是背道而驰的,”曲栀顿了顿说,“你只是在阻止我。”
季时卿斩钉截铁地说:“我支持你想做的事,我只是不支持你和陆泽合作。”
“那如果这样,为什么你不投资我?”曲栀终于还是没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季时卿语塞。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自己投资曲栀。
这种事情交给别人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只是他的身份特殊,他现在不方便动用太多的资金,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如果真的他孤注一掷地决定投资曲栀的事业,那周玉一定会认为这是某一种形式的转移资产,会被认为是心怀不轨。
这种事情要证明没有贼心远比证明有贼心难得多。
他不能贸然行动,至少要提前告诉季钧。
本就打算这几天去找季钧说明白这件事,但却意外地被耽误了。
而这其实一直给季时卿很大的心理压力。
或许是从小被周玉洗脑过度,导致他每花一笔钱就会有心理负担。
哪怕这些钱全都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赚到的,他也始终觉得自己在动别人的蛋糕。
曲栀这个事业赚钱不赚钱成功不成功是一回事,但一旦决定投资了,就一定不能贸然收手。
所以他在未经周全考量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地承诺。
而这个冗长的沉默,却被曲栀误解了。
她觉得季时卿就是被拆穿后的无言以对。
“我有我的原因,之后会告诉你。”季时卿的眸光暗淡下去。
“嗯,”曲栀苦笑一声,“那我等你到想说的时候。”
最终这个谈话还是不欢而散。
关上灯,双方各怀心事地躺下。
季时卿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赶在曲栀和陆泽合作之前找季钧把事情说清楚,尽快落实这件事。
而曲栀想的则是,她今天其实给了季时卿机会。
她其实希望季时卿坦白。
她可以既往不咎,可以接受季时卿因为某些目的接近自己利用自己。
只要他对自己没有二心,只要他认真的想把这段婚姻经营下去。
那些她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她不能接受被欺骗,被隐瞒。
如果两个人之间连信任和真诚都做不到。
婚姻就没有走下去的意义了。
虽然已经到了身体疲劳的极限,但季时卿就是无法彻底入睡。
他觉得不安,特别的不安。
他感觉此时的曲栀正在离开自己,渐行渐远。
他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想抓住某样东西。
季时卿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身边的曲栀。
意识朦胧之际,他下意识抓住了曲栀的手。
哪知道对方蓦地把自己的手抽离,整个人往旁边挪了挪,淡漠地说:“我们,还是回到之前那种相敬如宾的状态吧。”
那一秒,季时卿觉得自己坠入了深海,每吸一口气都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依然觉得胸腔像是被灌满了水,就连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疼,他嗓子低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非常艰难才挤出几个字:“好,都依你。”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季时卿起床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
本来连轴转工作了好几天没怎么休息, 加上前一天晚上又失眠,简直感觉自己在濒死边缘。
去公司忙完日常事务之后,趁吃午饭的时候才有时间给季钧打电话。
平时大部分时候季时卿都和季钧发消息保持联络, 打电话一般都是说正事。
这时候正躺在病床上刚检查完的季钧接到季时卿的电话,整个人吓了一跳。
要不怎么说做贼心虚呢, 平时他都不怕季时卿打电话给自己,但这刚被医生检查完被要求“尽快告诉家里人”季时卿就来电话。
跟开了天眼似的。
曲郁声看到季钧的表情, 也七七八八猜到了点什么。
季钧的病情只告诉了曲郁声, 平时曲郁声没什么事的话会来陪季钧做检查。
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也舍不得让季钧一个人扛着。
看到是季时卿打电话,曲郁声装模作样说自己出去买水果。
季钧等曲郁声走了以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接起电话来中气十足地说:“怎么了,时卿?”
“爸, 你在哪里?”季时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这个架势让季钧怀疑季时卿是不是就已经在医院准备来兴师问罪了,鬼鬼祟祟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说:“我……准备和你曲叔叔出去打球了, 怎么了?”
季时卿说话的时候很着急:“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有话要跟您说。”
季钧余光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个月他因为化疗体重骤减,人瘦得不像话, 精神看上去也虚弱得不行, 头发也差不多掉光了,这种样子是绝对不能被季时卿看到的。
他找了个借口:“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国, 暂时没空,有什么事吗?”
“这个……电话不方便, 可能当面说比较合适。”
“那你等我……”季钧说着看了看一边的日历,看到下一次的例行检查是三天后, 说道, “下周吧。”
“下周有点晚……”季时卿为难地说。
季钧往后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爸现在方便。”
季时卿犹豫了一下说:“爸,是这样的,我想投资曲栀的一个项目,可能以后每年会需要一笔资金……”
季钧马上听懂了季时卿的意思,瞬间心疼季时卿的那种犹豫和卑微。
一激动,就有一股气从胸腔往喉咙口猛灌,季钧猛地咳嗽了两声说:“时卿,都这时候了,你还和爸提这个呢,爸说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虽然和季时卿预想的一样,但真的听到季钧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不需要,你的钱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就好,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在意我的看法,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交给你我放心,也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或许是因为刚才医生说自己的情况很糟糕支撑不了多久了,加上季时卿正好打来了这个电话,让季钧有一番心里话想对他说完,“时卿啊,你就是我季钧的亲儿子,你就是我最相信的人,培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以前别人都说你季时卿是我季钧的儿子,但现在,别人都说我是你季时卿的爸爸,你在向所有人证明,你靠的是你自己,每个人生而平等,大家都要为了自己而活,如果你一味地在意别人的想法,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那会活得很累的,爸送你八个字,生而自由,爱而无畏,爸只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被任何其他的外界因素束缚,爸只希望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我对你的爱是无私的,就像任何父母对孩子的爱一样。”
季时卿听到这番话突然有些哽咽,红了眼眶。
季钧说完这番话之后,猛地一阵咳嗽。
这个咳嗽持续了一分钟都停不下来。
季时卿有不太好的预感,颦眉道:“爸,你最近咳嗽怎么这么严重?等你回来我就带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不用,”季钧说话着急,而一着急就咳得更凶了,“我就是刚吸到一口冷气,没大碍的。”
而其实,季钧因为咳得太用力,胸口发疼到难以呼吸。
季时卿不打算再相信他的说辞:“不行,这次一定要带你去医院,哪天回来了告诉我,我提前推掉所有的工作。”
“知道了知道了,”正这时候曲郁声推门而入,季钧马上着急着对电话说,“不说了啊,你曲叔叔来了。”
季钧挂上电话后,猛地捶着自己的胸,咳得几乎快休克。
曲郁声马上按了旁边的铃,把医生叫了过来。
用了点药才稍微消停下来。
曲郁声见他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老季,你这咳嗽也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啊。”
“是啊,没办法啊,这病就是这样,”季钧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现在还能吸上气就不错咯,再过不久估计就要上呼吸机了,到时候估计和你话都说不上了,有什么话趁现在跟我多唠唠吧。”
或许人到老年才会有这样的体会。
身边玩得好的朋友正在接受病痛的折磨,被医生告知生命只剩最后几个月。
那种无力感和绝望感,还有不舍的感觉。
曲郁声有些哽咽,嘴角不受控地轻颤,长叹一口气说:“时卿知道了吗?”
“还没……”季钧的眼睛黯淡下去,“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时候该告诉他了。”曲郁声正色对他说。
季钧看向窗外,叹了口气:“本来想的很洒脱,等真的不行的时候,就跟嘉嘉还有时卿说自己出国移民了,然后找个人假扮自己和他们发消息,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后来想想,这么做对孩子们不公平,他们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跟我好好告别,彼此不留遗憾。”
“是啊,”曲郁声把他的被子盖好,看到他现在憔悴的样子,完全没有年轻时的那种意气风发,更是酸涩,“还是告诉他们吧,否则他们会后悔。”
“嗯,好,”曲郁声说,“等过几天,我就把时卿和嘉嘉叫来,和他们好好告个别。”
周六的时候季晶晶来家里上课,她一进屋就嗅到了屋里气氛的不对劲。
她这种小人精,看人脸色的本事比大人都要厉害。
从进屋开始季时卿和曲栀就没有交流,上课的时候曲栀说话感觉不如平时有精神,还时不时会轻轻叹气,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
看上去就有心事,心情不怎么样。
也因此,季晶晶也特别听话,一点都没有和曲栀对着来,曲栀让她再来一遍就再来一遍,不带半点含糊。
不像平时,再来一遍还要磨半天的洋工。
上完课后曲栀去了洗手间,季晶晶在整理作业的时候小声地问季时卿:“舅舅,你和曲老师吵架了?”
季时卿没想到这都被季晶晶发现了,偷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问道:“这么明显?”
“当然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都看不出?”季晶晶顿了顿伸出五根手指头说,“我可已经五岁了!”
季时卿噎了一下,无语凝噎,
“是不是你欺负曲老师了?!”季晶晶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欺负曲老师,没吵架,没什么大事,小屁孩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怎么能不多想啊!”季晶晶一脸“糟糕”的表情,“我磕的CP不会BE了吧?!”
季时卿真的是被她的奇奇怪怪的用词给征服了:“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用词?”
“恋爱综艺啊,我最近在看一个叫《心动剧本》的恋爱综艺特别好看,推荐给你哦舅舅,”季晶晶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跑偏题了,马上扯回来:“所以舅舅,你到底和曲老师怎么了?”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季时卿心想也好几天没和曲栀说过话,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倒是今天季晶晶正好在,何不利用起来,季时卿把座位往季晶晶的地方拉了拉,凑近低声对季晶晶说:“舅舅和曲老师能不能和好如初,就看你了。”
“看我?我能做什么?”季晶晶歪着脑袋一脸纯真的模样。
季时卿朝她挑了挑眉毛:“你不是,很会演戏吗?”
两个人窃窃私语完后,曲栀回到了琴房,一边擦手一边看着晶晶说:“晶晶一会儿怎么回去?妈妈来接吗?”
季晶晶一把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颤抖着声音说:“噢哟,我突然感觉胃有点不舒服。”
曲栀马上走过去蹲到她身边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哎,一不吃饭就胃不舒服,老毛病了。”季晶晶摆了摆手,一副“罢了罢了随他去吧”的态度。
季时卿是真的差点就笑出来了。
这演技虽然不至于说拙劣,但多少有点表演过头了。
也只有曲栀这么单纯的人会真的相信。
曲栀焦急地看着季时卿:“怎么办?要不先带她去吃饭吧?”
这是这几天曲栀第一次主动和季时卿说话。
季时卿兴奋之余,也不忘演出担心:“嗯,她这孩子从小娇惯,一顿饭不按时吃就容易胃疼。”
季晶晶在曲栀看不到的地方瞪了瞪季时卿,似乎在对他说“好心帮你你居然还说我娇惯”。
季时卿还是克制住了,故意不看季晶晶怕笑场,对曲栀说:“外面吃的我怕不干净,我自己做一点吧,你陪陪晶晶,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嗯,好。”曲栀点头。
季时卿拿上车钥匙就出门了,曲栀把季晶晶抚到了沙发上,帮她倒了杯热水:“晶晶,你先喝水吧,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了,”季晶晶摇头,看着曲栀这么担心自己的样子,突然有些罪恶感,“不用太担心的曲老师,我一直会胃疼的,一会儿就好了。”
“你以后要注意按时吃饭呀,胃很难养的,你年纪小小就胃容易出问题,一定要多注意呀。”
季晶晶这个人别人对她好声好气说话她都不放在心上,但偏偏曲栀每次对她的关照她都很认真的听到心里去了。
季晶晶看曲栀不开心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着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曲栀,虽然季时卿才是自己的舅舅,但她总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是往曲栀那里靠的。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曲老师,舅舅欺负你了吗?”
曲栀没想到季晶晶会这么直白的问问题,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几乎没有思考自己回答:“没有啊,怎么了?”
“就是看你和舅舅都不说话,感觉像是你在生他的气。”季晶晶大眼睛瞪啊瞪的,特别招人喜欢。
曲栀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孩子还真是有眼力见,一边表面上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不是,你想多了,只是最近曲老师和你舅舅都比较忙,有点累了而已。”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小孩子哦!”季晶晶一脸“我看透你了哦”的表情。
曲栀叹了口气,心想确实不应该骗小孩子。
这种事情不是说没事就能真的表现出来没事的。
季晶晶这么聪明,一定能看明白。
曲栀叹了口气:“确实和你舅舅稍微有点点小矛盾,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好的。”
“哦,那什么时候能和好呀?”季晶晶追问道,“我和我朋友吵架最多三天就和好了。”
曲栀 :“……”
果然小孩子的逻辑就是不一样的。
季晶晶完全忘记要演胃疼,刚刚还虚弱的样子一下子变得机灵得不得了:“曲老师,舅舅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好了!”
曲栀被这个孩子给逗乐了:“你怎么小小年纪这么早熟,说出来的话都跟个小大人似的。”
“哎,我妈妈也经常这么说我,没办法,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季晶晶无力地叹了口气。
曲栀看到季晶晶,突然觉得所有不好的心情都被消灭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季晶晶这个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但其实特别懂事。
曲栀看她现在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也猜到了多半刚才的胃疼是装的。
也不怎么担心了。
季晶晶语重心长地跟个长辈一样劝曲栀道:“婚姻啊,就是要两个人的性格磨合的,不要赌一时之气。”
曲栀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些话都是哪里听来的?”
“这是我爸爸老是对我妈妈说的,我爸爸也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有时候说话直男了一点老是惹我妈妈不开心,我妈妈生气的时候我爸爸就会这么对她说,每次我妈妈气就消了,”季晶晶回忆着说,“曲老师,我一直觉得你性格脾气这么好,能惹你生气一定是舅舅不对,你告诉我舅舅怎么欺负你了,我帮你一起骂他!”
“没什么,”曲栀怎么可能和一个五岁小孩说心里话呢,但又不能太过敷衍,随便找了个借口理由,“就是觉得你舅舅没那么关心在乎我。”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你误会了!”季晶晶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你这么想也是正常的,毕竟舅舅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哄不来女孩子,不过他真的可在乎你了,”季晶晶说得眉飞色舞的,“你知道吗,之前有段时间你去其他城市开音乐会一个星期不在家,那时候舅舅来我家吃饭,就成天捧着个手机等你的消息,我从来没有见过舅舅这样,以前他除了非常紧急的工作都是从来不回消息的,那天我就看着他对着手机屏幕和你的聊天对话框看得入迷,我想找他陪我玩乐高他都说没空,我记得那天我还故意假装生气吃醋,说舅舅自从和你结婚之后就没以前那么关心喜欢我了,舅舅还说那是自然的啊,他现在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其他人都不会超过你。”
曲栀听到这番确实心情明亮一些,她莞尔一笑:“可能只是骗骗小孩子的吧。”
“舅舅没必要骗我呀,如果骗我,那应该说最喜欢的人是我呀!”季晶晶一脸纯真地说,“我舅舅这个人,其实你别看他平时一本正经的,其实也是一个恋爱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曲栀一惊:“恋爱脑这个词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综艺节目里看的,反正我觉得说的太符合我舅舅了,”季晶晶一边掰手指头一边说,“你不在的时候就老是想着和你发消息,和我聊天十句话里八句话会提到你,你在的时候哪里都不看满眼都是你,这说的不就是我舅舅吗。”
曲栀思考着季晶晶的那番话。
虽然是个五岁小朋友说出来的童言无忌,但是毕竟旁观者清。
一个五岁小朋友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她曲栀没道理看不懂。
季时卿对她,其实是挑不出毛病来的,结婚到现在,季时卿没让她洗过一只碗,也没让她有过任何不开心或者委屈的情绪。
所有规划的都把曲栀放在第一位。
或许是她有点强人所难了,双方的事业和理念本来就是独立的,曲栀没有必要要求季时卿一定要支持自己的事业。
他是商人,从商人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情也无可厚非。
至于季钧的事情,其实曲栀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不管是什么契机让他们走到一起,那既然选择了彼此,只要不辜负对方。
那是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也并不重要。
毕竟曲栀一开始同意接受季时卿时候,也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
纯粹是觉得他合适并且优秀。
其实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的,曲栀的目的是想找个人厮守陪伴终身,所以只要季时卿能满足她这一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像和季晶晶这么聊了一番,曲栀的格局倒是莫名开阔了。
季时卿回来的时候看到曲栀正有说有笑地在读书给季晶晶听。
看到这个画面,季时卿突然觉得莫名温馨。
看到季时卿后,曲栀主动示好点头打了个招呼。
季时卿发自内心地朝她笑了笑,余光看了一眼季晶晶,只见她非常隐晦地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吃完饭后曲栀和季时卿一起送季晶晶回家。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不过气氛莫名挺和谐。
车开到家里车库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急着下车,曲栀刚想说什么,季时卿就先开了口。
“明天拒绝陆泽吧,”季时卿的态度不像是在商量,更不像是在命令,而是有点卑微的祈求,“我来投资你。”
其实曲栀本来打算告诉季时卿自己不打算和陆泽合作了。
没想到他先提了这件事。
不过,曲栀并不希望季时卿投资自己是因为陆泽的原因,这件事她可以不做,但她不希望季时卿为了她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知道投资自己不是季时卿的本意,之前那么问他也是一时情绪上头。
曲栀其实并不是真的希望季时卿投资自己,毕竟这样的话就有些公私不分,到时候真的遇到什么问题,也没办法用非常客观的角度去分析和处理。
曲栀也知道这几天自己完全不理季时卿的态度有些过分,所以她尝试把话放软:“上次的话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本来就不打算和陆泽合作了,之后有其他合适的再说吧,我不着急,再等等。”
“不用等了,”季时卿郑重说,“我就是你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不是很想把公事和私事放在一起混淆。”曲栀有点犹豫地说,“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是我老公而投资我。”
“我投资你是因为我欣赏你的这个想法,”季时卿打断道,“并且你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其实之前我就想跟你提投资的事情了,但是因为资金有一些问题,就一直把这件事拖延着,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完成这件事情。”
曲栀觉得这是季时卿想骗她相信的说辞而已,刚想开口拒绝,哪知道心思被季时卿看穿,他先开口:“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先以你的名义设立一个基金会,举办一场大规模且正式的钢琴比赛,获奖的可以拥有对应的奖励,第一名的获胜者可以免费资助她去国外读音乐学院的所有费用,其他的优胜者你可以免费成为他们的导师给他们专业的辅导,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一些已经有一定专业素养的音乐生中做筛检,给他们最好的机会和待遇,等我们把规模做大,把信誉度知名度提升之后,再开始拓展更多的业务,做那些我们想做的事情。”
季时卿全程都在用“我们”的角度来说着这件事,让曲栀有一种归属感,好像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哪怕是陆泽,最多说的也只是他不会干预曲栀的决定。
但并没有真正和她一起去为完成这件事而共同努力过。
但是季时卿刚才说的那些,是曲栀之前没有想到过的,或者说是没有想到这么完善的。
从季时卿刚刚提出的那些角度来看,曲栀能确定季时卿说的投资不是单纯的随口说说,他是真的有认真思考过的。
而这比起任何一个投资人来说,给曲栀的感觉都要好。
说到底她不是说多缺钱,她只是缺一个有相同目标可以一起出谋划策一起为了目标梦想而努力的人。
曲栀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你是真的想投资我?真的因为这个项目?”
“是!”季时卿点了点头,无法更真诚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完成这件事,只有我们一起努力,才会做到更好。”
曲栀认真想了想,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拍脑门一激动就决定,她还有很多细节要和季时卿讨论,不急着一时,说道:“我明天先去拒绝陆泽,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讨论吧。”
季时卿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如果你真的已经答应了陆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曲栀其实也挺疑惑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和陆泽合作?”
季时卿思考了一番后回答道:“你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感觉?”
“陆泽的目的是你。”季时卿不带任何开玩笑。
“我?”曲栀有些错乱了,“什么我?”
“就是……”季时卿顿了顿说,“他对你,对你这个人有兴趣。”
曲栀觉得不可理解:“可是我结婚了啊,他也知道我结婚了,他甚至还见过你呢,怎么可能……”
季时卿无奈地笑了笑:“果然,我就说你单纯,你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我怎么可能会往那方面去想……”
曲栀依然还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里”状态。
既然把话挑明了说,季时卿就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男人的征服欲,有时候就是没有底线的,从看到他第一次我就有那种感觉,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以为是我想多了,不过这种事情,总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其实这件事情,我的情绪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我怕你真的……”季时卿感觉光是想,都觉得无法接受,很艰难才说出后半句话,“被别人夺走,不管用任何方式,我都无法想象,我不能接受以后没有你的生活。”
没想到会意外地迎来一场告白。
之前曲栀一直以为季时卿反对是不支持她的事业,没想到他真正反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曲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误会季时卿了,安抚了他道:“放心吧,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的。”
曲栀说完对季时卿笑了笑。
这是这几天季时卿第一次看到曲栀对自己笑。
像是下了好几天的雨,突然阳光明媚。
心里的郁结终于消散。
第二天曲栀和陆泽约了在一家餐厅见面。
见面的时候陆泽一脸笃定地看着曲栀:“曲小姐,合同都看过了吗?”
曲栀点头:“嗯,都看过了。”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陆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什么问题,合同非常的合理,不过……”曲栀拉了个长音,“我还是决定不和陆先生合作了,非常抱歉。”
陆泽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拉了下来,露出不悦的表情,声音也变得高傲起来:“怎么?还有什么曲小姐不满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再商量讨论。”
“不是的,只是……”曲栀想尽量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是我对于那个项目,还有太多不完善的考量,我觉得不要操之过急,对您来说也不是投资一笔小数目,还需要更加合理的规划好,才是对我们彼此负责。”
“没关系的,你自己看着来就行了,我完全信任你,”陆泽满满一副“这点小钱算什么”的态度,双手合十交叉放在桌上,“我愿意投资,是因为我百分之一百相信曲小姐你。”
“谢谢陆先生的信任,可是暂时我还没有精力放在这件事情上,”曲栀带着万分歉意,“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那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想推进了随时联系我就好,我一直等着你。”陆泽看着曲栀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暧昧。
或许在季时卿昨天说之前,曲栀都不会觉得这样的态度和表现有什么问题。
但在季时卿说了之后,曲栀是真的觉得陆泽的一言一行都过于讨好。
曲栀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陆先生,我其实挺好奇的,为什么你这么支持我?”
陆泽抬了抬眉毛:“我单纯的是因为欣赏你,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曲栀下意识右手手指握住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这个动作引起了陆泽的注意。
他的视线往下,看着曲栀的手。
意识到他正看着自己,曲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垂眸看向陆泽的手指。
依然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戒指,也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曲栀有点尴尬地问道:“陆先生还没有结婚吗?”
“我结婚了,”陆泽凑近曲栀,低声说,“不过不喜欢戴婚戒。”
“啊,可是这样,不是容易被误会吗?”曲栀下意识说出口。
“那又怎样?”陆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结婚和不结婚,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任何时候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都会不计后果不计成本的去争取。”
陆泽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的盯着曲栀看。
似乎在给她一种强烈的暗示。
他好像并没有打算藏。
陆泽看曲栀合作的事情可能要泡汤,但他并不想就放弃曲栀,索性最后一次开门见山的问:“据我所知,曲小姐和你先生的感情也不深吧,毕竟才结婚没多久。”
“我们感情……挺好的……”
陆泽笑了笑:“曲小姐涉世未深,没有机会了解各种各样的男人,也是有些可惜了。”
曲栀屏住呼吸,顺着陆泽的话问了下去:“陆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陆泽眼神拉丝地看着她,“你可以试试看不同的,比如,我?”
曲栀感觉头皮发麻浑身有一种不适感,下意识整个人往后退了退:“可是我们都已婚,这样,不合适吧?”
“没事,我不介意,”陆泽慢条斯理地说,“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才更刺激吗?”
曲栀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和他礼貌道了别之后就离开了。
走出包厢的时候曲栀觉得一阵反胃,浑身难受得不行。
果然,季时卿说的没错,是她太天真太单纯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好那次拒绝了酒局,否则如果真的决定了和陆泽合作,那类似的场合不会少去。
那样的话,不管对方有意无意,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早晚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曲栀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靠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浑身发抖,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是误会季时卿了,心里满满的愧疚情绪。
想给季时卿发消息,打开手机居然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曲郁声的。
曲栀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回拨过去。
两秒钟对方就接起来了。
曲郁声声音听上去特别着急:“栀栀啊,你在哪儿呢?”
曲栀强烈控制住了刚才内心激动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刚和朋友吃饭,怎么了?”
“你季爸爸出事了,”曲郁声十万火急地说,“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他。”
还来不及问原因,曲郁声就挂上了电话。
没过多久他开车来接曲栀,上车之后曲栀马上问:“时卿爸爸怎么了?”
曲郁声沉重地叹了一声:“突然就病情恶化了,进了急诊,被下了病危通知。”
“时卿已经去了吗?”
“嗯,已经去了,”曲郁声想到季时卿就一阵担心焦虑,红灯的时候手指不停在方向盘上打节奏,“也不知道这孩子知道老季的病能不能扛得住。”
曲栀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曲郁声:“什么意思?所以,时卿不知道他爸爸生病了?”
第四十五章
曲郁声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季不肯说啊, 他一直担心孩子们会因为担心他的病打破了原来的计划,特别是时卿,老季说这孩子要是知道了, 肯定心思都放在老季身上,到时候白天工作晚上陪夜, 估计自己身子先熬不住了。”
曲栀整个人的思想还神游着,还停留在季时卿不知道季钧生病这件事情上。
曲栀百思不得其解, 问道:“爸, 你确定他不知道吗?”
“老季生病这件事情只告诉了我,要不是这次医生都发病危通知了,估计他还想继续瞒着呢。”
“可是……”曲栀拉了个长音,“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季爸爸生病,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着结婚?”
曲郁声倒是有点被她问懵了, 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态度:“着急吗?我怎么不觉得?当初我和你妈妈也是刚认识不久就结婚的。”
“……”曲栀倒是没想到这个回答一噎, “你们男人对婚姻这件事都这么……不深思熟虑的吗?”
“那你也瞎说了,”曲郁声打抱不平道, “我那时候是对你妈一见钟情,她这么漂亮, 我怕她被抢走, 所以我着急啊,就马上想办法和她订婚了, 否则如果别人先下手,我这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啊。”
曲栀没想到一直做事有条不紊的曲郁声居然还有这么急不可耐的一面。
“男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如果合眼缘,只要认定了, 就不会再朝思暮想货比三家了, 反正我认准了一个人, 就不会在乎外界的看法,什么闪婚不靠谱之类的,我根本听都不听,那时候我和你妈这么快决定结婚她家里人我家里人也都反对,但我哪管得了这么多,如果我不激进一点,说不定她被别人骗走了,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曲栀半信半疑:“该不会是有别的什么隐情吧,比如意外怀孕?”
“去!”曲郁声哼了一声,“我和你妈妈很纯洁的,婚后才……哎呀我和你说这个干嘛!”
曲郁声老脸都红了起来。
曲栀看到他这个样子笑了笑,气氛也终于没有一开始凝重了,曲栀看向窗外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因为季爸爸的病才让季时卿这么急着要和我结婚的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曲郁声激动地声音高亢起来,“你是我女儿,我如果知道时卿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急着娶你,我怎么可能舍得?这不是把你卖了吗?!”
曲栀心想也是。
之前她怎么就没考虑过这点。
既然曲郁声一直以来都知道季钧的身体情况,如果真的季时卿只是为了演戏给季钧看,那曲郁声再怎么也不会跟着季时卿一起瞒着曲栀。
只是曲栀没想到,原来季时卿根本不知道季钧生病的事情。
所以之前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了。
所以季时卿之所以那么反对和陆泽合作,只是单纯的因为陆泽动机不纯。
而今天这一点也被证实了。
原来是她误会季时卿了。
不过曲栀也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她现在想的只是一会儿要怎么安慰季时卿。
季钧病危,对季时卿来说一定是非常大的打击。
曲栀都能想到,他一定会自责,因为婚姻和工作占据他太多的时间,他对季钧这段时间的关注度确实减少了。
所以他才会没发现季钧的身体出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一来是希望季钧不要有事,二来是希望季时卿能熬过这一段时间。
听曲郁声说,季钧的病已经不可能康复了。
现在只是看,生命还能有质量的存续多久。
两个人赶到医院,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急诊室人并不多,空荡荡的大厅内曲栀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坐在长椅上。
他背对着自己,弓着身,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
曲栀第一次看到如此没有精神的季时卿。
不用看他的脸,都能想象到此时他是多么的悲伤。
曲郁声轻轻拍了拍曲栀的肩膀说:“你去安慰安慰时卿吧,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曲郁声走后,曲栀用非常非常缓慢的步伐走到季时卿身边。
虽然很小声,但季时卿还是感觉到了她的脚步。
曲栀看到他的侧颜,他低着头,闭着眼,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犹如画中之人一般惊艳精致。
听到身边有声音,季时卿徐徐睁开眼睛。
然后用非常慢的动作微微侧头。
看到曲栀的时候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一下子的崩溃,倒是一下子感觉整个人从一个紧绷的状态变得放松。
他的眼眶湿润带红,眼角还有一抹清晰的泪痕。
季时卿的声音沙哑,对着曲栀说:“和陆泽谈得怎么样?”
“放心吧,”曲栀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时候了他还关心自己这事,坐到他身边轻声说,“我拒绝他了,而且,以后不会再和他有来往了。”
季时卿松了口气一般点点头:“好。”
曲栀看了一眼一边的急诊室,上面的“正在手术中”正闪着刺眼的红灯。
曲栀深吸一口气才敢问出口:“爸……怎么样了?”
季时卿垂着头摇了摇,无力地说:“情况不好。”
曲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季时卿双手紧紧捏拳,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起:“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只觉得爸从之前一段时间开始就咳嗽严重了,怪我没有坚持带他去医院,否则我应该早发现的……”
季时卿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懊恼和自责。
曲栀轻轻顺了顺他的背对他说:“爸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这个病虽然没办法根治,但是总有办法缓解,并且,生病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而我却不在身边……”季时卿说着,泪水砸到地上,“我真的是不孝。”
“别这么想……爸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曲栀只是不停在顺着他的背。
季时卿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如果爸这次出什么事,我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曲栀刚想说什么,听到远处传来季晶晶的声音:“舅舅……”
曲栀抬头,看到了季晶晶一路小跑过来,身边还跟着季嘉。
“晶晶。”看到季晶晶,季时卿还是短暂地收起脆弱,打起精神来,他扫了一眼季晶晶身边的季嘉,朝她点了点头,“姐。”
“时卿,爸怎么样?”季嘉一脸紧张。
季时卿刚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明显脆弱无助,但在现在,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在急诊做手术。”
“爸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季嘉着急得快哭出来了。
“先别担心,一会儿等医生出来问问情况,希望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季时卿瞬间从需要被安慰的状态变成了安慰人的状态。
季嘉知道现在干着急也没用,冷静了一下看着季时卿说:“妈大概明天会到。”
“好。”季时卿的眼波晃了晃,“妈……知道这件事吗?”
“似乎也不知道,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情绪非常激动,”季嘉看了一旁的曲栀一眼,给了季时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果到时候妈来了,我来应付就可以。”
季时卿知道季嘉的意思。
她怕周玉会当众为难季时卿或者曲栀给他们难堪。
毕竟她这个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了大局,现在还是尽量少和她有接触比较好。
大概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季时卿蓦地站起立走到门口,医生出来的时候淡定自若:“手术还是比较顺利的,不过病人的病情恶化得非常严重,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了,家人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者这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不告而别。
季时卿稍微松了口气,对季嘉说:“姐,这段时间晚上我来陪夜,但白天我要去公司处理事物,可能就麻烦你了。”
“晚上我也能陪夜,你别太辛苦了……”季嘉心疼地看着季时卿,“别自己身体吃不消。”
“放心,我的身体我有数,晶晶也困了,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季嘉短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晶晶走了。
季时卿对曲栀说:“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可能我会都在医院,不怎么回家。”
“我陪你吧,”曲栀看着季时卿说,“你照顾爸,我来照顾你。”
季时卿虽然不希望曲栀辛苦,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很孤独,很需要人陪伴。
季时卿思索了一阵,原本低下的眸又撩起来看她:“好,不过如果觉得累了不要硬撑。”
“嗯,你也是。”
季钧被转移到了VIP病房,病房还算干净。
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季钧还睡着。
病房里有一个比较大的沙发,曲栀和季时卿坐在沙发上。
季时卿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季钧看。
曲栀知道他的心情一定特别复杂和难受,曲栀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只能从她的角度出发去思考,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父亲,估计早就已经崩溃坚持不住了。
季时卿的内心或许足够强大,又或许他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垮。
曲栀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足季时卿陪伴,在经历最痛苦的事情的时候,至少让他感觉有个依靠。
季时卿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公司的一堆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他不能松懈。
而季钧这边他也没办法放着不管。
或许唯一的安慰就是和曲栀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之前的矛盾也解决了。
如果和曲栀都还不顺利,那或许他真的会崩溃的吧。
其实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很脆弱的时候。
也会有想死了一了百了算了的时候。
季时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对曲栀说:“一会儿爸醒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曲栀偏头看他:“也不用表现得太难受,爸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
“我知道爸的良苦用心,我只是真的很自责,”季时卿觉得,今天或许是一个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都告诉曲栀的好时机,他对曲栀娓娓道来,“其实结婚前,有些事情我该告诉你,但我并没有告诉你,我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我生父和季钧是好兄弟,我生父出意外去世之后,我就进了季家,改姓了季。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爸一直对我很好,没把我当过外人,但是我妈……就是之前你看到的那个,因为季家没有儿子,所以她一直特别忌惮我,总觉得我一心想要争夺季家属于他们的财产,所以从小到大,我的性格就特别谨慎特别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我爸为难,不想季家因为我而鸡飞狗跳。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妈就一直给我灌输一个思想,就是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季家施舍给我的,包括我自己创立的银泰集团,也是因为我拿了季钧给的第一桶金创立起来的,没有他们,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应该属于季家,我没有属于自己可分配的资产,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想投资你项目的时候没办法那么果决,因为我怕他们觉得这是我转移资产的计谋……”
季时卿长吸一口气继续说:“反正在周玉眼里,我就是个想抢走季家资产的白眼狼,毕业后我爸想让我分担一些公司事物,直接惹怒了周玉,后来我答应了她一个条件,她才熄了火,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二心,也没有想动我爸一分钱,我这么多年的隐忍,不过是希望我爸不要为难。”
曲栀是第一次听季时卿谈论自己的身世。
其实之前就能感觉到他和他妈之间有些什么,不过曲栀怕他排斥这个话题,也一直没问。
今天才终于知道,原来季时卿的心里一直有这么一个心结。
原来曲栀从来没有了解到真实的完整的,这么让人心疼的他。
曲栀安抚道:“我相信爸会理解你相信你的,我也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
季时卿听到这番话,突然觉得喉咙口发涩,他吸了吸鼻子说:“知道嘛,前几天你和我说,希望我们恢复到之前相敬如宾的状态,然后好几天没有给我回消息理我的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那段时间我无心工作,每天其实都等着你的消息,一心想着快点完成工作回家和你说上两句话……我那时候真的很怕……怕我们的关系不能再复合了……”
曲栀听到季时卿这么说,表现出了深深的内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
“我那时候特别怕,我总有种预感,我感觉自己可能会失去你……”
曲栀回忆起来,那段时间自己确实出现过“不如离婚吧”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如果当时一个没忍住跟他开口提了,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痕,可能就难以恢复如初了。
好在,现在两个人没有任何矛盾误会,并且坦然面对彼此,接受对方最赤诚的真心。
曲栀觉得在这个季时卿那么需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必须给他力量。
“不会的,”曲栀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此刻,她的温度传递给他。
她想让他感受到,自己最炙热的真心。
她在心里暗自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季时卿。
第四十六章
陪夜到下半夜的时候, 曲栀已经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在那里迷迷糊糊眼皮打架,好几次都快坚持不住昏睡过去了。
曲栀本来作息就挺健康的,除了调整时差以外从来都不会熬夜。
季时卿也挺心疼的, 轻轻扶住曲栀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刚靠上季时卿的肩膀曲栀就睡了过去。
季时卿这时候拿出手机稍微处理了一些公司事物, 回了一些邮件。
大概到凌晨五点左右,季时卿突然听到季钧那里发出一些动静。
他小心地把曲栀的脑袋放到沙发上, 走到季钧身边轻声问:“爸, 醒了?”
季钧非常缓慢地睁开眼,看到季时卿似乎愣了愣,然后眼波晃了晃看着季时卿说:“时卿,你都知道了吧?”
季时卿咬了咬后槽牙点头:“爸,你放心, 医生说你没事的。”
季钧幅度非常小地点了点头, 嗓子发干地说:“我有点渴。”
“你稍等,我去给你倒水。”
季时卿倒了一杯温水之后, 用遥控器调整了一下病床,让季钧可以比较舒服地靠着。
他非常小心地把水杯递到季钧面前。
季钧因为身体虚弱, 只能非常非常小口的喝水, 季时卿非常有耐心地喂,几分钟才喝下了一百毫升。
季钧虚弱得连咳嗽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轻轻闷咳了两声,余光看到躺在沙发上的曲栀, 叹了口气说:“栀栀也陪着?”
季时卿回头看了曲栀一眼,一脸心疼地说:“她想陪着, 我……也想她陪着。”
季钧看着季时卿, 他知道季时卿一定受了不小的打击, 安慰道:“时卿,这病爸也知道挺久了,我一直有在做治疗,你别太担心,只是这病医生也说了,没有根治的办法,我也不想你们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们……”
“我知道,爸,我知道……”季时卿看季钧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照顾他的情绪,忍不住难受,“爸,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放心养病……”
季时卿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一定会好起来”之类的话自欺欺人了。
这种时候双方都应该坦然接受,然后共同面对。
季钧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还好,现在季时卿已经完全把公司顺利接手过去了,也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季嘉和季时卿都成家了,对于季钧来说,其实已经没有未了却的遗憾了。
如果有,那或许就是还没机会看一看季时卿的孩子吧。
季钧这一生,对任何人都问心无愧。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很平静,他看着季时卿一脸欣慰的说:“时卿,我很高兴,我马上就要见到你爸爸了,等到时候我一定会很骄傲地对他说,我们家时卿有多优秀,他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季时卿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季钧地手虚弱地动了动,抓住了季时卿的手。
因为输液和僵硬,季钧的手冰凉。
季时卿用自己的温度传导给他,慢慢地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背。
“时卿,”季钧用十分虚弱的气音说道,“还记得爸对你说的那八个字吗?”
“记得,”季时卿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喉咙发涩,清了清嗓说,“生而无畏,爱而自由。”
“嗯,记得就好,时卿,你要记住,这辈子你只需要对得起自己,你不欠任何人。”
“我知道,爸,我知道,你放心。”
季钧又迷迷糊糊说了点什么,其实到后来他的逻辑已经有些混乱了。
只是他不舍得和季时卿在一起的每一秒,所以一直不停想和他说点什么,知道最后体力不支才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季时卿就让司机把曲栀接回家了。
先不说医院呆着舒不舒服,但就医院这个氛围正常人呆多了也会感觉窒息压抑。
季时卿不想曲栀的心情受到太多的影响。
季时卿白天会去公司处理一些事物,这段时间他取消了所有的应酬,处理完公司事物就去医院陪着季钧。
季嘉跟公司请了年假,白天的时候季嘉陪着,晚上季时卿接力。
季钧通过这段时间的修养稍微精神了些,虽然每天还是要靠各种仪器吊瓶为生,但至少生命体征都还正常。
几天后季钧也勉强能吃一些食物了。
季时卿从公司回病房的时候,季嘉正在给季钧削苹果。
季时卿跟季嘉打了个招呼:“姐,你先回去吧,不早了。”
季嘉看了一眼时间,放下了手里的苹果和刀,看向季钧:“好,那爸,我明天再来看你。”
季嘉站起来,背上包转身背对季钧的时候,给季时卿使了个眼色。
季时卿马上心领神会:“姐,我送你下去吧。”
两个人无声地一路走到电梯里之后季嘉才开口:“今天医生来做检查的之后,单独找我,说情况不太好。”
季时卿其实刚在看到季嘉表情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季时卿深吸一口气问:“医生怎么说?”
季嘉突然情绪崩溃,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说可能就这一周了。”
季嘉今天自从听到医生给的这个结论之后,就一直忍着自己的情绪。
她不能当季钧的面表现出来难受。
一整天她都强颜欢笑,一直跟季钧有说有笑的。
天知道她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而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终于彻底地把情绪爆发出来。
季嘉双手捂着脸,一路哭着走到了车库。
季时卿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哭出来也舒服点。”
季嘉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垮掉,她白天要照顾季钧,晚上要照顾家里。
不能在季钧和季晶晶面前表现出脆弱,她有时候情绪实在绷不住,就假装上厕所的时候开着水龙头无声地哭一会儿。
季嘉感觉通过这段时间,自己也成长了不少。
她从小都还算是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挫折。
除了那时候结婚周玉的阻挠以外,她的人生过得还算顺风顺水。
而经过这段时间心智上的磨炼,她觉得好像很多以前在乎的东西,现在都没那么在乎了。
人的思想一下子变得通透不少。
人有的时候就会在一瞬间想通,除了生离死别,其他都不重要。
季时卿安慰了季嘉几句之后,季嘉就开车走了。
季嘉离开之后季时卿一个人在车库站了一会儿。
他觉得没办法平复心情,打算出去散个步吹个风。
突然看到一家便利店,季时卿去买了包烟。
自从上次见到楚鸢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烟了。
虽然抽烟无法实质性的改变什么,但他只是觉得现在实在没办法冷静。
季时卿的手一直在发抖,连打火机都点不燃。
拼命按了几下终于点燃了烟,他猛吸了一口,灌满整个肺部,才感觉刚才焦虑不安的心情得到了稍微的平复。
他对着天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灰白色的烟雾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他没想好一会儿要怎么去面对季钧。
他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他怕自己在看到季钧的时候会情绪失控。
季时卿一根接着一根,抽完三根之后就往医院走回去。
他认真洗了个手,对着镜子深呼吸了好久好久,回到了病房。
一进去,他不敢看季钧,只是坐在他身边给他继续削苹果。
刚才季嘉削到一半的苹果都氧化了变成了深棕色。
他居然没意识到自己居然离开了这么久。
他觉得季钧应该也意识到了,故意打岔想吸引他的注意:“刚姐跟我说了晶晶最近的学习情况,一聊就聊多了。”
季钧鼻子嗅了嗅,对季时卿说:“抽烟了?”
季时卿拿刀的动作顿住,余光扫了季钧一眼,闷声道:“嗯。”
“我也想抽,”季钧笑着感叹一声,“好久没抽咯,以后是没这个福咯。”
“抽烟对身体不好,”季时卿声音低到快听不见,“以后我以身作则,再也不抽烟了。”
季钧苦笑一声:“对不起啊时卿,以前你一直劝我不抽烟,我一直都不听你的……”
“没事,”季时卿强忍着难受的情绪,憋着不表现出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时卿啊,等你有孩子了就知道,做父母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就是陪伴着孩子健康的长大……”季钧突然一脸非常释然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季时卿在听到季钧说这辈子没有遗憾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阵心慌。
因为一个将死之人,如果真的没有遗憾,那可能就意味着没有求生欲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季钧走的时候真的能安详,那也不是坏事。
季时卿其实通过这几天,也坦然了不少,没有一开始这么难以接受季钧将要离开的事情了。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在帮季钧点什么。
季时卿削完苹果后,用牙签插了一根递到季钧嘴边,装不经意地问:“爸,还有什么要关照我做的事情吗?”
季钧突然一脸凝重地看着季时卿,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时卿,其实爸一直想,你能把姓氏改回来。”
季时卿一怔,说话带着微颤:“为什么?”
“之前让你改姓,是担心别人闲言碎语,不好解释,季这个姓,会给你带来一些优待,但同时,也会很限制你,等我走了以后,你跟回你爸的姓氏,也不能让你爸家后继无人……”季钧用着无比诚恳地话术说,“这就当是,爸希望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嗯,好。”季时卿艰难地咽了咽口说:“爸你放心,我答应你。”
季钧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一个雨日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或许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季时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崩溃。
他需要有条不紊地处理季钧的后事,还需要稳住公司不能垮掉。
他必须要保持镇定和清醒。
季钧的葬礼都是季时卿一手操办的,葬礼上,他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周玉。
周玉那天什么话都没说。
她和季钧到底有没有感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但是不管怎么样,哪怕对彼此是恨,在看到对方离世的时候,也会放下一切。
感到惋惜和怀念的。
葬礼结束之后,季时卿一个人捧着骨灰盒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曲栀和宾客打完招呼后,坐到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许久之后,季时卿终于开口:“栀栀,我想跟你说两件事。”
“嗯,你说。”
“首先,我要去改一下自己的名字,应该说是自己的姓氏,我之后会改成跟我生父同姓周,这是我爸生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也答应他了,”季时卿顿了顿继续说,“第二点,就是我想去纹个纹身,是我爸生前对我说的希望我牢记的话,我希望在一个没有那么隐蔽的地方,这样每次看到,就可以提醒自己。”
“嗯,好。”曲栀点头,“我都支持你。”
天空还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季时卿徐徐仰头看向天空。
他没有那么悲伤,只是真的很想念季钧。
曾经他在悲伤的迷茫的时候,季钧都会陪在他身边开导他。
而从今以后,他要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不完全是自己一个人了。
季时卿手指发紧捏着手里的骨灰盒,看向身边的人,心里才有了一丝安慰。
他徐徐偏头,靠在曲栀的肩膀上,所有的懦弱和委屈,只对她展现:“栀栀,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
第四十七章
周时卿去相关部门把姓氏给改了。
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实在太强, 所以季钧的离开并没有让公司陷入任何混乱。
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公司的事物,甚至因为杀伐果断,好几个决策的成功, 将本来有点瓶颈期的公司又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以前季钧在的时候周时卿可能还会怕自己的一些做法太过激进会稍微收敛着一些,现在他全权掌握, 完全按照他的思路节奏来,公司反而不像以前那般畏畏缩缩, 倒是发展得更好。
将公司那边差不多安顿好之后, 周时卿就开始把曲栀的项目提上日程了。
周时卿给曲栀设置了一个以她的名字冠名的钢琴比赛。
虽然说这个比赛不具有太多的公信力,但因为奖励实在太优渥,所以吸引了非常多的音乐人才来参加。
曲栀以自己的私人关系,邀请到了国外非常知名的两位钢琴家来做评审。
比赛的第一名就是之前周时卿所说的,可以获得免费的留学机会, 并且承包接下去所有钢琴方面的学习费用。
比赛第二名可以免费每周跟曲栀上一节钢琴大师课, 并且获得一些和交响乐团一起演出的机会。
比赛的第三名承包之后一年的所有钢琴学习费用。
前三名都能获得一台施坦威钢琴。
这种非常直观的实质性的奖励,是非常吸引人的。
比起一些缥缈的噱头, 大家都喜欢这种实实在在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
比赛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以后,要求所有参赛者准备巴洛克时期、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或者印象派作品各一首, 对参赛学生进行综合考量。
曲栀这次并不是想搞噱头, 而是想真的挖掘一些宝藏。
曲栀在音乐学院任课这段时间,其实觉得国内音乐学院很多学生的素养真的不输国外那些顶尖的音乐学院太多, 只是这里的氛围和机会少了点,毕竟顶级的那些乐团和演出, 都是所有人挤破脑袋要参加的,所以想真正往高处走, 就一定要去参加那些国外非常知名的钢琴比赛。
而曲栀因为在那些比赛上有过不少走弯路的经历, 所以她知道该怎么培养以及扶持他们。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武侠小说里某个武林门派的盟主, 自己一身的武功,只是想找一个真正习武之人继承。
曲栀在音乐学院贴自己比赛广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陈一柠。
看到曲栀手上拿着这么多海报马山跟上去帮忙:“曲老师,我来帮你。”
曲栀说了声谢谢,把手里的其他海报递给陈一柠,自己则拿了一张贴起来。
陈一柠看了一眼海报上的介绍,感叹道:“哇,这个比赛的奖励也太好了吧!?”
“是吗?”曲栀内心一阵得意,“也只是希望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一些人。”
“这个比赛是你主办的吗?”陈一柠整个声音抬高一个八度。
“嗯,是的,”曲栀说,“其实我一开始回国,就希望做一个类似柯蒂斯的中国的培养音乐人的地方。”
“啊!”陈一柠瞬间对曲栀有敬仰之心,“曲老师你真的格局太大了,你知道吗,这真的对促进中国钢琴发展非常有帮助,如果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那我相信我也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的。”
“嗯,慢慢做起来吧,可能之后还会有更大的更远的想法,先一步步来。”
陈一柠看着曲栀,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欣赏和感叹。
陈一柠以前只觉得曲栀是仙女,现在觉得曲栀是神仙。
真的是人美心善头脑清醒格局还大,真的是一秒钟变成了她的死忠粉:“曲老师,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请毫不客气地来找我,我虽然只是一个音乐学院的小老师,但毕竟也在音乐学院呆了不少时间,还是有一定方面的人脉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很多事情,你这么有理想有抱负,一定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的。”
“谢谢呀!”曲栀也被她鼓舞了,“那如果你有认识适合参加这个比赛的,一定要推荐她啊。”
“嗯,没问题,其实你知道吗,国内有很多比赛,都是有黑幕的,很多比赛只是请一些比较有名的钢琴家搞个噱头而已,收取高额的参赛费,只是为了赚钱,很多其实已经都是内定的,我以前也陪跑过几次,后来看穿之后就不再参加比赛了。”陈一柠说着叹了口气。
“我这个参赛是免费的,”曲栀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些真正有天赋的孩子好好培养。”
“嗯,加油!我支持你!”陈一柠紧紧握拳表示支持。
得到同行的认可,让曲栀更有动力了。
短短几天报名的选手就络绎不绝。
比赛分为好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视频筛选,就有点像海选,所有参赛选手上传一首不限风格的作品。
顺利的话进入到第二个赛段。
这几天曲栀和几个圈内好友主要的工作就是筛选视频。
虽然视频的量很大,但是对于曲栀来说,只要听几十秒钟就大概知道演奏者的功底。
所以也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虽然有很多很优秀的参赛者,但是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有看到一个特别惊艳的演奏家。
大部分人的视频比赛都还是拿难度不是特别难的曲子,在参赛列表中曲栀扫到了有人演奏拉威尔的《水妖》。
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海城参加的那次比赛。
回想起之前陈一柠说的有关内幕的话,曲栀拿出手机联系了找到了当时的主办方。
假意问她一些办比赛的注意事项。
其实是想旁敲侧击问一些别的内幕。
曲栀大概意思就是真正举办的预算会比想象中的要高怎么办,对方先是吐槽了一番评委和租用场地收费贵的事情,然后就明里暗里说可以向参赛者多收取一些赞助费,总有人愿意花钱买名次。
曲栀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这些比赛真的存在猫腻。
而曲栀突然想起了Kelly羽熙,那真的是她见过这么多人里面最有灵气的一个。
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把钢琴坚持下去。
曲栀记得她的微博名字,搜索了一下,自从上次卖钢琴之后就没有再更新过了。
好像是之前她有一条说比赛黑幕的微博被骂的太多退博了。
曲栀想去私信她,发现她已经关闭了接收私信的功能。
曲栀辗转想去其他平台碰碰运气,发现在小红书上她同名,倒是还一直在更新一些生活琐事。
但是已经完全与钢琴无关了。
曲栀本想直接私信,但是看到在她名字下方有一条小的提示。
“陈一柠”也关注了她。
曲栀截了个图发给陈一柠,问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陈一柠说记得这个女生,名字叫梁羽熙,以前和自己是同一个钢琴老师,两个人在以前老师举办的音乐会上稍微打过几次照面留过联系方式。
她老师也跟陈一柠夸过几次梁羽熙,说觉得她还挺有灵气的,可惜之后是因为觉得学费太贵放弃学习了。
通过陈一柠以前老师,还是辗转联系到了梁羽熙。
说让她来音乐学院参加一个活动,也没说具体什么活动。
曲栀把她约到了音乐学院的表演厅。
这里平时是不租给外面学生使用的,不过因为是曲栀提出的,院方才给她破了这个例。
等到了差不多约定的时间,曲栀在钢琴前坐着在那里弹《水妖》。
这首曲子其实曾经也算是她的成名曲,她当时也是因为印象派的作品被大家看到。
而那么多会弹琴的人都知道,能把印象派弹好是真的不容易,它不仅对触键要求极高,还需要演奏出非常空灵的感觉,很多作品就像是要拨开一层雾去看一个不清晰的世界,所以最难的其实是意境,
或许是因为对于印象派作品有着比较特殊的感情,所以曲栀才会一直心系梁羽熙吧。
梁羽熙一开始以为只是来观看一个音乐表演之类的活动,穿得很简单,也没怎么打扮。
哪知道一进演奏厅,只看到曲栀一个人在那里演奏。
曲栀穿了一身很正式的礼服,非常投入地在演奏,并不像是在练琴。
梁羽熙看到此情此景都惊呆了,以为自己进入到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平行世界。
其实曾经梁羽熙是非常崇拜曲栀的,她把曲栀当成自己的光,当成自己的偶像与努力目标。
但是那次黑幕事件以后,让她觉得对钢琴已经没有了期待与幻想。
想到钢琴就让她觉得痛苦和厌恶。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舍不得,但是因为受过了伤害,所以不得不舍得。
她非常沉浸地听完曲栀演奏完整的《水妖》,处理的细腻与高级程度再一次征服了她。
整首钢琴曲充满了诡异的奇幻气息,并且极具技巧性,感觉就像是它的名字,水里有一个妖怪,一会儿像美人鱼一样摄人心魂,一会儿又有那种非常不和谐的低音给人紧张感。
整首曲子用透明而繁复的音乐来诠释水精灵哀怨的爱情。
梁羽熙练这首曲子一年多,对这首曲子自然是非常熟悉的。
哪怕这么久没摸过钢琴,每一个触键每一个和弦她都刻在脑子里。
曲栀处理的每一个音都要比她优秀,或许这就是降维打击吧。
她是真的佩服曲栀超群的演奏技巧,也是真的觉得自叹不如,一曲奏完,梁羽熙忍不住鼓起掌来。
曲栀闻声望去,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到钢琴前来。
梁羽熙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去。
梁羽熙的打扮很简单,白色的薄款毛衣配牛仔裤。
她长得算是很干净的感觉,没有太多攻击性,倒是和网上那个愤世嫉俗的样子有点不匹配。
曲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邀请你参加我承办的音乐比赛,”曲栀说着把宣传单递给她看,“放心,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
梁羽熙在看到奖品那一栏的时候明显被震惊了一下,不过她马上恢复了正常:“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放弃钢琴了。”
“你最多也就几个月时间没练琴,以你的实力,很快就能找回感觉的,”曲栀站起来,把琴凳让了出来,示意梁羽熙坐下,“来试试吧。”
其实刚才在听曲栀弹琴的时候,梁羽熙就有点手痒。
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在曲栀面前班门弄斧,感觉有点丢人,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不,我不行的。”
曲栀猜到了她会这么说,坐回到钢琴前,双手放在钢琴上自然垂落说:“内田光子说过,音乐家的天赋是先天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和只想通过音乐这种形式迫切地表达出来的需要。比如,如果你想要通过写作或者绘画来表达,那你就不是一个音乐家,但如果你想通过音乐来表达感受,如果你觉得音乐的重要性超过其他的形式,你只想通过这种形式表达,那你就是一个音乐家。”
曲栀说着,微微抬手,在做出要落下的动作前,她对梁羽熙说:“那下面我弹一首曲子,你猜猜看我想表达什么感情。”
话音随着手指落下。
曲栀弹了一首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第二乐章。
这首乐曲真的非常的美。
适合表演者很投入的演奏加上听众很投入的聆听。
一曲奏毕,感觉双方的感情都得到了升华。
最后一个音久久地漾在空中,梁羽熙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眼角都有一点湿润了。
曲栀看着她,觉得很满足。
毕竟有时候遇到一个懂音乐的知音,真的感觉非常的幸福。
“刚刚那首曲子里,你知道我在表达什么吗?”曲栀问。
其实在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梁羽熙的心里就有个非常强烈的感觉。
她非常轻声不确定地说:“我好像听出一种,怀念死者的感觉。”
其实梁羽熙本来想说,是不是最近身边有比较重要的人去世了。
但是她怕说错话,最后还是找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辞。
曲栀的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梁羽熙是真的懂音乐的。
她像看到珍宝一样靠近梁羽熙说:“相信我,你真的很有天赋。”
“可是……”梁羽熙还是不确定。
“来参加比赛吧,比赛之前我都可以免费辅导你,”曲栀的眼睛里闪起了光,“我可以帮你申请国外的大学,以后出国的学杂费住宿费生活费都我包……”
比起受宠若惊,梁羽熙更有些慌张:“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可以,”曲栀的眼神里充满着坚定,“我们需要更多优秀的中国钢琴家走出世界,让全世界的人看到。”
梁羽熙被这一夸,倒是有点摸不着北了。
她其实一直以来对自己都不算有自信,因为她几乎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奖,因为心理素质不是特别好,演出和比赛也都多少会有点小毛病。
虽然以前她的老师一直夸她有灵性弹得好,但是因为并没有拿到什么实际的成绩,所以她也渐渐开始失去对钢琴的信心。
她不知道曲栀是怎么找到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
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隐藏摄像机想要整蛊她。
曲栀站起来,拽着她的手腕让她坐到钢琴前,把她肩膀按下去说:“不行的话,我来给你上一节课,你感受一下。”
梁羽熙把包放下,摸了摸钢琴。
她已经很久没有摸过钢琴了。
曲栀指着钢琴说:“平时你最不喜欢弹谁的作品?”
“我老师一直说我最不适合弹莫扎特的作品,他说我不适合那种特别干净轻快的触键,还有我的踏板会用得比较糊。”
曲栀笑了笑,心领神会地看着她说:“你知道吗,我刚开始我的导师也是这么说我的,后来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听傅聪先生和内田光子演奏的莫扎特的作品,我一开始是在模仿他们,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感受到了莫扎特的作品该怎么演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开窍了吧,这个过程其实急不来,但是只要你一直努力,它就一定会发生。”
梁羽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比赛的时候,你就拿莫扎特的曲子去参加。”
“啊?!”梁羽熙一脸费解,“为什么要拿我最不擅长的?”
“因为这样才能激发你的潜力,如果你最不擅长的都能克服,那其他的就更不在话下了,”曲栀给了她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梁羽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常信任曲栀。
曲栀知道国内的钢琴老师,大部分很少会让学生自己分析曲子结构,基本上都是流水线出来的,作品没有自己的特色。
所以曲栀打算的是引导梁羽熙去自己思考,而不是灌输她的思想。
“其实你不用太被音乐的风格和触键限制,音乐的结构很重要,例如我们普遍认为每个乐句应该被解决,也就是所谓的有头有尾但其实我之前柯蒂斯一个导师就告诉我说不一定,音乐的神秘之处在于他的悬而未决,他当时的用词是‘in the middle of nowhere’,有些音乐它虽然没有那么难的技巧和故事,但是当你全身心投入去演奏,就会有神奇般地震撼效果,不靠华丽的技巧的震撼,而是返璞归真,体会音乐最淳朴的无暇,”
曲栀跟她说完之后,全程没有演示什么,只是给了她一首曲谱。
莫扎特的K310。
这首曲子的难度系数并不高,可以说其实并不适合参赛。
但是真正的音乐家就应该把最简单的音乐弹得与众不同,带有它独特的味道。
曲栀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梁羽熙先回去自己练,三天之后让她给自己回课。
和梁羽熙告别之后,曲栀的心情还挺好的。
之前总多少为她感到可惜,现在看她决定继续下去再尝试一次,曲栀觉得很欣慰。
和梁羽熙聊得太晚,加上处理一些别的事情,曲栀回家的时候都已经超过晚上十点了。
周时卿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工作一边等她。
曲栀脱完鞋之后走到周时卿背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好累啊,老公。”
“老婆辛苦了,”周时卿说着合上电脑,“快点洗澡休息吧。”
“嗯……让我在你身上稍微挂一会儿~”曲栀撒娇卖萌道,“需要充会儿电。”
“好,休息好了我抱你去洗澡。”周时卿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到手肘处。
曲栀低头看到了他左手手腕内侧的纹身。
——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啊,纹好了啊,什么时候纹的?”曲栀问。
“今天刚纹好。”周时卿说。
曲栀仔细看了一眼,纹身的周围还有微微的红肿。
“疼么……”曲栀心疼地用手指轻轻地抚过去。
“还好,没觉得很疼。”
曲栀微微拧眉:“今天还是别洗澡了吧,应该不能碰水。”
“稍微保护一下手就行了,没关系的,不洗澡的话,总感觉不干净,晚上就不能抱你了……”周时卿握住曲栀的手腕,转过身看她。
曲栀本来以为周时卿会有什么其他骚操作,哪知道他突然神色凝重,认真地看着曲栀:“对了,我还纹了一句。”
周时卿说着,徐徐挽起右边的袖子。
曲栀低头看,和左边的文字对称的地方,纹了另外八个字。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是曲栀那时候对他说的话。
周时卿低头看着手上这两行字,眼波温柔:“这是两句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对我说的最重要的两句话,我把它们刻进身体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四十八章
三天后, 梁羽熙来音乐学院找曲栀回课。
梁羽熙今年在准备高考,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参加艺考,但是因为比赛受挫的事情让她决定放弃钢琴这条路。
家里的钢琴都被卖了, 这三天时间她通过允许每天都来音乐学院的琴房练琴。
已经很久都没有找回当初每天练琴时候的感觉了。
本来觉得应该会很生疏,但是没想到, 弹琴这件事情已经刻到了她的DNA里,她这三天几乎不眠不休的练习, 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技术退步了。
相反, 她每次演奏前,都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曲栀上课时候给她说的那些内容。
感觉之前弹不好的那些装饰音都突然变得轻盈起来。
以前她觉得自己莫扎特弹不好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没办法弹得像蝴蝶飞舞一样轻盈。
而现在她觉得突然就突破了自己的瓶颈。
才三天时间,她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虽然自己还是挺满意的,但回课的时候,梁羽熙其实没那么自信。
毕竟面对的是曲栀这样真正的钢琴家, 所以哪怕自己最好的水平在对方眼里也不过尔尔。
梁羽熙因为有点紧张, 表现其实还不算太完美,不过曲栀能听到她对于乐曲独特的理解。
或者这也是所谓音乐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梁羽熙有一些音的处理和自己很像, 而这些处理能听得出不是在模仿任何一个演奏家,而是纯凭自己的理解。
曲栀认为梁羽熙真的是个可塑之才。
“羽熙, 我想告诉你, 你真的很有天赋,如果你坚持走这条路下去, 会有很好的发展,”曲栀郑重地对她说, “所以,不要放弃钢琴好吗?”
梁羽熙其实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想过要彻底放弃钢琴。
那时候她卖掉钢琴的时候哭了好几晚。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可以, 但除了她自己, 没有人真正的相信她。
一次次的比赛受挫, 让家里人不再对她抱有希望,不愿意再继续花钱。
其实她觉得很可惜,也很意难平。
而现在,她最崇拜的人,她最欣赏的人,她认为最成功的人对她说她可以。
对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舞。
梁羽熙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蓄在眼眶里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曲栀在比赛前每周给梁羽熙辅导两次,肉眼可见看到她的成长。
一个月后,曲栀的钢琴比赛顺利进行。
这次她的比赛在各平台都做了很大的宣传,其实她的目的就是希望比赛中优秀的一些选手可以被看见。
其实有很多钢琴家出名都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比赛,那种世界著名的比如肖邦国际音乐大赛拿到金奖的几乎可以直接签最好的乐团,每年演出排不过来。
而曲栀就希望通过这次的比赛,可以让那些选手有更多的演出机会。
比赛当天,有不少国内外的媒体来参加。
评委除了曲栀以外,她还请到了她美国读书时的两位老师。
这两位老师位高权重,因为资历高年纪也大了,其实已经很久不抛头露面了,但这次还是被曲栀的真诚感动破例来参加。
让这个看上去玩票兴致的比赛变得格外上档次。
除了租用最好的音乐厅以外,所有的布置都从简。
并不是差钱,只是想把钱花在刀刃上。
她可以在奖励上没有上限给予最好,但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能省则省。
最后进入决赛的一共就十几位选手。
每个选手有一个长达20分钟的自由选曲演奏时间。
一下午曲栀都在聚精会神地评奖。
其实进入到决赛所有选手的实力都差不多,更多看得是心理素质和临场发挥。
梁羽熙是倒数第三个上场的。
以前她参加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太想证明自己,所以每次都过度紧张,踩踏板的时候脚都是发抖的。
也多少会出现这啊那啊的失误。
但这次上台前,曲栀跟她说,不要在意输赢,不要在意外界的声音。
上台的时候就想象成在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演奏一首曲子给自己一个人听就好了。
比赛前,梁羽熙脑子放空。
只回想着自己这一生与钢琴之间的羁绊。
现在在她的世界里,钢琴就像是她的朋友。
她所要演奏的乐曲就是她的要对自己人说的话。
梁羽熙第一次在比赛的时候,投入到忘我的状态。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参赛,忘记了底下有无数的聚光灯。
那一刻,无论她有没有征服别人。
至少她征服了自己。
是啊,只要自己觉得自己可以,自己相信自己可以。
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最后的冠军获得者是一位年纪更小的女孩子。
其实也很公平,因为相比之下,那个女孩子的可塑性和期待度更高。
梁羽熙最后获得了第二名。
这个名次是梁羽熙有史以来得过最好的名次。
并且,第二名的奖励对她来说,是她更想要的。
比赛结束后曲栀去祝贺梁羽熙:“恭喜啊。”
“谢谢曲老……”梁羽熙看到周围还有其他参赛人,压低了声音说,“可以叫你曲老师吗?”
“可以啊,”曲栀坦然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
“真的吗?!”梁羽熙开心得快要蹦起来,“那老师,你对我刚才的表现满意吗?”
“打个九十分吧,”曲栀笑着说,“你还有很多空间可以进步。”
“嗯,谢谢老师。”
曲栀说:“什么时候有空,去选一架钢琴吧。”
梁羽熙那时候看比赛奖品前三名有一架施坦威钢琴的时候还不敢相信。
施坦威的钢琴是很多人的梦想,因为它的价格太高,动辄几十上百万,所以普通人家是根本不敢打这个主意的。
一开始梁羽熙还以为是租期一年或者是二手钢琴,哪知道第二天曲栀直接带她去施坦威门店让她选一架全新的钢琴。
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挑钢琴的时候曲栀对梁羽熙说:“虽然你没有获得冠军,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学生,所以我还是会教你怎么申请国外的学校的,以你的水平可以去试试一些欧美的音乐学院,一定会被不少录取,当然也可以试试柯蒂斯,虽然我觉得现在开始准备有点仓促……”
曲栀其实说得比较婉转,如果真的要申请柯蒂斯,那得起码提前一年准备曲子。
不说时间上有点仓促,其实以现在梁羽熙的能力,是达不到柯蒂斯的要求的。
曲栀只是不想打击梁羽熙的自信心。
梁羽熙虽然很激动,但还是有些扭捏。
她顿了顿开口:“那个,其实我家里并没有让我出国留学的预算……”
曲栀表情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学费我可以先帮你付,相信我,到时候你真的毕业,不出一年所有的学费就都能赚回来。”
梁羽熙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不配曲栀对她那么好。
“还是不用了,我还是想办法问别人借一点吧……”梁羽熙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眼神躲闪。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给你特例,只是我之后会创办一个项目,免费资助所有有天赋的音乐生深造。”
“是类似奖学金的一个项目吗?”梁羽熙问。
“差不多吧……”
不过奖学金一般也就最多几千,这个如果真的是国外留学几年的赞助,那成本可是几十万。
梁羽熙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曲栀给的条件很诱惑,但她还是怕有些什么隐藏条件,所以还是决定问清楚:“那曲老师,你这么做,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曲栀看到一架非常不错的钢琴,随便按了几个音,然后抬了下眼说:“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坚持弹钢琴不放弃,以后成为一个能代表中国的钢琴家,就够了。”
那一刻,梁羽熙觉得曲栀这个人的身上在散发着光芒。
原来真的是她的格局小了,眼见小了。
像曲栀这样功成名就的人,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乎那些非常势利低俗的东西了。
对她来说,想要赚钱很容易。
但是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赚钱。
梁羽熙居然曾经还觉得她和那些资本家一样无良。
现在觉得惭愧。
曲栀帮她挑好琴后准备去付款,刷卡的时候正好接到一个电话。
是之前一个电视节目的制作人。
对方说看了曲栀之前举办的那个音乐比赛,现在正好他们有个节目长期需要一位钢琴演奏者,问曲栀是否有办法联系到获奖的几位。
对方开出的条件都不错,收入可观,并且参加电视节目的录制也有机会提高一定的曝光度。
曲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获这样好的机会。
刷完卡后曲栀回到钢琴旁边,对梁羽熙掩饰不住开心:“羽熙,刚才有个非常不错的工作联系我,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是个比较长期的电视节目,给的酬劳很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自己把出国的钱给赚够,不用问别人借了。”
“真的?”梁羽熙只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捂住嘴不敢置信。
“是的,以后会有更多,更多的机会,给你这种有准备有实力的人,放心吧,未来都是花路,”曲栀低头扫了一眼钢琴,“还有,这架钢琴,以后就是你的了。”
梁羽熙觉得一种无以言喻的感动和幸福。
她看着曲栀,只是有一种无以为报,只有……
她认真思索了一段时间后,走过去拍了拍曲栀的肩,不带半分开玩笑地对曲栀说:“曲老师,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直至未来,我会将所有的收入的一半都捐给你的项目,以我的绵薄之力,帮助更多像我这样需要帮助的人,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好的。”
曲栀看着梁羽熙,她眼里噙着泪水,但脸上是喜悦和感动。
她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的心情。
对于梁羽熙这样的人来说,或许一味的索取并不能使她感到快乐,付出才会。
就像曲栀一样。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曲栀在看到梁羽熙的第一眼,就对她有很特殊的感情。
因为通过音乐她就能感受到,他们彼此是一样的人。
曲栀的项目进展得还算比较顺利,就是速度有点慢。
每天都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她一个人来操办。
现在项目还没有完全进入正轨,大部分事情都要她一个人亲力亲为。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陈一柠和梁羽熙两个死忠粉,需要的时候至少还能叫上人来帮忙。
每天回家的时候曲栀累得直不起腰来了。
不过她只是身体觉得累,工作的时候每天还是干劲满满充满激情的。
只不过每天回家还是要跟周时卿撒撒娇的。
洗完澡后,曲栀看到周时卿坐在沙发上,走过去扑倒到他怀里:“老公~好累啊”
“辛苦了,老婆。”
“腰都疼了~”曲栀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捶了捶自己的腰。
曲栀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电的手机,而周时卿像是一个充电宝。
只要靠近他,就能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我来给你揉揉腰吧。”
“嗯嗯,好啊。”曲栀猛点头。
周时卿双手托着曲栀的腰,一把把她举起到自己的腿上,顺手把曲栀的双腿扯开,以一种互相面对彼此,曲栀双腿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其实这个姿势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之后……
周时卿双手扶住她的后腰,一边揉着,一边前后……
这姿势……实在是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要不是两个人衣冠整洁,这简直就……
“老公……不是说揉腰吗……”曲栀害羞着轻语。
周时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轻轻捏着曲栀的后腰,声音低哑带喘:“我不是在揉吗……”
曲栀穿着个吊带丝绸睡衣,而周时卿穿了一件差不多质地的睡衣套装。
虽说衣着完整,但因为衣服的质地太丝滑,所以身体的敏感程度被放大了。
“好了……腰不疼了……”曲栀说着准备站起来,却被周时卿一把用力往下按。
“别动,”周时卿眼神变得迷离,声音也变哑,他深情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曲栀,“看着我。”
曲栀只能听话地看着他。周时卿揉腰的动作变大,曲栀只能扶住他的肩才面前控制着自己不倒下去。
周时卿好听且紊乱的气息在她耳边,娇喘的声音引人遐想。
前段时间两人工作都忙,最多也就亲亲抱抱,每次也就点到为止,也一直没有再近一步深入交流。
今天的周时卿让曲栀感觉很不一样。
往常周时卿就算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也会很适当的收住。
但今天的他毫不收敛。
甚至可以说,这是两个人最接近……毫无保留的一次。
周时卿似乎是今天下定了决心,曲栀每次想要逃他就会死死把她拽回去。
用一只手禁锢着曲栀的双手在背后,另一只手的食指慢慢攀上她的肩膀,从她锁骨处抬起她的肩带。
曲栀稍微反抗了一下,但是她越反抗周时卿越是用力,双手被他紧紧的桎梏住。
曲栀的呼吸变急:“可是……这里太亮……。”
周时卿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上了她的颈。
曲栀闷哼一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周时卿趁着她身体放松的时间……
周时卿什么都不说,只是用像燃烧起来的眼神看着曲栀,喉结滚了滚,暗示她道:“栀栀,我是不是耐心太好了?”
曲栀的灵魂还飘在远方,稍微被他拉回来一些:“嗯?”
“我等得够久了……”周时卿拖托她后腰的手微微加重力道,“你忍心吗?”
曲栀觉得,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基本就等于是临门一脚了。
她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曲栀娇滴滴地回:“不忍心……”
“嗯,栀栀真疼我……”周时卿说着吻住了曲栀。
他的舌头探入曲栀的口腔,与她的舌交缠。
曲栀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是很意外,为什么周时卿一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而就在曲栀觉得下一秒会像这个吻一样迎接到周时卿的时候。
他却戛然而止了。
就像是做云霄飞车,停在了最高点,那种心悬在半空,想马上落下的冲动。
“不做了,好不好?”周时卿突然声线变得温柔,眼神也蓦地失去了欲念。
曲栀捏着周时卿的肩膀微微用力,骨节发白:“我们这样,和真的做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周时卿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声音带着勾人的蛊惑道,“我们栀栀没有主动说想要。”
第四十九章
有了这一次的放肆经历。
之后基本上每天晚上周时卿都会或多或少和曲栀玩一些擦边游戏。
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一次比一次出格。
每次被周时卿撩到上头的时候,他都会抽身而退,自己去洗手间, 而留下曲栀一个人在原地独守空闺……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开始曲栀以为周时卿所谓的“不等你开口求我”是说说开玩笑而已。
没想到,他是真的铁了心打定了这个主意。
任凭两个人的情绪和氛围激/情到什么程度, 他都可以克制住自己不再往前迈一步。
曲栀算是彻底臣服于他的自制力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较什么劲,一个打死不好意思开口求, 一个打死不肯破戒。
曲栀胡思乱想了一段时间后, 周时卿从浴室回来。
看上去整个人酣畅淋漓的样子。
他躺在床上,被子掩到腰线附近。
故意上半身裸露,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紧实。
还带着不清晰的水渍。
不知道是结束后用水冲洗过还是刚刚流的汗。
这画面过分香艳,也过分撩人。
曲栀有点赌气地看着他:“又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周时卿挑起一边的眉毛,睁开一只眼看着曲栀:“羡慕我?”
“哼!”曲栀把被子盖上, 背对着周时卿。
周时卿翻了个身过去抱住曲栀, 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厮磨着说:“老婆想要的话, 告诉我就可以了啊,我就等着老婆开口呢。”
“不想要, 谁想要了!”曲栀气鼓鼓地说着。
“哦……不想要就不想要咯……”周时卿低笑了一声, “不想要,我也不能强求, 不是吗?”
曲栀真的被这个老狐狸气坏了。
一心想着:哼,就不让你得逞!熬就熬, 看谁熬得过谁。
周时卿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在梦里和你做过很多次了……”
“你……”曲栀噎到, “你干嘛做这种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也控制不住啊, ”周时卿突然压低声音,用气声对曲栀说,“放心,梦里很疼你的,会让你舒服的。”
“你……”曲栀被他的骚话搞得晕头转向。
“早点睡吧,今天梦里再和你多做几次……”周时卿突然正经,嘴唇轻轻吻上曲栀的耳垂:“晚安,老婆。”
月底的时候是曲栀的23岁生日宴。
她没有邀请特别多的人,除了自己家亲戚和周时卿家里的人以外,只请了陈一柠、梁羽熙和徐丽莎。
宴席选在了一个闹中取静的中国风的山庄,低调却华丽。
曲栀当天穿了一件米色的旗袍。
其实曲栀的身材特别适合穿旗袍,她的腰很细,腰臀比真的很正点。
如果不是因为穿旗袍实在是有点不方便演奏,曲栀是真的很想每次音乐会都穿旗袍。
曲栀只要穿中国风的衣服就会看上去整个人特别有古典的韵味。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盘起来的时候露出纤细的天鹅颈。
真的就像中国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周时卿为了配合她的风格,也穿了一件复古西装。
灰蓝色的格子纹路,带着和曲栀衣服同款颜色的米色领带。
曲栀挽着周时卿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真的可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养眼得不行。
季晶晶看到曲栀之后直接喊出声:“哇!曲老师你也太美了吧!”
“谢谢晶晶~”曲栀半蹲着摸了摸晶晶的脑袋。
季晶晶递给曲栀一个礼盒:“曲老师生日快乐,这是我用我的零花钱给你买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曲栀接过季晶晶的礼盒一脸开心:“谢谢你,晶晶!”
季晶晶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时卿:“舅舅,能娶到曲老师这样的美人你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啊!”
周时卿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说曲老师嫁给我也很幸福。”
“也是……”季晶晶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说,“不过还是你更幸福一点。”
“嗯,确实,”周时卿偏头宠溺地看向曲栀,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腰,偏头看向曲栀,凑近她在她耳畔道,“能娶到你真的幸福。”
大家互相嘘寒问暖之后落座,曲栀右边坐着周时卿,左边是坐着徐丽莎他们,难得有机会三个志同道合的人能遇上,聊起新的项目和想法,简直就是知己遇到了知己根本停不下来。
徐丽莎表示她虽然不会钢琴,但是还是有不少音乐方面国内国外的资源,可以做曲栀的音乐顾问。
而陈一柠表示她愿意放弃现在音乐学院老师的身份,去给曲栀那里当老师,她不需要很多的收入,只需要和音乐学院持平就行,她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和曲栀一起研究教学方面。
而梁羽熙表示她现在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忙,现在既然决定了重新去考艺术系,那学业上的压力就小了不少,她可以做曲栀的助理,帮她处理一些日常琐碎事物。
四个人越讲越上头,兴致上来了一杯接着一杯喝。
周时卿不想打扰她们的兴致,只在一边默默地看。
他低头喝茶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旁边的曲郁声,他看上去有些落寞的样子,周时卿想也没想就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爸。”周时卿给他把茶杯倒满水。
“哎,时卿。”曲郁声看到周时卿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时卿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是想起我爸了吗?”
曲郁声的眼睛晃了晃,然后暗下去:“哎,是啊,现在都是年轻人,找不到个说话的人,以前这种场合,都有老季陪我……”
曲郁声光是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周时卿其实也猜到了,其实季钧走了以后,周时卿还是会偶尔想起他。
像这种场合,曲郁声会触景生情也很自然。
“爸,那以后我陪你聊天,”周时卿看完笑着说,“我以前也和我爸聊得来。”
曲郁声看到周时卿这样,非常欣慰:“你爸爸走了以后,其实我还时不时会梦到他,梦到我们一起打球,一起赛马,梦到他和我一个劲的夸你的那个得意样子,感觉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周时卿抬头看向远处:“是啊,我总觉得爸还在我身边,有时候在我迷茫的时候,总感觉会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告诉我怎么做,就像爸以前那样。”
“时卿啊,其实有很多事情也是你所不知道的,你知道吗,你爸爸每次跟我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我知道他是真的为你感到骄傲,我记得他以前和我说过,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去参加你的家长会,他觉得那种成就感比起自己谈了个大项目都来的满足。”
“爸他……”周时卿拉了个长音叹了一声,“真的对我很好,是我还没尽孝……”
“你把他的公司管好,把季嘉晶晶照顾好,也是在给他尽孝。”曲郁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时卿的肩。
两个人一边聊着季钧的过去一边喝着酒,气氛异常和谐美好。
曲栀送走徐丽莎他们之后,本想去找周时卿,不过看到他和曲郁声聊得这么走心,就没去打扰。
正好她看到一边的季晶晶一个人正在低头看书,凑过去问:“晶晶还不回家吗?”
季晶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忘了车停哪儿了,去楼下找车了,找到就来带我下去。”
“哦,”曲栀点点头,“你在看什么书?”
“是一本绘本,”季晶晶翻了封面给曲栀看,“讲贝多芬的,曲老师好多字我不认识,可以读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呀,”曲栀接过书来,刚准备念,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怎么对钢琴的绘本这么感兴趣呀?”
“因为我弹过贝多芬的曲子啊,所以我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仅是贝多芬,还有莫扎特,肖邦,巴赫!我要把所有钢琴家的绘本都买下来!我要认识所有厉害的钢琴家!然后像他们一样厉害!”
曲栀笑了笑说:“不是之前听你舅舅说不喜欢弹琴,都差点坚持不下去吗?怎么突然又对钢琴这么感兴趣?”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钢琴呀?”季晶晶小脑袋一歪,眉头微微蹙起。
曲栀愣了愣,回答道:“就……挺早以前,有一次不是你在我家上课还哭了吗,我记得那是去你舅舅家上课。”
季晶晶非常认真的回想了下,然后恍然拍了拍大腿说:“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啊!那次是舅舅叫我演的!”
“演的?”曲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季晶晶的点头掷地有声,“那次是舅舅跟我说,要我演出不喜欢钢琴,让我哭得委屈点,最好要让你心疼!”
“为什么……舅舅要叫你演这个?”
“演给你看呀!”季晶晶一副“你怎么这都不明白”的模样说,“因为那时候舅舅说想告诉你他喜欢你,但又怕直接告诉你你会害羞,所以就让我这么演其实那时候我们在门外故意用你听得到的声音说话给你听,那时候我在外面,舅舅就这样……”季晶晶说着声情并茂地模仿着周时卿当时的动作,“舅舅就指了指你在的房间的方向,然后双手握拳在眼睛下面晃了晃,他每次做这个动作就是让我假哭,我哭完之后他又会做一个‘嘘’的动作,耳朵贴着门偷听屋内的你的声音,然后我悄悄问他怎么样了,他耸了耸肩说不知道,然后双手合十做祈祷的样子……”
季晶晶一边说一边还配合着动作。
曲栀光是听季晶晶的这一番描述,脑子里瞬间就有画面感了。
原来当初她以为两个人在外面一个安慰崩溃的另一个的画面都不存在。
根本就是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在演戏给她看。
曲栀有点想不明白他这操作的意图,又问道:“那后来舅舅和你说了什么吗?”
“舅舅就说,只要让你知道他喜欢你就行了,然后说你肯定舍不得我,这样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曲栀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态一直被他抓得死死地。
确实那时候周时卿说着听上去无意的表白,确实是改变她心态至关重要的一步。
周时卿很聪明,知道打直球曲栀可能会退缩两个人会尴尬。
索性就这样暗戳戳地,以跟别人说悄悄话的办法告诉曲栀。
这样曲栀如果假装不知道至少就不会尴尬,但确实也会在心里激起波澜。
季晶晶还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曲老师,再告诉你个事情,我猜我舅舅就是为了要接近你才让我去学钢琴的,否则他以前从来不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怎么就突然让我学钢琴了呢!”
曲栀突然发现,连个五岁的黄毛丫头都看得门清的事情。
她居然一直没有想到过。
现在回想起来,周时卿从最一开始音乐会之后,就频繁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第一次见面就带荔枝、把她骗去季晶晶的芭蕾舞晚会顺便吃饭,吃饭还故意抢着买单为了之后成为约饭的借口、去找白总的时候故意提到自己是他未婚妻、让季晶晶演一出戏借机让曲栀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晚宴故意带同色系的领带让所有人都夸两人般配,最后假装要和别人联姻并假装喝醉让她给个答案……
好像他一直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朝着他想要的目标而努力。
曲栀这才恍然,原来他温柔假象的背后,是满满的心机。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心机,或许曲栀确实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这场婚姻。
曲栀看着不远处的周时卿,突然觉得,或许在他温润如玉的假象背后。
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送走季晶晶后,曲栀走到周时卿身边。
周时卿和曲郁声已经喝了不少了,周时卿看到曲栀,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了一番。
因为觉得她实在太美,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曲栀没有逃避。
虽然她一直还挺排斥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的。
周时卿的两颊微红,身上也有着酒气。
曲栀假装责备地看着曲郁声:“爸,你们少喝点啊。”
“我高兴啊,栀栀!”曲郁声握住曲栀的手,一脸酒气地说,“刚和时卿聊了很多,爸爸真的很喜欢时卿,你一定要和时卿好好的啊!早点生个宝宝!让爸爸早点抱外孙!”
周时卿意味深长地看了曲栀一眼,嘴角一扯:“爸都这么说了?我们什么时候努力?”
“今晚!今晚就努力!”曲郁声是彻底喝高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曲栀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周时卿使了个眼色:“老公,爸喝多了,你送爸回去吧。”
周时卿也一秒看懂曲栀的意思,把曲郁声扶起来:“爸,我送你上车,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两个人先让司机送曲郁声回家,安顿好曲郁声之后就回家了。
一路上曲栀全程看着风景,什么都没说。
周时卿其实感受到曲栀有什么心事,只是他看有司机在,没开口问。
回去之后曲栀依然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开了瓶酒,拿了两个酒杯坐到沙发上。
周时卿坐到她身边:“怎么,还没喝够?”
“嗯,主要是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周时卿吸了一口气。
其实从现在曲栀的表情,他没把握曲栀要找他谈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只是回忆了一下,今天出门前曲栀的状态还好好的,甚至刚才酒席一开始也好好的,似乎就是从她和她几个朋友聊天之后开始有些变化。
周时卿突然想起来,后面她和季晶晶也有一段简单的对话。
不过和五岁小孩能聊出点什么发人深思的话题。
周时卿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些可能,估计是她和几个朋友聊到了工作上的风险,想找周时卿探讨一下而已。
曲栀的眼睛一直看着酒杯,手指捏着杯子不停转圈,问周时卿道:“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嗯,你问。”
“就是……”曲栀喝了一大口酒,腹诽半天问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送我荔枝?”
周时卿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他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刚才季晶晶跟曲栀说了点什么。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瞒的,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调查过你喜欢荔枝,故意那么说。”
“可是我从来没对外说过我喜欢荔枝。”
“国外一个你朋友的专访里提到了一句。”周时卿说着拿出手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曲栀脑袋稍侧,“只是没想到你查得那么细,你还查了什么?”
“我查了一点关于你的资料,不过个人信息很少,就查了你爸爸,知道你爸爸喜欢跑马,我就去买了个马场,送了他一匹好马,然后和他提了想让晶晶来学钢琴的事。”
曲栀还想着难怪以前亲戚孩子学琴都拒绝的曲郁声居然答应了朋友家的孩子,原来是拿了人好处。
“还有呢?”曲栀问。
周时卿想了想:“你指还有什么?”
曲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周时卿喝了杯酒,笑了出来:“哦,我明白了,是今天晶晶跟你说,之前我让她假哭的事情了吧。”
曲栀没想到居然周时卿一猜就猜到了,索性也把话说明白了:“是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在背后瞒着我做了这么多‘好事’。”
“可是,我的目的达到了呀……”周时卿有些得意地看着曲栀说,“这不是,把老婆娶回来了吗?”
两个人不知不觉把一瓶酒喝完了,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味。
“所以你老实招来!是不是蓄谋已久!”曲栀用食指戳了戳周时卿的肩膀。
“是蓄谋已久很久了啊,我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你了,然后我就一步步设下圈套,引诱你上钩。”周时卿倾身,胸口贴着曲栀的手臂,把体温渡给她,“如果不是我这么一步步精妙的设计,怎么能把你骗回家呢?”
曲栀往后微微退了一寸:“那……你把我骗回家以后,还想干嘛?”
“还想……”周时卿猛地拽住她手腕,把她扯到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还想把你骗上床。”
本就被酒气染红的脸更是热到发烫。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曲栀好像对这个话题没有那么排斥。
甚至有些上头。
她调戏着对周时卿说:“就这点追求?把我骗上床就满足了?”
周时卿“嗯”了一个长音:“那得先骗上床才知道满不满足。”
曲栀刚想说什么,周时卿又加了一句:“上了床,你也才能知道满不满足。”
“……”曲栀发现自己每次和他的骚话battle自己都会输,她想趁着现在有酒胆加持,不甘示弱,“那如果不满足呢?换个老公还来得及吗?”
周时卿哼了两声:“来不及了,而且……”周时卿说着把她一把推倒,圈了起来,“我不会让你不满足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光会说而已……”曲栀故意这么说。
周时卿吊着眉梢看她:“你这是在激我?”
曲栀咬了咬下嘴唇:“或许吧……”
“我们家栀栀学坏了,”周时卿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学会吊人胃口了。”
曲栀带着醉意的样子更加迷人,双颊红晕,神色迷离。
真的很难让人把控住。
周时卿喉结滚了滚,单手扯开了领带,然后倾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颈侧,一路顺着往上,紊乱的呼吸最后在她耳边停留:“栀栀,想跟老公做吗?”
曲栀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其实她等这一刻很久了,曲栀搂着周时卿的手微微用力。
她轻轻点了个头。
听到这个答案,周时卿无比满足。
但是那还不够。
周时卿自己都在失控边缘,还是极力克制着,问道:“想跟老公做什么?”
曲栀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很艰难,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声音微微发颤轻到不能再轻说道:“做……爱……”
周时卿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释放。
不过他还记得,当初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还有,他期待看到的画面。
他把身体撑起来,故意看着曲栀,让她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周时卿直截了当地问:“还记不记得,想做之前要跟老公说什么?嗯?”
周时卿实在是太坏了,气氛已经到这里了,都不忘记这件事。
曲栀虽然有点赌气,不过最终她还是败给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她看着周时卿,带着点惹人怜爱的委屈,却可爱至极:“求求老公……给我……”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周时卿感觉一直被关押着的本性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单手扯开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让人垂涎。
即使在如此急不可耐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解开身上的扣子。
健壮而紧实的身体完全展露在曲栀面前,她从未像现在一样,那么想拥有过他。
酒宴上那个温润矜贵的君子带着醉意,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充满欲/望的,放浪的,深情的,期待的,紧张的,混合在一起。
但曲栀却可以从这双眼里看到他有多爱自己。
周时卿温柔地笑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会害怕吗?”
曲栀摇摇头。
周时卿倾身,将体温完全覆盖住她,嘴唇贴着曲栀的耳垂撩人地低语:“我不只有温柔的一面,但是只有你能感受……”
第五十章
其实昨天晚上, 周时卿还是很温柔的。
他知道曲栀娇嫩,在力量和速度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控制。
第二天早上曲栀睡醒翻了个身,手正好搭在他的胸上。
碰上了意外的触感, 让曲栀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果然对上了周时卿的迷之微笑:“醒了?”
曲栀慢慢地把手抽了回去, 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嗯……”
周时卿侧了个身看着曲栀:“昨天晚上那么累,不再休息一下?”
“你不是……也醒了吗……”曲栀清了清嗓, 幽幽地说:“你应该更累吧……”
“不累啊, 很精神,”周时卿喜上眉梢,“感觉三十年的压力都在昨晚释放了。”
“你……别不正经了……”曲栀感觉自己脸颊发烫,无法面对周时卿,“我要准备起床了。”
“嗯, 那你起床啊。”周时卿一脸淡定的样子。
“可是我没穿衣服诶!”曲栀委委屈屈地说, “要不你回避一下?”
周时卿直接没忍住笑出声:“都现在了还回避?”
“哎呀,我不管……”曲栀扭捏地说, “反正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你就先回避一下吗!”曲栀最后的声音变成了撒娇。
季时卿点头:“好, 那我先去洗手间冲把澡。”
曲栀猛地点头。
周时卿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曲栀才发现,他也衣不蔽体, 春光乍泄。
紧实的肌肉被光照临摹出好看的线条。
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这样香艳的画面真的让人睡意全无。
曲栀趁周时卿洗澡的时候换好衣服。
今天是周六,晚上季晶晶会来上课。
她现在周末开始学击剑, 下了课才来上钢琴课,所以不像以前那样有时间来家里玩一会儿。
基本时间很赶, 击剑课下课马不停蹄到周时卿家就差不多马上要上课了。
季晶晶一进门看到两个人的一瞬间, 小女孩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这两个人和平时多少有些不一样。
趁曲栀先去琴房,季晶晶偷偷问周时卿:“舅舅,你和舅妈最近感情是不是不错?”
周时卿一愣,继而笑出:“小人精,这你都能看出来?”
他对这姑娘是真的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你们两个刚刚看到对方的那个眼神,都快拉丝了好吗?!”季晶晶翻了个白眼,两个手的拇指互相对着按了按,“真当我是个孩子看不懂吗?”
“拉丝……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是哪里学来的……”
“跟你安利了多少遍《心动剧本》了,你到底看不看?!”
“你小孩子少看点这种东西……”
两个人没多少机会说悄悄话,就走到了琴房,开始上课了。
现在季晶晶上课听话多了,一小时的课程很顺利就能完成。
上完课周时卿送季晶晶回家,先是随口问了一些她现在的学习生活。
季晶晶本来只当是在汇报行程,不过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最近外婆一直来我们家。”
周时卿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捏了捏,面不改色地问:“外婆来,说了什么没?”
“没,”季晶晶想了想说,“我在房间里的时候,她会和爸爸妈妈在客厅说话,看我从房间出去就什么都不说,所以我也听不到。”
周时卿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最近爸爸妈妈都怎么样?每天都开心吗?”
周时卿其实感觉,周玉之所以会来找季嘉,无非也就是那些事。
季钧现在去世也隔了一段时间了,周玉会有什么新的动向也很正常。
季晶晶思考了一下回道:“感觉好像他们最近不太开心的样子,特别是每次外婆走了以后,爸爸妈妈就总是心事重重,我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看到爸爸妈妈房间的灯开着,他们还在说什么。”
他把季晶晶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周玉的车也在。
估计因为今天季晶晶一整天不在家,所以周玉才上门找了季嘉。
周时卿内心一阵波动,送季晶晶回家的时候,是季逞来开门的。
平时少有季逞开门的时候,能看出他在刻意装作没事,对周时卿客气地说:“谢谢啊,麻烦了,时卿。”
他故意用了很轻的声音,周时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道了个别就走了。
季晶晶背着书包回家,看到季嘉和周玉在餐桌正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她一时间不敢开口说话。
“晶晶,你先回房练琴,我和妈妈爸爸有话要说。”周玉看都不看季晶晶,冷声说着。
“嗯,好。”季晶晶是怕周玉的。
但这种怕和对周时卿的怕不一样,她对周时卿其实更多的是尊重,但对周玉就是真的害怕。
因为她觉得周玉总是看上去凶巴巴在生气的样子,虽然对自己大部分时候还是保持微笑的,但对季嘉,真的有时候就像是在训话。
季晶晶也知道,每次周玉来过之后,季嘉的心情都会失落两天。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知道周玉是季嘉的妈妈,她有时候不听话了也会被季嘉训。
季晶晶乖巧的回屋开始练琴。
听到屋内传来琴声,周玉才继续开口,接了刚才的话题:“周时卿现在在公司把权利牢牢掌握在手里,你们真的不担心吗?”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老生常谈了,季嘉都听得耳朵长茧了:“妈,时卿能把公司照顾周全,不是应该是好事吗,他每个月都会给我转账,公司的分红股份也一分不少我,我不用操心,还能分钱,这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呵,好?”周玉鼻子哼了口气,“季嘉,他现在只是因为你爸刚走,做做样子的,等真的再过一段时间,他完全掌握的公司管理层,到时候想踢你出去就踢你出去,你被他玩得团团转都不是没可能,不行,要不你,要不季逞,你们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把他的位置拿回来。”
季嘉和季逞互相看了一眼:“妈,我和季逞都不会做生意,公司交给我们,不是等于毁了吗?”
“那也比在他手里强!”周玉的声音又细又尖,显得很刻薄而刁钻,“凭什么一个外姓人可以抢走我们季家奋斗一生的产业,他不配!”
季嘉觉得周玉不可理喻,但是还是想跟她讲道理:“爸临走前写了遗嘱,这些就是时卿的,我不想要也不能要,你别再跟我提这件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管理公司的。”
周玉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争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季逞身上,她咄咄逼人地对季逞说道:“季逞,你是男人照道理说这时候应该是你站出来,你真的希望你爸和季嘉的东西就这么落到一个外人手里吗?比起周时卿,你可是才是我们自家人啊。”
周玉说到这里,季嘉不由冷笑一声。
以前周玉一直不承认季逞,说他除了一样姓季以外其他和季家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倒好,一下子又承认他了?
季逞实在是有点为难,不过周玉是他丈母娘,他总不能摆明着和她对着干。
只能缓和着说:“妈,我也只是个程序员,管理这事……真的不会。”
“那就学!这有什么学不会的?你堂堂一个高材生还能学不会这点东西?你是个男人就应该要有担当,就应该把这个担子挑下来。”
“我……”季逞一时语塞。
季嘉不想让季逞为难,插话道:“妈,你别为难季逞了,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不行吗?”
周玉猛地用拳头锤了锤桌子,然后又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早晚有一天要被你们气死,我看我是死了你们就满意了是不是?好,如果你们真心想我死,那你们就不管这个公司吧,到时候要记得,我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周玉说着就摔门而走。
季嘉蓦地闭上眼,感觉有一个声音久久悬在脑海上方。
她从以前开始就最讨厌周玉说这样的话,其实就是在PUA她,以一种为她好的立场,说着一些她根本不想听的话。
周玉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她只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季嘉从小到大就一直在被周玉灌输她的思想。
只要想的和她想的不同,就会被各种洗脑,被各种PUA,各种责备。
季嘉真的是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只要周玉是这种性格,这样的痛苦就永远不会停止。
她知道,就算现在她真的听周玉的话去把公司要回来,那也并不意味着来自周玉的责备就结束了。
之后的公司经验不佳,她不仅要面临公司的压力,还要面临各种觉得她不行的压力。
周玉这个人一直是这样,想要做什么从来都指望别人。
别人做对了就是应该的,是因为她的决策对,功劳全是她的,做错了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是因为别人的能力不行。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她满意,只能让她生气和更生气。
季嘉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和季逞说,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照着周玉的意思去做。
哪怕真的要断绝母女关系,她也认了。
或许真的这样倒也好,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到周玉就神经衰弱。
其实周玉也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季嘉这样的性格,就算真的硬着头皮去照着她的话做了去把公司的管理权要过来了,她也成不了大事。
周玉觉得,还不如找季逞来得直接靠谱一点。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在找季嘉,而是不停不停地骚扰季逞。
给他打电话,甚至找到他公司。
季逞怕季嘉担心,都没有告诉季嘉,只能自己扛着。
某天晚上季嘉还心情不错地说周玉最近都没有找过她麻烦了,殊不知当天下去刚给季逞训了他一下午。
季逞一开始一直以读一些管理方面的书为借口拖延时间,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这样永远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某天季逞开车回去的路上,周玉给他打了个电话。
一开始季逞不想接。
因为他开车的时候从来不会接电话,觉得不安全。
但那天之前晚上周玉给他下最后通牒,说如果第二天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就会直接替他去公司交辞呈。
在不依不饶周玉打了第三个电话之后,季逞还是接了。
“喂……”他一边握紧方向盘小心翼翼地开口。
果然,对方一开嗓就直接震破耳朵:“季逞你胆子大啊,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不是,妈,我在开车……”
“你别给我找借口,我看你就是故意不接!”周玉的声音听起来临近爆发,“你想好了没有,如果还没有想清楚,那我来给你做这个决定,明天你就去辞职,然后去你爸的公司报道,直接就让那个姓周的下台,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还能死皮赖脸不肯走?”
“妈……我一个项目在收尾,这会儿真的不合适……”
“我管你合不合适,你那个才多少钱?一个月才挣几万,你知道周时卿现在一个月挣多少吗?几百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看着这么点小钱!”
“妈……不光是钱的问题,主要这个项目我们努力了很久,终于要交割了……”季逞的脑子越来越乱。
“什么交割不交割的,别给我说这些听不懂的,我不管,反正你是季家的男人,这个时候就要站出来!”周玉的口气越发刻薄与尖锐,听着感觉一阵无尽的恼人。
“妈,你能不能再给我……”
季逞的话还没说完,周玉就听到一阵猛烈的刹车声。
然后电话那头归于平静。
周玉突然有点害怕,大气都不敢喘,轻轻地问:“季逞?”
对方没有给回应。
她马上挂上电话,吓得浑身发抖。
季嘉在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在工作,她听到消息后整个人觉得天都塌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这个时候靠得住的人只有周时卿。
马上给周时卿打了个电话。
周时卿把季晶晶接回家让曲栀帮忙照顾后就来到了医院急诊。
在手术室门口,他看到正一个人焦头烂额的季嘉。
她披头散发,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很糟糕,一直不停在抹眼角的泪。
周时卿坐季嘉身边问:“姐,怎么了?”
“听说出车祸了,”季嘉害怕得声音都剧烈在颤抖着,“我好怕啊时卿,他千万不能出事啊!”
“别担心,没事的。”其实周时卿在这么安慰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段时间里面做好笔录的警察出来,把季逞随身的物品交给季嘉,然后简单说了一下从摄像记录上来看,是季逞开车的时候打电话,一个没留神追尾了。
现在季逞的身体状态不清楚,不过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的。
季嘉猛地摇头:“不可能的,我老公开车的时候不可能打电话的,他从来不打电话的。”
警察这样的人也看多了,直接拿出证据摆在她面前,给他看了摄像头拍到的记录。
季嘉依然不肯相信。
一边的周时卿配合签了一些字,说会赔偿被追尾车辆的全部损失之后警察才走了。
周时卿看到季嘉依然在那里拼命摇头,嘴里反复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周时卿看到警察递来的一些物品里面有手机,问道:“你知道姐夫的手机密码吗,要不看看,说不定真的是很重要的电话。”
季嘉觉得有道理,拿过手机输入密码,看到最近通话,确实就是在一个小时前,和周玉的电话。
她往下翻了翻,这段时间他平均每两天都会接到周玉的电话。
而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愤怒至极,直接按了回拨。
没过多久,周玉就接了起来:“你刚刚怎么了?没事吧?”
对方的声音明显可以听出一些紧张和慌乱。
“是我,”季嘉从未用过这么冷的声音对周玉说,“我们在市医院,你现在过来一趟。”
季嘉挂上电话后,眼中满是仇恨和愤怒。
如果真的季逞因为周玉出了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周玉的。
半小时后周玉就来了,她没想到周时卿也会在这里。
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后问季嘉:“季逞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生死未卜,”季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要两天给他打一次电话?”
周玉看周时卿在,很多话不想当着他的面说,模模糊糊地说:“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打什么电话,我现在就要你说清楚,现在他人在里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么紧急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开车还要接你的电话。”
周玉推脱责任道:“我又不知道他在开车……”
“你别逃避问题,我问你到底什么事?!”季嘉加重了声音。
周玉扫了周时卿一眼:“家里事,不方便告诉外人。”
“你说谁是外人了?对于我和季逞而言,你就是外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季嘉从未有过这么硬气的口吻对周玉说,“其实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是什么事,不就是让他去爸公司抢时卿的位置吗,周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东西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我们爱怎么样怎么样,爸在走前已经给你分过一笔钱了,他遗嘱里一分钱都没留给你,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你就是这么不被他待见,你越是在乎那些东西,就越是没有那些东西,现在公司的股份都是我和时卿的,我们愿意给你是施舍你,不是你应得的,如果这次季逞真的出什么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你!”周玉被气得血压都上来了:“你居然为了两个外人这么对我,你居然还叫我全名?”
“没有什么外不外人的,不要仗着你是我妈就觉得我什么都该听你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一定要依附谁,从今往后,我不会给你转任何一笔钱,我赚的多少分的多少,都与你无关,最多逢年过节带着晶晶来探望你,其他的,也别再有来往了。”
季嘉此刻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牢笼,只有自己挣脱了才能逃出去。
周时卿看季嘉这样,也心疼,对着周玉说:“妈,我叫你一声妈,是给爸的面子,我相信他也一定不会希望我们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你从以前就有极强的控制欲,对我也好,对姐也好,你总是想操纵我们,让我们为了成全以你为中心的世界而不停失去自我,其实这样你真的快乐吗,你只会更加不满足,你不会因为我们暂时听从于你而觉得满足,只会因为我们偶尔的反抗而更加歇斯底里,其实这就是一种心理疾病,我们不能永远做让步,这样只会让你病得越来越重,如果你还在意这份亲情,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依然那么自我自私,觉得世界还是应该围着你一个人转,那对不起,没有人再会惯着你,爸公司的股份是我和季嘉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要再做一些偏激的行为,那我们只能让法律来审判,对簿公堂,搞搞清楚谁才是那个觊觎别人财产的白眼狼。”
“你……”周玉被气得说不上话来。
“我支持,”季嘉看了周时卿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现在时卿和曲栀是一家,我和季逞是一家,妈,你只有你自己,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你已经失去了我们,没有人会再站在你这边了。”
“你……你是真的要我死对不对?你这么说,你就是故意要气死我对不对?”周玉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敲着自己的胸膛。
如果说动作季嘉以前看起来会觉得心疼愧疚,现在只是觉得厌恶做作。
季嘉冷笑了一声:“虽然说这样的话很不孝,但是我想说,如果你坚持这样下去,那我和季逞就会先被你弄死,对我来说,我们生命比你更有价值,所以下次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就直接去做,而不要光说。”
周玉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受和屈辱过。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身边人都让着她,这也让她觉得自己被让着被宠着被护着是天经地义的。
其实她也偶尔被反抗过,自己的父母、亲戚、甚至季钧。
但这都没有季嘉的反抗让她感觉更加寒心。
对她而言,季嘉是她的女儿,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一边不会反对她的那个人。
她没想到有一天,季嘉都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倾倒崩塌。
周玉蓦地跪倒在地上,不停摇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
季嘉冷眼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就算可怜,也必有可恨之处。
季嘉觉得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哪怕是亲情,也应当斩断了。
“你走吧,以后孤独终老,也是你应得的,”季嘉毫不留情地说,“如果你希望全世界都围绕在以你为中心的世界里,那你的世界注定只剩下你自己。”
周玉离开以后,周时卿坐在季嘉身边陪着她。
他知道现在季嘉一定也不好受。
周玉虽然控制欲恐怖,但再怎么说也是她妈。
以季嘉这种心软的性子,如果真的周玉出了什么事,她也是会自责的。
季嘉从小其实也算是被保护着长大的,除了被周玉控制以外,也没有遭受过什么巨大的挫折。
如果这次真的季逞出意外,今后的日子她可能真的无法独自面对。
周时卿也不知道现在季逞到底怎么样,毕竟人都生死未卜,所以很多安慰的话也只是风凉话。
他所能做的就是给季嘉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姐,你别太担心,这边的医疗技术是国内最好的,车祸一般都是一些骨折之类的问题,需要静养,之后我会安排一个VIP病房给姐夫最好的照顾,晶晶的话暂时就住在我家,等姐夫什么时候恢复了什么时候再把她接回去就好了,她的作业钢琴我都会用心辅导的,你别担心,好好照顾姐夫重要。”
“谢谢你,时卿。”季嘉哽咽着说,“晶晶交给你,我也放心,她如果问起,你就先什么都不用说,说我们去出差了,麻烦你了。”
“嗯,我知道,放心吧,交给我。”
“交给你我一直都很放心……”季嘉感激地看着他,“时卿,其实我们家欠了你很多。”
“别……别这么说,姐。”
“以前对不起你,因为我的软弱,很多事情让你一个人承受,以后不会了,这次让我学会了反抗,以后我们并肩作战,有难题一起克服。”
“嗯。”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问:“季逞的家属在吗?”
“我,是我,我是他妻子,请问病人怎么样了?”季嘉问的时候紧张得浑身发抖。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有肋骨骨折,需要静养几个月,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过一段时间意识才会恢复,建议这段时间好好修养,肋骨这里骨折是很疼的,你们家属也要好好照顾。”
“好好!”季嘉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就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骨折,那大不了只是康复的时间需要久一些。
把季逞的病房安排好之后,季嘉决定晚上留下来陪夜。
周时卿还要回去照顾季晶晶,所以只能留季嘉一个。
周时卿说之后白天会抽空过来换班,稍微关照了季嘉一些事情后就回去了。
他先去季嘉家里拿了一些季晶晶的随身物品,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曲栀正在沙发上陪着季晶晶读书。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周时卿只是简单的发消息说有点急事。
他一回家季晶晶马上打了打哈欠说:“舅舅,快送我回家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周时卿清了清嗓说:“今天开始你先暂时住在我家吧。”
“啊?!为什么呀,我想回家!我想睡我自己的床!”季晶晶耍无赖地说。
曲栀一下子反应过来应该是季嘉和季逞出了点什么意外,马上和配合着周时卿说:“晶晶,就在舅舅家住吧,平时舅舅和我两个人也无聊,你这不是也正好放假了吗,我们正好可以把之前好几个乐高拼完。”
季晶晶也不傻,马上反应过来,问道:“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周时卿想,虽然答应了季嘉不要告诉季晶晶,但这孩子实在太人精了,不能对她完全撒谎,如果说没事她一定不会相信甚至会追问不休。
所以只能比较拐弯抹角地说:“你爸爸妈妈……工作上遇到一些问题,晚上你弹琴读书会影响他们,等工作忙完就把你接回味去。”
季晶晶半信半疑。
不过毕竟平时爸爸妈妈提到工作的时候确实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所以也没那么不可信。
让她对“工作”二字有不少敬畏之心。
看着周时卿带了大包小包,也不像是很轻易就能被说服的样子。
既来时则安之,季晶晶觉得能和曲栀和周时卿一起住,说不定也是一个奇妙的体验呢。
趁季晶晶洗澡的时候,周时卿悄声和曲栀说了一下她爸爸出意外的事情。
可能季晶晶需要在她家里住一段时间。
曲栀倒是对她住家里没什么问题,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卧室,其他的客房并没有收拾过,而且季晶晶这么小,一个人住也不放心。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让她一起睡大床。
反正床是KING SIZE的也够大。
季晶晶洗完澡出来之后,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这两个人,马上指着曲栀说:“我不要和舅舅睡!要和曲老师睡!”
周时卿悄悄翻了个白眼:“我还不要和你睡呢。”
季晶晶马上跑到了床的中央,拍了拍被子:“好舒服啊,感觉比我家的床要舒服诶!”
曲栀看了一眼周时卿说:“那我先去洗澡了,洗完我来陪晶晶吧。”
曲栀洗完澡后就在床上给晶晶读床上读物。
很快季晶晶就有睡意了,刚准备躺下,周时卿从浴室走出来。
因为季晶晶在,所以他穿了所有睡衣中最保守的一套。
他二话不说就睡到了季晶晶的另一边。
季晶晶喊了一声:“舅舅,你干嘛,不是说了我和曲老师睡吗?”
“我也要和曲老师睡,”周时卿一副傲娇的样子说,“我同意你睡在我们当中当电灯泡已经对你很仁慈了好吗?!”
“哼!”季晶晶不爽地跺了跺脚,“你这样传出去,我一个女孩子的亲白不就不保了吗?!”
“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是你舅舅,小屁孩。”周时卿没好气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然后直接把灯关上,不由分说:“快睡了!晚安!”
季晶晶实在也是有点困了,最后还是无奈地闭上眼,居然很快就睡过去了。
周时卿还是没什么睡意。
这还是第一次睡觉的时候他和曲栀当中隔着别的东西。
平时手稍微往旁边靠靠就能碰到曲栀。
现在突然觉得离她有点远。
这季晶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这下又要开始禁欲生活了吗?
可是季晶晶在旁边的话……那也太刺激了吧……
周时卿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曲栀也猜到他没睡,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周时卿尝试想伸手去寻找曲栀的手,每次都先摸到季晶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几次之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我也想你,”不过曲栀已经困得不行了,今天陪了季晶晶一天体能被耗尽,最后迷迷糊糊很敷衍地说,“晚安,老公。”
之后的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虽然季晶晶睡得很熟,但还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
终于有一天半夜曲栀去上厕所,周时卿也找机会跟了出去。
曲栀刚迷糊地掀开马桶盖子就听到洗手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吓得叫了一声,周时卿马上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干嘛?”曲栀偷偷看了一眼外面,压着声音说。
周时卿顺手把洗手间的门锁上,走到曲栀面前搂着她的腰说:“晶晶在我们家住了几天,我都没机会和你亲亲抱抱。”
“啊呀,给小孩子看到影响多不好呀!”曲栀娇羞着拍掉他在自己腰上的手。
“门锁着,她进不来,就亲一会儿好不好?”周时卿撒娇着哀求道。
曲栀其实这些天也多少有点看到周时卿的时候心里发痒。
看得见摸不着,连眼神拉丝有时候都怕被孩子看到不合适,简直在家里过起了和尚生活。
曲栀勉强妥协:“好吧,那就亲一下……”
周时卿托着曲栀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带着这段时间的思念和压抑,周时卿的吻很疯狂。
他把曲栀推倒在中间的沙发上,手不由自主地向下探去。
曲栀一秒把他的手拍掉:“你干嘛呀?!”
“能不能……做一会儿……就一会儿……”周时卿已经上头控制不了了,现在叫他收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不行!!”曲栀斩钉截铁地说,“被晶晶听到声音可怎么办!”
曲栀非常有理智地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的着装,像老师训孩子一样对周时卿说:“出去,我要上厕所了。”
周时卿其实也没表现出多少的不甘,毕竟也是他的意料之中,他整理了一下睡衣的领子说:“明天上午晶晶会去朋友的party,会不在家几个小时……”周时卿挑起眉梢暧昧地暗示道,“我送完她……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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