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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蓝因的纠结


    过了上元节, 章言和蓝因又收到一份来自京中吏部侍郎府的礼物,还带着一封信。


    “年前已经送过年礼了,怎么又送东西了。”


    蓝因带着疑惑将礼单和东西检查过, 才开始拆阅信件,写信人是他的师嫂,信里的内容让蓝因露出一个苦笑不得的笑容。等章言处理完前头的公事回书房歇息时,蓝因将师嫂的信和信中夹着的四百两银票放到章言面前。


    “相公,师兄以一百两银子一两茶叶的价格购买咱们的十全茶。”


    “是吗?”


    章言轻抚二蛋蛋壳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二蛋和他哥哥在蛋壳里一样贪食阴气, 章言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安抚它。


    “是这样的, 不过咱们过年时喝掉一两, 只剩三两, 还要给他退一百两回去。”蓝因可惜地道。


    他们将十全茶当做贵重的礼物送给了亲近的长辈和朋友, 山长这个茶叶发烧友一人独得五两,便宜大师兄、二师兄家各自给了一两尝鲜, 家中父母和大伯父处各送了二两孝敬长辈, 苦荼大师、岑夫子处都是一两,自己留下四两。


    蓝因送茶叶时就有些不舍,但他来之前就答应过山长和苦荼大师会给他们找好茶叶, 没有找到了就藏私的道理。


    山长和苦荼大师都送了, 其余的亲朋和他们同样要好,也不能忽视。于是二十两的十全茶,他们只剩下四两。


    “你要全卖给他,不给自己留一些?”章言问蓝因。


    凭蓝因炒十全茶时克制的连精神力都没有动用, 一两茶扣扣索索地和他喝了一个月, 连用完的茶叶都不放过的在嘴里嚼没味了才舍得吐掉, 章言就明白蓝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十全茶。不再只是因为擅长因为茶叶能赚到钱, 才在这一行里不走。


    章言将蓝因的变化看在眼里,刚到米北县时,他本以为蓝因在帮他制服自卫队的过程里回忆起曾经的军雌生涯,会重燃当兵的渴望。他甚至在心里琢磨着把县尉的位置张冠李戴到蓝因头上,就算不能有品级也能把县尉的权力交给蓝因,却没有料到蓝因没有继续当兵的想法。他这里的问题解决了,蓝因就不再关心自卫队的事,心心念念着的是怎么买山头种茶树。


    于是章言就没有把自己这些想法说出来,让蓝因继续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小虫子可能真是一只有运道的小虫子,爬了一回悬崖,就找到十棵日月弥远的古茶树。


    “舍不得归舍不得,可是不卖不行。”蓝因让章言去读师嫂的信。


    丞相倒台牵连的官员众多,罪大恶极的年前处置了,年后可能还会继续清算,许多和丞相或者丞相一系的人有瓜葛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的,像已经判刑的死刑犯一样,等待着屠刀的降临。故而,京城这个年过的十分萧条。宴饮、看戏、骑马、出游、灯会等娱乐活动统统取消了。关系好的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喝杯茶清谈些国事,都算是出格的了。


    便宜大师兄吴越山和友人私下聚会时,拿着十全茶和人炫耀,惹得朋友羡慕不已,向他索要十全茶。


    蓝因只给大师兄送了一两茶叶,他自己喝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可以送给别人。吴山长的十全茶倒是充足,但当儿子的哪里敢去和老子要东西。


    吴越山只能努力避开友人。


    但总也躲不了的时候,今年初五衙门就开印了。朋友纠缠的紧了,烦不胜烦的吴越山抛弃面子去向父亲吴山长求茶叶,刚一开口被吴山长给骂得灰头土脸,再不敢提这件事。


    大师兄的友人和山长一样喜好茶叶(否则他也不会和人炫耀),没有得到茶叶,十分遗憾的把这件事讲给了他的朋友听,于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十全茶,纷纷上门邀请吴越山去喝茶,自备茶叶那种。在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大师兄这里的动静就有些热闹了,最后连宫里的皇帝都知道了。


    皇帝对十全茶好奇,召见了大师兄,让他把十全茶献上去。大师兄的茶叶早在那些一个两个推脱不掉的友人拜访里消耗光了。


    皇帝点名要,他不敢说没有,腆着脸把老父亲的茶叶给献了上去。


    这下子差点没把山长气的背过气。山长发了好大的怒火,和大师兄闹了十多天的脾气了,连小孙子都办法安抚失去了十全茶的山长。为了哄山长,他们不得不给蓝因寄信,想买走他剩下的十全茶。


    他们给钱不是要和蓝因生分,而是山长正在气头上。如果知道他们向蓝因索要茶叶还不给钱,恐怕会更生气。让蓝因把银票收下,有多少茶叶就给他们送多少。


    章言读完信,觉得以山长的脾气这次大概气的不轻,不然以便宜大师兄的性格,知道他们在米北县的处境刚转好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定不会让师嫂给他们写信买茶叶。


    以前因为二儿子外放的地方离书院近,过年时,山长经常带着师母去和二儿子一家团聚,偶尔去一趟大儿子一家,还碰上了这样的糟心事。章言都有些同情那个坏脾气的老头。


    蓝因的茶叶保不住了。


    “希望山长不要为了一点茶叶气坏身体。”蓝因担忧地说,他送山长茶叶是想让他高兴,可不想山长为了这点东西难受。


    章言觉得蓝因低估吴山长了,“不会的。山长脾气虽大却不是会往心里去的人,气过了就好了。再说还有师母劝着他呢。”


    “希望师母能安抚好山长吧。”蓝因道。


    “大师兄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喝了十全茶还惦记咱们手里的这点东西,说不定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给了大师兄既能哄山长还有银子收,就给他吧。”蓝因絮絮叨叨地自己说服自己,章言握了握他的手。


    恋恋不舍地将茶叶全部寄走,蓝因开始忙活他的小山头。他的心中一直有个想法,谁都没有说,事到临头还是只能来找章言商量。


    蓝因想用一棵老爷山发现的野茶树做母树在山下培育十全茶。但那十棵茶树太珍贵了,毁坏了任何一棵都非常可惜。


    蓝因犹豫不决,逃避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章言。


    多愁善感的小虫子把这件事讲给他的雄主听,如果雄主觉得可以这样做,他就去做。如果雄主不让他做,他就不做了。


    “相公,你给我句话。如果你说能做,我就去做。你说不能做,我就不做了。”


    章言:“……。”


    怎么有种被小虫子当爸爸的感觉?错觉,一定是他的错觉。


    小虫子这个甩锅的毛病和谁学的,他可从没有这样教过他。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蓝因难过地把脸埋在章言怀里,语气好像快哭出来了,“那我就不这样做了。”


    章言:“……。”


    “相公,我跟着师母启蒙的时候,师母曾经讲过,九乃极阳数。天之高为九天,地之极为九泉,帝王为九五之尊。”


    “没有十全十美的完美。”


    “十全十美上天都会嫉妒,人要能做到十全九美,就是为人的极致了。”


    章言:“……。”


    所以还是想用一棵茶树做母树繁殖茶树的对吧,那为什么不明说呢。


    章言粗鲁地打断蓝因的碎碎念,“我同意了,你去做吧。”


    蓝因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忧心忡忡地说,“可是那些野茶树太珍贵了,咱们有生之年说不定都不能再找到同样的茶树。”


    “要是母树让我弄坏了,也没能培育出新的茶树、茶叶怎么办。”


    “山长要是知道我这么暴殄天物,说不定会把我逐出师门。他早就不满我往咱们的茶园移植野茶树的事了。”


    “没事儿,这棵失败了还有九棵。”


    “可是这一棵就没有了,这一棵野茶树和其他九棵是一样的价值,我选择它,不是认为它的价值比其他九棵茶树低。只是恰好它比较倒霉。”


    “因为我的介入,它可能再也不能像它的同伴一样长出顶级茶叶。会永远落后于他们。”


    章言嘴角抽了抽,和蓝因过了几个月正常日子,他都差点忘了,他的这位伴侣是个情感丰富的抒情型选手。


    因为野茶树珍贵,蓝因又是真的喜欢,对要不要培育野茶树陷于了纠结,害怕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嘴上说着让章言给拿主意。但不管章言为他选择哪个,他都有反驳的理由。这种情况,章言觉得最好快刀斩乱麻断了蓝因另一种心思。


    “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做好,不会辜负你拿来繁殖茶树的野茶树的。”


    “可是……”


    “没有可是,野茶树经历了千载岁月,如果它们有意识比你更能明白人生的得失无定,不会责怪你。”


    “我相信你能把十全九美做到极致,培育出九美茶来。”


    蓝因被章言的九美茶逗笑了。九美茶这个名字没头没脑的,要是不解释,说不定别人会以为他做了一款美人茶呢。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当过美人。在星际联邦时,他额头那颗好看的痣在这里是哥儿的身份证明。


    章言的独断给了蓝因力量,“那相公,我们一起努力吧,我培育我的茶树,你找人改良你的水稻。”


    “咱们比比谁先做到。”


    章言想找到米北县水稻产量低的原因,发布了招贤令寻找这方面的人才,目前还没有人来应征。


    “这个比赛可不公平,会改良水稻的人可不好找。就算找到了,米北县水稻一年三熟,种子的改良也是一件漫长的事情。”


    “茶树也不是那么容易培育的。只要一点点水土不同,味道就会天差地别。我要做的是顶级茶叶,可不是拿随随便便的假货糊弄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买小山头的时候,带着从老爷山上抓的一把土去比较过土质。你早有动野茶树的心思,偏偏还要到我面前矫情一回。”章言根据蓝因年前几次出门手上带着泥土回来往回推断道。


    “相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才是小虫子。”


    “我就是。”


    见蓝因洋洋得意的样子,章言忍不住敲了敲他脑门。小虫子真是出息了,已经好几年没提那什么雌虫守则了,把虫德都忘到犄角旮旯了吧。


    “相公,你干嘛打我。”蓝因捂着脑袋浮夸地道。


    “见你可爱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雄虫喜欢通过欺负雌虫表达对雌虫的爱,欺负的越过分爱就越浓烈,雌虫守则都写着呢,他明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天之高为九天,地之极为九泉,来自百度百科。


    《穿越后,猫猫入赘了》我先放个预收,再补充文案,如果感兴趣请动个小手收藏下。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蛋出生


    有章言的支持做底气, 蓝因开始了自己的茶树繁育事业。


    他选择了长势中等的古茶树作母树,从上面剪取插穗进行扦插。又意识地收集了其他茶树上的茶种进行播种。扦□□种子繁殖更能保持母树的性状,蓝因的重点在扦插上。播种是为了进行比较, 并从中寻找遗传交好的茶树。


    一整个春天,蓝因都在忙这件事。


    偶尔还会带着水哥儿去给他打个下手。


    出了正月,章言给章曜请了一位才华出众的秀才到家中给章曜启蒙。这位先生姓毕,年轻时是米北县少有的少年天才,因为一次意外面容破损,失去了继续科举的机会, 一教导学生为生。命运的当头一棒没有让这位毕先生消沉下去, 反倒看透了世事, 活得潇洒又痛快。


    毕先生有自己的学生, 从没有想过去别人家中做西席。但因为去年冬天他的小书院发生了学生逃学淹死的事情, 那位淹死的学生家中经商,父亲非常有钱, 闹得毕先生教不下去书不说, 连能维持生计的营生都找不到,家中的几亩薄地都被母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卖给商人了。为此毕先生不得不向朋友求助,朋友通过关系替他引荐了詹县丞。


    因为章县令经常询问詹县丞米北县书院和愿意出来教书的读书人的情况, 詹县丞怕章县令找不到人打起他族兄的主意, 让小公子来降维打击他家宝贝儿子,正想从中穿针引线给章县令介绍西席,毕先生就送上了门。詹县丞确认毕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把他推荐给了章县令。


    章言亲自去见了毕先生, 对其豁达不迂腐的性格十分赞赏, 将其聘为章曜的启蒙老师。还帮毕先生和那位死了儿子的商人摆了一回酒, 让两家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章曜有了事情做, 就不需要水哥儿再陪玩了。水哥儿有更多的时间去练蓝因交给他的基本功,练功的时候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能按时按顿把县令家的饭给做了,扶着身子越来越重的蕙兰到院子里走动,县令一家人对他的评价很高。


    “夫郎,这些地方将来都会种上茶树吗。”水哥儿鼓起勇气问蓝因。


    蓝因点头,“嗯,我打算建一个小型茶园。”


    “等茶园建起来,肯定需要很多人来干活。”水哥儿道。


    “你想给我推荐同乡?”蓝因问他。


    水哥儿刚一口县令夫郎就猜中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红了脸,但还是忍着害羞把小闺蜜林琼儿的事情讲给蓝因听,“琼儿也想和夫郎学本事。”


    “就是你上次提到的家中养鸭子卖咸鸭蛋那个。”


    “就是他。”水哥儿见县令夫郎竟然还记得琼儿,高兴地道。


    “他能吃苦吗?”蓝因问水哥儿。他愿意教水哥儿,是因为水哥儿的执着好学勤奋刻苦打动了他,他给水哥儿制定的计划每天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不说,累的筋疲力尽还能撑着做家务哄曜儿。若是招来的人都像水哥儿这样肯吃苦还本分敬业的,蓝因也会对他们用心。


    “能吃苦,琼儿三岁的时候就帮家中大人放鸭子捡鸭蛋了。”


    “那你让他来吧,我和蕙兰要生产了,家中的事情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让他先过来帮个忙。至于习武的事情……”蓝因停顿了一下,“等我出了月子再说吧。”


    水哥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夫郎,琼儿知道能进县衙了一定会努力干活,早日通过夫郎你的考察。”


    蓝因摸了一下水哥儿的头,“真是个聪明孩子。”


    这里的师父教导人本事,都会让人当几年学徒,白给师父做几年工。蓝因不需要这样,但他对想学他本事的人的人品要求比较高。


    蓝因因为种族优势,体力武力天生超出本世界的人一大截。他时常在心里警醒自己保持敬畏不要在欺凌弱小。所以蓝因轻易不打人,除非那些人太过分了,不得万不得已也从不杀人。他怕自己会沉浸在轻易征服别人的快感中,迷失自己。所以身为退役军雌的他没想过再回军队。


    更不能接受会教出仗着武力欺负人的弟子。


    二蛋在阳光明媚鲜花萦绕的四月破壳,他的生日比哥哥晚二十天。他破壳的时候恰好在晚上,父亲和爹爹都守在他身边。


    从虫蛋壳发出第一声疑似裂壳的声响,章言和蓝因一同睁开了眼睛。蓝因下床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拿到床边照着虫蛋。


    二蛋的破壳速度很慢。


    经历过一次章曜崽崽破壳,章言和蓝因的心情还算平静。十分耐心地等着二蛋把蛋壳捣破,从中爬出来。


    蓝因还有闲心对二蛋的蛋壳评头论足,“二蛋的壳没有曜儿的厚。”


    “蛋壳粉比曜儿的肯定要少。”


    章言:“……。”


    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二蛋是雄虫崽崽的,这就是某人对雄虫崽崽的爱?惦记他的壳做美容?


    “海边有许多卖不上价的小珍珠,用来磨珍珠粉正好。蛋壳粉里面掺些珍珠粉,不知道效果会怎样。”


    章言:“……。”


    恐怕没有什么用。


    二蛋大概被蓝因这个无良的爹爹还有不管好自己夫郎只知道看热闹的父亲气坏了,破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等到蓝因偏心地说古茶树给章曜崽崽,家中两座山的茶园给二蛋时,二蛋一脚踹破了蛋壳,发出嘹亮的哭声。


    二蛋的哭声惊醒了隔壁房间的他大哥。


    水哥儿立马醒了过来,去哄小公子,不,是已经升级为大公子的小曜儿。章曜睡不着,闹着水哥儿带他去看弟弟。水哥儿没办法,只好给大公子穿衣服,带他去看小公子。


    蓝因听到有脚步声,来不及端详二蛋就跳上了床,连忙铺开被子,将要往肚子上绑的枕头,二蛋的蛋壳统统藏到被子下边。


    “相公,快,把二蛋的襁褓拿来。”


    “好。”


    章言给蓝因递襁褓,蓝因手忙脚乱地还在哭泣的二蛋包裹上。


    等到蓝因准备好,门外的敲门声喊叫声已经有一阵了。章言这个时候才去看门。房间的门一开,就发现章忠还有水哥儿抱着曜儿站在大门口,三双眼睛都在不住向房间里张望。林琼儿去蕙兰的房间陪蕙兰了。


    “大人,大公子听到你和夫郎的房间有小孩子的哭声,闹着要来找弟弟,我拦不住他。”水哥儿不安地向章言解释。


    “没事。”章言将章曜抱过来。


    “堂哥,哥夫生了吗。”


    “嗯。”


    “生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子?要去请大夫回来吗,哥夫生的时候,堂哥你怎么没叫我们。”


    “是个哥儿,你哥夫生的急,刚喊肚子疼就发动了,来不及叫你们。大小平安,不用去请大夫了。”章言对章忠说。


    “要我进去照顾夫郎和小公子吗?”水哥儿想进去照顾县令夫郎,但是县令大人站在门边,他害怕的不敢去。


    “不用了,你还未出阁见这些不好。”章县令“善解人意”地说,见章忠看他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章言继续道,“你先去烧些热水来,一会儿我会帮夫郎收拾。明天你和琼哥儿再过来帮忙清洗弄脏的褥子和衣服。”


    “是。”水哥儿听章言的吩咐去烧热水了。


    章曜闹着要看弟弟,章言进去把哭得委屈巴巴的二蛋抱出来。让章忠和章曜看了一眼,又将二蛋送了回去。


    “堂哥,要不是有曜儿在,我还以为你和哥夫又去哪里偷了一个小仙童呢。”章言再次出来的时候,章忠忍不住打趣道。


    他也是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堂哥家的小哥儿眉目舒展没一点新生儿皱巴巴的样子。以前听二婶说曜儿刚出生时怎么怎么漂亮,他还有些不相信。眼见为实,现在章忠是真的信了。曜儿和小哥儿侄子绝对都是堂哥和哥夫亲生的。


    “小侄子额头上的孕痣比哥夫还要鲜艳,将来一定能许到一个好人家。”


    “别胡咧咧,快回去照顾弟妹,她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


    “好咧。”


    看到白白嫩嫩红红润润的哥儿小侄子,章忠对自己的孩子更加期待。不求能比上堂哥家的两个侄子,毕竟堂哥家的孩子是二婶梦到仙童得来的,他们肯定比不上,只有平安懂事,长大了知道孝顺父母就好。


    章忠心满意足地走了。等水哥儿提着热水回来,章言接过热水将章曜交给他,许了一些条件才把章曜打发走。


    章言关上房门回到卧室,蓝因迎接他的第一句话是,“相公,二蛋不是雄虫崽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蛋办不起满月宴


    二蛋和章曜一样为了适应这个时空, 身上没有明显雄虫或者雌虫的基友,蓝因并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他的性别。


    但刚破壳的二蛋和当初刚出生的章曜一模一样,甚至额头上有一颗观音痣的缘故, 比章曜还要精致两分。蓝因先入为主地认为二蛋是雄虫崽崽。


    但世上,二蛋不是蓝因认为的雄虫崽崽,也不是章言一直以为的软软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健康红润又格外漂亮的小哥儿。


    夫夫两个谁都没有猜中二蛋的性别,谁也不必嘲笑谁。


    “二蛋哪里像雄性了。”章言反问蓝因。


    “哪里都像,二蛋和曜儿刚破壳时一样漂亮, 额头上还继承了我的红痣, 不过比我的要鲜艳…。”蓝因说到这里突然卡主了。


    二蛋额头上的痣不是观音痣, 而是哥儿的孕痣?


    蓝因无措地看向章言。


    章言沉默地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二蛋是个哥儿。转轮王说二蛋叫婷婷的时候, 他下意识以为这是个小女孩的名字。


    在章言的心里,哥儿叫中性些的名字比较好。婷婷这个名字有些柔弱了。虽然章言这样想, 但人二蛋的家长已经事先嘱咐过了, 也只能叫章婷婷。


    “婷婷就婷婷吧。”


    蓝因认命非常快,不一会儿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雄虫崽崽那样珍贵,二蛋不是雄虫崽崽才正常。有个雌虫崽崽也不错, 雌虫崽崽是雌父的小棉袄。


    “相公, 二蛋是个雌虫崽崽也挺好。在这个世界养家糊口的责任都是雄虫崽崽的,二蛋将来可以让雄虫养,能享到我享不了的福。”


    章言:“……。”小虫子到底是在自我纾解,还是含沙射影地指责他这个雄主给他赚不来钱?


    “一想到小曜儿将来要去养别的虫那么辛苦, 我就想给曜儿多挣些家产。”


    章言:“……。”


    偏心的太明目张胆了, 就不怕二蛋继续哭吗。思想该改一改了, 哥儿比男孩子更需要保障。


    章言刚这么想, 二蛋又哇哇大哭起来,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这两个不靠谱的父母,不是在讨论他的蛋壳怎么处理,就是在讨论他的性别,这些东西哪里有让他吃饱肚子重要。


    “相公,你快去给二蛋热羊奶。”有过一次带孩子经验的,蓝因轻轻晃动二蛋哄他,然后理所当然地指使章言去干活。


    章言刚刚只顾着打发章忠水哥儿他们快点走,倒是忘了让水哥儿将奶给二蛋热上。和他哥哥一样,二蛋没破壳前,就已经有了两只专属奶羊。


    “你也处理一下,把屋子打扮的像个产房。”


    “知道了。”


    章言打开房门向厨房走去,蓝因把二蛋绑在胸前,把装在水囊里的猪血倒了一些在褥子和棉被上,又动手扇了扇,让猪血的味道扩散到整个屋子。然后将褥子和棉被从床上撤下来扔到一边,重新铺上干净的。


    蓝因打算一会儿给二蛋喂了奶,给他把一次尿让他尿在褥子上头。


    简易的产房布置完,章言就带着羊奶回来了。


    “相公,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我到厨房的时候琼哥儿已经煮好羊奶了,是琼哥儿接走曜儿前嘱咐他的。”


    “水哥儿真是能干。”


    蓝因由衷的夸赞,水哥儿自己就是个麻利的,带来的琼哥儿也能静得下心做事,帮了他们不少忙,蓝因真是非常喜欢他们。


    “那你就好好教教他们。”


    蓝因也有这个意思,他的茶园要用人。如果能把水哥儿和琼哥儿培养出来,可以让他们去茶园做事。水哥儿细心,可以当个小管事,琼哥儿有耐性做保镖不错。


    等羊奶晾凉,夫夫两个小心地喂了二蛋,把二蛋哄睡了,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一大早,水哥儿和琼哥儿就看见县令夫郎把昨晚生产“弄脏”的东西从屋子里抱出来,县令夫郎健步如飞的模样完全不像刚生了孩子。


    水哥儿上前从蓝因手里接过脏东西,和琼哥儿一起去井边打水清洗。


    “小水,县令夫郎看上去不像刚生过孩子。”林琼儿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县令夫郎身体好。”


    “你来的晚不知道,县令夫郎七八月的时候,顶着大肚子爬老爷山,可快把我给吓死了,担心夫郎出什么事儿,还想让县令大人劝劝夫郎。可县令夫郎和章忠大哥还有大公子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显得我在多管闲事。”


    “还是蕙兰嫂子给我说了,我才知道县令夫郎到底有多厉害。”


    “那咱们跟着县令夫郎习武,将来生孩子是不是也不用做月子了。”林琼儿一边卖力搓洗着褥子上的血迹一边小声地说。


    “琼儿,你还没嫁人就想生孩子了。”水哥儿一脸促狭地看向自己的小闺蜜。


    “没有,我就是说说而已。”林琼儿害羞地低下头。


    “你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水哥儿说的非常确定,不听小伙伴欲盖弥彰的辩解,“咱们学本事的时间太晚了,像县令夫郎那样厉害不可能。只求学会一招半式,将来遇到海盗的时候有还手的能力就好。”


    “现在村子里安全多了,许久都没有海盗上岸了。”林琼儿小声说。


    “现在安全是因为有县令大人和县令夫郎,等县令大人将来升官走了,谁知道将来会来一个什么样的。咱们能学本事的时候多学一些,总有用到的时候。”水哥儿非常清醒地说。


    林琼儿没有主见,但非常相信自己的小伙伴。水哥儿说要好好跟着县令夫郎学本事,他就跟着水哥儿去做。


    蓝因月子都不用做的行为,在县衙中引来不少侧目。尤其是郭县尉手下护卫队的这批人,都在心里庆幸当初章县令威胁他们的时候好好听了话,没有跟这位县令夫郎对着干。否则,他们一定会被修理的很惨。


    连让女人哥儿最虚弱的月子都难不倒蓝因,他到底有什么弱点。


    其他人只敢在心里想想,郭县尉却是敢说出来,“章县令,你夫郎这个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变态了。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你们从哪里偷了个孩子回来。”


    “你羡慕?”章言抬头看他。


    “我羡慕什么,身体强弱是老天爷和父母给的。”


    “后天强身健体也很重要,你要想学,可以让夫郎教教你。”章言悠悠地道。


    “不必了。”郭县尉忍痛拒绝。


    如果学会蓝因的本事,要经历被一脚踹到比武台下,一个手指按倒在地,一块暗器打穿腿,他还是不求上进老老实实钻研祖传的郭家枪吧。


    县令家添丁这样的大喜事,米北县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


    县城里的百姓都在关注县令家的动静,但章县令并没有大办宴席的意思。等着收请帖的人家,一点消息都没有等来。


    章县令家的简朴,让百姓不由得想起之前市井中流传的章县令穷酸的传言。连孩子的满月宴都办不起,章县令是真穷呀,是个好官啊。


    在百姓心里当官的穷,就是个好官。


    这却急坏了想给章县令送礼的商人,章县令上任已经八个多月了,还遵守着之前郭县令的禁海政策,禁止渔民出海和商船在码头停靠。靠着海贸和码头赚钱的商人,自从章县令上任,就一直在等他的三把火,这火烧向了武县尉,烧向了自卫队甚至烧向了朝廷,就是没动前任郭县令那些让人恨不得他去死的政策。现在丞相都倒台了,朝廷派了人来整顿沿海的政务和军务,米北县的这个禁海政策也该变一变了。


    他们想找章县令谈一谈,但章言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本以为借着章县令家小少爷出生,可以和章县令拉近一下关系。没想到章县令有给夫郎买山头买地的钱,连给孩子办个满月宴都舍不得。真不愧是章扣扣。


    这群商人就差挥舞着银票想替章言办满月宴了,只要章言肯取消上任县令的禁海政策,让他们出多少钱都没有问题。


    “我还在县衙呢,他们就想来拆我的台。”现郭县尉前郭县令对这些商人非常不满。


    “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章县令不带感情地道。


    “唉,吾的一世英名就毁在那一场败绩里了。”郭县尉感慨道,即使现在朝廷已经知道他的冤屈,但是曾经扫地的名誉却挽救不回来。在米北县的商人、百姓眼中,他始终带着一个无能的标签。


    这是郭县尉知道自己在沿海地区不会有大发展,却还是不甘心离开的理由。他想为自己正名,堂堂正正回家见他大哥,而不是灰头土脸落魄地回去。


    章言对郭县尉的想法不做评价。


    最近米北县商人频繁地想要见他,他也在思考取消禁海的利弊。


    虽然朝廷已经派了人来整顿军务,但沿海军务松弛不是一两日,海上巡防力量不足。郭县尉是个旱鸭子,带出来的护卫队并不擅长海战。米北县在海上防护的力量薄弱,不能确保出海的渔民和商船的安全。


    是否接触海禁,要看天平两端的安全和利益哪个更重要。


    章言心中其实已经有决定,封闭自安不可取。没有立刻执行,大概是心里的一点不安在阻扰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全贡茶


    二蛋章婷婷的满月宴在万众瞩目中, 静悄悄地过了。


    章言在给自家小哥儿办完满月宴时,正打算废除前任县令的禁海政策时,从京里发来一道圣旨。不过这圣旨不是给章言的, 而是给蓝因的。来宣旨的是宫中的太监总管二把手张明公公。


    皇帝将十全茶列为了贡茶,要求蓝因每年为宫中供应十全茶。


    “皇上说了,十全茶一年只有二斤的产量,县令夫郎上供十八两即可。”蓝因领旨后,张明公公和颜悦色地道。


    “臣夫遵旨。”


    “章夫郎你发现十全茶的经历在京中为不少人津津乐道,咱家来之前皇上说了, 让咱家到米北县的时候去替他看一眼十全古茶树。”张明公公说。


    “这自然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晚了, 公公先歇息休整一晚, 明日我就带你去。”蓝因道。


    这时候章忠很有眼色出来地说, “张公公,佣人已经将客房收拾出来了, 我领你们过去吧。”


    “咱家正好累了, 章县令和章夫郎诚意邀请,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张公公不必客气。”章言道。


    章言蓝因和章忠一起送张明公公一行人去县衙的客院。张太监从京城到米北县一路风尘仆仆出公差而来,在章言这个七品小官面前, 既没有表现的盛气凌人也没有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章言对张太监的印象不错,不介意给他做些面子,把人高高兴兴地哄走了。


    到了客院,帮着安排好餐食, 又给他们安排好热水, 章言和蓝因提出告辞, “张公公和诸位兄弟先简单吃一些东西, 晚上本官再设宴款待公公。”


    “章县令和县令夫郎有是要忙自去就是,不必管我们。”


    等张太监和手下人吃完午饭,章忠又带着人给他们上了茶水,“公公、诸位大哥,海边百姓吃的东西就是这样,比其他地方要咸,喝些茶水解解腻。”


    张太监喝了一口茶汤颜色为澄黄色的茶水,舒服地出了一口气。


    “章小兄弟这是什么茶。”


    “这是我哥夫去年在老家时炒的野山茶,哥夫亲自去山里采摘新鲜的野茶叶,带回家中炒制的。味道不能和哥哥喝过的好茶比,但有一分野趣在其中。哥夫从荆南县带过来一直没有舍得喝,公公一来,特意让我拿出来招待公公。”


    张太监在御前得脸,品过许多好茶叶。平日里贡茶都不放在心里,蓝因的野茶却给他不像茶又是茶的感受,十分特别,“章小兄弟自谦了,咱家还没有喝过这样有意思的红茶。传闻说章县令的夫郎擅长炒茶果真不假。”


    章忠疑惑,“公公也知道我哥夫会炒茶?”


    “当然知道,十全茶在京城大受欢迎,县令夫郎以往的经历都在京城传开了。”张太监说道。


    因为将兵马司一百人马串成一串去敲登闻鼓的事,蓝因之前的传言都是关于他如何凶神恶煞貌丑如煞星的。但自从十全出来,并且得到皇上三番两次的夸奖后,众人又想起了曾经敢直面对上丞相的小进士章言和他的悍夫。蓝因在上流圈层的风评一下子就变了。


    从一个粗鲁不懂礼的乡下哥儿变作了一个有恒心有毅力才能发现十全茶的雅士。


    章忠听了张太监手下人讲的近期京城关于他哥夫的传言,有些恍惚。这大概就是堂哥哥夫不在京城,但是京城里依然有他们的传说。


    张太监喝完茶就去休息了,从京城到米北走了一个多月,积攒下不少疲惫。


    他对章言夫夫的招待十分满意,热情周到但不谄媚,既没有摆出一副清高对他唯恐不及的样子也没有卑躬屈膝地想从他这里探究消息,好像他就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上官,一个远方而来的朋友,这让张太监十分舒服。


    觉得怪不得这个章县令当初得罪了丞相还能全身而退,为人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因此晚上章言在县城最大的酒楼招待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当然他肯给章言透露消息,不仅因为章言这些表现功夫做的好,还是因为皇上真的非常喜欢十全茶。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两次,甚至还表扬过一次献上十全茶的吏部吴侍郎 。


    张太监虽然不是御前第一人,但也是皇上的心腹,隐约知道章县令发现的十全茶,对皇上的隐疾有效果。


    太医说若能经常饮用,皇上的痔瘻之苦可以免除,重新通畅起来。至于皇上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太医说大概是早年的治国重担压的。


    不过,这些张太监都不会和章言说,“章县令好福气,娶了个文武双全的夫郎,若能夫夫同心,将来还有更大的福气。”


    “夫郎若是知道公公这样夸奖我们定会十分高兴。”


    “诸葛亮的丑妻家中宝。章县令这些年只守着县令夫郎一人,定是对县令夫郎十分情深,莫要辜负了这份深情。早日给县令夫郎请封才是。”张太监居高临下地对章言说道,并选择性忽略了章言不敢纳小可能是害怕蓝因武力值高会打死他这个可能,让章言珍惜蓝因,早些给蓝因请封诰命。


    因为十全茶,蓝因现在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可比章县令这个七品小官重要。


    莫想着做陈世美了。


    章言没察觉出张太监有恶意就没有生气,“公公说的是,去年章某就有心为家母和夫郎请诰命,可公公也知道我当时得罪了人,请不来。”


    张太监点头,当时的礼部尚书是前丞相的人,章言得罪了丞相,母亲和夫郎的诰命礼部不给往上递的确请封不下来。


    “如今章县令不需要担心了。”


    “罪人许森现今在昭狱之中等待秋后问斩。”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皇上被罪人许森伤透了心,似乎不打算再立丞相了。”


    章言心中一凛,没和张太监继续谈论这个问题,“章某回去就写折子给母亲和夫郎请封。”


    “皇上喜欢十全茶,县令夫郎和县令夫郎母亲的诰命定能早日下来。”


    “借公公吉言。”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明白张太监这群人是为了十全茶而来,章言放松了一些。不过,张太监泄露的皇帝有意废除丞相制度这个消息,让章言明白,年轻的帝王对加强君主集权到底是动心的,并且已经开始行动。


    不知道他这个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在君王的棋盘上被放在了哪个位置上。


    第二天,张太监跟着蓝因去看野茶树,章言推掉公务,拉着郭县尉前去作陪。在蓝因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米北县城外的深山老林里。走到老爷山的山脚下,蓝因将古茶树生长的平台指给张太监看,张太监瞧着那笔直陡峭的地方就头犯晕。


    “县令夫郎,咱家实在走不动了,让这些小子跟你走一趟。”张太监指着他带来的人道。


    “好,相公你在这里陪着公公,我带他们上山。”


    章言点头,这是他来第二次老爷山,上次跟着蓝因来看古茶树,爬山的时候踩空了一脚,还是蓝因把他抱上去的。


    章县令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不起这个人,还是陪张太监在山下等吧。


    “县令大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还是陪张公公在下面等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折个茶树枝下来。”郭县尉走过章言面前时,挑衅地看了章言一眼。


    章言:“……。”


    这个大傻子。


    等蓝因他们走到老爷山半山腰时,章言和张太监发现,开始有人跟不上了。等到离古茶树三丈远的地方时,一直努力跟上蓝因步伐的郭县尉也止了步。


    郭县尉眼中,再继续走下去就是死路。


    但蓝因还是没有停下来。


    蓝因长手长脚,在峭壁上每一次腾挪,手都能抓住可以让人借力的山壁,脚都能踩准最佳的受力点。底下的人看得动魄惊心生怕一个大喘气,县令夫郎就会摔到悬崖下面。蓝因却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


    “宝物天生地养,有能者居之。”


    张太监不禁感叹,京中许多人都觉得章县令夫郎能发现十全茶是运气好,却没有想过若是没有章县令夫郎这样的本领运气就是放到面前,也捉不住。


    否则,古茶树在米北县的荒郊野岭生长了快一千年,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发现,偏偏章县令到这里为官后就让县令夫郎给发现了呢。


    人这辈子运道重要,也要有真本事。


    蓝因上了平台,摘了几片茶叶下来递给张太监,“公公,古茶叶我去年采摘的时候在秋天,今年的茶叶也要在秋天才能送到京城。”


    张太监结果古茶叶,嗅了嗅扑面而来的茶香,“皇上对此也是知情的,县令夫郎不必有负担,只管采茶制茶,保证好茶叶的品质。”


    蓝因为十全茶争取了一个夏天的时间,等到入秋的时候再采摘制作。心情良好的他,还邀请张太监去参观了一回他的小茶园。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解除禁海


    张太监参观了蓝因的茶园, 对蓝因培育新茶树似乎特别感兴趣,细细地问了许多。将皇上安排的公务做完,又在米北县游玩了一两日, 就带着章言蓝因送的特产和茶叶回京复命了。


    张太监向皇帝回禀时,献上了从米北县带回来的一支茶树枝,这是蓝因给他看的时候,他特意保存下来的。


    他还特意给皇上讲述了十全茶树生长环境之险恶,以及蓝因爬山时矫健的身姿。


    “章县令夫郎在悬崖峭壁间腾挪如同行走在平地上,奴婢看着胆战心惊的, 连眼睛都不敢眨。”


    “章县令的夫郎是否如传闻中的虎背熊腰?”皇帝想起市井传言中蓝因的长相, 突然来了兴致。一个哥儿比他的大将军还要厉害, 武力出众了, 容貌上应该欠缺一些把。


    “章夫郎只是身量比一般哥儿高了些壮了一些, 比起常年习武的人还是要纤细些,个头胖瘦和章县令瞧着差不多。”张太监回道。


    皇帝见过章言三次, 一次登闻鼓告御状, 一次是殿试时,另一次在琼花宴上,琼花宴的时候他早早退场并无多关注章言, 前两次对章言的印象十分深刻。


    章言的夫郎和他身量差不多到不算夸张。民间许多哥儿为了讨生活, 不得不把自己当做男子用。


    “那他是否貌丑无盐,脸一半阴一半阳,还有一块树叶状的红色胎记。”皇帝继续问。


    万岁爷,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就这个形容, 那还是人吗, 鬼还差不多。


    “章夫郎肤色微黄, 奴婢和章县令堂弟聊天是得知, 章夫郎初到章家时,整个一张黑炭脸,孕痣十分鲜红晚上瞧着还有些吓人,在章家好生养了些日子,生了章县令长子后慢慢变白了,这次长哥儿出生,人变得更白了。虽说不像闺中娇养的哥儿一般白皙,却别有一种英气。小公子和小少爷都是仙童一样的人物,奴婢瞧了都觉得喜欢。”


    张太监偶尔机会下见过一次章曜,和许多觉得章曜不是章言和蓝因亲生的一样,张太监也不敢相信章县令和县令夫人这对相貌平平无奇的夫夫,竟然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但等见过二蛋,不得不承认这俩孩子可能真是他们亲生的。一个仙童孩子说不定是保养的,总不两个都是吧。谁那么缺心眼这么好的孩子不自己养,专门送给他们。


    这件事实在是让张太监太惊奇了,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哥儿的样貌皇帝只是好奇,倒是不太关心,总之就是日子好过了,人也养的好了。反倒是孩子总是被陌生人怀疑不是亲生的,让他觉得有趣。亏得那对夫夫不是疑心病重的人,否则天天有人在他们耳边说儿子不是亲生的,还不得对孩子心生芥蒂。


    皇上对于蓝因流言的关注只当做消遣,满足一下偶尔的八卦欲,他看重的还是蓝因制作茶叶的本事。


    总从发现十全茶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好处,皇帝专门派出了暗卫去查了蓝因的事情。从蓝因被卖到后山村章家人买了他给章言冲喜到开始炒茶,陪章言一起出去读书拜了吴越山的父母为师,有了老师教导后为人处世茶道境界脱胎换骨一日千里,又是如何在寒见寺的中秋茶会上小有名气一件件都查的清清楚楚。


    蓝因茶道天赋卓绝,能在炒制茶叶时赋予情感,普通的茶叶经过他的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但他一年产出有限,又有吴越山父母尽心帮着护着,名气只在小范围流传,没有遇到什么觊觎。


    蓝因在被卖之前的事情暗卫什么都没有找到,拐卖他的人贩子,在章言把人送到府城大牢后就被判了死刑。听后山村的章家人说蓝因刚到他们村的时候除了一身蛮力和一件破烂衣服什么都没有,连自己住的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


    能有现在差强人意的模样,已经是章言和吴越山夫人用心教导的结果。


    皇帝从蓝因的经历上看不出疑点,世上一辈子没出过自己生活的村子,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州府的男人女人哥儿比比皆是。虽然有一身的力气,但是如果没有人教导如何使用这份力量,不知道反抗,按照家人的安排被卖也不足为奇。


    确定蓝因身家还算清白,皇帝就让他负责给宫里提供贡茶了。


    古茶树生长之地的那样险峻,若是另找其他人采摘,少不得劳民伤财,死伤无数,给御史由头进谏。蓝因有这个本事,正好让他悄悄给办了,省却了这份麻烦。经手的人少,他的隐疾就能减少泄露的风险,将来的史官朱笔民间野史能少一个污点。


    “章夫郎开始不知道皇家采买贡茶会给银子,听奴婢说了之后,高兴的送了奴婢许多野茶。”


    “是吗?”


    张太监伺候皇上多年,对皇帝的心思不说十成连接至少有六成,听皇上的语气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连忙道,“章夫郎托奴婢献给圣上的沉香茶,和普通的茶叶不同,放的时间越久反而越加醇香,也是章夫郎的奇遇之一。”


    每年各地上贡来的极品茶叶皇帝都喝不完,哪里会喝陈茶。但蓝因的这款陈茶真的引起他的兴趣了,打算晚些时候,让茶水房的奴婢给他泡一壶。


    “章言如何了?”


    张太监去米北县其实带了两个任务,明面上的任务是传达皇帝将十全茶作为贡茶的旨意,暗地里则替皇上观察章言。


    章言的奏折和部分闽南地区官员对他的评价皇上都看过,但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沿海地区的官员有种天然的不信任。因为沿海地区富裕,官员出政绩容易,比其他地方的官员升迁要快。当初在沿海与海盗勾结的官员进入朝廷中枢掌握大权,又与下头的人上下勾结互相利益输送,造成了朝廷的闭目塞听。


    虽然他派了不少心腹整顿沿海驻军和吏治,久病成疾,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


    皇上打算日后重用章言,自然要趁着他现在年轻培养他。等他将来有能力为君父分忧了,再将他召回京城。


    “章县令上任以来勤政清廉,爱民如子,百姓对其多有赞扬。”


    “百姓都夸他什么。”


    “奴婢到时,章县令家的哥儿刚满月,因家中拮据办不起满月宴就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百姓对此多有赞扬,觉得章县令是个好官。”


    皇帝觉得一言难尽。这是穷的让百姓觉得好了?也只有百姓会这么单纯地根据一个官员的穷富来评价好坏。


    “怪不得他的夫郎会因为贡茶的那点银子高兴。”


    “章县令和章夫郎生活节俭,并不缺银子,不办满月宴,一是为了不张扬,二是为了躲米北县的商人。米北县的商人想要章县令解除上任县令的禁海政策,章县令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担心渔民出海会遭到海盗的杀害没有马上施行,不想见那些商人。”


    “郭茂还没有离开米北县?”虽然是问句,皇上语气却十分肯定。他重视大将军府,信任郭大将军,对这个他最疼爱的弟弟也有几分了解。


    因为和郭大将军赌气,跑到米北县想要做出一番


    “不把上次袭击米北县屠杀腌鱼村的海盗找出来,郭县尉似乎不打算离开米北县。”


    “可是他在阻碍章言放开禁海?”


    郭茂当初能在米北县实在禁海,除了他有大将军这个靠山,再就是因为他在米北县小打小闹碍不了别人的事。


    他到了米北县,不可能给文官系统的那些人输送金银。禁不禁海的就由着他去了。但当他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时,立马就被教训了。


    当初参与郭茂事件的人落马后,和他们联络的海盗不再出现。光凭他们的证词根本找到海盗的藏身之处。


    “当初禁海是郭县尉一手主导的,如今章县令想要废除,郭县尉心中自然不乐意。但他并不能左右章县令的想法。章县令担忧的是,明知海上有海盗,却还放百姓出海,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明知外头有危险却送百姓去送死。”


    “但海贸对米北县十分重要,许多没有地的渔民和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人都需要商人商船过来,禁海两年多已经许多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影响,权衡再三决定开放禁海。在奴婢回京之前,章县令已经颁下政令禁海政策。为了鼓励商人到米北县,还降低了商税。”


    朝廷以农为国本,除了人丁税和田亩税不能私下更改,有了灾害想要减免赋税要请示皇上外,县令根据实际情况有制定本县其他税收的权利。商税就在其中。


    甚至因为重农抑商的原因在,相比较商人经营所得的高利润,商税收的并不高。


    章言只要减免掉商人给他的孝敬,按照国家的律法办事,就能吸引到许多商船到米北县那两个小码头上停靠。


    皇帝对章言现在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做出评价,等将来查看后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蓝因的影响力


    一晃而过, 三年过去。章言和蓝因一家在米北县呆了整整四年,只在章瑛成亲时回过一次老家。


    章瑛的丈夫名徐昭,是一个家有五百亩地的小地主家的嫡次子。


    徐昭的父亲徐地主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存活下三个, 几个儿子年幼时徐地主把他们每一个都送进了学堂跟夫子读书,打算谁有天赋就培养谁走科举路。


    三人之中,徐昭的长兄木讷稳重,却不懂变通,对书上的东西,只会照本宣科, 没有自己的想法, 因迟迟不能开窍, 读了三年徐地主就把他接回了家, 打算培养他继承家业。幼弟性子活泛却没有耐心, 相比读书更喜欢做小买卖,徐地主打过骂过, 让他在书院读了五年见他实在没有心思上学, 就让他离开了书院。


    徐昭因为排行中间,和章兄年纪接近,性子和兄长一样寡言, 又不如小弟会讨家中长辈欢心并不受徐地主的重视。却没有想到三个儿子里, 只有这个能耐得住性子读下来。徐地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始培养他。


    没想到徐昭十分争气,第一次下场就考中了童生。这下,徐昭一跃成为徐地主心中最爱的儿子。


    二儿子十七岁中童生,不说是个天才, 也算个可以雕琢的良才。不说当官, 他只要能中了秀才, 他们家就能变得更上一层楼。


    徐地主怀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 开始考虑起徐昭的婚事。


    恰好听说章瑛还待字闺中,又有个考中进士在外做官的兄长,虽然知道两家差距悬殊并不相配,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寻媒人上了门。


    徐地主自己都没有想到章家竟然会允了这门亲事。甚至儿媳妇家为了让章瑛兄长能够参加婚礼,提出二月初就办喜事这样的要求他都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怎么能不答应,儿媳妇的兄长可是官老爷。要是能回来给儿媳妇送嫁,他们家也有面子。


    虽然要求出了正月办喜事,可能累的这个年都过不好。但相比起过年,还是把儿媳妇这个金疙瘩娶回来重要。


    徐家人欢欢喜喜地准备婚事。


    章家也在开开心心地备嫁。


    徐家离他们村子不远,只有三十里的距离,只要走上小半天就能去看闺女。徐昭这孩子没有大毛病,人也用功努力,关键章瑛自己看上了,他们总算不用再为章瑛的婚事操心。


    自从章言外放为官,有许多人家上门求娶章瑛,亲戚家、商户家、地主家,章瑛一心想嫁的读书人也有不少,有好几个人选他们觉得不错,章瑛偏偏不满意。


    不是挑那个个子矮将来有了孩子不好看,就是挑这个是冲着她大哥来的,要不嫌弃人家太殷勤,来个冷淡点的又嫌弃人不会做人。


    她的理由太多,把亲爹娘都整的不会了。两老口实在弄不清章瑛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章瑛越来越大,他们就越着急。


    为了在外人面前隐瞒章瑛自己选女婿还特别挑剔,两人费尽了心思,有段时间还上了火。如今章瑛自己看上了,小伙子没有大毛病,他们可不就欢欢喜喜地送她出嫁了吗。


    为了给章瑛撑腰,还特意让章言想办法回来一趟。


    章言和蓝因与老家保持着三个月一通信的习惯,以前也收到过父母抱怨章瑛婚事难的家书。章瑛突然不挑了,蓝因十分好奇。


    “你是怎么选中他的。”


    章瑛都能自己选夫了,不避讳和亲哥夫谈论未来丈夫,只是略微有些羞涩地道,“我悄悄见过他一面,他的眼神坚定明亮,是个沉得住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蓝因沉思,“你这个说法有些耳熟,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章瑛疑惑地看向蓝因。


    “我相公,你选自己的相公时是不是把我相公当标准。”蓝因揶揄地看向章瑛。


    “你相公也是我大哥好不好。”章瑛没好气地道,“再说我可没有按照大哥找,徐昭和大哥一点都不像,大哥满腹算计,小心眼,不管事,吃哥夫你的软饭。”


    虽然章瑛是章言的亲妹妹,但她这么说自己的雄主,蓝因不高兴了。雄主哪里满腹算计了,那叫有智慧有谋略。没有小心眼呀,不开心的事情都是当场说出来当场反弹回去,很少事后报复人。也没有管事,只是家庭分工不同。雄主的事业是做个好官,为家人提升社会地位努力,他会赚钱会照顾家里就多做些后勤的事情让雄主没有后顾之忧,怎么就叫吃软饭了。雄主一点都不软的好不好。


    蓝因自我攻略完,正要拿出哥夫的威信好好教导一下章瑛时,章瑛又说,“最重要的是,以前我总觉得大哥有种随时会爆发的感觉,十分可怕。现在好了一些,但还是让人觉得很危险。徐昭就不一样了,给人的感觉非常可靠和……稳定。”大概要出嫁了,章瑛给蓝因说起章言的坏话少了好多顾忌。


    蓝因:……。


    瑛子的小动物直觉还蛮准的。他刚嫁给雄主的时候雄主天天琢磨着怎么自杀,可不是非常可怕吗。现在不闹腾大事了,小打小闹也不少,经常把自己放到危险让自己受伤的境遇里。


    要不是他立起来了,不再让雄主胡作非为了,还不知道雄主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


    因为雄主让他操碎了心,他不再是一只单纯陪伴雄主供养雄主换取雄主索一丝怜悯的雌虫,而是越来越像个人,像那种男人死了或者男人不中用,独自撑起一个家的哥儿和女人。


    呸,雄主没有不中用。雄主也在撑起他们的家,是他们家的保护者。


    他们是互相扶持。


    章瑛见哥夫半天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道,“怎么样哥夫,我说的没错吧。”


    “大错特错,相公那那都好,你这个小丫头没眼光。”蓝因蛮横地批了章瑛一顿。他是哥夫,他天然有训斥不懂事小姑子的权力,还用讲什么道理,不用讲!


    章瑛挨了蓝因一顿骂,人也老实了。


    心中痛恨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明知道大哥就算是丑的哥夫也认为是香的,她怎么就敢当着哥夫的面说大哥不好呢。


    但蓝因没有轻易放过她。


    蓝因见了徐昭,将徐昭和自家雄主比较,然后到章瑛面前把他觉得徐昭不好的讲给蓝因听。


    “徐昭的个子没有相公高,你们的孩子将来在身高上比不过曜儿。”


    仙童小侄子谁比得上。


    “他的心态不行,见了相公竟然打颤,说话还打结巴。要是将来在考场上也这样,可怎么办。”


    这是因为第一次见大伯家哥吧,和上考场有什么关联。


    “他的学问比起相公十七岁的时差远了,考中举人即使说不得需要十多年光阴。”


    能考中就行了。说的哥夫你见过大哥十七岁时的模样似的,你冲喜嫁过来那年大哥年方十八,然后娘问你多大了,你也说了个十八岁?娘不信,觉得你那个样子至少有二十了,但你硬咬牙说十八?


    “脸太方、眼睛太小、人太瘦了……”


    一开始蓝因挑刺的时候,章瑛还会回怼腹诽两句,后来次数多了,觉得哥夫开心就好。在哥夫眼中,大哥处处都好。就算徐昭眼睛比大哥好看,哥夫也不会承认。


    再者,她和徐昭也只见过一面,了解停留在几封情书上,觉得他性情不差,其他方面未必比得上自己大哥。


    哥夫和她说说徐昭的缺点,互相吐槽一下,章瑛还觉得蛮有趣的。蓝因要是章瑛对她未来相公是这种态度,真会懒得搭理她,连贬低徐昭都不会做。


    一会儿觉得人好想嫁,一会儿还能和人背地里说未来相公的坏话,蓝因理解不了这种心态,自然没能察觉章瑛的想法。


    蓝因理解不了,章言倒是可以理解。


    章瑛把徐昭当做了适合结婚的对象,觉得他适合过日子,感情未必有多少。就算有,也是一起将来培养的。


    章瑛受了蓝因的影响,这些年又一直在家中帮蓝因管理茶园,眼界打开了,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看到一辈子的日子。


    徐昭有野心,但人也讲亲情,为人正派。徐老爷之前虽然不是太待见他,但他自己哥哥弟弟的关系处的不错。没有抱怨怨恨之心,反而不断督促鞭策自己上进努力。


    这是章瑛想要的品质。


    章言对这个便宜妹妹的成长还算欣慰。


    他刚穿越来时,章瑛是个有些小聪明却嘴碎的小姑娘。跟着蓝因开始习字煮茶管理茶园,她就开始了自己的蜕变。把蓝因身上自立上进宽容学的很透彻,还完美屏蔽了他恋爱脑花痴不着调的糟粕。如今也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徐家求娶章瑛,是因为章言。若章瑛是以前的模样,可以仗着章言的势在徐家过的很好。会不会有夫妻交心齐心协力的一天,要看运气看对方的人品。而如今的章瑛,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过的很好,甚至做自己想做的事。


    小虫子一定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米北县有钱了


    等章瑛回了门, 章言和蓝因就回了米北县。临走前,章言考察了几次徐昭的学问,送给他一套章言在昌平书院读书时从岑夫子哪里抄录的前朝大儒注解的四书五经, 徐昭十分感激。


    蓝因在米北县的茶园在建造后第一年就绿意盎然时,才出现了两个来应征研究水稻的人才。这还是因为章言对到米北县做生意的商人按规矩办事,不额外卡要孝敬,让来米北县做生意的商人增多了,把消息传去了,才吸引来这两位在水稻里亲自耕作的宝贝。


    这两位水稻人才, 一位姓钱, 年纪在五十上下, 来自江南地区, 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钱老从懂事起就跟着家中长辈下地, 种了四十多年水稻。有一年他突然开了窍,选择长势最好的水稻留种, 一年年坚持下来, 他的水稻产量比邻居的多二三十斤。


    让章言高兴的时,这位钱老是带着水稻种子来的。


    章言当即将当初告示上许诺的安排一家小二进院子,赠与五十两安家费的条件给兑现了。


    另一个人叫曹桓, 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人, 来自豫州府。小半辈子都在研究旱稻,听人说米北县县令给与丰厚的条件召集人改良水稻,就赶过来凑凑热闹,随便看看能不能和同行交流交流。


    结果曹桓刚来到这里, 除了章县令托人从各地寻到的水稻种子, 什么都没有。


    在章县令的各种许诺下, 曹桓留了下来, 替章县令实验各地水稻种子在米北县生长情况。研究如何让米北县的水稻增产。


    两年过去,曹桓和钱老等研究人才发现琼州的水稻种子比米北县原有的稻子更能适应米北县的水土,产量可以达到一百斤。


    米北县水稻一年三熟,亩产一次增加二十斤,一年增产六十斤,是个非常大的政绩。章言因为水稻增产的缘故,今年的考核得了个上上。


    “章县令,你的考评年年都是优等,该高升了吧。”郭县尉例行每日和章言的阴阳怪气。


    “若是可以,本官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年。”


    曹桓钱老等人,在他的提示下正在着手研究不同地域水稻杂交后代的产量,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光是将他收集来各地的水稻杂交就要一两年功夫,一旦他走了,事情可能就会终止。


    “米北县可是越来越富,最近碰到海盗的商船越来越多,章县令这个时候不走,万一出个大事想走也走不了 。”


    因为解除了郭县尉在任时的禁海政策,渔民可以出海打鱼采集其他的海产品,商船开始来往,水稻增产,还有县令夫郎为皇上进献十全茶的事情,米北县的百姓私下里种植了不少茶树,制成粗茶卖出去又给家里增添了一笔收益。米北县的百姓这两年越来有富,各种娱乐活动场所逐渐出现,花红柳绿的繁华景象吸引来了不少海盗前来。


    “可有收到什么消息?”章言问。


    章言这些年施行了不少有益米北县百姓的政策,百姓对他信服,海盗的成员上岸了回村了都会来向他举报。


    因为百姓的配合,这些年章言捉到好些个海盗。


    罪大恶极的判处死刑,罪责情一些,留下来做苦役,或者流放到其他边境地方做劳役。


    “百姓日子过的太好不是好事,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来自郭县尉的武将直觉,姓章的这些年把米北县发展的太好,米北又开始盛产茶叶,这样一块肥肉摆在面前,海盗、倭寇不可能不觊觎。


    就算现在不出事,总有一天也会招来恶邻。


    他当初都把海禁了还招来那么一群海盗,姓章的可好,偏偏要放开。要是再来个一千两千人,就自卫队这三百人怎么和人打。


    “章县令明知百姓富了,会恶狼打他们的主意,还想尽办法让百姓富起来。这不就是你们圣贤书上说的罔民吗。”郭茂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气愤。


    当他之前县令是瞎当的,不知道出海的好处吗。只是沿海兵力薄弱守不住钱,就要优先保命。


    “云东军这些日子在附近训练,你带着护卫队的人多和他们接触接触。”


    “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下官官职低微,云东军那几个王八将领眼高于顶并不把下官放在眼里。”


    章言:“……。”不太习惯郭茂对他用敬称的样子。


    瞧着这满腹怨气,应该是之前接触过了,但是人家不买他的帐。


    “本官把詹县丞借给你,两万两以下银子随你们花,尽量和他们打好关系。”章言道,云东军是他们将来遇到事情求助的底线,该打点还是要打点。


    郭茂拉不下这个脸哄人,就让詹县丞代他出面。


    詹县丞:为什么受害的人总是我?


    “詹鹏翔本来就是下官的人,大人何来借给下官一说。”郭茂继续阴阳怪气。


    章言一顿,“他早已向本官投诚,本官是这县衙的主人,是詹县丞名正言顺的上官。一个小肚鸡肠出卖下属想让下属挨打的主子,和公正严明占着大义的上司,本官相信詹县丞知道谁更值得追随。”


    郭茂:“……。”


    说的好像你就比我强多少,你现在不也把他卖了,说这么多不是想让我打他吗。


    詹县丞:你们俩礼貌吗?


    夹在新旧两个上司之间过了四年水深火热的日子,詹县丞深刻体会到了这两位祖宗的不好惹,和他们比起来,他这个做过二五仔倒显得有些单纯了。


    但县令大人安排下的事情不能不做。詹县丞从县衙的账上支了钱,拉着不情不愿的旧主子去请带着水军来这里训练的将领吃饭。


    另一头,蓝因带着水哥儿和琼儿还有二蛋在巡察他的小茶园。自从开始搭建茶园种植茶树后,蓝因天天都要过来观察茶树的生长。


    他不管自己,还带着二蛋来。


    相比哥哥,二蛋是在茶园里长大的孩子。在爹爹的影响下,喜欢上了茶树茶叶。来到茶园,他喜欢一棵茶树一棵茶树的摸过去,氤氲在茶叶的清香里。看看茶树有没有长大长高,和它们说说话,或者看着忙碌的大人给茶树培土采摘茶叶。


    他还不到喝茶的年纪,还不知道让他喜欢的茶叶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总喜欢将蓝因的各种藏茶拿出来观看。


    蓝因怕二蛋将他的茶叶弄脏,只能在收集到一份新茶叶或者炒好一种新茶的时候,分给他一些。于是二蛋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藏茶了。


    当然,让蓝因不再遗憾二蛋是个雌虫崽崽,更加喜欢二蛋的是,他们能吃到一块儿。


    竹虫、笋冻这些雄主、曜儿避之唯恐不及的美味,二蛋不仅非常喜欢,还要求帮他做成小零食。为了二蛋这个爱好,蓝因开放出好几种虫子的油炸法。


    “夫郎,马上要到九美茶采摘的时候了,可要我提前雇佣采茶工。”水哥儿请示蓝因。


    水哥儿和琼儿跟着蓝因学了三年本事,将蓝因想要教给他们的军体拳学到了手,想要精进就要自己平日勤加练习。


    因为他们学武的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人比一般人长得壮了些。不过因为他们得了蓝因的看中,婚事上倒也不愁嫁。


    水哥儿和李大志定了亲,只等两个月后的好日子办喜事。


    “你安排吧。”蓝因道。


    水哥儿能干会管事,蓝因让他做了茶园的小管事。管理茶园的护卫,安排人晚上授业,茶叶采摘时招聘短工的事情都有他来安排。


    琼哥儿是个细心能吃苦的性子,蓝因就像当初想的那样,招了一群哥儿做茶园的守卫,让琼儿平日带着他们在茶园里训练巡逻保护茶园。


    蓝因招募这么一批哥儿,倒不是为了组建哥儿兵之类的。


    只是这里的哥儿相比起他们雌虫,生存的能力十分弱小。水哥儿说,有许多哥儿和他一样想要自立起来,学一身本事,将来在面对困难强人海盗的时候不是只能无能为力看着。


    蓝因帮不了所有人,但决定给这些有心改变想要上进的哥儿一个机会。于是决定招募二十个哥儿做茶园的守卫。


    因为沿海富裕,男丁都没有上进心,蓝因担心这些哥儿也是这样。故意在招聘的时候说,只管吃住不给工钱,每日还要进行严格训练,不合格的当天不准吃饭,还是来了二十多个哥儿。


    蓝因知道来的是真正不怕苦,想要破釜沉舟搏一搏的。于是把他们都留了下来,交给琼哥儿来带。


    李大志在送武琦进京这件事上立了大功,回到米北县后,郭县尉将他带在了身边重点培养。有一次他替县令大人跑腿来叫县令夫郎回去,见到这群哥儿在训练。


    想到他们是县令夫郎亲手教导出来的,曾经被县令夫郎狠狠教导过如何做人的李大志,心痒难耐地想和这群哥儿比试。


    对县令夫郎武力先入为主,李大志高估了这些哥儿的武功或者胆量,顾忌着男女之别,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和他别。


    最后还是水哥儿怕他们不该迎战会丢了蓝因的人站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小区跑了两圈,好久没运动,就跑了那么一会儿,就各种累。一会儿修文,睡着了就明天修,这两天错别字应该蛮多的。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蛋好忙


    检查完茶园, 蓝因带着二蛋回家。


    自从水哥儿和琼哥儿小哥俩去了茶园,章忠头胎生了个女儿后,一年半后又添了个儿子, 蕙兰的时间和精力完全被两个孩子占住了。县令家又雇了三个婆子回来,一个帮蕙兰照顾孩子,一个负责做饭,另一个洒扫。


    随着蓝因十全茶、九美茶的出名,县令家开始财源广进。外地来的商人为了讨好章县令,加大自己的竞争力, 经常主动给蓝因的茶叶涨价。不过他们也不吃亏, 有皇上钦点的十全贡茶名声在, 九美茶培育成功后宫里也会采买下每年质量最好的那批, 余下的九美茶虽说没有上供到宫里的好, 但是质量摆在那里,名声上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运到外地根本不愁卖。


    若不是其他跟风县令夫郎种茶的茶园起步晚, 茶叶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没有跟上。这些商人都敢把其他茶叶安在九美茶的名头下卖。


    蓝因作为贡茶的提供者,这次是真的出名了。


    他的名声,不再只是在吴山长的圈子里流传。许多爱好茶叶的人, 只要知道十全贡茶和九美茶的人都知道他。


    连后山村老家学他种茶的人也一起受了益, 每年采摘下的茶叶根本不愁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魄力不敢多种一些,现在想种山头却没有了。


    经常有名士或者爱好茶叶的人来信给蓝因求取蓝因那些特殊的茶叶。但蓝因在皇帝允许范围内能扣下的十全茶一次都没有给出去过,全部都给山长留着了。山长想把茶叶给谁或者想要请谁喝茶, 蓝因一点不过问。


    这极大安慰了吴山长那年被儿子打劫而受伤的心。


    儿子不孝, 小徒弟却贴心至极。能收到蓝哥儿这样一个有天分懂事知恩图报, 又至善至诚的徒弟, 实是他们夫妻晚年的一大乐事。


    日子虽然富裕了,章县令家还是过着简朴的日子。没有呼奴唤婢、没有日日大鱼大肉锦衣玉食。不是供应不起,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家中出现许多陌生人。


    蓝因和章言十分喜欢这样朴素自然的家庭生活,人一多就要有规矩等级,就要制定秩序,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随着二蛋长大,需要的排场越来越多,这样的现状早晚有一日会打破。蓝因格外珍惜现在仅剩不多的平静日子。


    当然,如果他的雄虫崽崽没有长大,没有越来越像一辈子劳碌命的雌虫就好了。


    星际联邦和这个时空的生物性别不同,他的雄虫崽崽现在的拼命程度越来越像雌虫,雌虫崽崽却娇娇的比雄虫崽崽更像雄虫。


    蓝因已经非常努力习惯这里的性别了,但见到两个崽崽在一起时偶尔还是会有一种错位的感觉。他的雄虫崽崽不雄,要做家庭和社会角色中承担多的那一方,雌虫崽崽现在整天憨吃憨玩,看不出来将来想要做什么,蓝因只能用尊重崽崽们的天性来安慰自己了。


    蓝因和二蛋到家时,恰好章曜放学。


    时年七岁的章曜,长得十分舒展,长手长脚的个子和人家十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他的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给他如玉的脸增加了几分幼态。


    章曜天分果然,再加上记性好悟性高,这两年已经把四书学的差不多了。当毕先生说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章曜明年可以去试着考个童生回来,章言和蓝因吓了一跳。


    为了不让章曜过早失去童年,章言有意控制他的进度,减少了他一半的读书时间。让他早上抽出一个时辰练武,上午跟着夫子读书,下午学习琴棋书这些副业。


    二蛋手里举着从茶园摘的绿色茶树叶子,兴冲冲地扑到章曜怀里,“哥哥,我回来了。”


    章曜等二蛋站稳,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放开二蛋,去给蓝因请安,“爹爹,你回来了。”


    “啊,回来了。曜儿,你不用这么多礼。”


    从去年开始,雄虫崽崽开始一天三次的给他请安,和寺庙里的晨钟暮鼓一样准时。刚开始那几天他还觉得非常新鲜,为自家崽终于知道爱雌父而兴味,每次都认真地回应崽崽对他的问候。


    但时日一长,蓝因越来越觉得这是个负担。


    一日三餐是为了摄取每日所需,一天三问好交流情感,实在是太刻意了。崽崽每天都会问他一遍昨天晚上休息的好不好今天吃的好不好过的好不好,最初他都会回想昨天和今天的感受说给崽崽听。但是次数一多,除了一个好字越来越没什么可说,越来越不走心,越来越形式化。


    蓝因开始觉得心累,也认为崽崽这样很累,就想终止这种请安。但是崽崽和雄主都不同意。


    崽崽觉得他是在按照先生教导的对父母尽孝,爹爹不让他去就是不让他孝敬,他是个孝顺的崽崽,当然不可能同意爹爹说的。章言作为一个父亲,章曜的要求又不过分,他当然是支持孩子的想法了。


    当然,章言还有另外的考量。章言觉得每日坚持请安,进行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行为,是锻炼章曜意志的机会。章曜崽崽学习正处在读书信书的阶段,若是他们不让他来请安,和书本先生教导的不一样,会让崽崽有一种矛盾割裂之感。


    虽说读书总要到达尽信书不如无书的境界,才算把书读好。但是崽崽才七岁,先把知识都学会了再来质疑。


    至于小虫子的多愁善感,章言直接忽略了。


    就让小虫子陪着崽崽一起锻炼意志,一起成长吧。曜儿是他最爱的雄虫崽崽,小虫子一定愿意陪伴他的不是吗?


    “哥哥,我今天在茶树上抓到两只黑色的茶虫,”


    二蛋等章曜给蓝因请完安,急忙凑到哥哥面前给他分享自己今天经历的新鲜事。


    章曜皱起了小眉头。


    蓝因见到儿子这个表情,心里不住地道,崽崽快别皱眉了,你才七岁,不要和你雄父学。和雌父还有二蛋一起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虫子脏,下次不要捉了。”章曜对弟弟和爹爹一样的喜好没有办法,只能叮嘱他注意卫生,外边的地方不要随便碰。


    “爹爹说茶虫不脏。”二蛋辩解。


    章曜看向蓝因,蓝因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不愧是他的雄虫崽崽,越来越严肃了。


    “爹爹,下次不要让婷婷玩外边的小动物,父亲说他们身上有病菌,小孩子会生病的。”这是章曜以前想吃野味时,父亲说过的。


    章曜当时记在了心里,现在正好拿来教导弟弟和……爹爹。


    “我记得呢,没给二蛋捉小动物。茶虫是茶园长出来的,没有危险。”蓝因道。


    “是呀,爹爹说,茶虫可以吃。”二蛋插口道。


    章曜不可置信地看向蓝因。


    爹爹和二蛋喜欢吃虫子就算了,这里好多人也在吃。但是要吃那些能吃的,现在随随便便遇到一个虫子就对二蛋说能吃,不怕二蛋在人不注意的时候真的去吃了,吃坏身体吗。


    章曜心累。


    爹爹为什么不能像父亲一样可靠。


    二蛋见哥哥的样子以为哥哥在吃惊,非常好心地给哥哥解释,“茶虫真的能吃。”


    “爹爹说,茶虫吃茶叶,死在茶叶里。泡茶时,就能吃了。”


    章曜烦躁的心越加凌乱。


    “茶叶里有虫子?”


    蓝因虽然不想告诉雄虫崽崽这个悲痛的现实,但是曜儿都问了他还是如实说了。茶虫是一种吃茶叶的虫,寿命很短,死了会融化在茶叶里,不容易分辨出来,经常随着茶叶制作被人食用。但是茶虫对人身体并没有害处,有些茶叶茶汤十分漂亮,好像就是茶虫的功劳。(注一)


    这是蓝因观察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为此,蓝因还专门写了封信给师母和山长。师母给他回信说,曾经听过和外族人做生意的商人说,外族人有喝一种叫虫屎茶的,但她并没有见过,以为是以讹传讹。接到蓝因的信,觉得或许真有其事。


    “有没有虫子的茶叶吗。”


    章曜崽崽没有怀疑蓝因的说法,爹爹从来都不骗他。


    他这个年纪,父亲和爹爹允许他每十天,喝一次茶叶尝尝味道。章曜背多了古诗,认为茶叶最能修身养性,想从小就养起来。章言和蓝因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善意地支持他的决定。


    现在知道茶叶里有茶虫,让他十分纠结。


    他真的非常不喜欢那些长得吓人又奇奇怪怪的虫子。


    “爹爹可以专门为你制作一款没有虫子的。”蓝因道。


    以前蓝因不知道茶虫这回事,对于茶叶上的杂质都视而不见,高温可以灭杀大多数的细菌。这个原始社会,并没有太多厉害的病菌传播,铁锅炒制就足够了。


    等他了解了茶虫,知道茶叶上有些东西是茶虫的尸体。确定对人体无害,就没有继续在意。如果崽崽不喜欢,他就给清理一下,费不了太多功夫。


    “会不会太麻烦爹爹了。”章曜愧疚地道。


    “不会,能让曜儿开心爹爹非常高兴。”蓝因一把掐起章曜,将他抱在怀里,又把二蛋放到另一个胳膊上。


    “哥哥,飞起来了。”二蛋开心地欢呼。


    “嗯。”章曜红着脸小声地道。


    太羞耻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哥儿有这样的避讳。他不该和爹爹弟弟这样亲密。不过爹爹和弟弟都好开心,他这个时候说会不会太扫兴了。


    至此一次,下不为例。章曜在心中暗暗想。


    “哥哥,你脸红了。”二蛋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幼崽,见他最喜欢的哥哥脸红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嚷嚷了出来。


    “章婷婷,我给你留的功课你背出来没有。”


    二蛋的笑声戛然而止,扭过头不看他哥哥。


    他这个样子,章曜还有什么不知道,“这是前天的功课,你怎么今天还没有背出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三百千倒背如流,已经开始学诗了。”


    二蛋玩着自己的手指,想着怎么用自己为数不多会说的话,给哥哥解释。


    书还没有背出来,当然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太忙了。


    他上午要去茶园,回来了要和大哥说说话,然后吃饭。吃完饭,睡半个时辰的午觉。等睡醒了,要去和堂叔家的秀秀妹妹玩,和秀秀妹妹再玩一会儿堂叔家的阿昆弟弟。然后到哥哥下午放学的时间,哥哥开始教他和秀秀妹妹背书。学完书,吃饭,睡觉。


    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抽不出空闲背书。


    大哥以前书背的好,是因为大哥没有朋友。


    好悬二蛋还是个只会想不会说的崽崽,不然让他哥哥知道他心里想的,本就恼羞成怒的哥哥可能会更生气。


    “二蛋好忙。”


    相比较章婷婷这个大名,二蛋因为喜欢吃鸡蛋和鸭蛋,更喜欢爹爹叫他的小名。


    章曜:“……。”


    你一个三岁多一点的崽崽有什么可忙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海神节


    章曜在幼童时期因为嫌弃同龄小伙伴太幼稚不讲卫生, 玩泥巴抓蚂蚁之类的事情没有格调,不光没有交到同龄小朋友,也没有体会过三岁小孩子的快乐。


    二蛋的忙在他眼中只是不想背书的借口。


    而且背书又占不了多少时间, 他小时候父亲读上几遍就能记住。二蛋记不住,一定是因为学习的时候不用心,学完又不认真复习。


    章曜想好好说说二蛋。


    但蓝因早就预判了章曜的行为,为了不用给两个崽崽做调节,蓝因加快了脚步,将两个娃抱到了章言那里。


    “回来了?”章言见他们父子三人整整齐齐的一块儿出现说道。


    “父亲, 二蛋回来了。”二蛋从蓝因身上下来, 高兴地凑过去。二蛋是个不偏心的好崽崽, 把分享给哥哥的事情, 又给父亲讲了一遍。


    章言耐心地听着二蛋的童言童语, 偶尔还附和他两句,并不像章曜一样急着教育他。


    曜儿的表现, 让章言以为地府来的关系户都是如同大崽崽一样, 早慧、聪明、自带使命,他们只需在孩子需宇枫岩要的时候给与指点,不让他们走上弯路就好。


    等二蛋慢慢长大, 章言和蓝因发现, 二蛋虽然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远远不如自己的哥哥妖孽。他的聪明是和普通孩子比的,高出一些却不会太离谱。


    虽然二蛋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章言和蓝因都不觉得失望。只是适时地降低了对他的要求, 没有像之前对待章曜一样对待他。


    但是曜儿崽崽是个天才宝宝呀, 从两岁开始记事, 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见父亲和爹爹不像小时候管教他一样管教二蛋, 让二蛋整天疯玩,自觉自己是兄长的章曜,将教导二蛋背书的事情接了过来,每日都要花两刻钟的时间教二蛋。


    连带着隔壁章忠家的女儿和二蛋同岁,章曜不想厚此薄彼,就决定把堂妹一起教了。可怜的章秀秀三岁才刚把话说清楚,就要跟着她两个聪明的不是一般人的堂哥一起学习。


    蓝因好几次想和雄虫崽崽解释,弟弟和妹妹不如他小时候聪明,年纪小记不住书上的东西。章曜觉得秀秀妹妹的确是不太聪明,三岁了还不能一次说五个字,但二蛋不像是父亲说的那样不聪明,父亲和爹爹太忙了,根本不了解二蛋。


    和二蛋呆在一起的时间比雄虫崽崽多的蓝因:???


    二蛋虽然不好好学习,章曜并没有给父亲告状的意思,打算私下好好说说他。但是二蛋小嘴叭叭地自己把自己卖了,“二蛋没空,能不能,不背书。”


    章言闻言看向二蛋和另一个当事人章曜。


    二蛋看向章言的目光充满了希冀。他好喜欢哥哥的,也喜欢每天跟着学习。如果哥哥不让他背书,他就更开心了。


    章曜看向二蛋的目光恨铁不成钢,你经常偷懒不学习,学了的东西背了忘忘了背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不学习,一辈子当个笨小孩?


    章言失笑,“这你要和你哥哥商量,当初你哥哥说要教你读书的时候,是哪个小笨蛋欢天喜地的说要好好学的。”


    二蛋大概是在蛋里闷久了,从会翻身起就非常活泼。他和蓝因都没有想让他那么早就背书,是他自己自投罗网要跟着哥哥学的。


    现在才背了不到一个月就想放弃愈方宴了。


    还想让父母给出头。


    二蛋转头看向章曜,缩了缩身子,又充满希望地盯着章曜。


    章曜:“……每天只背四句很多吗?”


    “好多天,加起来,好多。”二蛋苦着脸道。哥哥教他的东西,他当天都能记住。但是第二天起来就会忘光光。哥哥有时候不光提问前一天的,还会提问好多天前的,他只是颗蛋哪里记得住。


    冲着二蛋知道越学越多,章曜就不想放过他。明明二蛋非常聪明,父亲和爹爹偏说他不聪明,由着他不学习。若是他再不管,家里还有谁管二蛋?


    “哥哥。”二蛋可怜兮兮地看向章曜。父亲和爹爹都在一旁,二蛋敢和章曜讨价还价了。


    章曜一点都不想同意。


    他有预感,这次退让了,下次就更不好管教章婷婷这个懒蛋。


    章言和蓝因没有插手,当初是二蛋自己答应跟着哥哥一起背书的,章曜不同意他想偷懒的想法,他只能继续跟着哥哥学。


    小小的二蛋在这个幼小的年纪明白了,爱也是一种负担。


    如果哥哥没有那么喜欢他,就不会让他背书了。


    委委屈屈地跟着父亲爹爹还有哥哥去吃饭。午饭时见到堂叔家的秀秀妹妹,二蛋眼睛一亮觉得可以拉着秀秀妹妹一起去求堂叔堂婶。堂叔堂婶那么喜欢秀秀妹妹,秀秀妹妹不想背书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蓝因在一旁笑着看二蛋上蹿下跳,为了不背书找各路人马帮忙。坏心眼地没有提醒他,这件事除了他哥哥同意,其他人都帮不忙。


    雌虫崽崽这么有活力,连带着雄虫崽崽也不那么拘束了。


    “父亲,海神节,二蛋去。”


    有一天二蛋听家中做饭的卫婆子和蕙兰堂婶说,马上要到海神节了,县里要阻止办游神会,大人小孩都会去,非常的热闹。


    喜好热闹的二蛋也想去看。


    但是蕙兰和卫婆子可不敢许诺带他出去,让他取得了大人的同意才可以。


    “小家伙倒是消息灵通。”章言点了点二蛋的额头。


    “卫婆子说的。”


    “二蛋要去。”


    “海神节那天父亲要坐镇县衙,没办法带你去。”


    二蛋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跑了出去,大概是去纠缠蓝因和章曜了。章言见状失笑,小孩子对人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海神节是整个闽南地区百姓的节日,不独米北县所有。


    每年在夏季禁渔期结束,渔民出海打渔前举行。古时就有不可竭泽而渔可持续发展的想法,为了海里的鱼休养生息,更好的繁殖下一代,每年夏季的五月初一到七月下旬是闽南地区约定俗成的禁渔期。在这期间,所有的渔民都不得出海打渔。如果有人违背了这个传统,让人发现了,会被所在村子里的其他渔民排斥,并且认为不会被海神祝福,总有一天会死在海上。


    海神是据此衍生而来的。海神是海上保护神的统称。因为各个村落、乡镇有自己信奉的不同神,神灵混杂,暂时还没有哪位一枝独秀的。


    过了海神节,就可以出海了。


    故而百姓和渔民们心中,海神节是和过年一样重要的节日,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


    这一天一大早,村子里的人将他们供奉的神仙神像放到花车上,抬着花车到县城里游行。村子请来的杂耍艺人跟着花车一路表演。百姓们出来看热闹,大大小小的商贩将他们的商品摆在街头叫卖。游神会要办到半夜,许多人家早早地准备好了灯笼和火把,在海神节当天晚上,整个米北县灯火通明。等到第二天天亮,人们才会散去。


    百姓们觉得将节日办得越热闹,海神越满意,会在来年保佑他们出入平安,给他们更多风平浪静适合渔猎的日子,让他们可以打到更多的鱼。


    人们的愿望总是美好的,却给县衙的治安带来许多难题。往年海神节时常有走水、盗窃、拐卖孩子的事情发生。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县衙防备最空虚的时候。


    这两年米北县富了起来,郭茂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觉得米北县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海盗想要动手,海神节将是最好的时机。


    章言不是武将,抱着防患未然的心态,这两天一直在和郭茂研究米海神节时的巡逻部署。实在是没有空带着夫郎孩子去玩。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船砸破了


    海神节, 米北县做了周全的准备,但是连海盗的影子都没见。


    郭茂甚至三天不敢见章言。


    但是他的心中憋着一口气,加紧了对护卫队的训练。


    等到十月的一个早上, 腌鱼村旁边的咸水村百姓来报海盗上岸,说来了两个海盗船,人数将近千人时,郭茂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又是腌鱼村!这群王八蛋,专挑一个地方的人欺负。”


    章言当即调兵遣将,留下五十护卫队的人保卫县衙, 让郭茂和李大志带着其余人员前去腌鱼村附近抵御海盗。同时又遣了人去怀宁县和怀庆县求助, 请他们派人手前来帮忙, 又让衙役敲锣通知百姓海盗再次上岸的消息, 让百姓自己多加注意安全。


    等章言安排好, 又有从码头来的商人报告码头上有海盗。


    腌鱼村虽身处海边,但遭遇过一次海盗袭击这两年还没有恢复回来, 没有太大油水。郭茂觉得腌鱼村的海盗像是吸引护卫队的幌子。


    码头上, 有一批还没有运出去的十美茶。


    琼州地区有一只送贡品上京的船为了捎带十全茶入京昨晚在这里停航了一夜,现在还没有出发。


    比起微不足道的腌鱼村,贡品和茶叶更吸引海盗。


    但是腌鱼村是他遭受奇耻大辱的地方, 郭县尉决意想要在这里洗刷曾经的耻辱, 于是选择了带人去腌鱼村。


    等蓝因安抚好两个崽崽过来,郭茂当即道,“县令夫郎,我去腌鱼村, 你和李大志去码头那边去。”


    李大志同样仇恨袭击腌鱼村的海盗, 想跟着郭茂一道走, “大人, 我要跟着你。”


    “县令夫郎没有作战经验,你去帮他。”


    “大人。”


    “这是命令!”


    李大志不甘地闭了嘴。


    “给我八十人,其余的你都带走。”蓝因对郭县尉道。


    郭县尉觉得码头才是苦战,如果贡船被劫,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幸免不了。想让蓝因带走一百五十人,自己带着一百人前往腌鱼村。还是詹县丞解决了他们的争辩,“昨日给贡船准备饭菜时,发现船上有二百人的护卫。”


    郭县尉当即不客气地带着大部分人去了码头。


    蓝因,派了十个人去将他们训练地点的那艘大船开到码头,这艘船是从海盗哪里缴获的,因为攻击防御设施完全,章言将其作为了自卫队的训练船,一边带着余下的人跑步前去码头。


    到了码头果真瞧见海盗在攻击贡船。


    几只商船着了火,一部分商人坐着小船在箭雨中逃到了码头上,正要向县城内转移。见到护卫队的人好像见到了救星。


    “上!”


    蓝因将射向岸边的箭用枪打落,掩护护卫队的人上了岸边停靠的船去支援贡船。


    李大志是练习射箭的,眼力要强出常人许多。因为县令夫郎强大武力的掩护 ,在兄弟们划船前进的时候,他站在船头注视着海盗船和贡船的交战情况。


    在靠近贡船时,李大志突然瞪大了眼睛。


    “县令夫郎,我和他们交过手。”


    “他们就是袭击腌鱼村的海盗。”


    海盗船船舷靠里的位置站着一个矮小独眼的人,几年前曾经带人袭击腌鱼村。当时独眼是个小头目,李大志在队友的掩护下用箭射他却没有射准,让他捡了一条命。现在这个独眼看上去好像是海盗船的指挥人之一了。


    碰到自己追寻了好几年的敌人。李大志给蓝因报告完,搭箭射了过去。


    但是距离有些远,这次他同样没有射准。


    蓝因的眼力只比李大志强,他看向李大志攻击的方向,将手中的□□投掷过去,当即投中了独眼的胸部,独眼倒了下去。


    李大志看向县令夫郎,迟疑了一小下,解下自己的弓箭扔给了蓝因。


    蓝因结果弓箭,带着护卫队的人上到贡船之上。


    蓝因扫过去,对面的海盗竟然有将近九百人,海盗们把海盗船贡船连在了一起,中间搭上可供通行的木板,源源不断地海盗船从对面来到贡船这边。


    海盗船上有四五十人擅长射箭的人,一部分人朝着贡船上的护卫射箭,为海盗同伴做掩护。另一部分想附近的船只上发射火雨箭,驱赶他们。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贡船。


    贡船上的护卫损失惨重。


    “米北县就来了你们这几个人,护卫队巡逻队的人哪里去了,县令干什么吃的。”贡船护卫的头领浑身沾满了血,不满地道。


    “怎能连个哥儿也派来了。”


    蓝因不喜这个人对雄主和他的态度,但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他一边在贡船上飞快腾挪,将海盗那边搭建的到贡船的通道一脚跺碎,通道上的海盗纷纷掉落到水里。一边拿着箭射对方的箭手。


    通道剁碎,开始跟着贡船上的护卫清理上了贡船的海盗,一脚一个海盗,还能一箭一个人,炫技的行为极大震撼和鼓舞了贡船上的护卫。


    更加奋力地杀敌。


    李大志和护卫队的人忙跟着蓝因补刀。


    他们和县令一家相处了这些年,知道县令夫郎虽然厉害,但是不杀人。于是自发地出来做蓝因的刀,还有人追着蓝因给他补充箭矢。


    当蓝因将对方的箭手全部干掉时,护卫队的队员终于将他们的船开到了码头上。


    那十个队员和蓝因茶园的二十几个哥儿,有条不紊地使用着船上的投石机向海盗船发射石头。蓝因见状赞赏地看了一眼那些哥儿,一跃跳上了自己的船。


    海盗船已经知道对面有神射手,在独眼倒地的时候,船上的指挥为了自身的安全就都仓促地躲藏到了船舱里面。


    蓝因的箭术再厉害也射不穿对面的船体。


    如今的情况是,敌众我寡,最有效地方法就是擒贼擒王打击对方指挥。因为深入敌营过于危险,蓝因决定选择另一个方法。


    只见他走上甲板上一个笨重的投石机,去船舱内部提出一块儿三百斤的石头,将它放在投石机上。


    投石机将巨石投出去的片刻就散了架,石头高高飞出,直直砸向海盗船的甲板。瞬间,溅起巨大的水花,差点把海盗船掀翻。


    砸穿了!


    训练船上的护卫队成员和二十几个自发来帮忙的小哥儿欢呼起来。


    县令夫郎威武。


    他们知道只有县令夫郎在,就没有人能危险到他们。


    海盗船开始沉没。天降巨石把船上的海盗吓懵了,人掉到海里才反应过来。


    贡船上的护卫没有比海盗强上他们。


    他们看看对面开始沉没的海盗船,再看看从米北县开来的船只,因为巨石投了出去,连吃水线都上浮了好长一段距离。


    “愣着干什么,不要让他们跑了。”


    在李大志的情况下,贡船放出小船,前去收割海盗的尸体。鲜红很快染红了码头下的海水,翻滚的浪花中夹杂着人的鲜血,靡丽又危险。


    但现场中的人包括训练船最胆小的哥儿,都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兴奋。对他们而言,这不是危险的血,而是复仇的血,是胜利的血。


    这一次,他们成功地保卫住了自己的家园。


    蓝因就在训练船上警戒对面海盗,在本方人员遇到危险时及时地出手相助。


    “夫郎,我们也要去杀海盗。”水哥儿一众哥儿叫嚣着。在这样的气氛下,连这些平时温温柔柔,活泼可爱的小哥儿们,似乎都染上了一丝杀意。


    但这是有情可原的。


    “夫郎,我大哥和小弟前年出海再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们遇到暴风雨触了礁沉在了海底,我更相信他们是被海盗杀了。”


    这个哥儿叫敏哥儿,家里的男丁都死在海上,为了撑起家里才到蓝因的茶园做守卫。


    水哥儿想要为他的娘报仇,其他的哥儿或多或少也和海盗有些仇恨。


    但蓝因不为所动,上次抓到两个上岸的海盗,这群小哥儿也是这种反应,一个个嚷嚷着要报仇。这次又来这一套,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而且蓝因不希望他们沾血。


    小哥儿要嫁人的,杀过人就算是杀的海盗,也会被贴上凶悍的标签,将来可不好嫁出去。侥幸有人敢娶,说不定人家家里人还要时刻防备着你什么时候凶性大发,伤了他们呢。


    蓝因不认同这些想法,但他非常能适应。所以他只教本事,带他们迎击命运,却不会带他们去挑战世俗观念。


    他和雄主在这里的时候,能替这些小哥儿撑腰。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在米北县,等他们离开了,到时候小哥儿们要怎么办。


    蓝因无情地将这些亢奋的哥儿镇压,没人又增加了每日两天的训练。


    在落水的海盗清理的差不多时,怀宁县前来援助的人在县尉的带领下开着船过来了,他们已经是最大的速度赶过来了。


    没想到竟然没有赶上,足足九百人的海盗,两三百人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了。


    难道他们闽南的男人真不行,北方来的就比他们厉害?当初章县令打击自卫队的言语,有一部分也传到了怀宁县。


    当时怀宁县的不相信,觉得章县令那个夫郎是个特例,现在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等到他们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还是因为章县令夫郎那个特例啊。


    能够砸破海盗船的哥儿,章县令老家还多不多。


    他们能不能娶一个回来。


    在怀宁县的人做着春秋美梦时,怀庆县救助的人姗姗而来。在章言上任那一年,米北县暴露了他们县令县尉和海盗有勾结,导致怀庆县衙门上下大换血。如今的新衙门,对当初的事情还充满隔阂。对米北县的事情,就不太积极。等到中午,郭茂将在腌鱼村附近活动的一百海盗都留下了,怀庆的人才赶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章言要升官了


    此次海盗袭击, 米北县护卫队和禁军联和,消灭掉了绝不部分海盗,将其余的活捉后直接投入米北县大牢


    通过审讯, 得知这群海盗就是当初和朝中官员联手对付郭茂的人。


    当初丞相落马,沿海吏治改革闹得比较大,他们在得知消息时早早溜之大吉,这两年一直在海上劫持商船,很少再来海岸边。


    这些年朝廷水军持续不断的海上演习,压缩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导致生活物资严重缺乏, 海盗船上的东躲西藏了许久, 急需要上岸发泄情绪。选中米北县, 是因为几年前在米北县腌鱼村上过岸, 对米北县的地形有一定的了解。


    且在米北县附近演练的云东军已经离开去了其他地方,他们为了躲避朝廷水军剿灭, 对各地水军的演练规律都有一些了解, 一般刚离开的地方,云东军在三个月都不会再涉足。


    米北县的守卫只有三百人,他们的人数是米北县的好几倍。敌寡我众。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备。


    米北县又有贡船这么一块肥肉在, 简直是老天爷在给他们送钱。


    闽南地区许多双都在观察着贡船, 希望它能平平安安地出闽南地界。海盗也希望能速战速决,为此不惜利用上次在腌鱼村造成的恐慌。


    派一小部分的人从腌鱼村登陆,让他们牵制米北县护卫队的力量。主力去码头上抢贡船。


    一开始见到蓝因只带着几十人赶来码头,海盗以为他们的计策成功了, 对贡船发起更猛烈的袭击。没有打败他们, 只需要那一个人就击败了他们九百人。


    残存下来的海盗心中天降巨石的阴影挥之不去。


    蓝因在他们心中竖立起一个杀神的印象。


    “吾都不知贡船上有税银, 这群海盗是怎么知道的。”郭茂见了供词的时候问, 此次他在腌鱼村率领一百七十人,拿下了上岸海盗一百人,缴获了一条海盗船。


    亲自报了一半的仇,郭茂的心情十分爽快。


    前些年沿海地区混乱,税银都是走陆路进的京。这两年海上的情况好一些,时有贡船送沿海地区的海鲜瓜果进京,为了节省人力,税银也开始走水路。


    但各地区的税银何时进京,走那条船,保密一直都很严格。章言也是在拿下海盗后才知道,这条贡船上竟然载运了琼州地区三分之一反而税银。


    章言摇头,“这次海盗上最大的人物是他们的二当家,在落水时淹死了。”蓝因当时投掷巨石是瞄准了海盗船的中央,石头落下,将指挥室砸碎了一半,又直直砸穿船底。


    巨大的冲力将指挥室的人震晕了,悄无声息地落在水里淹死了。


    可以说走的悄无声息。


    尸体还是事后打捞时发现的。


    郭茂语噎,“县令夫郎不愧是鬼见愁一样的人物。”


    章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将海盗老巢的位置传给云东军,等捉到他们的大当家,你的大仇就能得报,安心回西北了。”


    海盗来米北县并没有全盘出动,大当家还带着小部分精锐守着老巢。


    “章县令,如果我能亲自杀到海盗老巢擒获他们大当家的,才算圆满。”郭茂道。米北县待了六年,郭茂早就有心回去帮他大哥。


    马上就要大仇得报,这样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若离开前不能亲自捣毁仇人的巢穴,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遗憾。


    “云东军的行动本官干涉不了,你可以主动提出帮忙。或许他们觉得白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会让你跟着去打扫战场。”


    这不是开玩笑吗。


    南北派系不同,云东军再缺心眼也不会带着他这个西北大将军的弟弟玩的。


    “相比我,我觉得他们更会给县令夫郎面子。”郭县尉厚颜道。


    县令夫郎的天降巨石这次吓傻了不少人,不少百姓都觉得他是下凡拯救他们的神灵,开始在家中悄悄供奉他。


    郭茂偶尔听到护卫队自己的手下谈论,打算给县令夫郎做个神像摆在家中时,震惊的嘴巴能塞下两个鸡蛋。


    护卫队练习投石,最好的投石机最多只能投出百斤的石头,射程范围还小。连打到对方的船身都比较勉强。


    比起弓箭,投石机的效果对他们而言十分鸡肋。


    郭茂想要改良投石机,当时恰好章言正在重金聘请会种水稻的人才,他学着县令,重金让人改良投石机。


    接了他告示的那群匠人,普通投石机改进效果不大,倒是弄出来个一次性的大型投石机,可以用来投放巨石。但那玩意十分笨重,操作困难,用完就坏,护卫队那群没用的小崽子根本摆弄不开。郭茂自己试了下,许是因为力气不够,几百斤的石头纹丝不动,倒是把投石机给弄坏了。


    除了县令夫郎那个怪力,郭茂觉得米北县根本找到第二个可以操作的人。


    他怀疑那群匠人拿钱不干事,或者拿着他的钱,其实心在县令夫郎身上。这个投石机就是个县令夫郎量身定做的。


    心中不平的他好悬差点吃了霸王餐,打算不给钱把人给赶走。


    那些匠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嘴上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一石定乾坤。其实私下里一个个都在嘲笑他异想天开,木头的承重是有限的,石头越大越重,投的距离自然不可能和轻小的石头比。又想投巨石,又向飞得高,飞得远,能用一次就差不多了。


    郭茂后来没有把匠人赶走,而是让他们继续改良投石机。但找县令夫郎在某个无人的海域试了下那个一石定乾坤,效果的确惊艳到了他。


    于是让匠人打了两个备用。


    当初他还和章言开玩笑,如果海盗来袭他们米北县的男人都不中用了,或许关键时刻还要靠县令夫郎用这玩意儿救他们一命。


    没想一语成谶,真让蓝因来了个一石定乾坤。


    这次蓝因救下贡船,救了码头上的商人百姓,救了身后的县城,再没人对他力气大本事高说三道四,都开始夸他是哥中英雄。


    那些没见过他英姿的人,听着亲身经历了码头上那场大战的人描绘,一个个都快把蓝因给神化了。


    他大哥几年前因为蓝因一个晚上擒获五城兵马司一百人的事迹,对他十分感兴趣,要是知道这次蓝因用三百斤的石头砸沉了一艘船,说不定会让他想法设法地把人拐到他们那边去。


    甚至他们自己心中都有这样的想法。


    朝廷如今虽然不承认哥儿兵,但他们西北是众所周知的民风剽悍全民皆兵之地。要是蓝因去了他们那里肯定能有大有作为。


    守着个没用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真是屈才了。


    章言不知道他在大将军不成器的弟弟心中是个没用的男人,为了躲避郭茂的纠缠,“本官会给写一份协助破案的公函给云东军,能不能让他们带着你,就看你的口才了。”


    “如果县令夫郎随我们一同前去,把握会更大一些。”


    就算他们不带他一起出海找海盗老巢,有能砸穿海盗船的县令夫郎做威慑,让云东军知道,他们米北县的银子不是白收的。


    前些日子云东军在这里演练,章言让詹县丞代表县衙招待他们,花了不少公款。给带队来的将领还送了不少礼物。


    海盗来的时候他们离得远没帮上忙,于情于理都不该推脱他们这次的请求。


    “用不用本官和夫郎扶着你走路啊。”


    章言白了郭茂一眼,郭茂的身份是个双刃剑。能在闽南横行这么多年还没丢了小命,靠的是家世。但也因为家世的问题,军中将领都防备着他。愣是没让他抓住一个进入沿海驻军的机会。


    带护卫队跟云东军去打海盗老巢,成不成各有五成机会,就看他的运气和上次打点有没有到位。


    章言可没兴趣蓝因去给他出头。


    蓝因再厉害,在世人也是个“哥儿”,区区七品县令夫郎,身上一个七品敕命,还有一个贡茶提供者的名头。哪个都和水军没有关系。


    他可以做神坛上的英雄,但真要去干涉这样的事情,就犯忌讳了。


    郭茂见章言神色变了,怕章言翻脸,也不要求蓝因跟着一起去了,催促章言赶紧写函文。


    等郭茂去云东军报信,并且想法设防地让云东军带着他去扫荡海盗老巢时,章言将此次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成折子,一件件报了上去。


    因为这次海盗袭击涉及到贡船,消息向上传递的很快,朝廷很快下令让闽南府的官员和云东军协理办案,剿灭这群海盗,并且彻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等云东军和郭茂回来,捉获的海盗会直接移交到知府衙门处理。


    在整个闽南地区因为这次海盗袭击忙碌的时候,章言收到一封来自侍郎府的信。


    “师兄在信上写什么。”蓝因问。


    “师兄说这次保住贡船没有让海盗上岸伤害百姓,立下大功,郭茂调回西北时会升上几级。我这些年的政绩考核都是优,位置会有变动。”


    “相公,你要升官了?”蓝因惊喜地问。


    章言点头。


    “师兄只是给我们透露一个口风,具体怎么样过断时间才知道。”


    蓝因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做一个嘘的表情,悄声道,“我懂。”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蛋打弹弓


    升迁还要一段时间, 章言当下的任务是协助知府衙门、云东军为海盗袭击贡船的事情在米北县上岸的事情进行收尾。


    郭茂带领护卫队跟随云东军在海上奔波了半个月找到海盗的老巢。


    海盗老巢防守严密,船只比云东军的还要坚固,经过一场激战, 损失了好些人手,才把人全部拿下。之前跟蓝因共同作过战的队员,在这场艰难的胜利后,深刻地体会到,和县令夫郎一起打海盗是一件多么荡气回肠的事情。


    老大的本事和县令夫郎一比,还是差远了。


    当初县令夫郎要教老大, 老大怕丢人不跟着学。现在县令夫郎手下那个水哥儿连李大志都打不过他, 说不定已经追上老大了。


    郭茂因为能亲自报仇正觉痛快, 没有注意到手下人在想什么。完全不知道, 他想要在手下人跟前维持的岌岌可危的面子, 已经彻底坍塌了。


    海盗的大当家是一个倭国武士,因为效力的大臣在政治斗争中落败, 他在国内走投无路, 来到我国沿海地区做了海盗,以劫掠商船和百姓为生,缺乏紧要的物资时还会上岸打劫渔村, 收编一些势力比他们小的海盗, 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等将自己做大,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获取更多财物,他们开始接触沿海的底层官员,用金银换取他们的情报和维护, 并慢慢和朝中大员有了联系。


    双方一直保持这样互通有无的合作。一直到前些年朝中大批官员落马, 皇上又派人来整顿沿海军务, 才不得不才中止。


    这样的倭寇还有许多。


    这些日闽南府为了收集整理他们的犯罪证据, 审问和他们勾结的官员,劫掠去的财物流向,有没有背后主使,其他同伙的据点,忙的团团转。


    章言经常好几日回不了县衙,家里只能交给蓝因照顾。


    有蓝因这个定海神针在,县令家并没有受到影响。章曜小朋友还是按照自己的学习表,每日按部就班的练武、读书上副课。


    因为出门的次数减少,二蛋在家中在家中待的时间更多。


    但他仍然是个好忙的崽崽,还是没有时间背书。


    “秀秀,咱们比赛,谁打到最远的那棵树,谁就赢了。”二蛋拿着自己的小弹弓,卷了一颗爆米花,做发射状,跟他的秀秀堂妹道。


    他的腰上一边斜插着一个小木剑,另一头系着装爆米花的小袋子,腿上绑了一把钝钝的木头小匕首,背上背着一把木头小弓,俨然一副小勇士的模样。


    这些天经常有人夸赞蓝因是个英雄,二蛋听到一些,就大声宣布要做和雌父一样的人,要求蓝因将他打海盗时候用的武器给他。


    蓝因哪里用什么特别的武器,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大杀器。耐不住二蛋的请求,蓝因就给他准备了一身这样的行头。


    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二蛋自己想做英雄,觉得秀秀堂妹肯定也想做英雄。就又给蓝因要了一套装备,送给秀秀,拉着秀秀一起练习。


    今日他们要学习的是拉弹弓,因为蓝因说拉弹弓最简单。他们人小,要从最简单的练习起。


    “好,二蛋哥哥。”章秀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爆米花放到嘴里到。


    “我先来。”二蛋说完迫不及待地发射他的第一颗爆米花。在弹弓的弹射下,轻盈香甜的爆米花落在二蛋身前半米处。


    二蛋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爆米花,距离他一开始定下的目标还有好远好远的距离。


    “二蛋哥哥,棒。”


    二蛋不知所措时,她的秀秀妹妹非常捧场的夸赞声响起。


    “我打完了,该你了秀秀。”二蛋回过神,催促堂妹赶紧打弹弓。


    章秀秀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咽下嘴里的爆米花,将手放到袋子里又取出一颗,下意识地往嘴里放,二蛋忙制止她。


    “秀秀,这不是吃的,是打的。”


    章秀秀茫然地看向二蛋,二蛋无奈地手把手教她怎么打弹弓。等章秀秀说自己会了,二蛋让她自己打一个。


    秀秀摆足了架子,爆米花没有射出去,从弹弓上带到她身后了。


    二蛋:“……。”


    “咱们第一次打,所以才打得不好。多打两次就好了。”二蛋安慰她。


    章秀秀点头,又嚼了一颗爆米花。


    二蛋开始指挥第二次打弹弓,他站得笔直,自己瞄的十分精准,又用上了全部力气,觉得这次一定能打到树,结果第二颗爆米花还没有第一颗打的远。


    二蛋:“……。”


    二蛋觉得自己打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越打越差。鼓着脸想了片刻,气呼呼地说,“是树太远了,打树跟前的桌子吧。”


    自觉找到了原因,二蛋回过身帮助秀秀堂妹打第二次。却发现,秀秀的爆米花子弹早就吃完了,正盯着他腰上的袋子。


    二蛋:“……。”


    二蛋连忙捂住自己的袋子。他的爆米花一会儿要打桌子的,不能让秀秀给吃了。


    不知何时聚过来的蓝因和章忠见状笑出声来。章忠本来见自家小闺女竟然和二蛋学打弹弓,瞬间觉得怒火烧到了眉头上。


    正想把闺女抱走,却见到只要二蛋在认真玩弹弓,闺女只顾着吃了。章忠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一阵欣慰。姑娘家还是文静些好,他家秀秀真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


    二蛋听见爹爹和堂叔笑他,害羞地跑到蓝因跟前,将头埋在蓝因的腿间。


    “二蛋打不到树。”二蛋闷闷地说。


    章忠闻言更想笑了,用爆米花当子弹,别说二蛋就是哥夫恐怕也打不出多远。


    蓝因眼中含笑,嘴上都是鼓励的话,“二蛋多练习就能打到。”


    除了练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二蛋决心多多练习,因为要练打弹弓,学完弹弓要学剑和箭,二蛋觉得自己更没有时间背书了。


    哥哥中午回来休息时,二蛋磕磕巴巴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哥哥,还咕噜咕噜说了一堆,大概的意思是爹爹是英雄,二蛋却是个小笨蛋,为了不让人嘲笑爹爹,二蛋要把读书的时间用来努力学弹弓。


    章曜无语地盯着二蛋瞧了一会儿,无奈地选择先安慰他,说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哥儿不是小笨蛋,如果有人嘲笑他是小笨蛋,让他告诉哥哥或者父亲爹爹,家里人会为他做主的。


    然后章曜幽幽地看向始作俑者蓝因。


    蓝因给章曜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怕雄虫崽崽的黑脸。他用爆米花戏弄二蛋是他不对,但他是为了二蛋好,怕他在家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自己玩弹弓伤到自己。错的地方是没告诉二蛋,爆米花飞不远,有风的话可能还会吹回来。


    他要二蛋多练习,是为了培养二蛋的恒心。他心里真是这样想的,才不是为了看二蛋的笑话。


    章曜:“……二蛋觉得自己是小笨蛋。”


    没有背会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想过的二蛋,竟然因为打弹弓爆米花打不出去而觉得自己笨,章曜心里有些小小的受伤。抛开这个不谈,他觉得一定是因为爹爹说话不注意,才让二蛋这么觉得的。


    “二蛋的确好骗。”在章曜不赞同的眼神下,蓝因不说了。


    二蛋这只可怜的雌虫崽崽,不光聪明才智上没有跟上哥哥,非常好骗,体质上也没有遗传到蓝因的好身体,力气和普通的人类小哥儿差不多。


    曜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能扯断婴儿车上挂的风铃,二蛋两岁的时候,还爬不上父亲办公用的椅子。见到他捉只野鸡回来,吓得一直往哥哥身后躲。除了吃虫子这点比雄虫崽崽强,其他各方面素质都要比雄虫崽崽弱。


    蓝因从没有见过这样弱小的雌虫崽崽。


    如果是在星际,二蛋这种比雄虫还要差的雌虫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雄主。


    这些年蓝因也不敢再偏心雄虫崽崽,一碗水端的平平的,努力地为他家弱小的雌虫崽崽攒家业攒钱,就盼着雌虫崽崽有多多的钱傍身,能够活得开开心心的。


    “我明天给他换成花生米。”蓝因妥协道。雄虫崽崽怕他把二蛋骗成小笨蛋,而他不骗就好了。


    章曜:“……。”他是这个意思吗?


    “等他爆米花和花生米打好了,我就带他用小石子,直到他打到院子里最远的那棵树为止。”见章曜的眼神还是奇奇怪怪的,蓝因继续道,“放心,我不会带二蛋作弊的。”


    “不可以打击二蛋。”章曜继续维护弟弟。


    蓝因无奈地看向雄虫崽崽,“你太小心了,二蛋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


    曜儿小时候他做的不靠谱的事情有些多,导致现在,在外头他是米北县的哥儿英雄,到了雄虫崽崽这里只是个不着调的父亲。对弟弟过度关心,给了雌虫崽崽骗他的已寄回。


    随着蓝因手指的方向,章曜看到二蛋和秀秀正因为六岁前不用再背书两个人开心地抱在一起。


    章曜:“……。”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赤子之心


    昌平书院, 一个悠闲的午后。


    吴山长和妻子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阴影里,一边欣赏各展妖娆姿态的菊花,一边品着蓝因前段时间刚送来的茶叶, 一边闲聊。


    这次蓝因给山长夫妇送的是青茶,叶片厚实,纱绿色,泡出的茶汤金黄色,乃茶叶中的妙品。


    “蓝哥儿的茶艺越发进步了。”吴山长忍不住夸奖了蓝因一句。


    师母颔首。


    “这两年蓝哥儿送来的茶叶,激发的都是茶叶本身的滋味, 蓝哥儿很少再用茶叶讲故事了。”师母的语气中有赞赏, 也包含了一些遗憾。


    但山长却不像老伴多愁善感。


    蓝哥儿不讲故事, 说明日子过得好, 章言那个可恶的小子欺负不到他了。


    用茶叶讲故事, 只能让人惊艳一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蓝因想在茶道上再攀高峰, 总要摒弃一些技巧, 返璞归真的走一遭。等真的走过去了,茶道才会更加圆融。


    苦荼大师虽然在勤练蓝因之法,但又和蓝因的情况不同。大师是把蓝因的方法当做自己茶道的补充与突破, 勤奋却没有多加痴迷。蓝因则是一开始就站在了顶端, 没有经历过挑选沥青烘烤,想要有自己的道,只能忘却顶端,从开始积攒。


    “现在不嫌蓝哥儿移植野茶树是邪门歪道暴殄天物了。”师母打趣山长。


    山长想到年年随着年礼而来的十全茶和九美茶, 着实生不起蓝因的气了。十全茶除了上贡的部分都在他这里, 但凡蓝哥儿和那个臭小子有心讨好一下上官, 扩展一下自己的人脉, 都不会这样做。蓝因培育的九美茶,虽然韵味上和十全茶相差许多,但也有另一种清香和甘醇。


    “半个月前王老头说喝了蓝哥儿亲自炒的茶身上更有力气,胃口也比以前更好了,想从我这里求取十全茶不成,让我替他从蓝哥儿那儿给他买些长寿茶。”吴山长抱怨道。


    “长寿茶就是个名字,哪里就真的长寿了,王老头不是瞎胡闹吗。真该让他孙子好好管管他。”


    “秋阳还是个孩子,哪里就管得住他爷爷了。不过,王老真有眼光。咱们俩这些年喝着蓝哥儿寄来的茶叶,不说身体爽快了,四年里你只添了三道浅浅的皱纹。说不定还真是蓝哥儿的功劳。”师母道,和四年前蓝因离开时相比,师母端庄优雅一如旧日,除了眼角添了几道鱼尾纹,变化并不明显。


    “这是咱们养生有道,和有蓝哥儿什么事,你别给他乱安功劳,小哥儿最容易得寸进尺。”吴山长想到出嫁的哥儿孙子,为了在婆家撑面子,来信讨要蓝哥儿专门给他留的最好的那批九美茶 ,若十全茶有多的再匀一些给他,就觉得心里酸酸的。


    养大的哥儿,一旦嫁了人,就不贴心了。


    师母笑笑,不安慰吴山长的小肚鸡肠。要不是吴山长写信给孙子丈夫的爷爷炫耀,搅合的人家连过六十大寿的心思都没有了,孙子不至于厚着脸皮来信讨茶。


    说起来还是他自作自受。


    的确羡慕到了人,但自己也损失了一批好茶叶。


    “老太爷,老夫人,大老爷来信了。”正当吴山长自闭的时候,伺候他们的管家来报道。


    吴山长接过信打开,匆匆地开始读信。


    看完后,五味杂陈地把信递给旁边的师母。师母见山长的模样,不禁奇怪大儿子在信中写什么了。等读完信,师母不仅乐出了声。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怎么一脸复杂的样子。”


    “你瞧瞧老大怎么说的,他说章言才是真正赤子之心的人,这是在嘲笑我以前有眼无珠呢 。”吴山长瞪眼道。


    以前吴山长和大儿子通信时,对章言的评价并不好,觉得他城府深心思复杂难测,做事激进又桀骜不驯,对章言可谓恨之深责之切。


    如今大儿子白纸黑字地夸张章言赤子之心,这是赤、裸裸地嘲笑他这个做父亲的呢。


    “老大不是这意思。”师母替吴越山辩解。


    “老大信里说可以调章言回京城,但是蓝哥儿十全贡茶往山上去的路还没有修好,若是他们走了,采茶人发生伤亡,对皇上的名声不好。章言在米北县水稻改良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又有心整顿海船商税的事情,给老大去信想继续留在米北县。我觉得老大说的没错,章言的确有颗公心在。”


    吴山长哼了一声,“这是他该做的。”


    章言写信给吴越山请他帮忙让他继续留在闽南地区是经过深吸熟虑的。他在米北县的事业未竟是一个方面,朝廷虽然已经在整理水军,但投入的力度还不够大。朝中许多大人思想保守,觉得只要海盗不上岸不必管他们在海里做什么。每年水军的军饷都不能按时送达。再有两三年的时间不足以水军的人员完成一轮更新。章言之前说的,富贵之乡的男儿怕死懒散的毛病还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水军里,海盗仍然是沿海的心腹之患。


    军队的事情章言使不上力,但他可以在内部的治理上下些苦功夫,让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减少下水为盗的人出现,可以规范海运海贸增加税收。


    在闽南有这么多事情可做,章言不想回京城受排挤,做替皇帝收拢权力的刀刃。


    皇帝坚持了三年不立丞相,一开始百官以为他是被丞相伤了心,不敢提起立丞相的事。但好几年过去,皇帝不仅没有选出丞相人选,把丞相的事务或者自己做,或者分散到六部,许多守旧的文人开始着急起来。他们觉得一个王朝不能没有丞相,不能让君主独断专行,开始上书劝诫皇帝,写了无数封奏折,皇帝都让人束之高阁了。


    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吵出个结果。


    章言觉得他要是现在回京,说不定会成为双方争斗的牺牲品。文官会因为他是最开始出主意的那个人针对他,群情激愤下难保皇帝不会把他丢出去安抚那些火气上头的大人。


    还是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多做些实事,让章言觉得更有意义。


    不知吴越山是怎么做到的,冬月的时候章言收到了他升迁为闽南府知府的调令。因为马上要过年了,米北县章言的继任者要明年春天才能到达,章言打算在米北县过了年,明年再到闽南府上任。


    章言升官,郭茂也要走了。他打算在过年前回到西北去和亲人团聚,十一月就把县尉的职务交给了李大志。


    章言和蓝因在县衙为他举办送行宴。


    “姓章的,在米北县这几年,经过那么多事,能在离开前把缺憾给补上,老子不算白走这一遭。”


    “郭兄正值壮年,回到西北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别看郭茂人长得魁梧,其实他现在才二十四岁,比章言还要小两三岁。在米北县打磨了许多年,回去可以直接进入西北军里,成为其兄长臂膀。


    “在这里不是巡逻警戒,要不就是带着人在水上训练,我都快把陆战怎么打忘了。”郭茂大口闷了一口米酒道。


    “郭兄的根在西北,等回去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我和你共事这么久,你只有今晚说话才不那么毒。”郭茂吐槽了一句章言,随之看向蓝因,“县令夫郎,你是个有本事的哥儿,这世间许多男人都不如你,我也不如。”


    “你把那个水哥儿教导的很好,李大志现在都打不过他这个未过门的夫郎,我真后悔以前太爱面子没和你学两手。”


    “我现在教你也不晚啊。”蓝因促狭道。


    “不了不了,我明天还要坐船,今晚挨顿打,明个儿在水上颠两下非得身体散架不可。”


    在坐的人被他逗的笑起来。


    郭茂又看向他特意请章言带过来的小客人章曜,两颊酡红道,“贤侄,我听闻你不光长了你父亲的心眼子会读书,还遗传了你父亲的大力气在学武,文武双全。”


    “叔父谬赞。”章曜谦虚道。


    “我没有谬赞,我这人不会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绕,从不说虚话。贤侄,你是个有大才的人。天将降大任与你,你才会这样灵秀英武。贤侄,你想知道你的大任是什么不。”


    章言闻言眉头皱起,不悦地打断郭茂的话,“你喝醉了,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章县令,你的儿子是个天才,将来必定会要超过你。他现在已经七岁,是个小大人了,你不能总是把他护在羽翼下,不让他知道他的责任和担当。”


    章曜好奇地正在和父亲争吵的郭茂。


    郭茂捕捉到章曜的目光,嘿嘿地道,“贤侄,你将来可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和人勾心斗角。老天爷给你这样的好身体好资质,是让你解救老百姓出苦海的。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当大将军,将危险百姓的坏人海盗水匪土匪通通消灭。”


    “通通消灭。”


    “消、灭。”


    “把他给扔出去。”章言地对蓝因道。


    蓝因当即无情地扯住郭茂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找到郭家的下人把郭茂扔给他,就毫不留情的走了。


    跟着郭茂来赴宴的随从,目送着蓝因离去的身影,心中凌乱。践行宴吃到一半,就被主人家给赶了出去,他家老爷是这米北县的第一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虫子师父


    郭茂离开米北县那一天, 章言和蓝因一路把他送到城门外三十里亭处。离别在即,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不舍之情,更别说和郭茂依依惜别了。


    肯来送行, 也只是顾念四年相处的情分。


    两个崽崽都没让出现。


    蓝因还在记恨饯行宴当晚,郭茂喝醉酒鼓动雄虫崽崽当武将,将来打打杀杀这件事。他的雄虫崽崽天生就是个玉雪白净的小仙童,因为没出生在联邦,享受不到雄虫丰厚的福利,不得不违背天性努力奋斗, 雄虫崽崽已经够辛苦了, 怎么还能去干那种事。


    他和雄主都舍不得给雄虫崽崽压力, 郭茂这个外人却盯上了他们的崽崽, 还对崽崽说三道四, 蓝因实在不能忍受。


    要不是因为郭茂马上就要动身离开,蓝因非天天去演武场找他切磋不可。


    “夫郎、大人。”


    三十里亭处, 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蓝因身前。


    “米小北, 你怎么在这里。”蓝因见到出现在这里的米小北,吃惊地道。


    米小北是个小哥儿,前年来到蓝因的茶园。进入茶园时, 人单薄地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手和脸像麻木的中年哥儿,身体又像是没有长开的孩子。当时他爹要把他卖了给他异母的弟弟买童养媳。


    茶园最初招工时,米小北就曾想脱离狠毒的继母不慈的父亲,给县令夫郎打工。那时他的心里想, 只要能让他脱离这个家能吃饱饭, 就算签死契他也愿意。但是他的父亲和继母想让他留在家里干活, 等年龄到了就用他换聘礼, 无论米小北怎么哀求,都没有让他走出家门。甚至为了怕他偷跑,还给村子里的大人打了招呼,不让他出村子。


    米小北是个可怜的孩子,娘在生他时难产死了。父亲不到半年就娶了后娘,五岁就开始劈柴喂猪做饭给全家人洗衣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吃饱过一顿饭,动辄就要挨家中其他人员的殴打,挨打的理由各种各样,连瞧他不顺眼,今天下雨不能打鱼,都在怪在他头上。


    米小北一直希望脱离这样的日子,见村子中其他的哥哥姐姐出嫁了就会完全离开家里,心中一直期待着这样的日子。但等他是十七八的大哥了,家里为了让他多干两年活儿并不急着给他定亲。


    焦灼地等待中,等来的不是离开的机会,而是继母病倒不能再照顾他十岁的弟弟,父亲决定把他卖给一个老头子给弟弟买个童养媳回来伺候他。


    已经到绝地的米小北升起了一股勇气,趁着晚上家人熟睡的时候逃出去了,误打误撞竟然真的让他寻到了蓝因的茶园。


    琼哥儿收留了他,水哥儿帮他请大夫并且通知蓝因。蓝因见他可怜,把他“买”了下来。让他跟着茶园的哥儿护卫一起习武。


    米小北的父亲嫌弃他晦气没有给他起过名字,米小北这个名字还是他到了蓝因的茶园,知道他所在的县城叫米北县时自己给自己起的。


    “夫郎,我父亲和继母不知从哪里知道夫郎没有让我卖身为奴,想把我再卖一次。”


    “岂有此理,你是我的人,他怎么敢动你。”蓝因气愤地道。


    蓝因这些年去除了对男人的雄虫滤镜,又和雄主学了许多明辨是非的道理,对于人贩子十分痛恨。如果是现在的他,在当初穿越而来时,那群人贩子敢绑架他,他一定教他们怎么做人。


    像米小北爹这样把孩子卖了的父母,在蓝因眼里比人贩子更可恨。但在律法上却是天经地义的,让蓝因很难受。


    自己无知时受过被人买卖的伤害甚至还因为嫁给了雄主沾沾自喜,蓝因见到努力反抗的米小北不自觉地升起几分羞赧。于是选择帮助了米小北,对外宣称他买了米小北,但其实没有签卖身契。


    米小北为了能报答蓝因的救命之恩,在茶园里学武时非常拼命,他比其他人晚两三年,水平却已经追上了。


    米小北的父亲不为米小北遇到一个好东家开心,竟然还想把他卖第二次,这样的父亲又不如没有。现在蓝因的心里已经没有男人不能打的想法,“我带你去教训他。”


    “没用的夫郎。”米小北哀伤道,“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不然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孝,还会连累夫郎你和大人。”


    “你出现在这里是想离开米北县去西北?”章言问他。


    “是,我想去西北。”米小北坚定地道。


    “夫郎救了我让我吃饱穿暖,让水哥哥他们教我学武,让我像个人一样活着。我都没能报答夫郎您的恩情,就要忘恩负义的离开。夫郎,你打我吧。”米小北哭着对蓝因磕头,郭茂的一个随从在旁边拉他。


    章言注意到这里,不由得看了郭茂一眼。


    怪不得昨晚嚷嚷了两句没和蓝因请教过几回就没下文了,感情在这里等着呢。郭茂摸着鼻子避开了章言的目光,这件事是他做的卑鄙了。


    他这次回去,因为离家出走的事情,还有大哥三番两次派人来找他,他都不肯回去,六年没回家过过一个团圆年,肯定会被算总账家法伺候。要是他大哥知道他身边有蓝因这样的奇人,连和人交流切磋都不敢,肯定会被揍得更惨。


    郭茂这些年对蓝因也有一些了解,身为县令夫郎的他不光有一身蛮力,还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一身好本事。教给他水哥儿他们那些哥儿的拳法,甚是精妙,都可以作为传家宝传下去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也没脸跟一群哥儿去学。


    但若是能把一个会这样拳法的哥儿拐回去,他大哥一高兴说不定就挠了他。而且看蓝因,只要哥儿品行过得去都会教导,甚至没有给他们提什么条件,也没让签身契做下人,应该不在意流传出去的。


    但到底是他做的不地道。


    等他回去了,就给他们夫夫多送一些他们那儿的特产,再给两个小贤侄一人一匹血统纯正的宝马幼崽做赔礼。


    蓝因自己可以对着章言哭哭啼啼,但是不习惯别人对他,于是带着命令道,“不准哭。”


    米小北吓得停住了眼泪,开始不断打嗝。


    “你父亲什么时候找的你。”


    “昨天下午。”


    蓝因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但自己昨天一天那么忙,米小北不一定能找到。


    “要把你卖给谁?”


    “一个有两艘船的商人。”


    “他怎么知道你没签身契的。”蓝因问。


    米小北看了一下章言,犹犹豫豫地道,“县衙的一个主簿喝醉酒说的,继母的弟弟正好在那个酒楼做小二。”


    “为什么要去西北。”


    米小北犹豫地看了下身边的郭横。


    恋爱的酸臭味扑面而来,蓝因有些牙酸,“你想好了,一定要跟着他去西北?”


    米小北点头。


    “若是留在米北县,免不得会被你父亲骚扰。我和相公要去闽南府,你的心在郭横身上,必定不愿意跟着我们去。”


    “夫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蓝因止住他的话,“我答应让你离开,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附耳过来,听蓝因想要说什么。


    “我教你拳法,是为了让你们自保自强的,不可恃强凌弱。若是到了西北,你要把拳法传出去,需要认真斟酌学拳人的心性,不可教导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得志就猖狂的人。”蓝因认真地说。


    “是,夫郎,小北记下了。”米小北霎时再次潸然雨下。


    “别哭了,收拾收拾走吧。”蓝因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没想过让米小北报答他,米小北哭的这么难受,他心里也不好过,转身对着郭茂放狠话,“照顾好他,否则你不会想知道我收拾人的手段的。”


    “你放心,我会让郭横好好待小北的。县令夫郎宽宏大量,我等实不能及。”


    蓝因见郭茂占了便宜的表情,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相公,我想教训郭茂一次。”回城的路上,蓝因对章言道。他们好歹做了几年的同事,结果这个郭茂临走前不仅给他们添堵——想霍霍曜儿,又摆了他们一道,把他们的人给拐走了。


    “会有机会的。”章言道。


    蓝因对章言的话十分信服,问,“那什么时候能有机会。”


    “等崽崽长大,我辞官了,咱们去西北游历。”


    那还要好久,到了那个时候,什么气消了,蓝因这么想,甩开雄主大步地走了。雄主也拿那家伙没办法,他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章言笑了笑跟上小虫子。


    过年封印之前,县衙办理了几件琐事和一个大案。其实一项是,一个管理户籍的主簿被未来的章知府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赶出了县衙,不再录用。案子是一个姓米的老头,和过路的粮商签了卖哥儿的协议,但是他家哥儿跑了,粮商要不到人把米老头告到了县衙,章言以欺诈的罪名按律将米老头收押。


    正月里,章言和蓝因处理他们在米北县的产业。除了茶园之外,这两年还买了一些地和铺子,平时收租子。


    虽然米北县到闽南府走水路只需要一个时辰,但他们将来不常在米北县,还是需要一个人可靠的人帮忙打理产业。


    本来水哥儿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是个非常好的人选。但他和李大志定了亲,等将来两人把喜事一办,水哥儿大小也是个官家夫郎了,不再适合给人当管事。


    琼哥儿心思精细,但是胆子小,不敢接下这样的重担。


    最后还是章忠表示他先在米北县待一段时间,等物色好人选,再去和闽南府和章言他们会合。


    “夫郎,为什么我嫁人了就不能再给你做事了。”


    “嫁了人你就不光是你自己的,夫夫一体。你想做什么要考虑李大志是怎么想的。”蓝因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没有毛病。


    想雄主这样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相公世间稀少。


    “那我不嫁了。”水哥儿赌气。


    蓝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有用力,但是水哥儿却做出一副被打疼了的模样。


    “你要不嫁人,我怕老葛跪着求我让你出嫁。”蓝因没好气地说。水哥儿如今已是双十年华,虽然蓝因觉得这个年龄不大,但在世人眼中,再不嫁人就是昨日黄花了。之前水哥儿要和蓝因学本事,李大志虽然和水哥儿定了亲,但是因为前未婚夫的事情,一直都心结。当初上岸的海盗都受到了审判,李大志解了心结,又升了官,水哥儿的年龄也大了,正是结婚的好时候。


    蓝因可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棒。


    “可是,夫郎,我还是想给你做事。”水哥儿道。


    可他用不起啊。


    “水哥儿,你当初求着章忠带你见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蓝因问。


    “我想和夫郎学本事。”


    “你已经学好本事了,不用再跟着我了。”蓝因道。


    眼见水哥儿难过的快要哭了,蓝因赶紧补充,“你现在出师了,该用自己学到的本事,去创立自己的事业,去帮助你想帮助的人。”


    “嗯。”水哥儿重重点头,“那我能学着夫郎你种茶树吗,我除了打鱼,会的都是夫郎你教的。”


    “可以,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我。世上喝茶的人那么多,你影响不到我。”蓝因道。


    蓝因将水哥儿劝走,自己也离开了。


    急着回去看崽崽的他,没有发现水哥儿对着的背影,嘴里嗫嚅着轻不可闻地叫了一声:


    “师父。”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觉得再过一两章就可以把正文完结写番外了。


    你们不说看什么,我就随便写了。我觉得番外能写十好几章。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春夏秋冬


    过完正月, 章言带着全家到闽南府上任。


    知府衙门人员结构比县衙复杂,章言一边熟悉事务一边开始了自己的知府生涯。想把他之前的打算一一施行下去,并不容易, 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


    蓝因把家安顿好,就去街头寻觅有没有要出售的铺子。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就算没有事情做也要给自己找一些。


    不过,虽然他们来了府城,米北县的事情也不能全放下。


    他隔几天就会回一趟茶园,再去山上看看古朴依旧的古茶树。蓝因以前没有想过在老爷山上修建栈道台阶让人可以上去采摘茶叶。


    他不想过多人的造访茶树生产之地, 不愿人力破坏了老爷山的植被生态, 影响茶树的生长生存。


    但十全茶被皇上贡茶, 若他和雄主离开米北, 总要交给人照看。


    栈道还是要修。


    上次雄主用没有给茶树修阁道为由, 怕误了今年的贡茶请师兄帮忙让他们继续留在闽南。话都已经说出口,不修似乎不行了。


    “你想找谁修?”章言问他。


    在那样的险地修路, 普通人无法上不去。即使能修, 也要几年至十多年的功夫。花费的人力物力,会将这些年宫里给的贡茶采买的银子都搭进去。


    “我自己修。”


    只是凿几个石阶出来,应该不困难。


    让其他人来, 还要担心他们出事。他自己来, 如果不小心踏空,有可以保护自己的本事。


    章言认真打量小虫子,“知府夫人去做修路工,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蓝因:“……。”


    雄主怎么变虚荣了!不对, 不对。他怎么能这么想, 雄虫天性讲究体面, 作为雄虫的雌虫, 他有义务维护雄虫的体面,不做让雄虫觉得丢脸的事。


    遇到和雄主想法起冲突的事情,蓝因就用雌虫守则来劝解自己。


    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他这个情绪,等水哥儿喜事办完,第二次回米北县见到水哥儿时,找到了知音。


    水哥儿知道蓝因今天回来,特意来茶园见他的。


    见了蓝因水哥儿就忍不住吐槽李大志,“夫郎,我实在搞不明白,人为什么身份变了就不能在做以前的事情了。”


    “怎么了。”


    “我爹去打鱼我想帮他划船,我爹不让我去,说我这个身份,不能再做这些事了,我不久嫁了个人,算什么身份。”


    “县尉夫郎啊。”


    “夫郎你也笑我。就算身份不一样了,人也要干活吃饭,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意思。李大志被人家奉承了两句,将这些年攒的钱都花在办喜事上了,请人大吃大喝了一顿。什么架子面子,都不如好好生活实在。”


    “我说想再回来给夫郎你做事,他不让,还说你肯定不会再收我。”


    “这个确实不能呀,李大志九品,可以为你请封敕命了。我现在就是个敕命,到时候咱们一样了,我怎么用你。”


    他和雄主会被人说猖狂,欺压旧日下属的。


    境遇发生改变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会随之变化。蓝因觉得水哥儿实在是不用这么留恋他。


    “知府大人现在是五品,夫郎你马上就是诰命了,我赶不上夫郎的。”水哥儿忙道。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批复下来。”


    “夫郎,知府大人怎么就从来不限制你做什么。”


    老爷山那么危险的地方,知府大人就放心夫郎前去。教他们这些哥儿练武,贴补了他们那么多,不见知府大人阻止。夫郎建设茶园和形形色色的茶商打交道,也没见知府大人生过气。只要是夫郎想做的事情,知府大人好像从来没有反对过。


    “相公是懒得管我吧。”


    说着蓝因把章言嫌弃他修路会给他丢人的事情送给了水哥儿听。让他知道,知府其实也有自己的小毛病。


    “夫郎,知府大人这是在心疼你啊!”水哥儿突然兴奋地道。


    “是吗。”蓝因将信将疑地看向水哥儿。


    他的脸沐浴在中午的阳光里,亮的好像变作了一个影子。让人摸不准这是真实的他,还是虚幻的他。


    “当然了,我觉得知府大人是怕你修路辛苦,才不想夫郎你去做的。”


    蓝因不敢相信。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却坚定地告诉他,这是真的。水哥儿说的都是真的。


    雄主肯定是这样想的。


    含蓄、内敛,是独属于雄虫的浪漫。


    他真是个呆头虫,当时怎么就没发现雄主的关心呢。明明,雄主那个时候看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如胶似漆,充满了关心与疼爱。


    他怎么就没有领悟到呢。


    当天下午回到家时,蓝因心情是热烈的。比平日要高兴好几倍。连二蛋都忍不住问他,“爹爹,你又找到什么茶树了?”


    蓝因掐起二蛋的两个胳膊,把他举得高高的,“野茶树又不是大白菜,哪会天天等着我去找。”


    “大白菜只有冬天有。”


    “是的,爹爹的二蛋真聪明,我们要按照季节穿衣吃饭。”依照季节和心爱的人一同度过人生的冬春夏秋。


    他们相遇时是冬天,慢慢地走向了春天,现在应该是在炎热的夏天,不自觉就会流淌出爱的甜蜜,最终会变为硕果累累的秋天。


    即使感情开启下一个宿命轮回,有这一路上的收获,他们也能再次平安度过,互相理解。


    二蛋不懂他爹爹的潜台词,因为蓝因夸奖他笑弯了眉。


    二蛋虽然总说自己是小笨蛋,但他这样说自己大多时候都是为了逃避背书之类学习的事情,大人对笨小孩的要求不高,但他其实非常喜欢别人夸赞他聪明。


    蓝因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小滑头。”


    非常巧合的是,这一天知府衙门的公事不多,章言回来的时间比往常早,见到蓝因灿烂的大笑脸,不由诧异,“你知道……”


    “相公,我知道了。”


    “……我给你找了批囚犯修路?”


    蓝因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不知道,不过刚刚知道了。”


    奇奇怪怪。


    章言觉得小虫子刚才的表现十分奇怪,但是蓝因做的奇怪的事情非常多,他就没有深想。转而和蓝因说起其他事情。


    “毕先生旧疾发作来找我请辞,我打算允了他,给曜儿找一家书院就读。他这个年纪,也该接触一些同龄人了。”


    “毕先生怎么了。”蓝因问。


    “今天春天在米北县时,毕先生脸上的疤就开始隐隐作痛,去看大夫吃了药一直没好。这些天,渐渐地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吓坏了好几个知府衙门的婢女。”


    “真可怜。”


    蓝因为摸着自己的脸,毕先生因为早年遭遇噩运脸上有了伤疤不能参加科举,现在还要忍受当初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惨了。作为丑过的虫,蓝因觉得能体会到毕先生痛苦的十分之二三。他当初因为自己不好看,日夜提心吊胆雄主不喜他或者雄主想要娶更漂亮的人时他怎么办。


    现在虽然不担心了,但当时的心情还是给他留下了些阴影。


    “我们多给毕先生送一些银子吧。”


    “你管钱,你来决定。”


    “好。”


    “曜儿去书院的话,会不会嫌弃同龄人太幼稚,不和他们说话。”


    到时候送孩子去书院的目的没达到,说不定还会收获一个自闭的雄虫崽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普通人有自己的土壤,天才该有天才的沃土。


    “那就让他和比他年龄大的一起读书。他不能不和别人交流,七岁了才几个朋友,还都是他哄着别人玩的。”


    二蛋、秀秀、阿昆这是弟弟妹妹,念恩是个喜欢他但是并不聪明的哥哥,都是他家崽在哄着玩,章言觉得还是让曜儿去和其他同等智力的人交流好。


    “那我每天去接他,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他了。”蓝因道。


    “等曜儿大一些送给夫子教,就不用担心。”


    “将来再说吧。”


    夫夫俩商讨完,开始给章曜找书院。章曜年纪小,不适合离家太远。他们给他找的是府城内的书院。章曜凭借自己的实力考入了十五岁才能入的班级,可把章言蓝因这对夫夫骄傲坏了。


    蓝因每日都会接送章曜。


    章曜觉得蓝因这样太辛苦了,让他不要这样做了,直接让车夫带他去就好。到了府城章知府家中又增加车夫等下人。


    但蓝因每日精力多的都不知道往何处使,坚持接送雄虫崽崽,让蓝因仿佛又回到了在昌平书院每日去见雄主的时光里,只觉得幸福,哪有什么辛苦。


    每日往返的路上,还能和雄虫崽崽聊聊天,这是独属于他们的亲子时光呢。虽然有时候要带上那个要哥哥的缠人精,但是很快乐就是了。


    “爹爹,你又去修路了?”章曜在蓝因的袖子上发现一片树叶道。


    “父亲不是给你找了人修路吗。”


    “有的地方太陡了,他们要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开出块儿路出来。我就把哪里用斧子凿平,让他们去休整。”蓝因一副轻松模样。


    “你呢,有没有人嘲笑你天天让爹爹接。”蓝因心血来潮地问。


    他以前上学时,有些雄虫崽崽娇气,会让雄父送他上学。没有雄父送,只能让雌虫哥哥或者雌父送的雄虫就会因为嫉妒嘲笑他们,把人说哭了。当时觉得可有意思了。


    “你没有哭鼻子。”


    章曜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眼神,很快又收了回去,“我把他们都辩倒了,就没人再说了。”


    蓝因睁大眼睛看向章曜,他的崽崽这么小就已经有这么强的侵略性了吗,“你是怎么辩倒他们的。”


    “对对子,写策论,辩论。”


    这都是蓝因不擅长的,但他还是为崽崽完美地解决了自己人际交往中的问题觉得欣慰。雄虫让崽崽出来上学是对的,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崽崽在悄悄长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故人重逢


    寒冬腊月, 一辆马车晃悠悠地驶在通往京城的道路上。


    似乎是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故人,这一天太阳很给面子的悬挂在无遮拦的天空上。气温低的缘故,晴朗中带着一丝干冷。


    京城的大门, 渐渐露出头角时,坐在赶车位置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堂哥,离上次来京城过去七岁了,好像一转眼。”


    章言注视着朱红的大门点点头。


    “堂叔,咱们到京城了吗。”马车内的二蛋迫不及待地探出头问道。


    “看见城门了, 马上就到了。”


    章忠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见马车里传来章曜的声音, “婷婷回来, 外边冷。”


    “我穿的暖和不怕冷。”


    二蛋不仅没有将头缩回去, 反而掀开门帘,将自己的小身子挤在章言和章忠之间, 呵着小手道, “哥哥外边一点都不冷,哥哥、妹妹你们快出来吧。”


    马车里没有传来哥哥的应答声,反而传出了爹爹的斥责, “章婷婷, 你是个哥儿,动作不要这么大。马车里都灌进冷风了,我和你哥哥不怕冷,但阿昆睡着差点冷醒。”


    二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害羞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堂叔。章忠对他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容, 悄声地对二蛋说, “没事儿, 堂叔和你说,阿昆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会闹人,正好让我们二蛋治治他这个毛病。”


    二蛋捂着嘴对章忠笑。


    一会儿,章曜出来了,二蛋为了给他让地方爬到章言身上,“父亲抱。”


    章言搂着他。


    马车很快来到城门处,在城门前十多步远的小摊子前,青砚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章忠是第一个发现青砚的人,高兴地冲着他挥手。


    “青砚。”


    “忠哥,章公子。”青砚小跑着来到他们跟前,蓝因和蕙兰还有几个孩子都下了车。


    “章公子、章夫郎、忠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久。”


    “老爷已经请好假要来接章公子你们,但衙门里临时有事又被人叫走了。让我先把你们送到租住的房子里,等有空了再聚。”青砚说的老爷就是刘樊。


    章言上京之前,给刘樊寄过一封信附赠了银票,请他帮忙租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替我们向你家公子道谢,辛苦你了。”章言和蓝因向青砚道谢。


    “不辛苦,不辛苦。”


    “刘公子已经升级为老爷了啊。”章忠道。在闽南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喊他章爷或者忠爷之类的,章忠觉得很不自在。


    青砚听到章忠这么说脸色有些微妙。


    他们家少爷,也就是老爷,是趁着家中的老太爷在家乡,山高路远的管不着他,把少奶奶接到京城时自己做主给自己还有少奶奶抬了辈分。


    “青砚你的变化好大。”青砚和他们初相识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今正处于男子的壮年,容貌和气度都发生了变化。章忠猜想,青砚现在应该不只是个书童了。


    “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会没有变化。”


    “好家伙,我才两个,你就仨了。”


    “忠哥想要孩子,就多求求嫂子。”青砚玩笑道。


    “章小公子,你还记得青砚吗。”青砚见到才十岁,就已经初具风华的章曜,十分惊艳。章小公子年幼时,他们家老爷说章小公子玉雪聪明,长大了定会是个美男子。青砚那个时候实在想不出来章小公子究竟会多好看,现在见到了,觉得章小公子天生就该如此俊秀。


    “记得,除夕夜打年糕和红烧鱼。”


    青砚听到章言的回答十分感动,打年糕和红烧鱼,是老爷和章公子进京赶考哪一年,章家邀请他们两个一起去过年时,他们带过去的菜。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章小公子竟然还记得。


    “章小公子如果喜欢这两样吃食,青砚改天给章小公子送一些。”


    “多谢。”


    “年糕和红烧鱼好吃吗。”二蛋突然插进来。


    章曜思索了下点头,“好吃。”


    “二蛋也要。”二蛋期待地看向青砚。


    “小少爷不嫌弃,也给你送一份。”青砚道。


    “那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二蛋开心的道,青砚问二蛋要给他送什么,二蛋却怎么都不说。


    叙了片刻旧,青砚带着章言他们去房子那里安置。因为章言舍得花银子,又提前找了刘樊帮忙,租到的房屋十分不错。


    “章公子,章夫郎,房屋我已经找人打扫过了,你们可以放心住。”


    “青砚你还是这么能干周到。”蓝因夸赞他。


    “我现在是老爷和夫人的管家了,总得比以前更能干。”青砚笑着说。


    青砚离开后,章家人开始收拾行礼休整,打算好好休息休息。大冷天赶路,大人孩子都遭了不少罪。


    第二天一大早,章言去吏部报道。等吏部考核完,明年春会给他安排职务。章言觉得,这次留在京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从吏部回来,章言给侍郎府送了帖子,又让蓝因将他们带来的特产分门别类一下,给亲朋送去。


    “好在堂哥你在京城的朋友不多,不然光是鱼就要把咱们熏死了。”


    “熏鱼在罐子里装着能有什么味,就你事多。”蕙兰念叨了章忠一句。


    “装在罐子里也有味道。”


    “馋味吗。”从房间里跑出来的二蛋问堂叔。


    “是呀,馋的堂叔都流流口水了。”


    众人哄堂大笑。


    蓝因给人分送礼物,青砚格外收到了二蛋的礼物,都是二蛋三岁和四岁时最喜欢的小玩具,要送给青砚家的弟弟妹妹玩。


    青砚见到二蛋的礼物并不觉得意外。


    这位章小少爷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刘樊却酸酸的,“你还真是讨章家人的欢心,我还给他们家找了房子,怎么就没人额外送我小玩具。”


    青砚无奈地看向他家光长岁数的老爷,“章小少爷可能觉得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不适合送给老爷。”


    “哼哼。”


    青砚解释了,刘樊还是不满。突然他的眼珠子转了起来,“章兄家那个小哥儿长的如何,和他哥哥比如何。”


    “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哥哥是大美人,他将来一定是个小美人。”


    “老爷!”青砚语气严肃起来。


    刘樊讪讪地,“想不到章兄和他的夫郎竟然真的能生出一对这么出色的孩子。”


    所以老爷的意思是,你以前也怀疑章小公子不是章公子夫夫亲生的,青砚看向他家老爷。


    刘樊没注意到青砚的目光,他在心中盘算着,章言当初在信里提过一句,章婷婷这个小哥儿好像是四月的生日,他家长子和章婷婷同岁,是当年的十一月出生,相差七个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若是章婷婷像他哥一样出众,不是现成的儿媳妇人选吗。


    想到这里,刘樊忍不住想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于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带着青砚去章家看未来的儿媳妇了。


    “老爷,章公子他们一家刚到,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咱们好歹先让人去通知一声再过去吧。”青砚劝道。


    “不必提前告知,章兄和我都不是拘泥之人。”


    章公子和章夫郎不是拘泥之人,您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呀。青砚腹诽,还是任劳任怨地跟着做事越来越随心的老爷去了章家。


    但是他们来的时间不巧。


    章家人为了表达对侍郎府的重视,下午的时候举家出动去送年礼拜访他们了。


    “章兄连两个孩子都带去了?”刘樊不死心地问。


    “二蛋说想要见见总是给他送漂亮衣服和首饰的伯伯和伯母,堂哥就把曜儿和他都带过去了。”


    “我也经常给他送东西,二蛋哦不,婷婷怎么不想见见我。”


    章忠和青砚沉默下来。


    实在是刘樊送给二蛋的礼物有些没法说。给章曜的是文房四宝或者一些书籍,这都很正常。但是到了二蛋这里,刘樊对蓝因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黄脸哥儿时间,长得又高又不好看,怕二蛋遗传了蓝因不少的地方,送给二蛋的最多是美白膏子之类他用不到的东西,蓝因根本就没给二蛋看。


    二蛋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姓刘的伯伯这么关心他,送青砚玩具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


    刘樊不甘心,打算在章家等他们回来。


    晚饭时分,章言他们还不见影子,青砚劝他,“侍郎府应该留饭了,章公子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概在宵禁了。”


    章忠出来留刘樊和青砚吃饭。刘樊没留,带着青砚回去了。


    而侍郎这里正在上演他乡遇故知的戏份。


    章言他们上午给侍郎府下帖子,中午就收到了回复。下午时,章言和蓝因就带着两个孩子上门了。


    吴越山在吏部,早就知道章言回来了。但年底前的这段日子非常忙碌,没有空在家中招待章言。章言和蓝因打算稍待一会儿就告辞离开的,侍郎府的管家却直接把他们引到了内宅。


    “这不是去正院的路。”蓝因暗想,他来过一次侍郎府,还记得师嫂正院不在这个位置。


    章言也觉得古怪,男主人不在家,怎么能把他这个外男引入内院。但管家没有让他推辞,只说侍郎大人早就交待好了。


    等在那个名为松涛院的院子屋内见到吴山长和师母是,两人什么都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侍郎府欢聚


    “山长、师母, 你们来京城了?”蓝因惊喜地上前握住师母的手。


    “这几年都去你二师兄那儿过年,你们山长觉得腻味了,今年就上京了。”师母回答蓝因。


    吴山长清了下喉咙, “不是为了看你们,不要多想。”


    “山长,你不说这话我和相公还不会多想,一开口就成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蓝因打趣吴山长不打自招。


    吴山长气得胡子吹了起来,“老夫也敢笑话,你个欺师灭祖的崽子。”


    “不敢不敢。”


    “山长莫气。”


    蓝因向吴山长讨饶, 又把章曜和二蛋叫上前来给吴山长和师母请安。章曜幼时在山长跟前待过一段时间, 他记忆力又好, 还记得眼前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是记忆中凶凶的师公和温柔的师奶。


    章曜带着弟弟给两位老人请安。


    师母忙把他们扶起, “曜儿长这么大了, 愈发周正了。这就是婷婷吧,倒是不像爹爹。”


    “他比我白多了。”蓝因酸溜溜地道。


    雄虫崽崽出生时, 就能发现长得比他和雄主好。当时, 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雄虫崽崽就该有这样的美貌。


    等雌虫崽崽破壳,长相上也比他这个雌父精致时,蓝因有些破防。


    作为雌虫崽崽, 不该遗传雌父的一切吗。


    “小家伙眉眼也比你柔和。”师母继续夸奖二蛋。


    二蛋知道眼前这个父亲和爹爹都非常尊重的慈祥老奶奶在夸他, 心中美滋滋的。但是他开心还没有多久,就听见一句非常讨人厌的话。


    “就是名字有些俗气,谁给起的,忒没有水平了。”吴山长下场道。


    二蛋气鼓鼓地看向他, “二蛋的名字非常好。”


    吴山长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二蛋, 眼神坚定, 好像在说章婷婷这个名字就是非常俗气。就算他不承认, 也掩盖不了这一个事实。


    二蛋惊讶地瞪大眼睛睁着吴山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喜欢欺负小孩子的老爷爷。


    “你师公胡说的,婷婷这个名字又好听又好记,才不想他说的俗气呢。”


    师母出来打圆场,二蛋的心思又拉回了慈祥的老奶奶身边,“师公年纪大,二蛋原谅他。”


    师母闻言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吴山长冷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上欺负二蛋。但是他还是觉得二蛋的大名和小名都非常糟糕,婷婷二字太秀气,很少用于给哥儿取名。小名太敷衍,章婷婷是二蛋,章曜岂不是大蛋了。给章曜一个雉奴、丑儿都比这个用心。


    误会了吴山长,或者觉得二蛋的小名在外会引起的吴山长,甩给章言一个冷刀。


    章言:“……。”


    算了,迁怒就迁怒吧。左右吴山长看不惯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没期望从他哪里得到一个好脸色。要是哪天山长对他笑脸相迎,说不定世界末日了。


    接下来师母拉着蓝因和两个孩子叙旧,蓝因的大部分事情都写信告知师母了,他给山长师母寄信的次数比给公公婆婆寄孩子的情况还要多。但见了面,依旧有许多话要说。


    章言和吴山长就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下棋。


    但因为山长频频分心听老伴儿和蓝哥儿谈话的缘故,输给章言好几局。每次输棋,山长就会瞪一眼章言,章言面无表情地继续赢他。


    吴山长棋下得不痛快,让下人撤了棋桌端上一壶茶,光明正大地闭着眼睛喝茶听人闲聊。


    “那条路修好没有。”师母问起蓝因给十全茶修路的事情。


    “我们离开闽南府前已经完工了,修了快三年。路修好时,相公还上了折子给那些犯人求情,减免了刑期。”


    师母让蓝因他讲一讲那条路的模样和修建过程。短短三年,蓝哥儿带着一群犯人在悬崖之上修出一条路,其中定有许多的艰难困苦。否则,许多诗人不会常常因为大自然的造化之功而觉渺小。


    “只修了一条窄窄的栈道,能容一人通过。”蓝因说。那条路,从远处,或者山脚往上看,好像一架从天边垂下来的梯子,令人惊恐胆战。但踏上去时,就会发现他非常安全。沿途的山壁上造出了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小方坑,若是不慎踩空,只要紧紧扣住,或许就有机会自救。


    蓝因描述的太过神奇,师母不禁心生向往,“若是有机会能亲眼见见这条天堑通途就好了。”


    “二蛋去过。”二蛋对师母说。


    “是吗。”


    “哥哥也去过。”又把哥哥拉进来。


    章曜无奈,二蛋是走过天梯。但小家伙小胳膊小腿的,只爬了二十个台阶就耍赖不走了,最后是他和爹爹轮流把他背上去的。


    这么囧的事,二蛋也好意思掐头漏尾在长辈面前炫耀。


    “婷婷的教养你打算怎么办。”吴山长听着二蛋的童言童语,终于肯和章言闲谈。但说二蛋大名时还是有些嫌弃,亏得章言还是个进士,起的名字这么没文化。


    名字虽然不好,但二蛋是个灵动又懂礼貌的小孩,让人见了就觉得喜欢。若以普通人家的小孩为标准来说,教养的相当不错。但以章言入京前的官职五品知府来说,就显差强人意。


    相比起哥哥进退有度大方得体,二蛋还是一块璞玉,没有经人雕琢过。


    “本想请师母、师嫂给留意一下合适的人选。”章言道。在闽南时,章言和蓝因本想请嬷嬷教导二蛋,但是见过同僚家的哥儿个个娇软软绵一个模子印出的样子,打消了注意。南方水土软,人也养的软,为避免教养嬷嬷无形中给二蛋传递什么不要的想法,他们决定回了北方再找教习。


    “你们倒是惫懒。”山长嘴上不满 ,但眼神没有变化。


    章言知道,老头子又在嘴硬心软了。


    “在闽南干的不错。”吴山长难得夸了章言两句。


    章言做了闽南府知府,就开始大力整治码头、对海上贸易设立不同档次的收税。开始,闽南府官员,对章言这个上司十分抗拒。章言在米北县做的事情他们都知根知底,甚至因为章言上任没多久就遇到了县尉和海盗勾结,政敌刺杀这种其他官员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对他投入了几分关注。对章言清廉的作风,不拿不该拿的钱,可能比章言自己还了解。


    解除海禁时,章言为了尽快恢复米北县的经济,给前来经商的商人没有设太多限不说,竟然还给他们让了利。这他们当时都觉得章言疯了,士农工商,商人最底层,他竟然对商人低头。


    因为了解章言,他们担心章言做了知府,会断了大家的财路。


    但章言不是傻的,官商勾结甚至下属给上司送礼活动都是多少年的官场潜规则了,根本禁不住。他也是有透露了自己和吏部侍郎有关系,后来在米北县、闽南府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没想在这方面动手。


    但他还是遭到了许多次刺杀。


    虽然他没有去动其他官员碗里的东西,但是动了大商人的蛋糕。就章言定的政策,每年要从他们手中拿走至少四成利润,再加上上下打点,留在自己手中的也就三四成,一年下来都在为别人忙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受到逼迫时,商人更有亡命之徒的潜质。


    头一年,针对章言的刺杀层出不穷。蓝因为保护他,凶名传的越来越广。不过,因为有十全贡茶在,蓝因雅名、凶名都有,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到不太可信了。蓝因才能继续自己平静的日子。


    “若没有蓝哥儿,你也做不成这些事。还是多亏了蓝哥儿。”吴山长又补充了一句。


    章言不和吴山长争辩,直接附和他,“山长说的是。”


    吴山长对章言的态度非常满意,又和他谈论起其他的时事。师母和蓝因见他们俩和谐相处,两个人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吴越山回来时,带着妻子和家中的儿子儿媳还有孙辈过来正式和章家人认识。之前山长和师母的小辈没过来帮忙招待章家人,是知道山长师母和章家人好几年没见,心中非常想念他们。在发生了吴侍郎打劫老父亲茶叶进献的事情,山长夫妇就再没上京过年。这次肯回来,为了谁不言而喻。众人贴心地留出时间给他们叙旧。如今男主人回来了,随着家中的男主人和主母出来见客,是他们的礼数。


    山长如今六十多岁,家中已是四世同堂。再坚持几年,说不定就能看到太孙子出生。当然,侧面也说明了,他们家中的人数较多。二蛋把自己的小脑袋瓜都送上了,也没把人记过来。


    章曜和二蛋因为容貌出众,在吴家和他们同龄的孩子中非常受欢迎。有个比二蛋小两岁的小男孩一直拉着他哥哥、哥哥的叫不停。


    “差辈了,不是哥哥,叫叔叔。”吴越山的妻子对小孙子道。


    家中的小媳妇、小夫郎笑的合不拢嘴,跟着打趣。只要小男孩固执的认为二蛋是哥哥不是叔叔。


    晚饭时分,侍郎府坚持留饭,他们吃过晚饭才回家。章忠告诉他们刘樊傍晚时带着青砚来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预估错误,今天也没有完结QAQ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入礼部


    过年封印前, 各个部门忙的要死。吏部和礼部两部尤甚,前者要汇总各地官员考核,外地官员来京述职都需要到吏部报道。礼部掌管祭祀礼仪之事, 年终时皇帝举行的各种祭祀天地、先人的活动由他们制定礼仪流程,事情繁琐,连皇帝从进门到蒲团跪下要走多少步都可能要讨论好几天。


    刘樊从庶吉士馆出来去了礼部。


    平时是真的清闲,到了年底却是忙的团团转,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用。


    等到封印了,才有空来找章言。


    “章兄, 你刚当上知府那年, 让闽南府税收增加了一番, 当时可是吓死不少人。”刘樊见了章言就免不得想调侃他。


    “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恨我。”章言自嘲。


    “那是, 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写信来骂你。说你这么能干, 衬的他们无能了。”


    章言三年知府,规范了闽南府地区漕运海运, 对百姓种植茶树、油料等经济作物大加鼓励, 让百姓将水果做成果干蜜饯和海货一样通过水路运送出去,为了确保耕地数量,对土地的使用情况加以控制, 又下令不准将良田另作他用。


    在确保庄稼收成的基础上, 将整整一个府的税收在三年内翻了两三倍,把周围的府县都给比了下去。那些州府的大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


    闽南府可以收上这么多税,他们管辖的州县却不可以,倒显得他们贪和无能。


    但也不可能为了追平闽南府就从百姓处增收, 就是把各种税收上两遍, 将平头百姓剥皮拆骨放到油锅里炸一炸也不可能比上闽南。只能从商户或者其他下面着手。


    但是这些官员都是读书科举出来的, 许多人对经济方面的不懂。想要给商户收税, 还需要巧立名目,不想闽南府做的那样光明正大,白纸黑字写下了条文和应缴纳的税额体量。另有一些大人和商人关系好,为了自己的利益并不想得罪他们。还有官员想要学章言给海商茶商收重税。但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那些商人听到消息举家搬迁到闽南府去了。都是收税,都要给当官的送礼,闽南府那里做的地道多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搬到闽南府去。


    上面见闽南府经营的好,越来越富裕,并不考虑他们的实际情况,只是督促他们学习闽南府进行海运、水运改革,尽快制定出统一的标准。让这些大人心中非常煎熬,暗暗在心中诅咒章言早死。


    章言不是没遭过刺杀,但不是他自己躲过了,就是身边跟着他那个凶神恶煞的夫郎,警觉地让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想在官场上打击陷害章言,但上面人打招呼不让轻举妄动。吏部那位尚书在自己的位子上坚持了十几年,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章言的师兄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尚书。动了章言,他们在仕途上会引来强烈的报复。


    有心思的人按捺住自己的想法,想让其他愣头青出头。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的,沿海容易升官。他们可不想因为章言得罪吏部,给自己的仕途增添波折。吏部那群人,拿捏他们这些外放的官员可是很有一套的。明升暗降、“流放”什么的,他们做的非常熟练。


    生忍了章言三年,在三年的大考核中,闽南府周围的官员联和亲友送了章言一个政绩,把他送到了京城。


    “其实他们不做这些,章兄你也是要回京的。”刘樊失笑道。


    他虽然在礼部,但有同窗在吏部,早知知晓章言这次有九成的可能要回京。


    皇上喜好章兄夫郎的十全贡茶,一喝十全茶,免不了想起几分章兄夫郎,转而想到远在闽南的章兄。靠着夫郎的茶叶章兄在皇上跟前有名有姓不说,存在感还非常高,不知道羡煞了多少说酸话的人。


    章兄的师兄又是吏部侍郎,想回京其实并不困难。


    更何况,现在是皇上觉得他历练够了想要重用他。


    “我和夫郎带着二蛋去海边捡贝壳,二蛋调皮见渔民煮海盐自己想上手,我和夫郎陪着他玩了一会儿,就有人觉得我动私盐了。”


    章言无奈。


    海边百姓不缺少盐分,内陆百姓只能吃昂贵的矿盐、岩盐、湖盐、井盐。海水煮盐晒盐的方法,早已有之。不知道是信息差的原因,还是另有其他缘故,江南盐□□败丛生,当权者却从没有人想过引入更便宜的海盐这个解决问题。


    章言当时只想查查是什么原因,真没想做什么。


    他现在还遭人刺杀呢,再去动盐,可能远在故乡的家人都要遭殃。


    但因为他在闽南府做的时过于一枝独秀,无论做什么总有人关注他,见他查盐的事情。觉得是在不能留他在闽南府搅风搅雨了。


    “他们竟然舍得把好不容易捉到的十几年前灭人满门的江洋大盗给你,真是下了血本。”刘樊道。


    “那位大人和亲属在卖私盐,为了让他安心,我不得不收下。”章言无奈地说。


    章言真没查到这件事,还是从那人给他送功劳时的言语之中猜出来的。但他做贼心虚,同时许多人都不希望章言继续在闽南给他们添堵了。


    “章兄,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是讨打。”明明是他顺水推舟收了人的江洋大盗,到了他面前却摆出一副别人非要他收下,他不占这个便宜还不行的嘴脸。


    官场是个染色缸,当初的章兄也面目全非了。


    刘樊假惺惺地感叹了两下,转而道,“不过,二蛋也就是婷婷是吧,真是你的福星。”


    “小魔星还差不多。”


    “章兄,嘴边的笑容收一收,我就相信你了。”


    章言立刻收了笑容,正襟危坐,让刘樊十分无语。


    “二蛋,哦婷婷,章兄你也是才高八斗的人怎么给小哥儿取个这样的小名。我觉得婷婷的性格和我非常相合,合该做我家的儿媳妇。”刘樊道。


    章言的脸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章兄,你还没见过我家蟠儿吧,改天带过来给你瞧瞧。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儿长相俊朗,如今六岁芳龄,就能出口成章作诗画画,配你家二蛋不亏。”刘樊一激动不小心叫了二蛋。虽然吐槽二蛋这个小名的是他,但喜欢这么叫的也是他。


    “我家曜儿三岁对各种启蒙书籍倒背如流,五岁正式跟夫子启蒙。六岁学四书,七岁写论,八岁时学习武艺和琴棋书画并都十分精通,十岁时先生说可回家下场一试,但曜儿决心再读三年书,从县试考到秋闱。”


    “有志气。”


    刘樊擦擦并不存在的汗,当初小仙童太生猛了,他家儿子比不过。但他不想放弃,光是听青砚描述,刘樊就觉得与自家不苟言笑的儿子相比,章婷婷那个小哥儿更像他的孩子。这豁达有趣的性子和他多想。


    “我在令公子三岁时就已瞧出他不是凡俗之人,普通人自然比不过。但我儿有一大好处,长得好。除了曜儿我再没见过比他长得好的孩子。若是能和婷婷结缘,生出来的小孙子定会非常漂亮。”


    “美丑又何差别。”章言不在意地道。


    “险些忘了,当初嫂哥夫那个样子,章兄都能接受,外孙子长相自然不在意,但是漂亮些总让人赏心悦目吧。”刘樊挣扎道。


    章言摇头。


    刘樊没想一次说服章言定娃娃亲,章婷婷才六岁。做父亲的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嫂哥夫在闽南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个人。”


    “南方水土养人。”


    “真的,那章兄你为什么黑了一圈?”刘樊将信将疑地看向章言。


    “江南闽南利女子、哥儿,多出贤良貌美的美人,夫郎去了变白了些不算什么。”章兄认真地道。


    章言笃定的样子让刘樊有些动摇。随后他想到自己就是淮南来的,南方出美人不假,丑的也不少,只是不值得提起罢了,真是信了章言的邪。


    这么能忽悠。在米北县和闽南府的时候,不是全靠忽悠人过来的吧。


    “刘兄为何如此看我。”章言忽视掉刘樊愤愤的眼神。


    “章兄可知会进入那个部分。”


    “不知,说不定会和刘兄一起共事。”章言道。


    “你是个干实事的,来礼部和我们一样养老岂不屈才。”刘樊道。


    “章言也心向赵学士。”


    赵学士是当初章言和刘樊会试的主考官,靠保命之道屹立两朝,从礼部尚书致仕,加封太子太傅、龙渊阁大学士。琼花宴时刘樊还特意去请教过他为官之道。从庶吉士馆散馆时,通过运作来礼部从七品小官做起。


    “章兄你是劳碌命,比不得我等富贵闲人。”刘樊笑话章言痴心妄想。


    皇帝老爷把他闽南召回来,明显是想让他做事的,怎么可能会让他挂个闲职养老。但是阳春三月,在吏部看到章言的身影时,刘樊十分吃惊。


    皇帝老爷到底是想重用章兄,还是不想?


    然后发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时,他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抛开。只在心中想着,章兄现在是他的上官,他还要坚持让儿子和二蛋结亲吗。会不会被人嘲笑卖儿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放雷


    刘樊从庶吉士馆出来进来礼部, 从六品主事开始做到从五品的员外郎,四年时间只升了一级。章言外放进入礼部空降从四品仪制郎中一职上。


    刘樊可是知道有好几个资历久的员外郎在盯着这个肥缺,在过年表现的好像农家的牛都没有他们能干似的, 没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努力的果子早就是章兄的了。


    刘樊心里对那几个仗着年龄比他大对他拿乔的同事早就心有不满,见他们的谋划落了空,心情十分的美。


    对章言来礼部养老也不觉得浪费才华了。章兄在外头累死累活干了


    “章兄,你今日可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在众人还在观望这位新来的郎中时,刘樊上前和他招呼道。


    “本官早就说过, 是刘员外郎不信而已。”章言道。


    第一次见章言对他打官腔, 刘樊冷不丁地还有些不习惯。但在京城这么多年, 他也混成了场面人, 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章郎中上任的时机真巧,刚好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


    刘樊这句话说出了无数同僚的心声。


    可不是, 过年期间他们为了宫中祭祀宴饮等不出问题, 自己家的年都没有过好。这位可倒好,事情都忙完了才上任了。


    换谁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只礼部的人都和章言不熟,头上三个上级没有兴趣自降身份拿他开玩笑, 同级下级不知章言是个什么路子, 心中有不满也不会随便发出来。


    刘樊说这个,虽然是在开章言的玩笑。但也是好意,将章言和同僚之间的矛盾摆出来,让他出面安抚一下。


    章言领会了刘樊的意思, “皇恩浩荡, 怜惜本官和本官家人从闽南上京路途疲累, 才让本官在家中陪夫郎和子女过了一个好年。不比各位为操劳国事而消瘦, 下值时我在天香楼做东请大家赏脸参加。”


    刘樊勒了勒自己并没有瘦下去的腰带,“一别七年,终于能够宰到你了。大家都去,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点,章郎中的夫郎有钱,不怕吃穷他。”


    不管对章言什么想法,有人请客,大家的气氛热闹起来,商量起傍晚到了天香楼要点哪些招牌菜。除了三个人。


    礼部设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两下。侍郎下面有四司,分别为仪制、祠部、主客、膳部。各设郎中、员外郎一人,主事、教习、从属若干。


    章言回京时仪制司郎中空缺,除刘樊因为刚升职没多久不具有竞争力,其余三个员外郎都在活动这一职位。


    章言这个外来的抢了他们的机会,三人心中十分记恨。但章言请客还是前去了,只是期间拉着脸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尚书、侍郎一般不和下面的人打作一片,都没有过来。其余三位郎中,各司员外郎、主事和一些月银不高想要来打牙祭的都过了。


    要了两个房间摆了四个桌子才把人安排好。


    刘樊见章言去各桌敬酒,说些请人吃好喝好,日后一起共事互相扶住的场面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走动。


    心中不禁叹惋,“章兄也会逢场作戏了。”


    若是青砚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吐槽他,公子你自己都是这样做的,怎么章公子就不行了。


    章郎中上任第一天组织的团建,除了某个员外郎因为心中烦闷不断对他敬酒外把自己喝醉了外,办得十分顺利。散场时,确认各家的家仆将他们的主人给接走了才回家。


    蓝因闻到章言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头,去给他拿热毛巾敷脸。


    “不用忙了,我没事。”


    “你闻闻你身上的味,肯定喝了不少。不擦一擦,喝碗醒酒汤,明天起来肯定要头疼。”蓝因说完又去给章言端醒酒汤。


    又被嫌弃了。


    章言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章言在礼部熟悉上司同僚,学习仪制郎中的事务,钻研礼法。每天按时来,按时走。从不迟到早退,很少留下来加班。


    小日子悠闲地连刘樊都觉得不对劲了。


    “章兄,你不觉得你这段时间不对劲吗。”刘樊休沐的时候跑到章家。


    “本官哪里不对劲了。”章言问他。


    “你说一个人原本非常忙碌,但是却大权在握,可以随意调动资源,实现自己的抱负。突然被放到一个清水衙门,跟着一群人混日子的人在一起,不觉得难受吗。”


    “本官觉得十分清闲。”章言道。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个清闲的人,刘樊心中想。


    “本官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学习,每天还能准时从衙门回家,和夫郎孩子一起做事说话,好像回到了在书院读书的日子,本官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章言惬意地说。他非常享受这段时间清静安宁的日子。


    怎么突然间就想夫郎孩子热炕头了。刘樊疑惑不解。


    章言去了米北县,刘樊经常和章言通信。将在京中收集到的消息给他传过去,在章言的来信中知道了许多米北县、闽南府的情况。


    章言经历的事,出的政绩,都让刘樊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让治下百姓有食物可以裹腹,有衣服可以蔽体,可以说是每个读书人的愿望。章言不仅做到了,甚至还超额完成。


    从闽南府收上来的税银数目来看,就知道大部分百姓的日子是好的。


    章言经历的刺杀背刺更让他津津乐道,大呼过瘾。恨不得自己以身替之,去体验一下这样惊险刺激的经历。


    但是想到自己的战力以及没有一个能打一百个的夫郎保护,刘樊打消了念头。


    只是经常关注章言,给与他一些自己能给的帮助。


    他就像是一个追更上头的读者,等着主人公出大招呢。偏偏男主角罢演了,说自己想养老。这让刘樊怎么接受。


    他开始以为章言是故意吊他胃口。


    可是见章言到了礼部每天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


    “章兄,你这副样子让我觉得十分心痛。”


    章言疑惑地看向他,“你生病了?”


    “我没病,只是你不搞事,我觉得不习惯。你做闽南府时办的哪件事,都是能震动中央的。怎么回京就做起缩头乌龟了。”


    “章兄你堕落了。”


    章言见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病的还不轻。”


    “那也是你害的。”


    刘樊就这样让章言给气走了,蓝因忍不住道,“刘公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看到一场喜欢的戏,主角中间人设崩了,他受不了了。”


    “那刘叔叔真可怜。”突然跑进来的二蛋道,“父亲、爹爹,我们要不要安慰下刘叔叔。”


    章言的脸冷了下来,“你刘叔叔不需要人开解。”


    “是这样吗?”二蛋道,过年的时候,刘樊叔叔让青砚叔叔和叫蟠儿的弟弟送给他许多好玩的东西,还邀请他们一家去爬了山,到寺庙里吃斋饭,他正愁怎么报答刘樊叔叔。


    听到父亲说刘樊叔叔难过,他觉得这正是他二蛋出马的时候,结果父亲竟然说不用。


    “除非编那出戏的人把戏改了,否则二蛋做再多,他也不会开心的。”


    “父亲你不能改吗。”二蛋信赖地看向章言。


    在他心中,父亲和哥哥都是无所不能的。当然,他们家最厉害的是爹爹。爹爹能把他举得高高的,让他飞起来。


    “要等机会。”


    二蛋更迷惑了,但知道父亲有办法让刘樊叔叔高兴起来,放下心事重新开心起来。有父亲帮他哄刘樊叔叔,二蛋就不用想办法还债了。刘樊叔叔送给他的那副莲花图,他实在是太喜欢了。总觉得不回报一下他,心中过意不去。


    “父亲在,二蛋不用操心这些。”


    想到刘樊不知道从哪寻来一副莲花图,还让刘蟠亲自给二蛋送来,二蛋因为莲花图那么惦记他们父子俩,章言心中就不爽。


    打定主意要把二蛋和他们父子俩隔开。至于二蛋想哄刘樊,他这个父亲可以代劳。


    二蛋见父亲把他的小烦恼都揽了过去,心中欢喜,亲昵地蹭了蹭父亲的脖子。


    “我呢。”


    蓝因见状酸溜溜的。


    雄虫崽崽三岁以后,就不再和他抢雄主。让他以为虫崽崽都是可爱的小天使,才没有早点防备二蛋这个坏蛋。


    都这么大的崽崽了,还整日要父亲抱、和父亲说悄悄话,让父亲陪玩,真是羞羞。


    他在二蛋这个年纪,已经打遍孤儿院无敌手称王称霸了。


    二蛋不知道他父亲吃的是什么醋,以为自己光和父亲说话,爹爹生气了,下意识地开始哄他,“爹爹也好。”


    蓝因嘴角翘起,看向章言,“相公,我好不好。”


    章言无奈地看了蓝因一眼,非常坏心眼地道,“二蛋说好,那当然好。”


    “对。”二蛋大声附和。


    蓝因:“……。”


    刘樊对礼部磨平了章言的进取心痛心疾首,但见章言每日乐在其中,完全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连过往的功绩都不在意了,对追更不再抱有期望。


    他已经完全放弃时,章言却放了一个大雷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君臣相得


    “章兄, 你的胆子真是大,竟然上折让皇上立丞相。”刘樊来到章府探望禁足的章言。


    “刘兄,这是我职责之内的事。”章言道。


    “章兄, 礼部我比你呆的久,是否再立丞相,从四五年前开始百官和皇上开始了漫长的博弈,章兄当时外放为官。现在何苦掺和进这一趟浑水。”


    “我不上这个折子,其他人也要上。”


    这次皇上因为染了风寒,一连罢朝八日。晋中突然百年难遇的洪水, 八百里加急送上的奏折竟在御书房闲置了三天, 耽误了救灾的黄金时期, 导致许多百姓灾后没有得到有效安置, 冻死在山洪、荒野。


    许多大臣认为是因为皇帝迟迟不肯再立丞相, 将丞相的权利攥在自己手中,皇帝一病下, 朝堂群龙无首, 找不到能够主事的人,才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晋中赈灾十万火急,许多意识到没有丞相隐患想以此逼迫皇帝择一良相委以重任的大臣, 并没有在这个时机跳出来。


    但私下里已经开始串联。


    打算等选好赈灾人选, 钦差带着钱粮去晋中时,再一起请命。为首的莫不是一二品的大官。


    期间暗流涌动,连一向喜好与人结交的刘樊都不再轻易外出赴宴。就怕不小心着了谁的道,莫名其妙成为联名请愿人中的一个。


    刘樊一直在京城, 对皇上不想立丞相的决心非常清楚。


    相权对皇权的制约非常大。


    羽翼已全的老虎, 怎么能忍受他人酣睡在身旁。


    文臣们的想法不一, 守旧之人认为贤君良相, 君王招贤纳谏,贤良之士匡扶天下,是古来的礼法。祖宗立法不可变。另外一些危机感深重的官员,认为皇帝想废除丞相是在收割士人的权力。他们理想的政治环境、贤明君主,是和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皇上的作用是选拔有才之人,把他们放到合适位置上,无为而治。而不是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的□□帝王。还有一些利益熏心的,就纯粹为了不想分薄手中权力。不管他们出自什么样的本心,目标却是相同的,阻止皇帝废除丞相。


    刘樊只是一个小官,不想作为炮灰参与其中。


    无论皇帝赢,还是大臣赢,对一个早就没了热血正在积极效仿座师,打算靠着保命苟资历混上大官职位的人来说,其实都差不多。


    好在他们礼部是养老部门,有上进心的人不是太多,顶多就是窝里斗几下。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章言。


    皇上见到章言这个折子,将章言叫到御书房骂了个狗血淋头,让章言在御书房外跪了半日,回到家中禁足三天。


    “章兄料事如神,朝廷人凡是有名有姓的大臣都开始上折子请求皇上选丞相了。”刘樊用极其夸张的语调嘲讽章言。


    “这是好事。”


    刘樊看看章言,还什么好事。章言起了这个头,其他人跟风劝诫,弄得朝堂一片乱糟糟的。皇上要是治罪,章言肯定首当其冲。文官们达到了目的,也不会感谢他。可以说是两头不是人。


    本以为章兄会京是要大展拳脚的,没想到竟先和皇上杠上了。难不成是因为皇上把他放到了清闲的礼部,章兄怀恨在心了?


    “章兄,你是不是在闽南过惯刀尖舔血的日子了。”刘樊小声附耳地说。


    章言见刘樊这样关心他,也不卖关子了,“我去上奏,总比被一群老大臣当着面请命的好。”


    破而后立。


    刘樊眼睛一亮,章兄还是皇帝的人,没让君臣分赃不均闹翻,章言是为了给皇帝破局。想到愈演愈烈的朝堂和将来的局势,刘樊忍不住在心内唾了自己一口。


    章言来礼部哪里是来养老的,愈方宴分明是又要搞一个大的。


    他的悠闲生活马上就要一去不返了。于是把心一横,“章兄,我来帮你!”


    章言诧异,“刘兄,你不是想要明哲保身。”


    “自家内部都着火了,还怎么保。”刘樊幽怨地看了章言一样,觉得有章言在礼部,礼部的氛围都要改变了。


    章言面上不显,心中对刘樊的仗义非常感动。


    七年前刘樊明知道会得罪丞相,还是坚持为他作证。现在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会成为举朝公敌还愿意帮他。


    他其实没有选择。


    当初顺利出京,侍郎府在明面上保他,暗地里却是皇帝给了方便。临别前便宜师兄给他传话时,皇帝说对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求他将殿试上所写内容实现。


    皇帝这些年已经把台子抬得差不多了。


    他这个做刀的人也该发挥作用了。至于上次升迁时不回来,是因为位卑到了京城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才又在闽南府留了三年,攒功绩和政绩。


    但刘樊是有选择的。


    他可以像他们的座师赵学海学士一样混资历。


    现在竟然因为他,要进入这一趟浑水。


    “章兄,我这些年没有做出成绩,你许是不相信我。若咱们两家关系能更进一步,亲上加亲……”


    “滚!”


    刘樊荣获十多年来第一个逼章郎中口出脏话的人。


    在禁足的三天里,章言每日都会给皇帝上折子,让刘樊帮他送上去。第一封奏章,从皇帝少年登基许丞相如何辅佐他,到皇上如何与许丞相建立深厚的军情之情,见许丞相犯错误,心中不忍责罚丞相,又觉得愧对百姓,日日处在煎熬之中,但许丞相还是辜负了帝恩,他替皇上觉得不值,心疼皇上。


    章言的这个折子通过了通政司,经过了相关人员的抄录,刘樊得知章言竟然在奏折上写了这么肉麻的东西,好像雷劈了一样。


    这还是他认识的章兄吗?


    真的没有换了一个人,或者鬼上身吗。


    不过,等见到蓝因,刘樊的疑惑顷刻消失。嫂哥夫这样的鬼见愁,谁敢上他夫君的身。


    让刘樊更吃惊的是,皇上谁的折子都没有回,偏偏回了章兄。竟然说章兄是他的知己,写的比章兄还要肉麻。


    刘樊觉得世界变得好快。


    仅仅一天,这对君臣的关系朝着诡异的方向进展了。


    当天知道皇上回复章言什么内容的某些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奏本捧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看看,他们比章言更谄媚、更会说话、更能体察圣心、更能担任知己这个角色。


    章言第二天的文章写了一些不忍见旧物让自己触景生情的小事,对皇帝不想再封丞相的事情从心中表示了理解。丞相虽然是皇上的臣子,但因为先帝托付陪皇上走过少年时代,对皇上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丞相背叛皇上,比他因为往事不堪回首而逃避旧物,伤痛更深。


    皇帝给他的回复是卿家知朕深矣,还让人给章言送了一份伤药,非常关切地询问他上次罚跪有没有伤到他。


    刘樊觉得牙酸死了。


    关注这件事的大臣,对章言写的内容不那么关注。觉得章言无非是觉得自己得罪了皇帝,想要打感情牌挽回圣心。


    让他们关注的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奏折皇上都留中不发,为什么偏偏只回复章言一人。


    言语还甚是亲密。


    他们竟不知道这对君臣的关系这样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因为十全贡茶。但皇上虽然对十全贡茶赞不绝口,夸奖的只是茶叶本身,根本没怎么提过章言夫夫。


    只在有人眼红蓝因可以为皇室供应十全贡茶九美茶弹劾他们时,只说了一句蓝因让宝物显露人世,允他经营是他这样能为之人的嘉奖,维护过一次。


    皇上每次夸奖十全贡茶的时机恰好都是章言在外头搞事的,是巧合吗?真的不是在夸赞章言?


    章言不知道外边的因为他和皇帝的“君臣和”脑补了什么,外头刀光剑影,蜗居家中的他正在写第三封奏折。前面两本感情铺垫够了,接下来该“劝”皇帝组建内阁了。


    将权力交于一人之手而没有制约是非常危险的,如丞相失去敬畏,从先帝看重可辅佐帝王的贤臣变作国之大蠹,皇上久久不立丞相,将该由丞相做的事情自己代劳,一旦如这次病重,相关官员找不到主事之人,国家的大事则不能推进,不仅影响百姓名声和朝廷威仪,严重时还会危害朝廷安全。若丞相这个这一职位让皇上心酸难耐,何不建立内阁,择取几位大人共同承担丞相的职责,百官不能决断之事先奏内阁,内阁商议以后再请示皇上。


    章言将厚厚的折子写完才吹灯睡觉。


    临睡前心中不禁感叹,他们这位皇上出生的时机不对。若像朱元璋一样是开国皇帝,百废俱兴之时想改变一些古老的制度其实比较容易。他又没有朱元璋的杀伐果断,想要做成这一件事一开始必定要对领头的那些人让出一些权力。


    内阁成员就是这次投石问路的路。


    章言的这次的折子送上去,皇上解除了章言的禁足。让他上朝陈述自己的想法。章言这次三上奏折劝诫皇帝组建内阁之事,史书上称为章郎中三劝世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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