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自打段霄出现,蒋为宁同桌的位置,就再也没换过人。他也算是个奇怪的人,流里流气,每天发下来的试卷和作业看都不看一眼,坐在蒋为宁身边的日常就是趴着睡觉。
还好,他不打呼,睡觉的时候很安静,比醒着的时候强。
段霄能活着出现在二中的原因,大约在于这所专业生产学习机器的省重点只注重成绩,只要你成绩好,做什么,老师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连谈恋爱这种在高一高二要停课回家的事情,在高三,也就只是跟年级主任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共同展望一下人生未来,聆听过来人的教诲。
眼前的情爱,都是假的,只有还没拿到手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才是真的。
除却每月事关重大的固定月考,每周还有两次大型周测,两天考完语数英加理综,一天半交给各科老师讲题,缓一缓,继续迎接新的周测。
高三能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就是做题和考试,考试和做题。
无聊又枯燥。
某天周测时,趴在桌上睡觉的段霄被年级主任亲自提溜了出去。
专注做题的蒋为宁连眼皮都没抬,他感觉,就那段霄被提溜出去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被段霄夸漂亮后,蒋学霸还是成为了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段霄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午休,他完全没做的试卷被判了零蛋明晃晃放在桌面上,“好同桌,这一堆大鸭蛋你也不知道帮我收起来,就这么放在这里让你同桌丢人?”
觉得丢人还一道题都不做,这不是纯纯活该吗?
蒋为宁没吭声。
段霄习惯他这位貌美如花的同桌对他爱搭不理的冷淡面目了,不过无所谓,这个班里,也没看见蒋为宁搭理谁。
他胳膊往桌子上一放,扭着半个身子勾搭蒋为宁,一伸手一伸手地撩欠,“都午休了,你和我聊聊天嘛,你猜猜,王刚把我带走是干什么去了?”
王刚,是他们年级主任。
蒋为宁懒得理他,继续刷理综题,段霄直接抽了他的笔,“同学,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基本的社交礼仪,知道吗?”
“不知道。”蒋为宁从笔袋里拿了新的签字笔。
“那我告诉你好了,他抓我谈恋爱,不过我发誓我没谈,是那个高二的小学妹非要堵我给我塞情书。”
“……”
“我跟王刚说,我看上的人,那得是这个学校里长得最漂亮的,那小学妹好看是好看,但在我心里,还达不到那个‘最’字。”段霄脸生的好,眼尾上挑,唇角上扬,明晃晃唇珠一点,这样的五官凑到一起,叫他就是笑着看条狗都有种情根深种的错觉,“你知道我觉得咱们学校最漂亮的是谁吗?”
“……”被念叨的脑袋大的蒋为宁完全不想和段霄探讨他心里的校花是谁。
段霄贼兮兮笑了两声,一手揽过蒋为宁的肩膀,凑近低声道:“是你。”
蒋为宁想无视这近在咫尺的贱人,一个字铿锵有力,“滚。”
段霄松开手,靠回自己的位置,“害羞了?”
“你烦不烦?”
“没害羞你耳朵红什么啊?”
七
蒋为宁天生喜欢男人,他聪明,对自己性向感知的很早,只是这件事自始至终就像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背在他身上,从未落过地。
他的父母离婚了,这两人一个是c市的大学教授,一个在京市搞科研,都组成了新家庭,只剩蒋为宁留在b市读书上学,原本还有奶奶照顾他,可老人家去世之后,就只剩下蒋为宁一个住在老房子里。
高三的寒假只有短短五天,蒋为宁爸妈早早打电话想让许久不见的儿子到各自身边过年,但蒋为宁清楚自己的到场其实是添堵,就用没什么时间、作业太多当成理由搪塞了过去。
寒假的前一天,考完一场理综。
段霄没睡觉,怼怼蒋为宁,“你寒假怎么过?”
“做题。”三十做数学,初一做物理,初二做化学,初三做生物,初四对答案,初五上学。
段霄搬着自己的椅子凑近,借着羽绒服的遮掩偷偷摸摸想搂蒋为宁的腰,被蒋学霸的铁砂掌抽红了手背,“嘶,真狠啊。我还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滑雪呢,你家没人吧?”
“你怎么知道?”
段霄笑眯眯,“上次去办公室班搬卷子的时候听老师们说的,你家里都是高知分子,全在外地,过年也回不来。要不,咱俩凑一起过年?我家人都在国外,就那么几天假,我也懒得回去。”
“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留守儿童就应该互帮互助啊,你不跟我走,王刚就要让你去他家过年了。”
段霄很欠,“你放心啊,来我家,包食宿,让你过上五星级酒店的日子——”
“然后你收费比五星级酒店还黑?”
“当然不啊,今年过节不收钱。”
“那你收什么?”
“勉强收个男朋友吧?”
“滚。”
“不滚不滚就不滚。”
八
蒋为宁并不是第一次被男性追求,好像同性恋之间都有雷达,从高一起,就有高年级的人对他试探捉弄。
只不过对脸有硬性要求的蒋为宁对那位学长生不出任何好感,对方送的水,纸巾包括贵重礼物,他从来没收过,老土的情书也是原封不动退回去。
这样划清界限的行为似乎惹急了那人,全校大扫除时,学长用老师做借口,把蒋为宁堵在了废弃教学楼的厕所隔间里,单纯的谈话变成了不单纯的动手动脚,最终被蒋为宁一拖把棍子砸的头破血流。
这件事闹到了两个年级主任眼前,蒋为宁没有家长到场,于是强.奸未遂加校.暴莫名变成了两个学生之间闹小矛盾发生口角,最后以一封检讨书,学长连夜转学做结尾。
而段霄虽然贱,但他脸帅,油嘴滑舌,会来事,像块滚刀肉,赶也赶不走。
蒋为宁那时候也不是社会里的人精,父母离异没有长辈的他本质上是缺爱的,但他知道,感情一定是有所图谋的,他图段霄对他好,那段霄图他什么。
“我图你长得好。”
“……滚,分手。”
段霄贱兮兮上来哄,说是开玩笑。
男人之间谈恋爱没那么多分寸,他们又恰好都没有家长约束,对于两.性之间的事情,充满好奇。
只是蒋为宁不懂这种事,段霄也是摸索着来,动作生涩。
“你没做过?”蒋为宁纳闷。
段霄急的满头大汗,“你以为我很懂?我也是第一次和男人。”
最后蒋为宁疼的要死要活。
可段霄却仿佛对这事极其热衷,常午休时拉着蒋为宁去废弃教学楼的旧教室,或是休假半天时预定了有特色的酒店。
美其名曰这是在解压。
他在床上总是毫不收敛,过于凶狠,没有对待情人的温存,而像是对待一个死物、一个仇人,连蒋为宁带着痛苦的呻.吟也充耳不闻。
有些不对劲。
蒋为宁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毕竟他第一次谈恋爱。
段霄突然开始缺课,很少来学校,联系蒋为宁的频率也变低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似乎也是一切的开端。
五月中旬,邻近夏初,段霄彻底不来学校了,蒋为宁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他厚着脸皮去问了王刚,得到的回答却是段霄要出国,不会再来学校了。
蒋为宁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分手了。
九
段霄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高考前夕。
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蒋为宁的考场,依靠在车门边,笑的欠又熟悉,抬手想搭蒋为宁的肩膀,就好像他们不是一个月都没联系,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分开过。
被蒋为宁躲开,段霄讪讪收回手,“宝贝儿,你生气了吗?”
生气?
蒋为宁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生气、失望、恐惧,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说不清哪种情绪占主导,总之就是想砍.死段霄就对了。
“这段时间我很忙,我爸从国外回来了,非要让我出国,我说我不能出啊,我媳妇还在这边呢,”段霄张嘴就来,“然后,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把我关家里没收我的手机,非要让我跟你分手,我哪能和你分手啊?就开始闹绝食,把我妈闹怕了,这才把我放出来,刑满释放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段霄擒住蒋为宁的手腕往自己脸上贴,“你快看看,老公是不是瘦了。”
“滚,谁是你媳妇?”
“谁搭理我谁是呗。”段霄不要脸,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眨啊眨,“我错了,我该早点就开始寻死觅活的,这样也不会被关这么久了。”
“你是真要出国吗?”
“嗯。”段霄抿唇。
“早就决定了吗?”
“没有,是最近才决定的。”段霄笑出一口白牙,“不过你别担心,国外更开放,等我先过去探探路,如果合适,我就把你也接过去,咱俩直接领证,到时候他们说什么也没用。”
段霄的话让蒋为宁信以为真,他以心疼蒋为宁为借口,在考点附近的酒店订了套房。
男人开房都离不开那点事。
蒋为宁也是傻,久别重逢的感动一上头,半推半就滚上了床。
段霄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他不知道从哪沾染了一些极端的癖好,将蒋为宁勒到窒息,浑身遍布凌虐似的青紫。
只要蒋为宁稍有抗拒,段霄就问:“你是不爱我吗?”
浑身上下只有嘴巴硬的蒋为宁没提过爱,但段霄一说这句话,他就放弃了反抗,再疼也咬牙忍着。
到最后,满身狼藉的蒋为宁疲惫不堪,而段霄似乎对这一切相当满意,掏出手机点开了录像。
“你干什么?”
“留点纪念,宝贝,我要是出国了,就没这么容易见面了。”
高考的第一天,蒋为宁的身体为他拖了后腿。
不过他不觉得可惜,因为他调整了自己志愿,国内的大学只是跳板,他也要出国。
哪怕高考胡搞,蒋为宁的成绩还是一等一的好,全市第六,二中第一,二中为此在本校区的大门前拉了一条醒目至极的横幅。
成绩还没下来,京市大学招生办的电话就打到了蒋为宁父亲那里。
蒋父蒋母离婚后时过多年,因为儿子的高考成绩又再度聚到了一起,蒋家可以说是欢天喜地,志愿要填,谢师宴也要办。
谢师宴订在当地最大的饭店,请了蒋为宁高三所有的老师,欢声笑语,气氛和乐。
敲门进来送菜的服务员拿出一叠红色喜帖似的信封,说是有人吩咐要交给在座客人的。
坐在门边的王刚先拿到了,“这是安排好的惊喜吗?”
蒋家人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准备的红包还没掏出来呢。
有老师拆开了信封,登时瞪大了眼,发出惊呼,“这、这是什么?!”
蒋为宁直觉有事,拆开了自己面前的红色信封,□□而暴露的照片映入眼帘。
自此,他的一切,都在这个原本应该喜庆的日子,被彻底毁掉了。
罪魁祸首段霄这次没有离开,他就在家里,迎接了近乎崩溃的蒋为宁,笑的熟悉,“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因为你转学的杜鹤你还记得吗?”段霄站的很直,看着面前浑身颤抖的蒋为宁,无动于衷道:“那是我发小,他根本没有转学,而是因为你的事情,被家人关进了疗养院。”
段霄伸手卡住蒋为宁的下巴,满脸阴沉,“当初如果你没有把事情闹大,那么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你罪有应得。”段霄猛的推开蒋为宁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可笑的正气,“本来我也不准备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原本只是觉得他变成那样,你还在好好当你的大学霸享受你的大好人生凭什么,只要你考的烂点,我也就无所谓了,但谁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你,那没办法,我只能彻彻底底地毁掉你了。”
蒋为宁想吐,他自以为的爱情在那一刻变得连旱厕里的蛆虫都不如,偏偏他还视若珍宝,放在心上。
这面目全非的真相像刀一般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几欲呕血,他被人彻彻底底地打碎了。
但人就是从废墟里成长的。
“你觉得这样就能毁掉我了?”蒋为宁眼眶猩红,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段霄,你太小看我吧?我和你一样都是男人,这种事情说出去,你觉得我吃亏了?”
“那些照片,随便你想让谁看,满大街贴也无所谓,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拍了裸.体写真,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我那副模样有多漂亮。”蒋为宁勾勾唇角,嗤笑不已,“倒是你,和女人睡还硬的起来吗?”
段霄愣了,“你——”
“你那个发小,关进疗养院,是他活该,他做的事,不关进疗养院就该进大牢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勾引他。”段霄一把拎起蒋为宁的领子。
“他那个丑逼说谎也不打草稿?”蒋为宁丝毫不惧,“段霄,感谢你妈把你生的不错吧。”
“我不跟丑人睡,你也就强在这点了。”
十
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还做了一个久违的噩梦,真是够晦气了。
蒋为宁心跳剧烈,闭着眼一翻身,手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不明物体,吓得他猛地坐了起来,拉开床头灯,蜷缩在床边的沈潮睡的不省人事。
两人保持炮友关系将近三年了,沈潮以越来越红去酒店不方便为借口要到了蒋为宁家的钥匙,自此以后,蒋为宁床上时不时就会出现空投的大明星。
一巴掌拍醒沉睡的大笨狗,“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沈潮刚从国外飞回来,他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一把搂住蒋副总的细腰,“我给你买了礼物。”
“下次来记得提前说——”一枚品牌最新发售的限量款腕表落到了眼前,蒋为宁难为人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蒋为宁接过表甜蜜蜜地亲了沈潮一口,“亲爱的,你真会挑。”
“嘿嘿,你喜欢就行。”沈潮看出他是满意的,嘴角上扬,心里乐开花,成就感满满,“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说呗。”
“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个绯闻,是同公司的一个艺人,想蹭点热度,我先给你报备一声。”
举着表的蒋为宁一顿,貌似无所谓道:“这和我说什么,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我这不是怕你吃醋吗?”
“我吃什么醋,放心,沈哥哥,人家不是你的老婆粉,人家是你的事业粉。”蒋为宁回头抛了个媚眼,被沈潮摁住亲,大笨狗亲的呼哧呼哧,说:“不管什么粉,你作为嫂子,已经赢了所有粉了。”
“我才不是嫂子。”蒋为宁伸手脱沈潮裤子,来了兴致,“要办事就快点。”
想亲密温存说说小话的大笨狗只好认命贡献腰子。
作为亲弟弟,沈潮的颜控其实比齐楚还严重,他对蒋为宁的感情日积月累不仅没有消减,甚至还觉得蒋为宁这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怎么亲都亲不腻,怎么舔都舔不腻。
别说蒋为宁现在只是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蒋为宁心情不好毫无理由地给他几个嘴巴子,他也就是生一会闷气,然后继续颠颠凑过去,死皮赖脸求贴贴。
沈潮自己安慰自己,他和蒋为宁现在和谈恋爱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彼此有对方家的门钥匙,定期见面,世上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就没那一句口头上的承认罢了。
反正,这就是他的爱人。
沈潮也是和蒋为宁确立‘炮友’关系后,才总算明白,娱乐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前辈喜欢在公开的社交平台上暗戳戳地秀恩爱。
炫耀似乎是人的天性,真的控制不住。
他会偷偷给蒋为宁买同款的衣服,然后自己穿上另一件,自拍发到微博上。
还会在陪蒋为宁过完生日的时候,发一条自拍博,文绉绉配上一句:龙应该藏在云里。
但那条微博当天晚上就上热搜了,最后在经纪人的三催四请下,不得不摁头到了新剧的宣传上,气的沈潮牙根痒痒。
坐在他身边的蒋为宁看到那条微博,似笑非笑盯着沈潮,“你看我放在床头的书了?”
“没看。”沈潮嘴硬。
“那你怎么知道这句话。”蒋为宁可清楚沈潮的文化水平。
“好吧,我看了。”沈潮坚持不过两秒,握住蒋为宁的脚踝摩挲,“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
“是不错。”
“那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躺在床上的蒋为宁一秒闭嘴,不搭理沈潮了。
沈潮掐他腿根儿,“你别装死。”
蒋为宁一激灵,抬眼瞪过来:“你要是还想和我睡,就别说这种话,不然我今天就换人。”
这句话对沈潮来说就是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挨多揍拆家犬眼前的拖鞋底,见效快,威力猛。
大笨狗一秒安生。
十一
蒋为宁太聪明,从沈潮提出做固定炮友那一刻,他就猜到了沈潮所有的打算,其实如果在最开始就坚定的拒绝,或许一切也都不会像现在一样,进退两难。
但偏偏,他那时候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阴差阳错答应了沈潮的提议。
蒋副总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鬼迷心窍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老了想要点安稳的生活了,因为沈潮在床上有契合他的点,因为沈潮和他约过的那些人不一样,也因为单纯至极的沈潮心思清澈见底,他一眼就能洞悉,了如指掌。
其实沈潮人不错。
就连了解他们之间牵扯的徐笠都发出了真心的感慨,“都已经三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转正?”
“那怎么跟齐楚交代?”蒋为宁抛出了他惯用的挡箭牌。
至今被瞒在鼓里的齐楚还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经跟他最忠诚的下属搞到一起,如果知道,肯定要大发雷霆。
“别装,你要是真的怕这个,根本不会和沈潮保持关系这么久。”徐笠某些时候,真的有双发现真相的眼睛,“而且比起‘你睡了他弟弟’我觉得还是‘你睡了他弟弟三年还不肯负责’这件事更让他生气。”
如果放在以前,蒋为宁肯定会大叫‘负责,负什么责,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爽’,但是现在,徐笠说的话似乎还真落进他的心坎里了。
沈潮明显是在动真格的,而他知道,还纵容沈潮留在自己身边。
毋庸置疑,蒋为宁自己也是有罪的。
沈潮是个好人,可蒋为宁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感情观稀碎,滥交成性,除去一张皮囊所向披靡,灵魂烂到了根。
“我要是和他在一起,那不就成了找老实人当接盘侠的坏蛋了吗?”
“你要是不和他在一起,不就成了欺负老实人的坏蛋了吗?”徐笠无语,“你喜欢他,就在一起,不喜欢他,就趁早分开,让他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去找个好人家。”
蒋为宁撇嘴,别的不说,分开他肯定是不情愿的。
闲话唠完,徐笠掏出一份报告,“出个差,b市的分公司,你年前带人去考察一趟。”
“我?”蒋为宁苦了脸,“我怎么觉得,你是准备把我派到分公司呢?”
徐笠叹气,“你不愿意吗?主要是刚刚起步,工厂都在那边,总要找个合适的人去盯着,不然我怕有人从中作梗,出篓子。”
“那我勉为其难走一趟看看吧,但是说好了,今年年终奖我要房,四环那边新开发的湖景别墅,我很喜欢。”
徐笠没理会这狮子大开口。
十二
出差的事,蒋为宁告诉了出席发布会的沈潮,给沈潮气够呛,他这两年是真忙,好不容易年前有几天休假,小汽车很想上路,结果蒋为宁要跑路了。
“我尽量早点回来,好吧?”
“不好。”沈潮语气恶劣态度嚣张,“徐笠哥一年给你开多少工资啊,你给个数,我付你双倍,从此以后你就天天在家等我。”
算上股份和年终奖,蒋为宁报了个数,沈潮立马不敢大声叫唤了,“你怎么挣这么多啊?”他还以为只有几百万呢。
老婆太能干,也不是什么好事。
“刚才不还要付我两倍?付不起了?”
沈潮暂时还是被经济公司压榨的劳动力,“等我和公司合同到时间了,自己出来开工作室,就付得起了。”
“行吧,那我就等等那一天。”蒋为宁轻声道。
徐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如果不跟沈潮在一起,白白拖累了沈潮三四年,这不是欺负老实人的坏蛋吗?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在沈潮不嫌弃他,还把他当成块宝。
沈潮,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但让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承认自己的爱情还是有点困难,蒋为宁决定等出差结束,再彻底把这段关系理理清楚,自此扶正。
十三
b市,自打蒋为宁高考志愿填报成功,他就再也没回来过。也不止他,他的父母也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这么多年间,彼此都断绝了联系。
虽然当年的蒋为宁话说的足够硬气,甚至时至今日他都不觉得自己的床.照是什么拿不出手的污点,但架不住这小地方总归不是开化的大城市,小道消息传的极远,而且三人成虎,明明是村头杀了鹅,到村尾却传成死了娘。
蒋为宁身上优异的学霸光环远没有他艳俗的下三滥绯闻来的吸睛,刚开始那一阵,他加着高中校友群的联系方式还会莫名其妙收到一些恶心下流的言论。
从某些意义上来看,段霄那贱.人的所作所为也是成功的。
老家的房子卖了,所以蒋为宁来视察工作,住的是秘书提前订好的酒店高级套房。
视察工作的第三天,蒋副总起了一个大早,在酒店的健身房晨练后,冲了个澡回房吃早餐。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爱安排点命运的邂逅,高级套房一层没几个房间,恰巧蒋为宁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往电梯前走。
四目相对,双双愣住。
蒋为宁面无表情,心里暗骂:妈.的十年了,还能遇见这傻.逼,他怎么还不死?
段霄是彻彻底底洗脱了从前二流子的模样,变得稳重,西装革履大背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精英做派。
见到蒋为宁,似乎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段霄脚上的动作凝固,顿在原地。
蒋为宁目不斜视,溜达着从段霄身边擦肩而过。
后者猛的转过身,想碰蒋为宁的肩膀,却又恍若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什么时候回的b市?”
“这位先生,你哪位?我们认识吗?”
遇到了恶心的前任,就好像在人行道上走的好好的却踩了一脚狗屎,想和狗主人理论,狗主人却会说你跟一条狗见识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
没心情视察的蒋副总只想尽快结束这为期半个月的出差,并且回去告诉徐笠,这辈子也别想把他调到b市来,就是把公司股份全给他,他也不回来。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只是蒋为宁不是害怕段霄,当年都不怕的狗东西,他现在更不可能怕。
他怕的是从熟悉的人和物身上,看到的那个十八岁的可怜虫一般被作弄的自己。
他怕的是他重新拾起的期待,会因为这个恶心的人,再度破碎。
段霄是个不要脸的,这件事蒋为宁十年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结束一天视察的蒋副总被堵在酒店门口。
段霄问:“我们能谈谈吗?这么多年不见,也算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吧?”
蒋为宁甩下六个字:“朋你妈,滚远点。”
晦气。
段霄不想让开,十年前蒋为宁的话似乎就像是诅咒一般,从分开的第一天起,他就控制不住去想这个人,时至今日都难以忘掉。
他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自己近乎毁掉了蒋为宁的一切,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他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亲手审判了蒋为宁,他是在让蒋为宁赎罪。
“到今天你都不觉得你当初做错了吗?”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蒋为宁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妄图说服对你有成见的人,没用,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到今天,你还觉得你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大侠啊?十年了,大清亡了,还珠格格都出新版了,这没必要的兄弟情武侠梦该醒醒了。”
“蒋为宁!”段霄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决眦欲裂,怒火中烧,“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你也得配吧?段霄,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我跟你好好说话,触景生情这词你占俩字,让你活到现在老天爷也算是有好生之德了,给我滚远点!”
愤怒至极的段霄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想要给蒋为宁来一下,这么多年不见,当年他撩两下就脸红的人竟然变成了这样?!
蒋为宁半点不惧,段霄敢动他,他就敢把段霄送进局子,“怎么,想打人?看着人模狗样,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再这样用不了多久就该退化进下水道里去了吧?”
段霄的拳头几乎就要落下,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一身黑的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
沈潮惯穿着这掩耳盗铃的黑衣装扮,看着就像是个打家劫舍的窃贼,唯独露出来的一双黝黑眼睛几乎要喷射出火苗,愤愤地盯着段霄,手背用力到青筋绷起,是想碾碎段霄骨头的力道。
妈的,这哪来的狗.比,敢打他的人?!
十四
“你怎么来了?”蒋为宁傻眼,烧到胸口的火熄灭了大半。
眼下的沈潮没工夫回答蒋为宁的问题,他正和段霄对峙,莫名都濒临暴起的两个男人像是杀红眼的狮子,仿佛接下来一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扭打在一起。
蒋为宁忌惮沈潮被发现身份,忙上去拉架,“别打他,脏手。”
沈潮是个听话的,立马松开。
段霄狠狠瞪了一眼他,盯着蒋为宁阴阳怪气:“怎么,不和我这个老情人介绍介绍这位?”
“你算哪位?老情人太多了,一个个介绍,我家宝宝耳朵要起茧子的。”
被叫‘宝宝’的沈潮浑身一激灵,后背挺的更直了,在前任面前绝对不能丢面子。
沈潮的到来,让段霄滚的麻利。
蒋为宁顿时怎么看沈潮怎么顺眼,晚上抱着亲了好几口,把沈潮亲的美滋滋。
“不过他到底是谁?”沈潮从没见过蒋为宁的‘老情人’,因为他知道在蒋为宁眼里那些人根本称不上是情人关系。
这还是第一个。
男人的直觉让沈潮觉得段霄有点特殊。
但蒋为宁不想提那段恶心人的往事,往沈潮胸口一趴,“就是个神经病,别搭理他。”
沈潮哼哼唧唧信了,但是没过一会,他又问:“那你承认我是你对象的事是真的吗?”
“……”蒋为宁睡熟了,没理他。
大笨狗则以为,这狐狸又是在装睡,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越挫越勇的大笨狗相信这冰冷的石头是总有一天能捂热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那就一定可以铁杵磨成针。
十五
沈潮赶过来给蒋为宁惊喜,是因为他就可怜巴巴这点休假,过年要去参加春晚,参加完春晚就有品牌活动,活动之后会无缝进组,一进组再想见面那就难如登天了。
这么珍贵的休假,一定不能浪费,所以他才打听了蒋为宁住的酒店,上赶着来当小秘书,小助理。
但蒋为宁哪敢让他跟着出去跑工厂,就这张脸,还有那一套当贼的装扮,万一被认出来了,就完蛋了。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沈潮说话直白又黏糊。
“我晚上早点回来可以吧?”考察已经进行大半了,蒋为宁偷个懒也没什么。
“好。”沈潮好哄,“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没问题。”
临出门前,蒋为宁给了沈潮一个亲亲,唇舌纠缠,湿漉漉的。
这样暧昧的举动,平时他是根本不干的,炮友就是炮友,下了床就不要动手动脚的。
只不过既然预备让沈潮转正,那就提前给点暗示的甜头吧。
而站在门口被亲懵登的大笨狗心猛猛跳。
差一点点,他今天就不想让蒋为宁出门了。
十六
今天的蒋副总视察的时候心情不错,可能是因为酒店里多了一个人在等他,好说话极了。有些勉强及格的东西,他也只是提点两句,而没有让随行的秘书记录在准备带回总部的档案里。
偏偏回到酒店的时候,段霄那个贱人阴魂不散,在停车场堵了蒋为宁。
“怎么?”蒋副总抬抬下巴,看看远处的下水道,“这次抄近路爬出来的?”
经过昨天一战,段霄也磨炼出一点心性来,“蒋为宁,你那个小男朋友是个明星对吗?”
“找人查我,侵犯我隐私,你等着收律师函吧,段霄。”
“我对你的隐私没有想法,”段霄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挑起蒋为宁的下巴,“不过你当初诅咒我的话,我现在还记得。”
“我诅咒你什么了?在心里骂你去.死你也听见了?那怎么今天相逢不是在火葬场?”
段霄狠狠咬牙,腮帮子鼓起,“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希望我去死?”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满足我一下吗?”蒋为宁一脸期待,但是很显然,段霄身强体壮,暂时不会被他气到暴毙,“啊,对,我记起来了,我诅咒你这辈子不举来着,怎么,真不行了?”
“我没别的意思,其实当时就是根据你自身条件给出的判断,你硬件实在是差,但是年纪轻轻就这样了……”蒋为宁捂住嘴,“抱歉,我不知道我嘴开过光,早知道就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段霄现在还能忍住不撕烂蒋为宁的嘴,纯粹是因为车库里人来人往。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而后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举在蒋为宁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会是我当年720p的床照和视频吧?”蒋为宁嘲讽不已,“以为你能有点长进,但看来,缺小脑就是缺小脑,没得补,现在都4k蓝光了,你要是想威胁我,记得帮我画质修复一下,我也想怀念一下当年的青春美。”
段霄冷笑,“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是你那个男朋友呢,他和你的独家爆料现在就捏在我手上,一个女粉丝多的男艺人,整整三年,和一个男人保持肉.体关系,你不怕身败名裂,他呢?”
听到这,蒋为宁脸上的无所谓顿时消失殆尽,“段霄,你果然一如既往下三滥,垃圾就是垃圾,穿上金装也是有害垃圾。”
段霄面露得色,他就喜欢看到蒋为宁被他拿捏的样子,“宝贝儿,你比以前更够味儿了。”
“不过你当年的视频我也还留着,你喊疼的时候,很漂亮。”段霄抽出一张房卡,塞进蒋为宁的衣兜里,像是条嘶嘶吐信子的毒蛇,“想要这个u盘,就来找我。”
十七
沈潮在酒店里待的无聊,经纪人知道他竟然在春晚彩排前一声不吭跑到了b市,气的直接电话轰炸,恨不得立马开着直升飞机来把沈潮接走。
自家艺人身边有个相好这件事经纪人是知道的,但是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沈潮把这件事藏好,毕竟不是所有男演员突然曝光有另一半都能不受影响的,尤其是沈潮这样有一大半粉丝都是冲他的皮相入股的。
女友粉多的好处是粉丝战斗力和购买力都强,同时坏处也尤为明显,你谈恋爱,就是想死。
“姐,你放过我吧,这么两天假,我想陪陪他,年后就没时间见面了。”沈潮发誓,“等我回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指天我绝对不遁地,求你了。”
“不行!你不知道狗仔现在都在盯着你啊?春晚之前你不能出现任何负面消息,不然你会被封杀的!”
“谈恋爱怎么就是负面消息了!”沈潮烦躁地薅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演员是可以谈恋爱的。”
“你谈的是女人吗?”经纪人都懒得拆穿沈潮,“我最多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中午,我在你家看不到你,你就完了!明年你别想再有偷溜出去的机会,身份证和护照全给你扣下!”
这威胁是相当有力度的,沈潮蔫了。
蒋为宁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哭丧着脸的大笨狗。
“怎么了?”
“经纪人打电话让我明天中午之前回京市。”沈潮一脸不情愿,捏着蒋为宁的肩膀晃啊晃,“她好凶,说我不回去,就要没收我的身份证和护照。”
蒋为宁紧张起来,“这么赶?昨天不是说可以待三天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呀,”沈潮没提他被狗仔盯梢的事,“可能就是马上上春晚,她怕我彩排去晚了得罪人。”
蒋为宁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今天晚上?”
从b市赶回京市还是有点难度的,更何况沈潮为了避免搭乘公共交通工具被拍到,还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可能吧。”高速怎么也要走半天。
大笨狗气的直啪嗒啪嗒跺脚,直说早知道就推了那什么春晚了,没几个钱,上去傻兮兮唱歌还要被剪成鬼畜。
没他这么气急败坏的蒋为宁一抓沈潮领子,相当粗暴地扽着人往卧室走。
“干、干嘛?”
“做.爱啊!”蒋副总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还算充裕,“现在是五点半,争取一个半小时结束战斗。”
“我都要走了,你就只想干这种事?”沈潮表示失望。
“不然呢,要我跟你难舍难分抱头痛哭吗?”蒋为宁回头,挑衅道:“那直接把我干哭呗?”
沈潮立马激动了,一把扛起蒋副总,雄赳赳气昂昂闯进了卧室。
一个半小时估算的有点短,今天的蒋为宁就像是吃了药似的,缠人的很。
沈潮被他的热情吓到了,“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蒋为宁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床上,冲沈潮勾勾手指,“过来。”
“干嘛?”大笨狗凑过去。
“回去记得好好工作。”蒋为宁开始嘱咐。
“好。”当然要好好工作,要挣大钱给蒋为宁花呀。
“拍戏的时候不要那么拼,小心点,不要受伤。”
“嗯。”
“娱乐圈我不清楚,但你红了想搞你的人肯定不少,记得抱紧你哥和你哥夫的大腿,遇到事,他们能捞你一把。”
“嘿嘿,知道了。”
沈潮趴在枕头边,专注地听他讲话,支着下巴的模样专注不已,就仿佛蒋为宁说的不是些废话,而是什么金科玉律。
“就这些了。”蒋为宁揉了揉狗头,闭上眼翻了个身,“出去的时候记得给我关灯。”
“那我走了。”沈潮站起来。
“走吧。”蒋为宁闭眼听着床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沈潮轻手轻脚出了卧室,门被关上发出咔哒声。
一切都归于宁静。
蒋为宁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冷静,现在该他跟那傻逼好好清算一下这些年的账了。
十八
段霄送出房卡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他不确定蒋为宁会不会来,所以一直难以镇定地坐在椅子上静等。
为什么?
十年了。
当时段霄抱着毁掉蒋为宁的念头去接近他,其实第一次离开时,他就再也没想过回来。
只是在外面潇洒风流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蒋为宁白净的脖颈和一害羞生气就会变红的耳根,想起他们之间亲昵的场景。
再度出现的时候,段霄只是为了否定心底里那个念头,他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更不可能爱上一个作恶又放荡的男人。
毁掉蒋为宁那天,段霄是在为杜鹤出气,也是在坚定扼杀那个可怕的念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仅此而已。
可自从蒋为宁音信全无,段霄就像是坏了似的,从心上空了一块。
除了蒋为宁那反应青涩□□痛苦的视频,再没什么能让他有所触动。
他好像,从来没走出十年前那段甜蜜又恶心的时光。
想让蒋为宁回到自己身边来。
这就是段霄的念头。
房门被人从外面刷开的时候,段霄惊喜地站了起来,可很快,想到自己是用什么将蒋为宁逼过来的,他的心就像是被泡进了醋缸。
蒋为宁连自己的名誉都无所谓了,却在乎一个小明星的前途。
“好奇怪,”段霄依靠在沙发上,看着西装革履的蒋为宁,“我希望你来,又不希望你是因为那个明星才来的。”
“我不是为了他来的。”蒋为宁抬手拎起桌上未开封的红酒,“你用他威胁我,也太小看我。”
“这么说,你是单纯来见我?”段霄缓缓坐直。
“不,我是来办事的。”蒋为宁抬手打量自己眼前的红酒,“酒不错。”
“你喜欢?我去拿杯子——”段霄的话没说,蒋为宁突然发狠拎着瓶口将红酒磕在了茶几上。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以至于爆裂飞溅的碎渣子混着喷洒的红酒泼在了白绒毛的地毯、真皮的灰色沙发上,连带星星点点渣滓和酒液砸到了段霄身上。
段霄猛的站了起来,低头跳脚:“你发什么疯!”
可脖颈一凉,尖锐的刺痛传来,叫段霄不敢再动,他视线的余光瞥到,蒋为宁拎着那长长的瓶口,用碰碎后崎岖不平的尖端,对准了他的脖子。
分不清是皮肤划破流下的血还是刚从没淌干净的红酒,段霄的衬衣领子晕染了一片红褐色。
“大动脉在这里吧?”蒋为宁含笑,手微微用力,“我听说这地方来一下,血能飚到房顶,想看看吗?”
“你疯了?”段霄浑身的血近乎逆流,后脑勺发热,开始冒汗,“你敢杀人吗?”
“不用激我,我可不是大脑一热不计后果来这耍猴的。”蒋为宁单手插兜,掏出一柄水果刀,刀尖顶上段霄的下巴,“我做好准备来的。”
“你、你——”
“我什么?我不怕死,段霄,我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蒋为宁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以为我还像十年前一样好欺负,想用你以为我看重的东西来威胁我。”
“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我其实、其实还喜欢你!”
“别说那两个字。”蒋为宁压刀,满脸厌恶,“你这样的粪坑我摔过一次就够我恶心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u盘呢?”
“兜里,我、我不会爆料这些的,那个沈潮和你的绯闻早就被人全买下来了,我只是拿到手,是曝光不出去的!”段霄几乎要跪下求饶了。
蒋为宁盯着那张丑陋的脸,也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最终勉强伸手掏了段霄的裤兜,拿到了u盘。
“还有,还有你之前的照片和视频,都在我的随身硬盘上,没有备份,我可以交给你——”
“那东西,我不需要,还是从前那些话,你愿意让谁看就让谁看,反正你这辈子,都再也碰不着我一根头发。”蒋为宁收回刀,将酒瓶子扔到了地毯上。
段霄顿时虚脱地趴到了沙发上,软脚虾一般,爬都爬不起来。
“别再让我看到你。”蒋为宁一字一顿威胁:“不然,我不确定我下次还会选择做一个守法公民。”
十九
考察临近结束,蒋为宁想清楚了。
段霄是他年轻时候跳过的粪坑,粪坑摔过一次之后哪怕他爬出来了,这臭味也是半辈子都洗不掉。
他这样的人,是不配去爱人,也不配被人爱的。
谁挨近他,谁就被沾脏了。
“还好没嘴快要在一起,不然真丢人了。”
蒋为宁将考察报告和自己的辞职信打包发给了徐笠,而后给沈潮发了停止炮友关系的消息,拉黑了所有熟人,短时间内低价变卖了a市的房子和车。
拿着自己丰厚的存款,决定去发现世界,寻找另一种让他在繁重的人生里喘口气的方式。
他做事绝情,不给自己留一丝念想,也不给别人留一条能寻到他的生路。
于沈潮而言,蒋为宁就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去求顾西野帮忙找人,顾西野却破天荒没有答应,这次他跟齐楚意见统一了,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说破天也没法在一起。
“你连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要和你分开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他,谈的是哪门子恋爱?”齐楚对弟弟水漫金山的眼泪无动于衷。
这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正常,断掉是应该的。
齐楚的话点醒了沈潮,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蒋为宁。
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爱。
可依旧控制不住伤心的沈潮短短两个月暴瘦,是被媒体拍到都会造谣他重病将死的程度,连经纪人都开始担心,“要不你歇会儿?姐给你半个月的假,你出去逛逛。”
“不,最近有什么剧本,给我看看,我想接戏。”
一年时间,沈潮像是会分身一般,接了五部电视剧四部电影,期间有找他上综艺、友情客串的也来者不拒,加上出席发布会、品牌活动,近乎全年无休。
这样的工作强度就连粉丝都看不下去,站姐联合关站,声势浩大,要求经纪公司还艺人休息空间。
经纪人也被挂墙头骂,简直哑巴吃黄连,公司都快求着沈潮歇歇了,但这人就是不要命了一样。
最终是顾西野找了些圈子里的大佬吃了顿饭,不由分说架空了沈潮三个月内的工作,叫他好好休息。
齐楚对自闭症似的弟弟无可奈何,他怎么问也问不出沈潮这样发疯工作的原因。
还是靠顾少爷出马,给沈潮灌了几杯有年头的白酒后,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管他去哪了,我拍这么多戏,演这么多综艺,他肯定会看到我。”
等他成了大明星,等他的戏他的代言在世界各地播放的时候,不管蒋为宁在哪,都能看到他。
二十
一年间,蒋为宁没去过什么上好的旅游景点,反倒往全世界各地奇险处跑,签生死状的最好。
偶尔转机时路过飞机场的大屏,上面投放着沈潮佩戴高珠的奢侈品广告或许会让他的脚步停一停,感叹一下,这笨小子过得还真不错。
不过随着沈潮的代言越来越多,似乎世界各地都是他的各色海报,走到哪都避之不及后,蒋为宁看到他的大幅照片就心惊肉跳,似乎患上ptsd一般。
奔走累了的蒋为宁感到是时候停下来了。
他找了个古朴的村子,信号不好,5g变2g有的地方甚至没通网,电视没几个台,想看电影更要走几个小时的路到镇子上去。
这样,他似乎再也看不到沈潮了。
村子里的人对这个外来客人还算热情,尤其在蒋为宁自愿留在当地只有不到四十个学生的小学教书后,他的地位又上升了。
原本只是想歇歇脚的蒋为宁彻底走不动了,因为讲台下的一双双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这一刻,蒋为宁似乎找到了他人生的意义。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对他的过去感兴趣,但他却亲手捧起了一个个有可能的未来。
村子里也会来支教的老师,这类老师往往没有心甘情愿一直留下的,都是待两三年就调走。
那年夏天,来了个扎马尾辫的小妹妹,蒋为宁语数英都教,她来了之后,分走了英语。
“蒋哥,我听校长说,你是京市大学的学生?!”
“嗯。”蒋为宁举着锅铲往铁锅里下豆腐,当山村老师,磨炼的他生活技能都接近满点了。
“老天爷,那你来这地方当老师干什么?”留在京市或者找个好点的城市,人才待遇那不说有就有。
蒋为宁忙回头,“嘘,我就是义工,没教师资格证,你可别说出去。”
小姑娘明白了,“那你准备一直留在这吗?”
“暂时没有走的打算。”
“也是,我看到那些孩子,也不想走了,但是我爸妈都不同意我留在这里。”小姑娘低下头。
蒋为宁赞同点头,“女孩子还是留在父母身边好。”
小姑娘叫邓洋,在蒋为宁的帮忙下,很快就跟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日子一天天过,冬天的时候,小学突然收到了爱心人士的捐款,落款名是【潮流长存爱心站】。
邓洋一看到那名字就叫唤起来,“我的天,这是我哥哥的站子!我就在超话里发了几张咱们小学的照片,他们就真的给咱们募捐了!”
校长不追星,也没听懂,问:“你哥哥是?”
“沈潮!”邓洋笑的眼睛都找不见了。
抱着作业进办公室的蒋为宁在教室冻的直流鼻涕,听到那个名字,心狠狠揪了一把。
年节将至,邓洋没法回家过年,表面没表露,但偶然加意外,蒋为宁也知道小姑娘天天背地里哭。
老校长也觉得苦了老师,掏了一百块钱出来,拍到蒋为宁手里,“我听小邓前几天还念叨她喜欢那明星电影上映了,这样,找一天,我找人开车拉你们去镇上,你带她看个电影。”
“我?”
“可不是你呗,咱这村里就蒋老师你一表人才了,小邓城里姑娘,咱这的傻小子也配不上。”
蒋为宁被迫带着邓洋去看沈潮新年上映的电影,他们蹭的是顺风车,到的时候,沈潮的电影只剩下了最后一场,时间点青黄不接。
小镇电影院,有股霉味,幕布也小,椅子上的红绸子布磨的发白,这环境实在恶劣,原本后场的也没多少人,结果开场时,厅里竟然快坐满了。
前座有人嘀嘀咕咕,说是三刷了,希望沈潮凭借这个电影票房高升,拿到影帝。
蒋为宁听的震惊,他真是太久没出过深山老林了,沈潮都已经火到小县城了?
邓洋心满意足,“我家哥哥,实火。不过也是应得的,你都不知道,他的无良公司压榨他,一年给他接那么老多通告!”
“啊?”
“是真的。”趁小镇网好,邓洋赶紧上网冲浪,时时关注超话,“你看,这是他去年拍的戏和播的戏。”
蒋为宁看着那一连串的通告单,说不出话。
当初上个春晚都哼哼的大笨狗这么连轴转,不累吗?
电影开场,影院安静下来。
春节档当然是温馨搞笑片,沈潮演的商业精英被对手陷害进了精神病院,一路想要逃离精神病院装疯卖傻的故事。
满场都在笑,蒋为宁看着那张许久不见的脸,心脏像爬满了虫子,又被啄木鸟一下下叮食。
他倒想哭。
二十一
“你这个电影票房稳了!现在的累计票房已经排到前十了!沈潮,这次影帝必须是你的!”新年大丰收,经纪人都快乐开花了。
“嗯。”年近三十,沈潮总算沉淀下来了,沉稳地像是七老八十。
“你能不能有点活力啊?”经纪人蹙眉,“这样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年后只需要去做几个公益,公司就给你放半个月的假,世界各地你想去哪里,公司报销。”
“公益?”
“是啊,你的大粉头一直在做支持罕见病儿童、空巢老人帮扶、贫困山村教育的公益,公司和他们沟通了,要以此为背景创作一个纪实类综艺,到时候你要亲自去慰问。”经纪人解释一番,“不过你放心,到时候你做什么都是有台本的,素材够了,我们就撤。”
第一次听说的沈潮打开手机翻出超话公益募捐,“这怎么捐钱,直接在微博上捐吗?”
“是啊,你现在就捐也行,年后的综艺拍摄就有话题了。”
纪实类综艺分成了三部分,每部分拍摄周期十五天。
沈潮的公益行从医院到敬老院再到偏远山区的小学。
出发去村镇小学那天,经纪人给他讲选址这里的原因,“你有一个死忠粉,在这地方当支教老师,当初是她发了小学照片到超话里,才让人们看到了这里的教育环境到底有多恶劣,很多孩子冬天的时候都穿不上棉鞋,老师们的耳朵和手上也满是冻疮。”
沈潮翻看着资料,时不时蹙眉,他也是村子里出来的,但是这样一比较,他小时候的生活简直像是天堂似的。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能有用吗?”沈潮反倒怕他的到来给别人添乱。
“半个月。”经纪人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在这里待半个月带来的影响力,绝对可以改变这里的现状。”
这就是公众人物存在的意义。
二十二
老校长只接到了要配合拍摄的公文,三个人一合计,还以为是市里电视台来访问贫困山区。
老校长问:“咱们要不要弄点好菜给那些干部们接风洗尘啊?”
“这不就是拍咱们原汁原味的生活吗?平时吃土豆他们来了吃红烧肉,那也不合理。”蒋为宁否认。
“那你说,来一个摄制组,他们住哪啊?”小学的宿舍可不够,被褥也没有那么多。
“到时候再看吧,学校不够住,也可以跟着我和校长上村子里住。”蒋为宁在村里买了个房子,不贵,五万块,建的相当好,冬暖夏凉,“日用品什么的,他们应该自己会带吧?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去一趟镇上,采购一些回来。”
正主来之前,摄制组先到了,四处安插摄像头和架摄像机。
参观宿舍环境后,制片有点担心,沈潮能不能住的惯,但因为要给那位死忠粉一个惊喜,他们来的时候不能透露到底会是谁过来,只能委婉提出:“有没有更好一点的住宿条件?”
这时候蒋为宁新建的房子出马了,他专门腾出了一间卧室,虽然也要烧炭取暖,但是最起码宽敞明亮。
房间安上了摄像头,制片也跟蒋为宁保证后期会提供住宿费。
“没事,这也是为了我们小学。”
沈潮抵达的那天下午,老校长还是拉着蒋为宁跟他一起从家里拿了二十来个鸡蛋,不吃肉,吃点蛋总行。
于是只剩邓洋一个值班的。
沈潮突然到来,给小姑娘吓傻了,绷不住眼泪差点哭出来。
看到这里的环境,沈潮也心底酸酸的,发自内心道:“你真厉害。”
邓洋冷静下来,带着沈潮参观教室和办公室,介绍了为数不多的同僚,消失的校长和蒋老师。
“校长就一直守着这片土地,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任劳任怨;蒋老师是在我之前到这里当义工的,他是京市大学的学生,却甘愿留在这里,这两位前辈都是我的目标和榜样。”
沈潮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门外传来声音,蒋为宁被制片要求拎着两嘟噜鸡蛋进办公室寒暄,因为拍摄已经开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刚进门,背对他、裹着漆黑长款羽绒服的身影就是扑面而来的熟悉,蒋为宁嘴里的词都秃噜不顺了,“您好,我是、我是……”
回过头的沈潮愣在原地,眼睛转瞬红了起来。
四周都是摄像头,他攥紧的拳头忍不住颤抖,压制住所有澎湃的思念,轻声道:“你是蒋老师吧?”
“是。”蒋为宁错开目光,消化着这近乎修罗的一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潮却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抱的死死的,夹的蒋为宁几乎喘不上气。
半晌,沈潮才缓缓松开手,目光直勾勾盯着蒋为宁,“这里的孩子有你真好,你辛苦了。”
二十三
综艺是必须拍下去的,为了孩子们以后最起码能穿上棉鞋。
蒋为宁想偷偷跑掉,却不小心引狼入室,把沈潮留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卧室挂了摄像头,蒋为宁估摸着沈潮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时隔两年他小看了身经百战的沈大明星。
沈潮叫来经纪人说了几句话,卧室的摄像机就齐齐停止了工作。
蒋为宁想躲出去,却被沈潮抓住了手腕,“你去哪?”
“你想干什么?”
“一声不吭跑了这么多年,你就是在这地方当无私园丁是吗?”沈潮现在是又想揍蒋为宁一顿,又想狠命亲他一顿。
前者可能明天蒋为宁就不能完好出现在镜头前了,于是沈潮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他禁锢住蒋为宁的一双手腕,不顾对方的惊呼,猛烈地吻了上去,第一下啃到了蒋老师的唇角,第二下啃到了下巴,第三下的时候沈潮不耐烦了,“你躲什么!?”
“你亲什么!?和你很熟?”手被控制腿被压住的蒋为宁试图用脑门撞沈潮高挺的鼻梁。
“不熟吗?上次见面还是在床上,你被我干哭了——”
蒋老师大惊,“你小点声!这房子不隔音!”冬暖夏凉的坏处就是不隔音。
沈潮骨子里的奴性这辈子都磨不掉,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气死我算了。”
“这不是也没气死你?”
“快了,这两年不要命的拍戏,上个月全身体检,心脏不好,胃不好,脑子也不好,你再气气我,就能成功了。”沈潮压在蒋为宁身上,语气逐渐幽怨。
蒋为宁听的心惊肉跳,“这么多地方不好?你不要命拍戏干什么?!”
“为了让你看见我,让你到哪都能看见我,躲都躲不掉,忘也忘不掉!”
“你……”
“谁知道你躲到这种山沟沟里来了,不过,现在我也来了,这就证明,你这辈子也别想甩开我。”沈潮眼睛红红。
他不相信什么命运,但明显的,这就是命中注定。
二十四
综艺拍完了,沈潮还没走,蒋为宁问他什么时候滚,他说蒋为宁走他就走,蒋为宁不走,他也在这里赖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犯贱,两年了看到你还想追你。”
“……”
托沈潮的福,综艺一播出,很多人都了解到了这个小山村,粉丝们带头募捐,也有许多大学生自愿来支教当义工。
与此同时,更多教育资源贫瘠的小山村也被人挖掘了出来。
就像经纪人说的,沈潮带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小学来了更多的老师,蒋为宁这个没教师资格证的,最终也要让位了。
再度背起背包的蒋为宁依依不舍告别了村子,那天老校长带着孩子们欢送他,“你有空,可一定要回来看看呐!”
“好。”蒋为宁笑着答应。
坐在驾驶座上的沈潮探出头,“我也还会回来的!”
蒋为宁再度被拉到了a市,他的房子车子都卖掉了,沈潮不知从哪变出一套湖景别墅给他住。
两个人又滚到了一起,蒋为宁说服自己这是命运的安排,与他无关,谁让他又被沈潮找到了。
沈潮工作很忙,蒋为宁就天天在家无聊地等他,当年随口开的玩笑还真实现了,大笨狗真的付得起他薪资的两倍了。
徐笠和齐楚专程来看过蒋为宁,问他要不要回公司。
在外面野久的狐狸摇摇头,“不想和生意人打交道了。”
沈潮则说:“要不你来给我当助理?”
蒋为宁送他两枚白眼,“然后你准备有事助理干,没事干助理吗?”
沈潮闹个大脸红。
休息了两个月的蒋为宁找到了新的出路,有出版社想要了解他义无反顾辞掉年薪千万的工作献身支教的前因后果,请他写书。
“写书?你可以吗?”沈潮有点怀疑。
蒋为宁敲他脑袋,“我当年高考语文一百四十二。”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支教?”沈潮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隔半年,那本纪实类文学面世,书封上印了一句话:【为了逃避猛烈的爱,也为了寻找足以坦荡接受那份爱的理由】。
这就是蒋为宁的回答。
很幸运,狐狸找到了那个理由。
狐狸会跟大笨狗,一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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