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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第八十一章 在路上


    章曜上了马车, 爬上章言的腿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章言自然地搂过他,“背诵下《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稚儿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随着扎扎的车轱辘声,飘荡在路上。


    跟车夫坐在外头的章忠,掀开车上帘子一角,看到仙童模样的小侄子摇头晃脑的背书,忍不住露出一个会心笑容。


    小侄子这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要是他娘子看到,肯定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 好好揉搓一下。章忠想到家中刚怀孕的媳妇, 希望他媳妇也能给他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娃娃。


    堂哥和哥夫长相都不惊艳, 却能生出曜儿。他的相貌不比堂兄差多少, 娘子比哥夫还要漂亮一些, 他们俩的孩子应该也不比小侄子差多少吧。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章忠陷入了将来如何教导自家臭小子的想法。


    他可不能像堂哥这样, 小侄子刚学会说话, 就被逼着背书了,至少也要痛痛快快的玩五六年。


    不过,章忠听父母交谈时, 隐约知道小侄子有些神异之处, 心智上远超同龄人。其他三岁小孩子时,还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口水玩泥巴、做你推我搡做游戏、因为一颗糖就能破涕而笑,小侄子已经开始模仿大人说话行事了。


    他最开始模仿的是二婶,学二婶和人说粗话。一张仙童脸说着粗俗的话杀伤力是巨大的, 那之后二婶脾气改了不少, 当着小侄子的面再没骂过人。


    知道奶奶的行为不好不能学, 爹爹最好不要学, 小侄子又开始模仿父亲。等大家回过神,才三岁的崽崽变成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一个字能说清楚,绝不说两个字,聪慧的模样让人爱的不行,又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崽崽独自背完《千字文》,蓝因和他一起背千家诗,父子两人你说一句,我接一句,马车里热热闹闹的。


    崽崽是颗蛋的时候,活泼好动,经常和蓝因对着干,章言以为他会是个开朗的小帅哥。逐渐长大,才发现人家比他还会端着,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意不说,还有非凡的天资,听过的东西两三遍就能记下。


    这让章言又喜又忧,愚钝的孩子不好教,孩子是神童更难教。怕崽崽年纪小,不能明辨是非善恶,不好好引导会成为学舌的鹦哥,崽崽两岁多就给他启了蒙。恰好蓝因跟着师母学过一些,平常能监督崽崽,还可以和崽崽一起背书,寓教于乐。


    在刻意压着进度的情况下,崽崽已经背完了三百千对韵,现在已经能背诗了。


    等背累了,蓝因和崽崽一起喝了蜂蜜水,然后哄他睡觉。


    “咱们家曜儿好棒。”


    “又聪明还努力。”


    “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章曜听着爹爹的彩虹屁,又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向章言,想看看章言会说什么,章言果断点头称赞,“曜儿聪慧勤勉,是个好学生。”


    满意了的崽崽安心入睡。


    这个时候,章言才觉得章曜是蓝因的亲儿子。


    除了每天必需的亲亲抱抱夸夸,崽崽这一路上都没有给大人添什么麻烦。他奶奶担心的水土不服生病之类的都没有发生。


    一日,马车行走在冀州府的官道上,车夫突然拉动缰绳紧急把马车停了下来。车上,大家的身体跟着向前倾。等章言蓝因稳住身体,章曜小崽崽受到惊吓,哭了起来。


    蓝因连忙轻声去哄他,章言走出马车。


    “怎么了。”章言问堂弟。


    “这两个人突然跑出来拦车,车夫怕伤到人,急忙拉住了马儿,曜儿没事儿吧。”章忠也听到了小侄子的哭声。


    “没事。”


    拦车的两人知道吓到车上的孩子了,不好意思地向章言道歉,“这位兄台,书童拦车惊扰到府上内眷孩童,是我们的不是。”


    章言打量眼前的主仆,二人浑身俱是脏兮兮的,脸和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从样式来看,主人衣服价值很高,身体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瞧着之前受了不少罪,“兄台来自何方,怎么在官道上拦车。”


    二人中主人姓刘名樊,也是这次进京赶考的举人。他们从南边的淮安府而来,昨日驴车在路上坏了,请路过的人帮忙修理,人家帮着修好了驴车,热情地提出要送他们一程,主仆盛情难却没有拒绝。结果,那人把车赶到了荒郊野外,把两人赶下驴车,驾着驴车逃走了。


    抢车的人做的不算太绝,驴车上的东西让他们带走一个包裹,恰好刘樊的路引、身份证明、银钱都在其中放着。否则没了这些,两人更不知道怎么办。


    主仆二人在野外过了一夜,走了好长时间,脚差点磨破,才从野外找到官道上,实在走不动了。看到章言的马车经过,就想也没想的冲了上来,没想到吓到了马车里的孩子。刘樊很是羞愧,但还是询问章言能不能把他们捎带到附近的县城。


    章言观察刘樊的谈吐神色,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开口道,“车上地方狭小,又有内眷孩子在,只能委屈兄台坐在马车外头了。”


    “不委屈,兄台愿意捎我们一程就已经很好了。”刘樊感激道。


    章言将章忠喊进车里,把外头留给那主仆二人,傍晚时分,到达了一个热闹的小镇,章言把人放下,去找客栈投宿。


    等安置好东西,章言带着蓝因他们来大堂吃饭。


    “章公子,章夫郎,章小弟,还有章小公子,你们也住在这里啊。”书童青砚见到章家人热情地招呼。


    刘家主仆洗漱整理一番,换上买来的新衣,已看不出先前落魄狼狈的模样。


    “刘兄,青砚小兄弟。”


    章家人和他们打过招呼,青砚热情地替他家公子邀请章家人同坐,“章公子,我家公子刚刚还让我去打听你们的落脚点,给你们送谢礼,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举手之劳,刘兄不用客气。”章言推辞。


    “章兄切莫推辞,我和青砚这两日先遇伪装善人的奸诈之徒,又碰上了章兄你们这样的好人,一番起落,不做些事情感谢章兄,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刘樊爽朗地道。


    “章公子,公子和我先前去成衣铺买成衣的路上遇到了卖葡萄酒的行商,买下两坛葡萄酒。这葡萄酒在我们那里非常有名。公子还有一套专门喝葡萄酒的琉璃杯,红色的葡萄酒倒在玉色的琉璃杯里,十分鲜艳好看,可惜被那歹徒抢走了,不然我家公子还想邀请章公子一起赏喝葡萄酒。不知章公子喝过葡萄酒没。”青砚道。


    章言看了蓝因一眼,“听说过,但没有见过。”


    葡萄酒他们当然听说过,还知道王家三房将葡萄酒经营的很好卖到了京城。那位纨绔少爷王熠,成了王家在京城售卖葡萄酒的负责人。


    “那不如我去把酒取过来,章公子和我们公子共饮。”青砚提议。


    大家都没有意见,青砚跑回房间将葡萄酒抱了来,开了坛子给大家倒酒。交谈中,刘樊知道章言也是这次进京赶考的举人,之前自己形容狼狈,没脸和人攀谈,现在借着酒劲儿和章言聊了起来。言谈中发现章言见识不俗,更是把章言引为知己。


    章忠得了哥夫的叮嘱不能喝太多,只尝了两口,和青砚凑在一起吃饭菜。


    “青砚小兄弟啊,你家公子连葡萄酒都能买得起,怎么不多带两个人或者雇个人送你们上京呢。”这让章忠疑惑不解,那刘公子瞧着家里是不差钱的,怎么就带着一个书童出门了,连个赶车的都没请。


    但凡有个车夫,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提到这个,青砚有好多话要说。他们其实一年前就从家里出发了,公子考中举人后,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了增加见识磨砺自己,不要人伺候,只带了他一个书童出来一边游历一边往京城赶。


    为了方便,他和公子两个人学会了赶车,学会了洗衣,学会了烧火烤馒头,还有许多其他技能。但是他们明明盘缠带的足够了,一路上却常常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如今更是被人把车抢走了,万幸的是,那人只要财物没有害人性命的心思。否则 ,青砚觉得对不起家中的老爷夫人还有少夫人。出发前,老爷夫人再三叮嘱自己照顾好公子,给了他家人不少银钱,少夫人也说回去了会替他说一门好亲事。


    “你辛苦了。”章忠拍拍青砚的肩膀。当主人的这样随性,下人可不好当。


    “可不是。”青砚鼓起小脸往嘴里塞饭。


    还好离京城不远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章公子一家也是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他要劝公子跟着章公子他们一起走,不能再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第二天章家人出发时,章言发现刘家主仆买了辆马车,刘樊亲自驾车跟在他们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 贤夫良母蓝因


    章家人到达京城时, 邻近腊月。京城里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不少商铺都推出了许多新商品,商品降价出售等活动。


    其他地方参加春闱的学子陆陆续续来了许多。


    蓝因跑了许多牙行, 才以五两银子一个月的价格在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租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刘家主仆租了他们旁边的院子,和他们做邻居。


    “不愧是京城,连水都要钱。”


    两文钱买了两桶水回来,章忠忍不住感叹。京城居,大不易, 样样都要花钱。同样一个烧饼, 就要比他们那里贵上三文钱, 在京城五两银子的房子还不如哥夫文华镇租的一两银子的院子。


    要不是这两年哥夫能干, 堂哥来一次京城二叔家里都要掏空了。


    章忠把水倒进水缸, “哥夫,大哥今天又和刘举人出去了?”


    蓝因点头, “嗯, 他们江南来的学子组织了个小文会,刘举人把相公带去了。午饭不回来,让咱们自己吃。下午我要带曜儿出去玩, 你留在家里看家。”


    又让他一个人看家。


    自从来了京城, 堂哥读书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苦,经常跟着刘举人出去聚会。这些天,堂哥书院那边来赶考的人陆续到了京城,堂哥要去为他们接风, 参加他们的小型聚会, 常常不在家, 偶尔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酒气。


    一开始哥夫和小侄子都不适应堂哥的变化, 堂哥以前科举,都是把自己关起来一心只读圣贤书,应酬一概不参加。到了京城却像是变了个人,不再专注读书,更加注重和人交往,哥夫和曜儿天天眼巴巴地等他回家。


    后来堂哥和他们解释了一次,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收集赴考学子的信息和了解京城局势,过了这段时间就会闭关准备春闱。


    得到安抚的哥夫和小侄子也跟变了个人似的,从等着不着家的夫君和父亲回家的小可怜,开始早出晚归。玩野了的他俩,简直比堂哥还要忙碌。哥夫带曜儿看遍了天桥下的把戏,听遍了各种街头小调,逛遍了城里城外的大小寺庙,吃遍了胡同嘎啦的小吃,买了数不清的小玩意。


    章忠偶尔沾沾小侄子的光,也会和他们一同出去玩。


    看着哥夫和小侄子花钱如流水的模样,他差点以为他们不是陪堂哥来考进士的,而是来出门游玩的。


    冬日里,城内草木枯败花草寥落,小侄子迷上了去城外看梅花。哥夫也宠着他,三天两头带着小侄子出去,看家的重任就落在他头上。


    “哥夫,你们又要出城。”章忠问蓝因。


    “曜儿想去爬香叶山。”


    章忠看看三头身的小侄子,小小年纪,志气不小,“我听人说,香叶山有几千个台阶呢,曜儿这小胳膊小腿的能爬得上去吗。”


    就算真的走上去了,恐怕也要哥夫抱下来。


    “没事儿,咱们曜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剩下的还有我呢。”蓝因宠溺地道。


    “曜儿,壮壮。”章曜对着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堂叔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见小侄子这么可爱,章忠什么都不说了,无怨无悔地留下看家。只是忍不住心里感叹,漂亮崽崽的父母不好当,亏得哥夫身体好力气大,不然真吃不消。


    章言今天下午提前回来,发现夫郎孩子都没在家一点儿都不意外。


    拿了书本到房间温习功课。


    章言关于京城的记忆所剩无几,但他隐约记得,地府塞给他的推算的记忆里,原身如果还活着会和丞相府的庶哥儿有牵连。


    原身外貌和才华都不拔尖,甚至因为人品不好,隐隐破坏了周身的气场。章言进入这具身体 ,在本身气度潜移默化的改造下,才显得出众了些。原身就算能考上进士,在每三年就有三百个的天之骄子中算不了什么。丞相府的哥儿,即使是庶出,和原身也是天差地别。


    章言想不到,这两人是怎么牵扯到一起的。偏偏这部分的记忆,完全消失了。


    他虽然不会主动和人产生关系,但为了以防万一有备无患,多了解一些丞相府的信息,他才频繁出现的学子聚会。


    学子们对朝中大员了解的不是很多。但丞相府势大,先帝去世时封他为辅政大臣辅佐当今皇帝,已经八年过去时间。朝中大部分官员都受到他的提携,门生故旧可谓遍布朝堂。只要谈及朝堂就绕不开这位权臣,让章言收集到不少消息。


    相权与君权,士大夫与君王,自古都是互相斗争互相依赖的,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什么,其中应该有不少操作的余地。


    太阳下山时分,蓝因和章曜才一同归家。


    他们一回来,就直奔章言。蓝因笑着喊相公,章曜直接扑到章言怀里,让他抱抱。


    章言抱起儿子,见他的小鞋子裤脚上沾满了泥,问他,“今天爹爹带你去哪儿玩了。”


    “香叶山,有寺庙,拜拜。”


    章言看向蓝因,蓝因心底发虚,“我们爬上了香叶山,才知道山上有个香叶寺。虽然香火不旺,但都到了寺庙门口了,总要进去看看。”


    “曜儿不当小和尚。”急于和父亲说话的章曜在一旁给他的爹爹补了一刀。


    “又有和尚这么说了?”章言问蓝因。蓝因点头,不敢看向章言。


    崽崽太受欢迎了,他没办法阻止那些大师喜欢他家崽崽。


    章言无奈,他们崽崽明明是地府送来的关系户,怎么天天有和尚想要抢人。要是真的被那些臭和尚拐走了,事情可就大条了。还是叮嘱蓝因少带崽崽去寺庙吧。


    因为崽崽来历,章言虽然对他比较严格用心,但对他的将来并没有安排,只等他成年了,让他自己选择。


    不管是选择俗世生活,还是出家修道,章言都有心理准备。


    但在他还小时,他们做父母的有责任保护他不被外头的人骗了。


    “我今日赴宴听人说,京郊有个对外人开放的白马山庄,只要掏门票钱就能进去。里头种了一种素心腊梅和黄香梅花,开的梅花都是黄色的,过完年带你去好不好。”章言对章曜说。


    “好,看黄色梅花。”章曜开心地答应。


    “我也一起去。”蓝因不甘落后。


    “好,一起去,叫上忠弟一起去游玩一日。”


    “相公,师兄家今天给咱们送年礼了。”晚饭后,蓝因告诉章言他师兄给他们送年礼的事情。


    蓝因师兄是吴山长的长子,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章言他们在京城安定下来时,就送了礼物和拜帖给侍郎府。


    但因为吴侍郎早已确定会是这一届春闱阅卷的主考官之一,章言是参加春闱的学子,两家不方便私下见面。吴家当时就派了管家送了回礼,和他们约定了等殿试结束后,再请他们一家上门。


    马上要过年了,吴家又送了年礼来,说明他们对蓝因这个师弟还是比较看重的。


    “你送回礼了吗。”章言问。


    “还没有,山长说师兄属虎很喜欢老虎,我打算把去年打到的老虎毯子送给他,再添几张鹿皮狼皮,送一些我自制的茶叶。”


    “可以。”


    他们底蕴和吴家差距甚大,送礼量力而行即可。


    章言看蓝因处理人情往来,觉得小虫子现在还真有种贤夫良母的感觉。


    让人可怕的可塑性呀。


    大年初一,章家吃年饭时,把隔壁的刘举人主仆两人一起请了过来。青砚从他们厨房端来两道年菜过来加菜。


    “章公子、章夫郎,这打年糕和红烧鱼,是我们那里过年必吃的菜色,寓意着年年高和年年有余。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尝尝。”青砚向章家人介绍。


    “那你也尝尝我包的饺子,更岁交子,辞旧迎新,团圆喜庆。”蓝因也招呼他。


    “章夫郎你可真能干。”蓝因一个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青砚夸赞他。


    “青砚你也很能干。”


    刘举人宅子请做饭打扫的婆子,喂马整理马厩,安排主人出行,都是青砚一个人忙前忙后,还都办得井井有条。


    “这都是青砚该做的。”


    吃饭吃到一边,刘举人让青砚去拿酒,又少不了刘举人喜爱的葡萄酒。葡萄酒在京城买的比荆南淮安都要贵上许多。


    刘举人再土豪,这次只舍得买了一坛。


    “章兄,过完年,咱们也该收心读书了。”春闱的时间安排在二月,出了正月就是贡试。刘举人难得升起一股紧张感。


    这些天宴饮应酬,书本放下许多,要再抓一抓。


    “初五带了小儿看梅花回来,我也安心读书。”


    初五开始读书也不晚,刘举人想了想,说和章家人一同去白马山庄一同去看腊梅。章言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章兄,前两日家在朝中有关系的好友传信儿给我说,春闱的主考官已经定下来了,是礼部尚书赵学海大人。”酒意上头的刘举人小声地和章言分享得来的消息。


    蓝因见他们有话说,和青砚章忠撤了桌上的席面,又给他们端上两个下酒菜,带着章曜去外头踩雪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的时候,身体有些沉重,脑袋不清醒,静不下心码字。晚上好多了。


    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崽崽护父


    相传白马山庄是一位儒商专门为他的母亲建造的, 商人的母亲喜欢梅花,商人就在山庄里种上了各种各样的梅花,有宫粉美、照水梅、绿萼梅、朱砂梅、红梅等, 素心黄梅只是其中一种。


    每当寒冬腊月到来,山庄里一大片大一片的梅花凌雪盛开。淡红、深红、梨白、浅粉绚烂夺目,各有姿态。


    商人常常冒着大雪忍着寒冷,陪母亲前来赏梅。


    后来商人的母亲去世了,商人将白马山庄开放给世人。山庄几经易主,现在掌握在谁的手里, 普通人也说不清。


    不过, 重大活动除外, 花些门票茶水糕点钱, 就能在白马山庄流连一天, 倒是作为日常经营活动保留了下来。


    山庄林的梅花林都是一片片开放,远远望去, 梅花一簇一簇密密的排列着, 非常壮观。


    章言抱着章曜和蓝因刘举人在梅林里畅游。


    “父亲,花,好看。”章曜指着一枝开的鲜艳明媚的黄香梅给章言看。


    章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枝梅花是这棵树开的最好的, 曜儿的眼光真好。”


    章曜嘴角挂上一个小笑涡,伸着手就要去够花。


    章言连忙把他的小身子往回抱了抱,阻止他将要摘花的行为,“不可以摘, 这里的梅树都是有主人的, 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允许不能随便摘。”


    章曜看向蓝因, 蓝因的思想行动都是跟着他家雄主走的, 于是点头说,“这些花都是人家的,好孩子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章曜听话的放下小手,留恋地看了一眼那枝梅花,转眼又去看别的了。


    懂事的小模样,让刘樊瞧着都觉得于心不忍,“章兄,你对曜儿的管束太过严格了,你瞧那边有几个哥儿姑娘摘了花,也没有人出来说什么。”


    刘举人虽然是在为自己说话,章曜崽崽却不乐意他这么说他的父亲。他刚刚想要那一枝梅花,是因为父亲夸奖他的眼光好,他想把梅花带回去。现在知道梅花是有主人的,他人儿虽小小的也是有道德感的,“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花有主,不能摘。”


    章言看着怀中背书比说话利索的崽崽,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


    章曜崽崽更来劲儿,别人摘花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他们摘花,他就要跟着做,想了许久的崽崽终于想出一句,“槽床过竹春泉句,他日人云你亦云。”


    被崽崽撅回来的刘举人,没觉得冒犯,反而惊讶地看向章曜,“章兄,令郎了不得啊。小小年纪就能学以致用不说,还会化用诗句讽刺人了。”


    槽床过竹春泉句,他日人云吾亦云。出自《槽声同彦高赋》。章曜把吾改做你,讽刺刘樊人云亦云,法不责众的想法。


    “稚子年幼,不知轻重,冒犯刘兄了。”章言替章曜向刘樊赔了个不是,转头却不说章曜做错了。


    刘樊明白章曜护子之心,要是他有一个这么聪慧又孝顺的儿子,恨不得比章兄更加过分,“曜儿何错之有,不过是见章兄被我责备,护父心切才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儿子如此孝顺,章兄和嫂哥夫真是好福气。”


    “曜儿自小就亲近我与夫郎。”章言矜持着道,“见不得我与夫郎受委屈,让刘兄见笑了。”


    这话说的刘樊心里酸溜溜的。


    暗暗想着春闱回去和娘子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出来玩。


    蓝因听了半天,这次听懂崽崽刚才是在维护雄主,捏了捏崽崽的小脸,跟着夸奖,“我们家曜儿太棒了,才三岁就会维护父亲了,爹爹也想要曜儿保护怎么办。”


    被雄虫崽崽保护,想想就非常美好呢。


    章曜看着期待地看向他的爹爹,摸了下蓝因摸他连的手,轻轻点头,“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蓝因怎么觉得崽崽的语气有些勉强呢。


    应该不会吧。


    他们这些天还天天在一起到处开心的玩耍呢。


    崽崽肯定是喜欢自己的。


    正当蓝因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时,他们的前方跑出来一个人影,章言眼疾手快地抱着怀里的崽崽闪躲到一边,蓝因也反应很快地避开了。人影跑到他们旁边时,不知是踩到了衣摆,还是突然脱了力,直直摔到了地上。


    章言又往旁边挪了两步。


    跟上来的刘樊青砚主仆看清倒在地上的是个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相貌姣好的哥儿,见章言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刘樊上前派了一下他的肩膀,“章兄,你这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章言面无表情地又退开了两步,“刘兄,在下的夫郎和儿子还在一旁。”


    刘樊闻言讪讪地笑了下,上前扶人的心思淡了,连忙叫青砚,让他去把人小哥儿扶起来。


    那个哥儿一把推开青砚,愤愤地看了眼刚刚躲开的章言和蓝因,又狠狠瞪了一眼刘樊,“不用你们这些见色起意的臭男人假好心。”


    并没有要假好心的章言扫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儿一眼,然后用手捂住章曜的耳朵和眼睛,不想让幼小的孩子看到这样一幕。


    “曜儿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真好心也真因为对方长相不差才打算顺手扶一把的刘樊:这小哥儿可真不识好歹。他们本素不相识,又有男哥大防,章兄怀里又抱着孩子,躲开他也是应有之理。他自己没走稳摔到了,怪在他们头上,还对他们产生了怨恨,真是莫名其妙。那点因为对方好相貌带来的好感消失的一点不剩。


    “少爷,少爷,你没事儿吧。”哥儿的小厮这时候追了上来,连忙去扶他。


    鹅黄衣衫哥儿借着小厮的力气站了起来,临走前又瞪了他们一眼。章言和刘樊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哥儿计较。


    等那个哥儿走远了,青砚看着刘樊的脸色小声道,“公子,你还记得家里的少夫人吗。”


    “记得,记得,你家少夫人天天在我心里呢,就不用你提醒了。”刘樊冲着青砚挥挥手,大踏步地往前走。


    青砚跟上去,“那你刚才还看那个刁蛮哥儿,还让我去扶他,他推开我的力气可大了。”


    “公子我只是发了善心,想做件好人好事,哪里知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公子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真的。”刘樊不耐烦地道。


    再一次后悔,为什么要把青砚这个管家公带出来,明明他才是青砚真正的主子,青砚却整天在他耳边念叨老爷、夫人、少夫人。


    章曜不用父亲捂他的眼光和耳朵,自己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两只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一对小耳朵。


    章言蓝因见状笑着戳戳崽崽,“小家伙,你干什么呢。”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曜儿很乖。”章曜奶声奶气地回答父亲和爹爹。


    蓝因在心里尖叫,他的雄虫崽怎么这么可爱。


    “曜儿真乖,不要学你刘叔叔。”章言也被崽崽萌到了,笑着夸奖他。


    “嗯,不学,不做好人好事,管闲事。”


    章言蓝因:???


    崽崽是不是又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发生了这么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一开始游玩的心情被破坏了,在梅花林待了不久,就一同回去了。


    蓝因对雄主今天因为他和崽崽在,不和其他异性说话的行为非常开心,抱着答应要保护他的崽崽举了好几次高高。


    雄主在意他的想法,崽崽爱他这个雌父,充沛的情感让蓝因觉得他可以开始着手研制家和万事兴了。当做是送给雄主、他还有崽崽的礼物。


    从白马山庄回来,章言和刘樊开始准备专心会试。日期临近,各地的学子也都不约而同停止了社交活动闭门造车。


    二月初九凌晨,贡院大门准时打开。学子们陆续验明正身,进入考场。蓝因和崽崽起了一个大早,亲自把章言送到考场门口。


    “章夫郎,小公子怎么起的这么早。”青砚见到章曜跟着一起来送章言,有些惊讶。随后,想到章小公子为了维护章公子,背诗讽刺他家公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青砚有些感动,章小公子才三岁大却是真的孝顺,不光会背诗维护父亲,还会起大早送父亲出门。


    “平时崽崽睡得可沉了,今天听到个动静就醒了。”崽崽坚持要跟着他们来,蓝因对他又是个宠溺无度的,就把他收拾整齐带上了。


    “章小公子一定是知道章公子要进考场了,担心父亲,才坚持早起送父亲呢。”青砚道。


    “对。”章曜赞同答道。


    “对什么对,曜儿你知道你父亲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呢。”一旁的章忠逗弄章曜。


    “会试?”


    “会试是什么?”章忠继续问。


    章曜懵了。


    他听大人说要考会试,但会试是个什么东西,崽崽其实一点都不知道的。


    从家人的态度感觉到这件事很重要,父亲和爹爹很重视,他也就想要参与进来,还专门起了个早和爹爹一起送父亲出门。


    刚睡下没多久就起床,他现在都有些困了。


    章曜打了个小哈欠,大家见状也不逗他了,让蓝因哄他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出自《弟子规》


    第084章 第八十四章 会试放榜


    会试一连九天, 章言不在家的第三天,曜儿崽崽开始想念父亲了,缠着蓝因要爹爹。


    蓝因为了转移崽崽的注意力, 带着他背诗,教他怎么做陷阱抓麻雀,怎么把邻居家的猫骗到自己家,把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不给他空闲想念父亲。但第二天醒来,崽崽照样会要父亲。


    蓝因和崽崽一样想念雄主。


    经崽崽这么一闹, 蓝因的想念更加深, 好像要溢出来了。


    于是, 他开始每天带着崽崽到能看见贡院的地方, 指着考场门, 对崽崽说,“你父亲就在里面。”


    “在里面?不出来?”


    “还要四天才能出来。”


    “好久啊。”崽崽榻下肩膀, 搂着蓝因的肩膀不说话了。


    蓝因也觉得四天好久, 没有雄主的日子时间过得好漫长。


    “为什么,还不出来。”第二天他们又来了,崽崽指着考场大门, 再次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们都来接父亲了, 父亲怎么还不出来。


    “父亲正在考试,不能出来。等三天后考完出来就能见面了。三天而已,时间很快的。”蓝因既是在劝说崽崽,也是对自己说。三天很快。


    因为和崽崽例行到贡院外打卡, 一次待至少两刻钟时间, 连守贡院的卫兵都对他们这对特殊的父子有了印象。戏称蓝因是望夫石, 崽崽是望父石。这是一对石头父子。


    “章夫郎可真痴情, 章小公子真是孝顺。”


    作为旁观者的青砚再次忍不住赞叹。


    青砚自认是个好书童,对自家公子忠心耿耿无微不至。虽也担心自家公子在考场上的情形,但也做不到像章夫郎和章小公子一样,时时将章公子记挂在心上。明知道等不到什么结果,还天天去考场外等消息。


    相比较下,青砚觉得自己这个书童当的不够称职。会试只剩下两天了,不如他和章夫郎一次去等公子。


    青砚打算陪着蓝因章曜一起去,章忠拦他,“哥夫是为了哄曜儿,才天天去考场外转一圈的。你家公子又没什么事儿,你去干什么。”


    “去了也是白去。”


    “我去为我家公子尽一份心。”青砚道。


    “那你去吧。”章忠像是目送傻子离去一样,目送青砚跟着哥夫做傻事。


    考场上的章言,不知道场外小虫子和崽崽为了他天天在考场外打卡,还带动影响了青砚。他正在专心答题,会试的题量很大,考场内氛围肃穆,给考生带来非常大的心理压力,若是不能合理安排时间,会让自己陷入生死时速的鏖战里。


    章言准备充足,棉衣吃食都是蓝因精心帮他弄的,号舍无风无雨,每日早起开始答题,入夜休息,过的还算从容。


    九天的时间缓慢流过。


    无论对考场里的考生,还是场外的亲眷都是一场巨大的心里煎熬。


    贡院开门那日,为了能让章言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蓝因带着崽崽,早早跑来占了个好地方。


    等看到有考生尸体被抬出考场,亲人围着又哭又闹的,捂住崽崽眼睛的蓝因后知后觉地觉得,今天好像不该带曜儿来。


    “哥夫,青砚的马车停在外边,你带着曜儿去歇息一下,我和青砚在这里等着。”章忠提议道,最后一天允许提前交卷,每二十人交卷开一次考场门,堂哥和刘举人没在这一批人里,或许在下一批。在考场关了九天,肯定病了不少人,或许还有人去世也不一定,这样的场景不适合小侄子看到。


    “章夫郎,你快带着小公子去休息吧。”青砚跟着劝,“等章公子出来了,我和忠哥会叫你们的。”


    蓝因犹豫地望了下考场大门,抱着不情愿的崽崽去了马车那里。


    “父亲,看不到了。”坐在马车里的章曜固执地看向蓝因。刚刚蓝因捂眼睛捂耳朵及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堂叔、青砚和爹爹都不让他在那边等父亲了。


    “父亲还没有出来当然看不到了,等父亲出来,就能看到了。”蓝因哄崽崽。


    “等!”


    章曜只有一个字,蓝因明白却崽崽说的是到外边等,于是说道,“在马车里等也是一样的。”


    崽崽见蓝因坚持不抱他出去,闹了两三下,就屈服了,“那好吧,要一起等。”


    “好,爹爹陪你一起等。”


    章言和刘樊两人一同在第三批出来,章忠和青砚看到各自的堂哥和公子,没有通知蓝因和崽崽,直接上前去把他们扶到马车边上。


    章言的状态很好,除了下巴上凌乱的胡茬,给他添了些疲惫,精神还不错。


    刘樊运气却不大好,他分到的号房屋顶漏风,每到晚上凛冽的寒风钻进来,吹得人瑟瑟发抖,又冷又饿,晚上无法入眠,白天没法集中注意力答题。


    因为身体底子好,强撑了八天,今天终于撑不住了。出考场的时候,头重脚轻走路打晃,还是章言把他给扶出来的。


    大家一起帮着把刘樊扶上马车,青砚在马车中照顾自家公子,章忠跑着去药铺请大夫,章言和蓝因帮忙驾车回去。


    蓝因坐在驾驶位,章言坐在他的旁边,怀里抱着许久未见的儿子。


    章曜崽崽嗅了下他的衣服,双手捂住自己的小鼻子。好像在说,臭臭。


    一直关注他的章言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九天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没有办法换洗,身上的气味很难闻,熏到曜儿了。”


    章曜不说话,害羞地在他怀里越埋越深。


    “可别蹭了,再蹭你自己的衣服也蹭脏了。”章言将崽崽往外挖,他自己都嫌弃自己臭,可不想崽崽受委屈。


    蓝因对雄主说的九天不能洗漱心疼不已,“相公,曜儿这两天可想你了。知道你这些天受罪了,要和你有难同当呢。相公,等回去了,我把咱们三个的衣服,泡在一个大盆里,染上一样的味道,然后再一起洗。”


    这就不用了吧。


    人类幼崽的行为已经够迷惑了,小虫子别火上浇油了。


    等他们安置好刘樊,章忠带着大夫回来了。今日出贡院,生病的学子很多,药铺里人满为患。大夫能被请来,全靠章忠当时生拉硬拽,把人弄烦了。


    刘樊得了轻微风寒,大夫给他开了药,又给章言开了一碗安神汤才离开。


    “章兄,我这次会试凶险了。”刘樊哀叹。开考前,他对自己信心满满,觉得金榜题名不在话下。刚到考场就被一嘴的冷风教了做人。


    “刘兄切莫伤神,先养好身体再说。人事已尽,等待天意即是。”章言宽慰了他两句。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章言告别出来,青砚朝他道谢,“章公子今日多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若刘兄有什么事,你处理不了,可以去隔壁找我们。”


    青砚再次向章言道谢。公子出考场时连站都站不稳了,全靠章公子拖着走。他当时十分慌乱,不知道是先带公子回去安置,还是先去药堂,还好章公子一家人帮了他们不少忙。


    等公子好了,要再去感谢章公子一次。


    章言回去喝了安神汤,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章曜正坐在他旁边玩玩具。


    “父亲。”章曜见父亲醒了,马上丢掉手上的玩具凑过来。


    章言坐起来,“你父亲呢。”


    “洗衣,你的,我的,他的,一起洗。”章曜比划着手指说。


    章言看到自己换下的衣服已经不在,儿子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忍不住扶额,真放一块儿去洗了?有时候也不需要这么言出必行的。


    *


    等待放榜期间,学子们都放松了心神,不管考得如何,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出了客栈或者租住的院子出现在社交场合上,与天南海北的学子探讨学问,讨论国家大事。


    伤心了两天的刘樊吃过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在外头结识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朋友,还给章言引荐了一二江南来的好友。


    看着公子振作了起来,青砚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还真怕公子到时候落榜了,带一个憔悴萧索不成人样的公子回去呢。那时候他向观音菩萨就许愿,只要公子能振作起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公子去青楼他也不管了。


    若是刘樊知道青砚怎么想的,非要狠狠地敲一下自己书童的脑袋。他去青楼只是和朋友交际,什么都没有做。


    三月初七这天,会试放榜。


    章言以第九名的成绩得中贡士,认为自己没考中在放榜这天故意躲起来的刘樊名列第二十八名。


    等报喜的官差来时,主仆两人都惊了。


    青砚手忙脚乱地去找红纸给人家包红封,好声好语地把人送走,回来看到一旁发呆的公子,忍不住埋怨,“公子,这就是你说的没考上啊。”


    “这我也不知道。”刘樊也纳闷了。


    吹了九天的冷风,艰难地答完题。考卷上到底写了什么,喝了几碗风寒药睡了一觉,他早就忘光的一干二净了。这都能考上,说不定他是属于老天偏爱的那类人。


    “那公子你今天躲着章公子一家不去看榜,可就小家子气了。”青砚给自家公子泼冷水。


    刘樊想了一下也是。


    他怕看到友人们得意自己在一旁失意,今日推了好几个朋友的看榜相邀,如今自己中了却没有出现,的确不够大气。


    刘樊赶紧打发青砚去看其他人的榜,然后回房间把自己收拾得体了才出门。


    章家全家人一起出来看榜,等看到刘樊的名次,章忠没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就是刘举人说的发挥失常,人家发挥正常的也没见能考到第二十八名啊。举人说的没有考好,和他们小老百姓想的没有考好是不一样的。


    小虫子看到他家雄主这次又没有考到第一名,十分为他心疼,小心翼翼地观察雄主的脸色,注意不说让雄主伤心的话。雄主努力多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想考个第一名,考了这么多次都没有考过第一。离达成愿望最近的一次是上次乡试考了个第二名,就差一点点。


    “曜儿,你父亲最近心情可能会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气哦。”蓝因私下里偷偷叮嘱自家崽崽。


    章曜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很努力很努力了,却一直没能考到第一,上次有一个人比他考的好,这次有八个人,你父亲很伤心。”蓝因道。


    “哦。”章曜表示懂了,又来了一句,“我,考第一。父亲,高兴。”


    章言:???


    他怎么不知道他因为没有考到第一心情不好。


    小虫子,这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这么造谣。


    还有小曜儿,不愧是父亲孝顺的好大儿。


    *


    作者有话要说:


    章言:风评再次被害。


    第085章 第八十五章 遇人拦路


    会试之后是殿试。殿试的时间定在四月初。


    通过了会试的学子称为贡士, 贡士都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殿试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黜落任何一名考生。学子只要能参加殿试,没有意外情况基本上就是一名进士了。


    具体的进士排名则是在殿试上决出来。到底是一甲、二甲进士及第还是三甲如夫人进士出身, 一考定终身。


    但今年科举流程与以往不同,为了确保过了会试的学子是有真才实学没有弄虚作假,在殿试前又增加了一场复试。


    只有过了复试的贡士才有参加殿试的资格,没有通过不仅会被取消会试成绩,还有很大可能会追究科考舞弊的责任。


    刚刚榜上有名的考生还来不及春风得意,正对即将到来为期两天的复试严阵以待。


    复试地点定在礼部。


    考察的目的是对有参加殿试资格的贡士把关, 流程虽然严格, 题目却不难。


    第一天按照殿试的时间做一篇策论, 日出开卷日暮交卷, 完全按照殿试的流程来。第二天考察奏对, 专门的考官在上头提问四书五里的问题,学子口答。为了防止作弊, 每个人问答的题目不尽相同, 但难度都维持在一个适中的程度。


    复试只论合格不合格,不需要排名,因此成绩出的很快。三天时间, 考官就给出了判断。


    这一届的贡士都很给力, 没有出现滥竽充数名不副实冒名顶替的事情,都很顺利地拿到了殿试资格。出结果这天,蓝因章忠和章曜一同陪着章言去礼部。


    刘樊和青砚和章家人同行。


    “章兄,这次殿试我准备完全, 章兄可要和我比一比。”拿到合格证明的刘樊意气风发, 想和章言在殿试上一较高下。


    刘樊此人初相识时会觉得他是个守礼进退有度的君子, 但等和他相熟了, 就知相比较君子之风,此人更慕名士才子的风流恣意。


    同时还有些争强好胜,不过这一面只在熟识的人面前不避讳,在陌生人面前他还是很会掩饰的。


    章言和他相处四月,对他的学识也是清楚的,如果他没有前世见闻加成,也只是和刘樊不相上下。刘樊运气不好,分到了风号还能在考中学子中占据前列,压了许多天之骄子一筹,这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对自己的学识更加自信,更想要和章言这个在他前头的朋友比一比。


    他要比,章言自然奉陪。


    “自无不可。”


    “父亲,考第一。”蓝因怀里的章曜举着小手为章言加油打气。


    “相公,考不了第一也没有关系。”蓝因怕雄主想起考不了第一的伤心事,打断崽崽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比刘举人考得好,你们中间差了十九个人呢,刘举人要超过那么多人才能追上相公。该着急的是他不是咱们。”


    “我也觉得是我堂哥欲盐否赢。”章忠跟着他哥夫和小侄子为堂哥鼓劲儿,自家人当然站自家人。


    章家人一致对外,刘樊自觉一个人吵不过四张嘴,把青砚拉过来,“青砚,你家公子被他们一家人仗着人多欺负了,你快来帮我。”


    “公子啊,你能平安出考场不要生病,青砚就谢天谢地了。”


    刘樊看着不和他一条战线的青砚,觉得扫兴。殿试在太和殿里举行,无风无雨也没有臭号的存在,还会为考生提供一餐午饭茶水,哪有那么容易得病。书童果然比不上人家的亲堂弟、亲夫郎、亲儿子。下次再离家,他走到哪儿就把娘子带到哪里去。娘子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站他这边。


    想到家中的夫人,刘樊终于觉得安慰些了。


    章家人不知道,因为他们这一刺激,刘樊将来不管走到哪里,都坚持带着家眷。和其他兄弟相比,他自己小家的日子过得别提多热乎了。


    他们走到南道口街道,打算买些吃食再回去时,一个面容精悍带七分狡诈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拦在他们面前。


    “我家主人有情章贡士。”


    章言面色一冷,拦住将崽崽塞给章忠挡在他面前的蓝因,“你家主人是谁。”


    “章贡士去了就知道了。”


    “何方鼠辈行事藏头露尾,连家门都不敢自报,章兄光风霁月,不与此等宵小之人打交道。”刘樊替章言打抱不平。


    “小子找死,我家主人也是你能说的。”中年男人听刘樊侮辱他的主人,指使手下人给章言他们一些苦头吃。


    刚开始动手,手碰到章言的中年男人,就被蓝因踹倒在地。两个合围刘樊的下人,蓝因扯住他们的衣领,将人扔了出去。


    蓝因一边算着自己的刑期,一边不留情地把这些人踹出去丢出去。


    等所有前来找茬的人七倒八歪躺在地上,蓝因给自己算出了一个长达千年的有期徒刑,真的是罪过罪过。


    一旁用手捂着头,想要一会儿少挨些打的青砚见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章夫郎真是个猛人。然后又看向一边不动如风的章公子,敢娶章夫郎的章公子也是不普通人。


    他家公子自不量力的提出和章公子比试,青砚觉得他已经看到结果了。


    紧紧抱着小侄子躲在一旁的章忠从哥夫带给他的冲击中回过神,他终于知道这些年堂哥不敢拈花惹草的原因了。哥夫这么厉害,除非不要命了,才惹他不高兴。


    “曜儿,你爹爹真厉害。”


    章曜点点头,他早就知道他爹爹很厉害。虽然今天第一次见到爹爹打人,但上次爹爹打老虎打狼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场面比这次好看多了。


    “曜儿,你以后一定要听话呀。”他担心小侄子调皮捣蛋被没控制好力气的哥夫一指头按死。


    “曜儿很听话。”章曜不满地看向章忠。他一直都很听话,父亲和爹爹经常夸他乖。


    “是是是,曜儿听话。”章忠也不和小侄子争辩。他突然知道,上次哥夫让小侄子保护他,小侄子为什么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么厉害的爹爹,根本不需要小侄子保护吧。


    章忠正这样想,连蓝因又在庆幸自己免除了多少牢狱之灾时,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士兵来到现场,要以当街寻衅斗殴的罪名逮捕他们。


    “差爷,误会,这是误会。因为这群歹人想要带走我的朋友,我们这才还手的。谁知道他们这么菜,出来做坏事,也来几个健壮的,被我朋友夫郎轻轻一推,就躺倒了。”刘樊心理素质强大,将蓝因打人的过程轻描淡写带过。


    “是这样吗?”为首的巡逻小头目狐疑地看向他们,又让手下去问倒在地上的人。


    之前带头的中年男人伤在腿上,靠着双手爬坐了起来,自以为纡尊降贵的在询问的士兵耳边耳语了几句,士兵又来到小头目面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刘樊青砚章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章言蓝因听力强大,听到中年男人说自己出自丞相府,让巡逻士兵把他们关到大牢里。


    手下不知道怎么办,请示头目。头目的样子明显害怕得罪丞相府。手下禀告完,就让手下人把章言他们带走。


    蓝因见人如此不讲理,将前来捉他的士兵薅玉米一样拔起摔到地上。


    士兵当即捂着肚子叫腿断了。


    头目当即大怒,拔出身上的佩刀,指着蓝因道,“袭击官差,罪加一等。不论生死,给我拿下。”


    “且慢,我和刘樊乃本次的新科贡士,已获得四月初参加殿试的资格,是天子门生。尔等不问缘由捉拿预备进士,未来的朝廷命官,将朝廷法度放在哪里,将当今皇上放在哪里。”章言大声制止道。


    头目和手下的士兵犹豫了。


    丞相府他们得罪不起,科举正在举行,私自捉拿新愈方宴科进士的罪名他们也承担不起。


    “科举为国取士,是国之大事,你们未经上官、未经礼部、未经皇上同意,捉拿应试的学子,是想要造反吗?”刘樊继续给兵马司的人施加压力。


    “我等从没这样想过,你可不要给人乱扣帽子。”头目身后的一个手下忍不住跳出来道。


    章言和刘樊看向头目等着他表态,蓝因警惕地防备着他。只要他有伤害雄主的举动,蓝因就要和他拼命。


    头目咬牙,“我等自然没有资格捉拿两位进士老爷,只是这个黑哥儿袭击官差,本就是大罪,若是轻轻放过了,我们兄弟的颜面何存。”


    “这是我夫郎,他犯了错全赖我教导不严,后果也该由我承担。若一定抓个人差爷才觉得能交差,那就抓我吧。”


    “相公。”蓝因感动地看向章言,“你不要担心我,让他们捉我吧。”


    章言看了蓝因一眼,让他不要说话。


    头目看着夫夫情深的两个人,牙咬的更深,要是能抓章言他们早就把人抓走了,谁还和他们在这里拉扯。


    现在章言这个贡士要为了他的夫郎顶罪,可没有上官的命令,他们也没有胆量把一个新科进士抓走。就算丞相府的管家说可以为他们撑腰,他们也不敢信。丞相势大,不会把他们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如果将来出了事,被推出来顶罪的就是他们了。


    “嫂哥夫也是见这位小兄弟伤到章兄了,护夫心切出手才重了些。这样吧,这位小兄弟的医药费我们都包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刘樊出面打圆场,给头目递去一包银子。


    头目看了一眼,收了钱让手下抬着地上受伤的兄弟和倒在地上的丞相府的人走了。


    看完全程的章忠,心有余悸的同时发现,“不管多强大的哥儿都是需要男人保护的。”章忠觉得,其实哥夫也没那么可怕那么神秘,也是需要堂哥保护的。


    章曜沉重点头。


    他将来也要保护爹爹。


    第086章 第八十六章 半夜惊险


    “章兄, 你得罪哪路神仙了?”


    刘樊见兵马司的巡逻士兵不光带走了先前拦他们的人,对那个领头的中年人还有些毕恭毕敬的意味。


    这个中年人如果不是自身有官职在身,就是勋贵大臣家的豪奴。


    刘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瞧他们狗仗人势咄咄逼人的样子, 今天没有请到章兄,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下次。章兄还是想想自己得罪了哪个权贵,早做打算。


    “我也不知,不过之前来请人的头目对巡逻的士兵说自己出身丞相府,似是丞相府的二管家。”章言回道。


    刘樊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章兄好耳力。”


    “章公子, 你是怎么得罪丞相大人的。”青砚好奇地问章言, 他们这些天和章公子一家相处, 知道这是章公子第一次参加春闱,第一次到京城。


    章公子不是和他家公子去参加文会诗会, 就是在家中温习功课, 是怎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丞相的。


    “我自从来到京城,就和你家公子同进同出,未曾结交达官显贵, 也没有欺压贫民弱小, 实在不知自己哪里碍了丞相的眼。”章言心中同样疑惑,他到底哪里得罪了丞相。


    来京城这些日子,除了文人聚会,他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学子之外的人, 即使在文会上, 也很少对朝廷大事或者不同党派之间的争斗发表看法。


    不管怎么复盘这些日子的轨迹, 章言都确定他们没有交集。都没有接触, 遑论得罪。


    刘樊听了章言的解释也回忆,到了京城后他们两家的确算是同进同出,章兄虽偶尔独自赴宴也是有迹可循可以查到,的确没有得罪朝中大臣的机会。


    今天请人的事情发生的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和丞相无关也说不定。


    “也许刚刚那人不是丞相府的,或者假借丞相的名头作恶也说不定,丞相大人并不知情。”刘樊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愿如此。”


    如果天意不可更改,按照地府以前推算的那些东西,他们一家在京城合该遭此一劫难,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一家肯定能度过难关。


    “那如果堂哥真的得罪了丞相大人,殿试怎么办。丞相大人会不会给堂哥使绊子,让堂哥落榜啊。”章忠忍不住道,章曜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点不用忧心,就算章兄真的不小心得罪了丞相,对殿试的影响不会太大。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不是丞相的人,阅卷大人丞相派系的只占到十之二三,以章兄学识必能得中进士,到时候谋个外放远远避开就是。”刘樊解释道。


    章言点头。


    他们以前讨论过这次科举的主考官礼部尚书赵学海,此人极擅长做官。丞相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他已经做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等到丞相掌权,大肆提拔自己的门生下属,他依然稳稳地坐着自己的位置。甚至至今没有投靠任何一个派系,可见是个会做官的。以他如今的年纪可以说是算着日子等荣退了。


    皇帝命他这个马上要离开官场的老人做主考官,摒除了丞相派系的大部分重臣,说明对这一届的进士是有自己的想法与安排的。


    皇上已经把自己的意图摆出来了,丞相若是识趣就不会轻易插手,章兄可能在名次上吃一些亏,却不会黜落。


    不过眼下重要的是能否安然参加殿试,刘樊对此忧虑重重,却没多说。


    “相公,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等刘家主仆离开,蓝因私下找章言商量。他和刘樊一样觉得今天的事情没有完,还会有后续。


    “暂且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先静观其变。”章言道,“这几天咱们都小心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保护好曜儿。”


    “相公,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和崽崽的。”蓝因郑重承诺。


    他已经做好和雄主同伴共苦,为保护雄主和雄虫崽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雄主和崽崽。


    他们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不过相公,咱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不如我晚上去探一下丞相府虚实。”蓝因有荆南县潜入王举人家中的经验,打算再来一次。


    章言没有同意,夜黑风高是做坏事的好时候。他们能去探别人的虚实,别人说不定也能来抄他们的老巢对他们使坏。而且他们这次算是兵匪一起得罪了。


    若是只他们两个人自然不需要顾虑太多,但一想到他们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娃娃,章言就偏向于求稳,让武力担当的蓝因留在家中。


    蓝因听到雄主这么说,也觉得崽崽比报仇更重要一点,放弃了去丞相府的想法。


    章言本以为发生了街头斗殴这样的事情,那边不会立刻来找麻烦。不料,当天晚上,他们租住的院子外聚集了一群人。章言也意识到那个自称丞相府二管家的嚣张跋扈目无法纪。


    脚步声还在远处时,蓝因就已经醒了,白天发生了的事情,让夜里的他非常警觉。


    “相公,有一大批人正在往我们这里集结。”蓝因推了下章言,“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章言也没有熟睡,“能确定人数吗。”


    蓝因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判断,“大概有一百个人,还有三匹马。”


    “你可以吗,如果不行咱们先躲起来。”章言这样问,心中已经倾向于让蓝因带着他们逃离。


    “相公,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和曜儿。”夜色中,蓝因的脸庞坚毅又决绝。


    章言有一瞬间晃神,此刻的蓝因和转轮王给他看的将要上战场的蓝因一模一样,坚定、凶狠、无所畏惧。


    “相公,如果我打死了人,判了死刑,你会找别的虫吗。”此时此夜,蓝因突然想到杀害雄虫是死罪,师母也说过杀人偿命,要是他死了,相公找别的虫怎么办。


    章言一愣,随即认真许诺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找别的虫。”


    他的眼中也充满了坚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小虫子在付出,他做人雄主相公,不能什么都不做。


    无言的沉默在夫夫两人间蔓延。


    章言和蓝因都没再说话,但对彼此的信赖和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是一致的。


    蓝因终于守到了月明时刻。


    或许早就守到了,可在今天蓝因才明确的感觉到。


    附近不少宅子的人听到了大批人在附近聚集的动静,秉着明哲保身的想法,没有哪家人敢开门出来探听一下消息的,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


    刘樊的院子,青砚抹黑爬到他家公子房间。


    “公子,外边的那些人是来捉章公子他们的还是咱们的。”青砚声音颤抖,吓得快要哭了。他和公子出门在外一年多,经历了不少事,唯独这一次让青砚觉得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捉完了章兄他们,说不定就来捉咱们了。”刘樊沉着地道。


    青砚吓的自己抱住自己,“章夫郎那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打过这群人。”


    “只怕难。”


    “也是,章夫郎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外边的动静瞧着都有上百人了。”


    “公子,要不咱们跑吧。”


    “外边都是歹人,黑灯瞎火的咱们能跑去那里。”刘樊冷静地道,“就算跑出去了,宵禁被巡逻的捉到的也是一样的。”


    青砚想到白天巡逻的士兵明显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不禁心生绝望,“公子,那咱们怎么办啊?”


    “听天由命。”刘樊又躺了下来。


    “公子,反正都是被人捉走,咱们不如去帮帮章公子一家,临死前好歹拉几个垫背的。”


    刘樊诧异地看向自家突然有了血性的书童,“再等等,万一他们只是要捉章兄他们。咱们在外头还能帮章兄喊喊冤。”


    青砚觉得公子说的有道理,要是他们全部被人一锅端了,到时候真是求救无门了。


    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青砚害怕的抢了他家公子的被子,趴在被子下瑟瑟发抖。刘樊没有计较书童以下犯上,目光注视着窗外。


    大概一刻钟后,他们的院子外传来门环敲打门板的声音。


    青砚吓得抖了三抖,哀嚎道,“公子啊,他们来了。”


    “去开门。”刘樊吩咐。


    “公子,不能开。他们来抓咱们,就自己想办法开门,咱们不能自投罗网。”


    “去吧。”


    “我不去,要去公子你自己去。”


    书童继续以下犯上。


    “外头章忠在叫你。”刘樊无奈。


    “啊。”


    青砚傻眼,“章公子一家没事了?”


    “应该是这样的。”


    青砚欢快地下了床跑着去开门,刘樊为了维持自己贵公子的人设缓缓走在后头。


    “忠哥,你们没事了啊。”


    “没事了。”


    “那些人呢?”青砚探头探脑。


    章忠指着地上躺着的人给他看,青砚目瞪口呆,心想章夫郎这还是人吗?完全忘了章忠过来找他想要借绳子的事。


    刘樊越过他们,见到满地狼藉躺着的人身上穿着兵马司的一副,章兄夫郎在一旁气喘吁吁,章言也难得一身狼狈。


    “章兄,你打算怎么做?”


    “敲登闻鼓。”


    *


    作者有话要说:


    蓝因:我最高光的时刻,怎么不正面写。


    作者:让大家自由发挥想象。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三堂会审


    章忠和青砚撕了几床被单, 好不容易才凑够捆绑一百个人的绳子。


    青砚帮着章家人一块儿绑人。


    地上的一百人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被捆绑的时候分外配合。青砚见那些人脸上青青紫紫,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身子就像是被掏空一样绵软,由着他们摆动。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这么不中用,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他们一定是被章夫郎吓到了。


    章夫郎哥儿之身,带着三个拖累还能以一敌百,身经百战的将军说不定也不如他,比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也差不了多少。


    坏人害怕他也是应该的。


    章夫郎这样的哥儿, 对没本事的男人来说, 真是充满了安全感呀。随即, 青砚在心里呸呸两下, 他没有说章公子是没本事的男人, 但眼下的情况是秀才遇上兵,只会读书的章公子没办法保护家小, 就只能依靠章夫郎了。


    青砚之前被这群人半夜而来的歹人吓破了胆, 蓝因就算打败了一百个大男人,他也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章夫郎是个神人, 天降下的神兵。


    章忠和青砚的反应不遑多让, 指着一个手臂骨折的人道,“这个,我哥夫一棍子就打断了他的胳膊,那个我瞧着肋骨断了几根儿。”


    青砚也加入其中, “这一片的人推都有些问题。”


    “那是, 这片的人最没用, 哥夫一棍子扫过去, 就全倒下了。”章忠道。


    被他们指指点点的伤员敢怒不敢言。


    因为有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儿撑腰,眼前这两个混小子就没把他们当人,而是当做一坨猪肉随意摆弄,有几个人已经伤上加伤了。


    眼前滑稽的场面让刘樊不忍直视,他转而找到章言,“嫂哥夫武力过人白天时我们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章兄你也深藏不露。若是章兄参加武举,武状元非你莫属。”


    刘樊见章言狼狈,以为章言也参与到了打斗中。


    “刘兄说笑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这些都是夫郎的功劳。”章言道。


    刘樊再次刷新了自己对蓝因的认识,“嫂哥夫巾帼不让须眉,若能参军,说不定是当朝花木兰。”


    蓝因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是军雌,好在在雄主的目光中及时住了口。


    好汉不提当年勇。


    穿越而来时,他就相当于正式退役了。


    和雄主崽崽生活的这些年,曾经的军雌生活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都没想过调研一下这里的军队是怎么组织的,让蓝因有些诧异。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考虑这些时候。


    “相公,我刚刚和这些人打斗的时候,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没有反抗,直接站着让我打倒的。”蓝因回忆自己那场轻松的战斗,觉得十分奇怪。


    他本以为他要陷在一百个人的苦战里,他再比这些人厉害,也不能做到制服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保护好雄主在崽崽。在他的预判里,他可能会为了保护雄主和小曜儿,不得已杀几个人。


    所以其中一部分人没有战斗意志站着让他打,就让蓝因有些迷惑。


    “也许是场地小他们人太多施展不开。”章言一本正经地道。


    “是这样吗?”蓝因将信将疑。


    他怎么觉得那些不动的人不是不想动,而是像被人控制了一样不能动动不了呢。所以他才一棍子扫过去,就倒下一大片。


    “是。”章言肯定地说。


    “那相公你有没有察觉刚刚打斗的时候,天突然冷了一下,打斗结束气温才恢复了正常。”蓝因继续说第二个疑惑的地方。


    “有,可能是刮风了吧,当时情况那么危险,我没有注意这些小事。”章言道。


    “章夫郎,我也觉得那个时候特别冷,还抢了我家公子的被子。”青砚转身道,“等忠哥来敲门的时候,我一时高兴才忘了外头这么冷。”


    青砚说着还打了寒颤。


    “哦。”


    雄主和青砚都这么说,蓝因也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大事。


    是来的这些人不中用,外强中干,所以他才像打地鼠一样赢的这么轻松 。不过他虽然没费什么心力,一棍棍的打人,打了几千棍也是累的很。


    为了以防万一,蓝因又一个个去给捆绑好的人卸肩膀,看着谁的状态好再补上一脚或一棍子。尤其是刚刚想往小曜儿屋里冲的,真的惹怒蓝因了,他把那些人的脸记得清清楚楚的,定要让他们尝尝骨头一点点碎了的滋味。


    蓝因去忙了,刘樊对章言道,“章兄,可要我帮你写状纸。”


    “多谢刘兄好意,此事甚至朝中大臣,刘兄莫要牵扯过深的好。”刘樊好心愿意帮忙,章言却不能这么接受。


    他要状告的是五城兵马司和丞相府,文臣武将一起得罪,仕途可谓渺茫。章言能够不在意自己的前途自己却不想连累他人。


    “章兄小看我刘樊,我岂是胆小怕事的人。”


    青砚打算歇息一下,正好听到他家公子这句话 ,他很想回答说是,刚刚躲在房间里,公子的表现也就比他好一些。但想到自家公子是主子,默默把话咽下去。


    “咱们一同进京比邻而居,在外人眼里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人可不会因为我掺和的少一些就对我手下留情。”刘樊道。


    “何况章兄,你我年强力壮,称一时俊才不为过。总不会活不过几个老朽。几年不如意罢了,不会一直如此。”刘樊自信自己年轻有为能够熬死丞相。


    但凡死在权位上的丞相,死后派系少有没被清算的,那时候他们再出头也是正当壮年。


    章言默默和刘樊讨论起状纸怎么写。


    为首的丞相府二管家听到几人的话,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他之前和兵马司的田校尉正要对手下人发号施令,突然像是鬼上身一样动不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站着等挨打。手下无人指挥,准备的十只弓箭没有用上,这才没有打过那个怪力哥儿。


    根本不是地方小施展不开的缘故。


    突然动不了了,二管家觉得章家人很邪性,后悔不该招惹他们。岚夫人只让他们把那个章贡士请去交谈,迫他休夫求娶玉竹少爷。他因为白天被那个哥儿打丢了面子,想要找回场子,这才仗着丞相的名义逼迫白天兵马司巡逻头目召集人手晚上和他们一起来拿人。


    他当时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章贡士这种小地方来的人,能娶到丞相府的哥儿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即使伤到了他的夫郎和儿子,二管家谅也他不敢有怨言。


    没想到他们带了一百个人来都没能把人拿下,那个章贡士更是打算去挝登闻鼓。若是他真的去了,事情闹大了,岚夫人不一定会让丞相保下他。


    想到这里,二管家想开口威胁章言他们,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还是开不了口,心里的惶恐害怕越来越大,脸上的汗如同珠子一样留下来。


    他觉得这次他要完了。


    二管家和那些兵马司士兵的想法没人在乎,宵禁一过,章言和蓝因就牵着这一百个人,前往朝堂之外敲登闻鼓。


    不考虑那些人是被捆绑着的,百多人一起赶路,增加了几分气势。有不想配合的,蓝因把人铲到在地拖着走,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给他们留。


    章忠和崽崽留在家中,刘樊和青砚就跟在章言蓝因后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正好在大小朝会中间,朝廷没有上朝。等章言敲响登闻鼓时,并没有官员及时出来受理他的案件。


    但是他们夫夫绑着一串人招摇过市,其中有人穿着五城兵马司的衣服,还有丞相府的下人,事情发酵时就传了出来。


    宫中的皇帝听到鼓声起了身,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有百姓挝登闻鼓,立刻派心腹去查看情况。


    朝中大臣接到消息的不多。


    管理登闻鼓的小主事满头大汗仓促跑来,看到登闻鼓前的架势,自己就先腿软了三分。可恨上官还没有到衙门,他一个小人物被推了出来。小主事努力拖延时间等更大的官来,百姓敲登闻鼓是要受过仗刑案件才会受理,他决定先打人。


    到了打谁的时候,蓝因和章言都抢着打自己。章言敲响了登闻鼓觉得自然是打他,但蓝因怎么能接受雄主在自己面前受刑,一心想要代替章言。


    两人争执不下,小主事也不着急,等着他们夫夫给结果。过了许久,等皇上身边的张公公出现,小主事有了主心骨。


    “你两人速速决定打谁,否则两人一起打。”


    “你退开,我来。”章言命令似的让蓝因让开,蓝因含着泪水放开了雄主的手,章言一边受杖刑,蓝因一边看着哭。


    晚上的时候,他在用棍子打人,现在雄主却在他面前被人用棍子打。


    蓝因觉得自己一定是世上最没用的雌虫,雄主对他那么好,他却让雄主挨打。一棍棍打在雄主身上,蓝因的心都要窒息了。


    蓝因知道雄主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别人打他,他作为雄性不能让自己的雌性挨打。但他觉得,他配不上雄主对他这么好。


    刘樊和青砚都不太能接受凌晨还大发雌威的章夫郎,此刻哭的像孩子一样可怜。


    他们明白章夫郎担心章公子的心情,但是反差真的太大了。


    “多情总被无情恼。”


    “章夫郎真可怜。”


    主仆两人齐齐叹息。


    “堂下何人,你状告何事。”章言打完五十棍,小主事问道。


    “学生是本次春闱贡士章言,明州府荆南县后山村人士,状告五城兵马司勾结丞相府管家宵禁私自调兵,欲对我章家行破家灭门之事,状告丞相府管家目无法纪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章言递上状纸。


    张公公回去禀告,不一会儿来了一队禁军,把章言蓝因和他们捆绑来的人马带到了大理寺,皇帝下令大理寺、刑部、京兆尹三堂会审。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小天使说,两百人太多了,我也觉得有些夸张,改成一百人。


    本来想多写一些的,但最近颈椎不大撑得住,每晚必须洗个热水澡,才能码字。


    第088章 第八十八章 御前对质


    章言敲登闻鼓的事情闹得很大, 整个朝堂和京城都惊动了。


    众人怎么都想象不到,堂堂丞相府怎么会这么对待一个没有根基的贡士,对付就罢了, 竟然还被人拿捏住了。


    也想象不到,章言一个小小的贡士,谁给他的勇气竟然敢对上庞然大物的相府。


    但这些都影响不了人们对这件事情的兴致。毕竟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有人敲响登闻鼓。


    街头编故事的人打算以此为背景创作一个新科状元与贪官斗争的故事。


    王熠听到这件事时,口中的酒喷了出来,“你们说敲登闻鼓的人是谁, 哪个章言。”


    “明州府荆南县贡士章言。”


    “王兄也来自明州府, 莫不是认识这位会试第九名的贡士。”章言名字传出来时, 大家已经把他的底细打探的十分清楚。


    认识, 实在是太认识了。


    就是靠着章言卖给他的葡萄酒方子, 王熠才从一众堂兄中杀出来,来到京城, 在御史家的三公子身边做些杂务, 负责葡萄酒在京城的买卖。


    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和那位章兄士别四年,对方一路从秀才扶摇直上, 马上就要成为新科进士了。


    现在更是把天捅了个洞, 连丞相都敢对上。


    这是不在乎仕途了吧。


    王熠跟在三公子身边许久,也有了一些政治眼光。章言闹出的事情并不足以扳倒丞相,等丞相恢复元气挺了过来,说不定马上就要在仕途上打压章言了。


    王熠有些为章言可惜。


    不过, 他好像从三公子那里听过, 他们族中的这位御史叔爷和丞相政见不同, 对丞相结党营私提拔朋党早有弹劾之心, 但因为皇上看中信任丞相不得不避其锋芒。这次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王熠酒也不喝了,告别了狐朋狗友,出去打探章言的消息了。


    敲登闻鼓这件事形式上很轰动,但案情本身并不复杂,大理寺、刑部、京兆尹合力办案,效率很高。通过对丞相府二管家和兵马司士兵的刑讯,很快就弄清楚了原委。竟是丞相府的庶出哥儿看上了章言,想要逼章言休夫另娶。丞相府下人请不到章言,还被章言夫郎教训了,于是威逼兵马司校尉派人捉拿他们。


    此次查案过程中京兆尹衙门这边出力最多。


    京兆尹负责京城的治安和百姓的治理,昨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五城兵马司私自调兵私闯民宅伤害新进贡士及其家人的事情,为了将功折罪,他们也必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章言和刘樊拟的状纸字字血泪,文采斐然,但这些官员不是那么容易被煽动的,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夸大之处。


    破家灭门谈不上,但私闯民宅蓄意伤人是有的。


    丞相府管家仗势欺人有,不过他们遇上了硬茬,欺负别人不成反被人打成了狗。当从那些犯人口中审问出章贡士的夫郎以一当百,一个人打退了一百个巡逻士兵时,办案的人都觉得自己在梦里,甚至还对这些人犯用了刑。


    但是每个人都这么说。


    甚至还有人说,昨天晚上闹了鬼,他们到了章家门口没法动手连话都说不了,只能站着让那个章夫郎打。


    鬼神之事不好定论。但这些人确确实实是被章贡士极其夫郎捆住牵到了登闻鼓处,章贡士极其夫郎也是这么说的,两方口供对得上,办案人员就将其记录在案。还用小字备注了章贡士夫郎蓝因虎背熊腰力能扛鼎似西楚霸王再世。


    这两件事关键但不是最重要的。


    区区丞相府二管家就能威胁驱使五城兵马司一百人马,使其无视禁令,在没有长官命令京兆府允许的情况下,就敢前去迫害春闱贡士,大理寺卿刑部侍郎还有京兆尹都知道一旦这件事情报上去会怎样触动龙椅上那位敏感的神经。


    甚至连他们这样的大臣也产生了危机感,若是他们有朝一日得罪了丞相府的下人,当天晚上会不会也被破家灭门了。


    贡士章言是因为有个“好夫郎”,他们到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幸运”。


    甚至连章言敲登闻鼓的动机他们也能理解了,他虽然已经是贡士,但殿试还没有举行,未曾赐予进士出身,没有官位在身,不能进言。五城兵马司都听丞相府的,天子脚下还有破人家门的事情发生,他不知可以向谁求助,只能选择求助天子。


    此案件不光朝中大臣盯着,民间听到风声的百姓,春闱结束逗留在京城的学子们也都在关注,他们也不敢隐瞒,据实呈报了上去。


    整个案情呈送到御前,龙椅上的那位皇帝的确生了不小的气。


    这其中透露出的文武勾结让他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皇帝今年二十九岁,正是一个帝王年富力强想要建功立业的时候。八年前,先皇临终传位给他,命丞相为辅政大臣辅佐他。


    最开始的几年,他和丞相君臣相得,稳定了皇位交替时动荡的时局。


    皇帝一直对丞相信任有加。但随着时间流逝,丞相大权在握,大肆提拔自己派系的人,朝堂几乎成为丞相的一言堂,让皇帝十分不悦。


    更后来,皇帝与丞相相合的政令上下通达,不合之处常常遭遇掣肘,锐意进取的君王与顽固守旧栈恋权位曾经辅佐他坐稳江山的丞相已经生了嫌隙。


    但念在丞相劳苦功高的份上,皇帝只打算时机成熟时让丞相回去养老,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


    只是如今丞相的手伸到了主管京城防务的五城兵马司里,就让皇帝不能容忍了。丞相掌管朝政权倾朝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又把手伸到了兵营,是不是哪一天不满足手中的权利,想要更进一步时,就把他这个皇帝换了。


    就算丞相没有这个意思。


    但五城兵马司的人能被丞相府一个下人威胁,说明兵营的人认的是丞相,忘记了他这个皇帝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深一步想,或许军营中许多武将都倒向丞相了。


    皇帝让身边的大太监去将丞相叫来。


    丞相姓许,章言敲登闻鼓告御状,早有人给他递了消息。当时他正要出门,来人告知二管家昨晚带了兵马司的人晚上去捉拿新贡士,许丞相当即回到宅子去寻他的宠妾云岚夫人。


    云岚夫人是丞相的一个远方表妹,家道中落前来投靠是她姨母的丞相母亲,和丞相暗生情愫,做了丞相的妾室。二管家正是她的人。仗着云岚夫人受宠,二管家平时在府中就作威作福。若不是云岚无子,只有一个哥儿,说不得丞相正室夫人那里他也不放在眼里。


    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刁奴。


    许丞相一到御前,就跪下来和皇帝请罪,“老臣治家不严,请皇上赎罪。”


    “朕到是不知,丞相府的豪奴都能指挥动五城兵马司的人,逼迫朕的新科贡士休夫另娶,人家不从就带着人去破家灭门,打杀贡士的夫郎儿子。卿的哥儿若实在是愁嫁,朕这里有不少好儿郎。”


    许丞相心里一个咯噔,皇帝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心里怕是对他有了隔阂与防备,他想淡化相府和武将有关联这件事,降低这件事在皇帝心中的影响,于是不惜自曝其短,“臣治家不严,导致豪奴横行,欺压新科贡士,是臣之过,还请皇上治罪。然家中内眷请章贡士过府一叙,实在别有内情。”


    “什么内情?”


    丞相掩面,“回皇上,老臣实在羞于说出口。”


    “前些日子,臣的妾室云岚发现臣庶出哥儿玉竹让下人去买堕胎药,才知玉竹被人诱骗失了清白。云岚死死逼问那人是谁,玉竹才告知是这一届新科贡士章言。”


    “妇道人家不懂事,觉得让玉竹嫁过去就能遮掩丑事。瞒着臣私下调查章言,等查到章言有夫有子,就想仗着臣的权势逼迫章贡士休夫。云岚让府中奴才去请章贡士,被章贡士的夫郎教训了一顿。那奴才怕办事不利回府受罚,假借相府的名义逼迫兵马司人马去擒人。”


    “豪奴作恶,死不足惜。妇孺无知,却出自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请皇上为我家哥儿做主。”


    “贡士章言哄骗丞相府哥儿珠胎暗结,可有证据?”皇帝停顿了一下问道。


    “臣的哥儿和哥儿腹中的胎儿都是证据。”


    皇帝让人去传唤章言来,章言和蓝因现在都在京兆府协助办案,皇帝传召,蓝因想跟着章言一起去,但是传旨的公公想到蓝因的厉害,可不敢把这个大杀器带到皇上面前,只让章言一个人过去。


    蓝因目送挨了仗刑的相公挺直离去,眼中满是担心。从挨打到现在过了好几个时辰了,相公的背还没有上药,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章言到了御前,从皇帝的询问丞相的指责中得知丞相府的庶出哥儿有了身孕,心中的疑惑都揭开了。电光火闪间,一个人影划过他的脑海。他来不及细想,就又消失了。


    他就说凭原身的品貌,有家有子,根本够不上丞相府的哥儿。如果是相府哥儿珠胎暗结,想要找个老实的接盘侠,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但他是不可能做这个接盘侠的。


    “回皇上,学生并不认识什么相府的哥儿,更遑论与人暗通款曲,骗人清白。学生自从到了京城,不是与友人一同参加文会酒会,就是在家中温书,一切行迹皆可查证,同行的淮安贡士刘樊可为学生作证。学生和刘兄在上京途中相遇,到了京城又租住在同一个胡同比邻而居 ,平时都在一起活动。”刘樊之前说过有需要可以为章言作证,事到如今章言也不客气了。


    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学生早就答应过夫郎今生只守着他一人,夫郎力大,学生并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得罪于他。”


    想到供词上备注的章言家中夫郎力大无穷西楚霸王在世,章言不以为耻地说不敢得罪夫郎,害怕有生命危险,皇帝差点没忍住被逗笑,好在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他还是忍着没有笑出声。


    但许丞相并不买章言的帐,“人证物证俱在,小子还想抵赖拒不认错。你如此做,可曾对得起含辛茹苦抚育你长大的父母,苦心孤诣教导你的师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丞相有人证,学生也有。丞相说学生毁了令哥儿清白,请问是在何时何地,当时旁边可有其他人,学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相府哥儿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若丞相不能答,学生愿意和相府哥儿对质。”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作者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


    第089章 第八十九章 洗清罪名


    “竖子安敢, 吾闺阁贵哥儿怎么能与你对峙堂前。”丞相轻蔑地否决了章言的提议。


    “丞相府哥儿与人有染时不知礼义廉耻,御前对质却嫌抛头露面。知小礼,无大义。丞相府哥儿的贵重之处章言领教了。”章言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他本不想这么恶毒的说一个哥儿, 但此时他和丞相府的对立已是你死我活。一旦丞相将这个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他和蓝因立马就会从受害人变成加害者。


    刘樊青砚甚至后山村的章家人都要被他连累。


    容不得他心慈手软。


    不过,有一个困惑从章言来到御前就一直让他疑惑不解,丞相宦海沉浮几十年,真的就被后宅妇人的小伎俩给骗了,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许丞相听见章言指责相府的家教家风, 气的险些吐血, “黄口小儿, 豺狼性, 虎豹心。毁人清白, 不知悔改,空口给人泼脏水, 老夫实不能容你。”


    章言说丞相仗势欺人, 网罗罪名,想让他喜当爹。


    “世上自有为功名前程甘愿头带绿帽做丞相外孙父亲之人,章言却不想给人喜当爹。丞相不能容章言, 章言也容不得自己受这样的冤屈。”


    这话说的皇帝再次想发笑。


    当事人不在, 仅凭丞相和章言各执一词,不会有结果。于是皇帝决定让章言和相府哥儿御前对质。让人去召相府哥儿许玉竹和章言提到的证人贡士刘樊前来。


    刘樊先到御前,拜见了皇帝,皇帝开始询问刘樊章言的轨迹, 刘樊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禀报出来。两人几乎同进同出, 不一起出行时, 章言的行踪也有人可证明。


    皇帝问完刘樊, 许玉竹姗姗来迟,等他出现在御前,刘樊不禁失声,“章兄,这位不是那天在梅林摔倒的哥儿吗?”


    章言看了许玉竹一眼,不是意外。


    丞相借此指责章言,“你的朋友也说你认识我家哥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回皇上、丞相,我和章言确实和这位哥儿有过一面之缘。事情的起因是我和章言在大年初一那一天约定,等大年初五章言带着其儿子章曜到白马山庄看完梅花,就一同闭关温书准备春闱。”


    “大年初五那天,章言抱着其子和我在梅花林漫步,相府的哥儿突然从林子里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章言怕他冲撞到怀中的儿子,就闪身躲到了一边。相府哥儿摔倒在地,学生不忍心让自己的书童青砚去扶他,他推开青砚,对着我和章言辱骂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等这位哥儿的下人来了,将他扶起来,他离去前狠狠地瞪了章言和学生一眼。”


    “学生可以肯定在大年初五以前,学生和章言都不曾见过相府的哥儿。当时这位哥儿表现的,也不像是认识章言的样子。”刘樊道。


    “刘樊所言可有其事。”皇帝问许玉竹。


    许玉竹低着头,默默地哭泣,不敢回答皇帝的问话。


    丞相站出来维护自家哥儿,“皇上,小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让父母君上受辱,已经寻死了两次。臣实在不忍心再问他这些事了。”


    “章贡士和刘贡士巧舌如簧混淆黑白,但臣哥儿肚子里的孩子总做不得假。臣哥儿的贴身下人小桃向臣招认哥儿只和章贡士有过接触。”


    许玉竹闻言哭的更大声了,眼角余光怯怯地看向章言。


    好像章言就是他的那个负心人一样。


    小桃按了板子,关在丞相府的柴房里,皇帝召见许玉竹时没有跟着一起来,皇帝又让人再去把小桃叫来。


    但章言觉得不用这么麻烦,“皇上容禀,学生学过一丝观相术。在梅花林见到相府哥儿时,就已察觉他身怀六甲。我听闻京中规矩大,已婚的贵哥儿都要带抹额遮掩额头上孕痣,当时相府哥儿头上额坠抹额皆无却怀有身孕,学生当时以为这位哥儿可能出生贱籍,怕他给学生三岁的儿子带来不好影响,还捂上了儿子的耳朵和眼睛。”


    章言不顾丞相看死人的眼光继续说,刘樊擦汗,章兄竟然把相府哥儿比作妓子,真是把丞相往死里得罪。


    但他却觉得很带感。


    和章家人相处的这些日子,刘樊就觉得章家人无论是黑黄的夫郎蓝因还是小小的如仙童降世的小曜儿都是有趣之人,现在发现章家最大的妙人竟然是平时言语不多的章兄。


    “丞相不识医理,可能不知有些妇人哥儿子宫靠后,有孕五六月也不见孕相。据学生观察,府上哥儿已有五个月身孕,学生去年冬月末腊月初到京城,满打满算只有四个多月时间,如何能使贵府哥儿有五个月的身孕。”


    章言话落,低着头的许玉竹猛地抬头看向章言。其他人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


    “传太医。”皇帝神情淡漠吩咐。


    “不要看太医,我不要看太医。”许玉竹精神崩溃大喊大叫。姨娘不是说,等他到了御前什么都不用说,父亲就会给他做主的。


    皇帝让几个侍女按住他。


    三个太医都给出怀孕五个月的诊断,许丞相愤怒地扇了许玉竹一个耳光,“你和你姨娘连我也骗!”


    然后许丞相对着皇帝请罪,“臣治家不严,致使豪奴横行,内眷不知敬畏,欺辱新科贡士。深负皇恩,请皇上治罪。”


    章言洗刷了污名。


    皇帝命人将他和刘樊送出宫门,接下来皇帝会如何处理丞相和丞相府哥儿,他们不得而知。


    走出深深宫墙时,章言和刘樊不约而同地回望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宫城。将心中对这件事的许多疑问,藏在了心里。


    “章兄,我竟不知你懂看相和医术。”无事一身松的刘樊调侃章言。


    “略懂皮毛,孕相之事还是内子给的启发。”


    “章兄可想要如何安慰嫂哥夫了。”刘樊看热闹不嫌事大,早上章兄按板子的时候,嫂哥夫哭的可凄惨了。


    如今章兄没事了,回头要怎么哄家中“娇妻”呢。


    章言忽略刘樊调笑的目光,心中不确定的想,小虫子应该很好哄吧。


    然而事实是,章言认为好哄的小虫子,也是有脾气的。


    章言到京兆尹接蓝因回家,一开始担心问这问那的蓝因,知道他们没事了,就不理章言了。回家的路上都没有给他说过一句话。


    回到家里,蓝因给章言拿了药膏,让章忠去给章言擦药,自己抱着章曜到一边玩。


    期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章言。


    “堂哥,哥夫这是怎么了。”章忠疑惑地看看哥夫,又看看自家堂哥。


    “夫夫吵架,没见过吗。”


    其他人家夫夫、夫妻吵架见过,但是他家堂哥和哥夫真没见过。哥夫对堂哥百依百顺,他从来没见哥夫做过任何一件违背堂哥意思的事情。


    “堂哥,你不是去告御状了,怎么还有空和哥夫吵架。”


    章言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先给我上药吧。”


    “哎,好。”


    章忠帮章言脱掉上衣,章言背上的仗刑一天了。这一天里他水米未进,也没有时间换个衣服清洗一下伤口,有的地方结了痂,没结痂的和衣服黏连在一起,章忠非常小心才把内衣揭了下来。


    “打的太狠了。”


    “肉都裂开了。”


    “皮都黏在衣服上了。”


    “堂哥你忍着点,我先给你把伤口洗一遍,再上药。”


    屋内章忠边说边给章言上药,屋外抱着儿子的蓝因,听到这些,不知不觉脸上布满了泪水。


    “曜儿,你父亲太坏了。”


    “如果让我替他挨打,他就不会受这个伤,遭这份罪了。”


    “曜儿,我没有保护好你父亲,是不是太没用了。如果我再厉害一些,你父亲就不用遭这份罪了。我们曜儿也能有更好的生活。”


    章曜是个聪明的孩子,从爹爹的话中大概明白爹爹是因为没有保护好父亲才这么伤心的。


    他举起小手,去给蓝因擦泪水,“保护,保护爹爹。”


    听到儿子说要保护自己,蓝因哭的更加凶。他以前受的教育都是,雌虫要贡献,要对雄虫无私奉献拼命的对雄虫好才能得到爱。


    曾经蓝因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现在雄主对他的维护,小曜儿对他无私的爱,让他觉得身体心灵被注入一股暖流的同时也有一丝丝的委屈。


    小曜儿见爹爹的眼泪越擦越多,自己急得跟着哭了起来。


    夫郎儿子都哭了,章言中断章忠给他擦药,去外头把两个人连哄带劝的哄到屋子里。


    蓝因扑到章言的怀里,“相公,你实在是太坏了。”


    章曜小拳头打到章言身上 ,“爹爹哭,父亲,坏坏。”


    小虫子和儿子都说他坏,章言老实认错,“是是,我太坏了。现在我知道错了,夫郎和小曜儿你们能不能原谅我。”


    “你要保证没有下一次。”蓝因声音闷闷的。


    “没有下一次。”章曜跟着学舌。


    “不让自己受伤。”


    “不受伤。”


    “再有这样的事情,让我去替你。”


    章曜:“替?”


    生气的小虫子和学舌学不好的小曜儿,让章言不禁莞尔,语气温柔地道,“我保证尽量不让自己再受伤,不过再有下次我还是不能让你替我,我是一家之主,保护夫郎是我的责任。”


    “你这个坏男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蓝因声音嗡嗡的。


    “骂我坏?你就在心里偷着乐吧。”章言捂住章曜的眼睛在蓝因耳边小声道,蓝因的脸火一样迅速红了上去,找到章忠放到桌边的药默默地给章言上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0章 第九十章 殿试


    上药、吃饭、洗漱, 等这些都忙完,已经半夜了。一家三口躺在床上,章言在最里面, 中间是章曜,蓝因躺在外头。


    章曜年纪小,早早就入睡了。但睡着了的他并不安分,两只手一边抓着父亲的枕头,一边抓着爹爹的胳膊。


    蓝因正在把小曜儿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见章言还没有睡催促他, “相公, 早点休息吧, 睡着的时候伤口才长得快。”


    “你也早点休息。”


    “我不用你管, 你管好自己就好了。”蓝因傲娇地搂住儿子, 不想再理他。


    “你胳膊疼吗?”章言问他,蓝因昨晚打人出了不少力。


    “你疼我就疼, 你不疼我也不疼。”


    “好吧。”小虫子说话这么尖锐, 说明心里还有气,今天只能算是哄好了一半。但至少人家还愿意和他交流,也不拉着儿子一起哭了。他也不能强求太多。


    看着夫郎儿子的睡姿, 章言回想御前对质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 丞相一开始就逼迫与他,想要按头让他认下勾引相府哥儿的罪名,是有意为之。如果他坚持不下去,或者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丞相府的危机暂时缓解。


    而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丞相迅速抛弃了自己的哥儿甚至宠妾。给他自己营造出一个受到妾室和哥儿蒙蔽的昏聩的样子。


    说明许丞相并不是太在意这个罪名能不能落到他头上。


    其他人可能觉得丞相是因为怒急攻心才打了自家哥儿一个耳光, 但章言一直关注丞相, 发现丞相早在酝酿情绪或者等待这样一个时机。


    他处处替自家哥儿辩解,但越辩解越像是在拙劣的掩盖事实,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其中有猫腻。


    这是老奸巨猾的丞相不可能犯的错误。


    章言在御前时奇怪,丞相为什么不遮掩府上哥儿未婚先孕的丑闻,反而将其暴露了出来。毕竟丞相府哥儿看上新科进士欲逼迫人休夫另娶的传闻,可比珠胎暗结未婚先孕找人接盘要好听多了。


    现在想来说不定是故意的。


    不选择遮掩,是因为登闻鼓闹得大,丞相要给皇帝一个充足的理由做交代。还有可能是他家哥儿私下处理怀孕的事情漏了痕迹。许玉竹的孕相特殊,刚开始三四个月不容易发现,五个月后再落胎就不易了。若他一开始瞒着丞相自己处理,不一定能处理干净。有心人去查说不定能查出不少蛛丝马迹,在将来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丞相不得不承认哥儿怀孕,再装糊涂先把这件事按在章言头上。


    又借着御前对质把自己摘了出来。


    是的,章言觉得丞相的行为完全像是要把自己摘出来。他知道章言敢敲登闻鼓就不可能束手就擒认下莫须有的罪名,等章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他再向皇帝请罪,表明这些事都是他家哥儿和姨娘自作主张暗自行事,他完全不知情。


    能让堂堂一国丞相不惜暴露家丑,向人展露无能一面,章言猜测,或许是因为那个让相府哥儿怀孕的人身份很敏感。


    真相一定很有趣。


    地府塞给章言的记忆里,丞相府因为招了原身这个元配是个妖怪(小虫子)的哥婿而败落。


    能因为这种理由败落,说明丞相真的触及上头的底线了。三五年内,他可能会受丞相一脉打击,但之后就不足为惧了。


    不过,章言目前没有精力去对丞相的事情刨根问底。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贡士,殿试未过,前程未定,没有根基和立场去追究。现在摆在他眼前最重要的两件事是殿试和谋求外放。


    殿试不会黜落。


    但京城官场几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翰林院、庶吉士这些不用想,翰林院掌院是丞相的学生,六部中一半的人和丞相有关。他们不一定事事都跟随丞相,但将他这个新科进士拒之门外的法子多的是。外放富庶的地方应该也轮不到,穷的没人愿意去的地方或许可以谋划一二。


    不过他考进士,主要目的是为了出身,不让自己和家人任人欺负,要说他有多大的政治理想抱负之类的倒也没有。


    吴山长常常因为章言文章中上进进取和一些先进的想法建议惊叹,又因他日常生活中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对那么能干优秀的夫郎不够珍惜重视,觉得他矛盾表里不一,而非常生气。


    如果吴山长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章言聊聊,就会知道时刻思想正确是科举的后遗症。让他又爱又恨的这个学生,是抱着应试教育的心态在做策论。


    章言想着想着,困意上来,进入了梦想。


    然后,他就开始做梦了。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梦,醒来时眼角还糊了两块儿眼屎。


    章言:……。


    蓝因面对章言还有些别扭,但该为他做的事儿,该叮嘱他的话,一点儿都没有落下。甚至对章言的态度强硬了不少,会让他别多管闲事,不想让他做的事情,就直接让他让开。


    突然被小虫子嫌弃了,章言还觉得有些新鲜。


    但他料想小虫子就是小虫子,无论如何都进化不成霸王花,故而惹他的时候多,哄虫的时候少。小曜儿因为蓝因对章言的态度,经常说章言坏。章言问他怎么坏了,他又常常说不清楚。


    “章兄,我本打算来你这里躲清静的,没想到你有客人在。”


    刘樊到章家小院时,章言正和王熠喝茶说话。


    因为章言挝登闻鼓,刘樊作证,这些天他们受到了不少关注。许多好奇这件事原委的人,还要想要慰问章言这个受害者的,纷纷给他们下帖子邀请他们出门或者登门拜访,好像完全忘了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参加殿试了。


    章言这里比刘樊好一些,因为有个章言夫郎是地狱来的罗刹一个人打死一百个人的谣言在,想登章言门的人害怕挨打不敢贸然上门,都转去找刘樊。


    刘樊不胜其扰,白天来章言这里躲避。


    “这是王熠兄,是我老家明州府的人。”章言给刘樊介绍王熠,“葡萄酒就是他家的生意。”


    刘樊听到王熠是做葡萄酒生意的,眼睛都亮了,拉着人坐下聊起了葡萄酒。热情的差点让王熠把王家葡萄酒方子说出来。


    幸好王熠留了个心眼,及时止住了话头。


    但他还是忍不住擦了把汗,这位刘贡士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不仅差点把葡萄酒方子说出去,连他伯父为喝葡萄酒买了相应的夜光杯,还纳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回去专门伺候他喝葡萄酒也说了。


    王熠来章言这里打探消息,同时也带来了不少外头的消息。


    挝登闻鼓后,五城兵马司洗了牌,皇上派了自己的心腹前去整顿五城兵马司,丞相现在告病在家。许是因为皇帝顾念丞相或许有什么其他原因,王熠带来的消息里并没有相府哥儿怀孕的事情,外界对此应该还不知情。


    章言和刘樊在王熠面前也就没有可以提起这件事。


    王熠打趣章言好艳福,被丞相府的庶出哥儿看上时,刘樊看向章言的神色十分古怪。这样的艳福,是要人命的啊。


    章言和刘樊的嘴很紧,王熠没有从他们这里打探到有用的东西,临别时十分不舍。


    但蓝因来送他出门,惊的他一下子跑出了章家。


    他以前把章兄夫郎当做是跟在章兄身边的下人,还打趣过他们。幸亏章兄夫郎不是个小气记仇的,否则他这个时候可能就不是个四肢健全的人了。


    蓝因打败的一百个人里,有好几个粉碎性骨折腿瘸胳膊断了治不好的,为他的凶名又增加了几例事实佐证。也不怪谣言越传越凶,传到最后变成他一晚上手刃了一百人。


    没过几天就是殿试。


    殿试当天,章言凌晨就出发去宫门外排队,等待验明正身进如考场。


    如同章言和刘樊没有温好书,大部分的学子和他们一样,都没有时间和心思花在读书上。因为发生了挝登闻鼓事情,他们私下里还进行了不少讨论。


    这次殿试的题目是将相和。


    表面是廉颇蔺相如将相相和共保家国,可从文武并用垂拱而治破题。但对时局敏感的学子却知道,这道题和前些日子相府管家逼迫五城兵马司士兵捉拿章言事情脱不开关系。


    章言自然也察觉了。


    皇帝问将相和,但章言觉得他更想问的是文武制衡军政分理之法。


    文弱武强,文强武弱都不是好事。前者易滋生叛乱,发生造反的事情,后者武将受打压,军备不足容易受到外族欺负。


    军政合一,容易造成地方割据反制中央的局面。军政分离,灵活性又差。怎么让文臣武将的权利平衡,一直是历朝历代封建王朝统治者思考的东西。


    章言经过漫长岁月,回忆一下曾经读过的历史书,就找到了答案——加强中央集权君主□□。明朝废除宰相,清朝设立军机处都是削弱分散臣子权利加强君臣的产物。


    章言几乎不用思考就下笔如神,洋洋洒洒三千字。因为作答太过投入,连皇帝巡视考场,在他身边停留了片刻也没什么印象。


    黄昏时分收卷考生依次出考场,蓝因和青砚一块儿来接他和刘樊。


    “相公,你考的怎么样。”蓝因接到章言迫不及待地问他。


    “还可以,正常发挥。”


    “相公,说不定我们要双喜临门了。”蓝因矜持地说道。


    “哦。”


    “相公,你怎么不问问是哪双喜。”


    “哪双喜。”


    章言这么配合,蓝因反而失去了兴致,“相公,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又嫌弃我?”


    “对,嫌弃的你不要不要的。”蓝因赌气道。


    “我已经知道了。”章言失笑。


    “你知道了什么。”蓝因抬眼看向他。


    章言看向他的肚子。


    又一个讨债鬼关系户来了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1章 第九十一章 蓝因靠蛋翻身


    “相公, 你怎么知道我又有虫蛋了。”回到家中,蓝因将章言拉到房里小声问。


    虫蛋刚刚形成,他是在今天送雄主到考场外后察觉的。


    雄主怎么好像比他还要早知道。


    “这当然是因为, 是我把虫蛋塞到你肚子里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章言吊着嗓子说,而且蓝因当时的表情就差没有明着说他又有蛋了,他又不傻。


    蓝因的黑脸一红,嘴上说,“相公, 你正经点。”但是心里还是希望章言不正经的时候能多一些。


    章言一本正经起来,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


    蓝因疑惑地看向章言, 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分开最长时间也不超过半个月, 那次还是因为后山村一些章家族人想要买茶树苗,让他带着他们去外地寻好的茶树苗。除此以外, 就是这次会试, 其他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起的,相公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章言的故作神秘, 引起了蓝因的探究欲。但无论蓝因怎么问, 章言都不说,等到小曜儿玩困了,找爹爹要睡觉,蓝因也没有从章言的嘴里问出他的消息渠道。


    章言的消息渠道, 其实是他的梦。


    告御状前一天晚上丞相府二管家带着兵马司的人马来破门, 蓝因害怕自己会为了保护家人杀人, 这里的男人对蓝因而言是雄虫, 雌虫杀害雄虫违背了蓝因的天性和从小接受的教育。


    章言怕蓝因如果这样做了,精神上会承受不住。为了守护蓝因 ,不让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章言在蓝因与人打斗时放出了身体内的阴气,暂时限制住了一部分人的行动。


    蓝因说察觉打斗的时候天气突然冷了下来,打斗结束就又变暖了,其实是章言在收放阴气。


    然后,告完御状回到家的当天,自章曜小崽崽出生三年多不再出现在他梦里的转轮王又来了,转轮王先用激烈的言辞批评指责了章言用阴气伤害人,还说因为他是引渡而来评价无害的世界移民,这才让他在尘世间走完这一世,再重新投胎做人。


    他这些年在人世的表现一直都很好,地府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可是他这次却用阴气害人,即使那是坏人,但他既然重新做人,就该选择用人类的方法解决,而不是投机取巧。


    虽然他没有直接用阴气害死人,但是活人沾染阴气会霉运笼罩,此次前来捉拿他的士兵中某些人说不定只要流放就可以的,会因为一些意外丢掉性命。因此他们可能要对他对人间的危害等级进行重新评估。


    如果危害等级过高,他们可能会让他忘却前世投胎转世。


    但是有个大人物肯为他作保,只要他愿意再接收一个关系户,就可以不用投胎。


    于是章言也和某王子一样面临着一个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


    要么选择生孩子,要么就排队领号投胎。


    如果是刚穿越来那会儿,章言肯定就去投胎了。但现在,有一个勤快能干的小虫子盼着和他共度春秋共白首,一个乖巧可爱的小曜儿需要他抚养教导。


    章言只能捏着鼻子选了生孩子。


    “如此催生,真是难为你们了。”心里有气的章言对着转轮王嘲讽。


    转轮王装作没有听见,要不是章言这个拗小子死活不想生,还经常给那只愿意生蛋的小虫子洗脑优生优育只生一个好的想法,他堂堂阎王爷至于这样吗,章言自己发展的不错那只虫子也挺能干,又不是养不起教不好多生两个又怎么了,孩子多了多热闹。


    “这个孩子有自己的名字,叫婷婷,你不用再给她取名了。”转轮王清了清喉咙对章言道。


    章言见上次死活不肯告诉他孩子性别,还嘲讽他知法犯法的阎王爷,竟然暗示他这次会来个女孩,狐疑地看向他,“那个作保的大人物不会是你吧。”


    关系户是你家的?


    转轮王八风不动,神色上没给章言一点探究的余地,“总之,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想马上投胎就给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有了家室的男人赌不起,小虫子和小曜儿永远不知道他为他们牺牲了什么。二蛋来的这么快,章言一点也不意外。


    但心中却坚定,再也不生了。


    “相公,我怀蛋的事情不能让大家知道,高兴都少了一半。”蓝因可惜的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生的是蛋。


    “可是,咱们村里其他人家的夫郎怀孕了,日子都特别好过。婆婆很好说话,相公也不敢对他们大小声了还很听话。”


    章言挑眉,小虫子为了达到目的也学会铺垫了,“你也想和他们一样?”


    蓝因没回答是或不是只说,“明天的早餐我想吃甜豆花。”


    “相公,我一直觉得咸豆花是□□,你明早上也陪我和小曜儿吃甜的。”


    这么一点小要求,章言觉得可以答应。他只是不喜欢吃饭吃太甜的东西,但不是不能吃。小虫子想仗着怀蛋恃宠而骄就让他娇气两天。


    于是,第二天早上,章言起床不久,怀里被塞了个大儿子,在蓝因的催促下出去买豆花。


    “堂哥,你和曜儿一大早去哪里啊。”章忠在院外洗漱,见章言抱着章曜出门问道。


    “你哥夫想要吃豆花。”


    章忠面露惊讶之色,好久才回过神,“哦哦,堂哥你是终于知道哥夫这次是真的生气要哄哥夫了。豆花也给我来一份。”


    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买,你要吃自己去买。”


    章忠讪讪一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能怪他太惊讶,堂哥虽然是个读书人,日常和他们村里的老爷们也差不多,夫郎主内男主外。


    哥夫那么厉害能打,也没见他对哥夫低声下气过。突然说去给哥夫买早餐,可不让章忠觉得活见鬼了吗。


    想到堂哥和哥夫这些日子因为登闻鼓仗刑的事情时常拌嘴,章忠理所当然觉得堂哥是受不了,想要哄哥夫求和了。


    其实,章忠觉得堂哥选择自己挨打,没有让哥夫顶上,才是真担当。要是他真的让哥夫代替了,他和青砚都会鄙视他的。


    但哥夫哭的那么惨,章忠觉得有喜感的同时,也不忍心说哥夫啊。哥夫堂堂五尺的猛男,因为堂哥那么伤心,那肯定是堂哥不对啊。


    蓝因大发雌威保护了家人,在章忠心里竖立起了高大的形象。章忠的心不讲道理地偏向了蓝因这一边。


    女人哥儿温柔一些是好,但是像哥夫这样,又顾家又能护家也挺不错的。


    告别大嘴巴的堂弟,章言抱着章曜出了院门,一个大汉头顶着一个小女孩正好从他们跟前走过,女孩手里抓着新炸的油条,吃的嘴上手上都是油,还蹭了些到大汉的头发上。


    “父亲,要。”章曜扯着章言胸前的衣服,指着小女孩的方向道。


    “曜儿要吃油条吗,咱们一会儿就去买。”


    章曜摇头,“不要,姐姐一样,骑骑。”


    “骑骑?你想坐在我脖子上。”章言与怀中的儿子对视,想要确定他是不是这样想的。


    章曜点头,望向章言的眼中充满了濡慕。


    章言:“……好呀,你爹爹现在想翻身做主人,你一个小家伙也想骑到父亲的头上了。”


    “骑骑。”


    章曜在章言怀里闹着要他骑脖子,章言挨了他两脚,选择了投降,将他架在脖子头上。


    “没说不让你坐,下次脾气不要这么急。”


    “要尿尿的时候说一声,不要尿到我脖子里了。”


    章曜欢呼地嗯了一声,坐在章言脖子上用力地挥舞着小手小腿,章言制住他又花了不少力气。


    儿子乖巧什么的,果然是他的错觉。


    没走多久,他们又遇到了刘樊主仆,“章兄,你和小曜儿要去哪里。”


    “我们打算去吃早点,刘兄你和青砚要到哪里去。”


    “殿试前收到许多友人的关怀邀约,当时都拒绝了。如今殿试已过,再不能推脱了,要去见见。”刘樊解释道。


    “原来如此。”章言也有一些帖子,但他没打算出去。


    “章兄不如和我一起去,相比我他们应该更想见到章兄你。”刘樊促狭地说。


    “刘兄莫要玩笑了,我这个情况还是不出现的好。”章言道,挝登闻鼓一事他已经出尽了风头,这段时间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刘樊也没想章言会和他一起去,哄了章曜两句,就带着青砚先走一步了。


    “公子,章公子真是个好父亲,竟然让章小公子坐在自己的脖子上。”路上,青砚对自家公子感慨。青砚可是知道像他公子这样的读书人是多重视斯文礼仪的。章公子肯让章小公子骑到自己的脖子上,是个慈父无疑了。


    “小儿痴缠,青砚你不知道其中的苦处。”刘樊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飞灰,觉得章兄为了当个好父亲,牺牲的实在是太多了。


    小仙童再聪慧再懂事,也是个要吃要喝要抱抱要骑大马的娃娃,一旦要求没被满足,也会又哭又闹。章兄家的儿子读书那么聪慧,怎么不早早教导他背些道德礼仪呢。


    “公子,你还没儿子呢。不是,是连个小小姐小小哥儿少爷都没有,怎么知道就是苦的。”


    青砚觉得自家公子的模样,瞧着就不是个好父亲。已经开始为将来的小主人忧心了,好在少夫人比公子靠谱多了。


    被书童插了一刀,刘樊瞪了他一眼,快步向前想要甩开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就是孩子嘛,他将来会有的。


    章言出去买豆花,蓝因章忠等他回来才开饭。蓝因发现章言买会的都是甜豆花,心中很满意。原来让雄主听他的话也不难嘛。


    “相公,我今天受不得累,早上的碗筷怎么办。”


    “我去洗我去洗,哥夫你累了就好好歇着。”章忠见状很有眼色地接过了刷锅洗碗的事情。


    蓝因面露遗憾,也没说让章言去洗的话。只是突发奇想对章言说自己腿抽筋,想让他给按按。


    章言失笑,刚怀蛋就抽筋,“这是使唤人上瘾了吧。”


    “不行吗。”蓝因撇嘴。


    要是雄主说不行,他一定好好给雄主算算,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家务,为雄主做了多少事儿,连曜儿平时都是自己在照顾。


    “行,来曜儿,你爹爹腿抽筋了,咱们来给他按按。”


    章曜有力的小手按在腿上,蓝因觉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家人闹作一团。


    白天的时候,章言去帮蓝因将蒲公英百合红枣拿出去晒,这些都是制作安神茶的材料,这一月他们的经历有些惊心动魄,蓝因做了几款安神茶出来,给刘樊青砚章忠送去不少,获得了不少好评。


    章言将装着蒲公英的簸箕放到晾晒的架子上,转身时没注意带倒了架子。


    屋子中听到动静的蓝因,立马就跑了出来,“相公,你没事儿吧,这个架子可重了,你的伤口有没有砸到。”


    章言的伤在殿试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最近正在长新肉时常发痒,偶尔还会有一点点疼。蓝因怕他砸到伤口。


    “我没事。”章言对蓝因笑的灿烂。


    蓝因转头给自己头上怕了一巴掌醒脑,让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相公你真是笨手笨脚。好了好了,这里不用你了,你去陪小曜儿玩吧。”


    “那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你以后就要替我分担。”蓝因嘟嘟囔囔道,雄主替他挨打还不如替他干些活儿呢。


    他身体好,挨了打几天就能好,哪像雄主拖拖拉拉半个月了。


    以前师母说,男人要好好调、教,山长对她言听计从都是她教导来的,当时他信心满满的,觉得雄主完美到不需要他这样做。


    现在蓝因觉得真香。


    要想让男人听话,就要时不时地作一下,否则他根本不知道家里人的担心。他现在有曜儿,又有了二蛋,根本不怕把雄主作没了。


    从他怀小曜儿前后婆婆的态度,蓝因已经明白了,有权不用过时作废。


    章言不知道蓝因的想法,如果知道,说不定会建议他等脸好了再作,那个时候,他对他的容忍度会更高一些。


    章言和蓝因躲在家中,岁月安稳。刘樊在饭局上和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互相交锋试探,倒有几分刀光剑影的味道。


    他的友人为他挺身而出为朋友作证佩服他,为他前途不明觉得惋惜,不请自来打探消息的,或者仰慕丞相权贵鼠目寸光的,则觉得他为了帮章言把前途搭进去非常的傻,义气不能当饭吃,许多人明面上劝他明哲保身,其实是在嘲笑他的。


    刘樊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和这些人辩论了几次。


    *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继续解锁十个评论,周六挑战双更撒。今天的作者很有上进心,为明天的我立个flag。


    第092章 第九十二章 臭味相投


    一天, 青砚来章家小院找蓝因要凉茶,“章夫郎,你这里有下火的茶吗, 我家公子上火了。”


    “我还有些金银花茶和山楂茶,你等着,我都拿给你。”


    “好的,谢过章夫郎了。”


    “不客气。”


    “刘公子怎么上火了,酒喝多了?”趁着哥夫去找茶叶,章忠凑到青砚旁边小声问。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他想出去喝两杯浊酒, 但堂哥怕他带坏曜儿, 不准他带着酒气回家。


    “没, 公子只顾着和人吵架了, 哪里有空喝酒。”青砚道。


    “吵什么能把自己急上火。”


    “还不是那些人,不是说章公子的坏话, 就是说我家公子傻, 要不就怂恿我家公子做坏事。”青砚也十分气愤。


    明明都是读书人,怎么嘴巴那么坏,比胡同里骂街的大爷大娘还要臭。


    “是我家堂哥连累刘公子了。”章忠拍拍青砚的肩膀。


    “不是章公子连累我家公子的, 我家公子从小就好管闲事, 喜欢为人打抱不平。要不是公子路上闲事管的多了,我们也不会走了一年都没到京城。”


    青砚没说,他们管的闲事里,许多都因为公子和他不够谨慎而上当受骗。青砚觉得, 只要章公子没有骗他们, 做的事情危险一些也没什么。


    章忠想到遇见青砚时, 他们主仆的落魄模样。不由得庆幸, 幸亏这一路上钱没被骗光,路引文书都还在,否则到了京城进不去考场就闹大笑话了。


    青砚回去时,章言跟着他一块儿去看望刘樊。


    刘樊正躺在屋内的软塌下,拿着一把破蒲扇扇风,嘴角处起了两个小小的水泡。


    “刘兄的火气有些大。”


    “若不是友人拦着,我还能和那些长舌妇大战三百回合。章兄且等着,等我嘴角养好,容貌可以见人了,我定要再去找那些人辩上几场,在学问,功名上狠狠碾压他们。”


    因为皇帝对丞相的态度,让刘樊看到了名次不被压的希望。


    “莫临是非地,莫理是非人。刘兄不如在家歇歇,还能少生些闲气。”章言道。


    “章兄此言差矣,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是别人骂你,你当做没听到。别人打你,你不反击。时日一久,别人不会觉得你好修养,反而认为你懦弱可欺。章兄,你平日情绪内敛,好像超脱于物外的隐士。御前和丞相据理力争还有前两日让小曜儿坐在你脖子上去买早点时,我才觉得你也是个普通平凡有血有肉的人。”


    “刘兄的意思,说的我平日不像个活人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觉得比起嫂哥夫和小曜儿,章兄过于飘然了一些,没有意气。咱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为何要学那些老学究呢。再不做些少年人能做的事,年纪再大一些可就做不了了。”刘樊继续道。


    “公子,快喝凉茶。章夫郎配的茶叶效果都特别好,你的火气很快就能下去了。”青砚端着冲好的茶进来打断了刘樊的长篇大论。


    回到家中,章言回想刚刚和刘樊的谈话,他没有意气吗?刚穿越来,一心想要脱离当时的生活,没有心思主动去掌控事情,所以不管是小虫子还是便宜家人最后的发展对他而言都有些失控。


    有了虫蛋,打算好好生活。就划了条路,按部就班的走。


    日子或许机械了些,但至少算是认真活着了。至于刘樊说他飘然,章言大概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平时的确缺乏热情,但这种东西对他这样情绪浅淡的人来说,属于高要求了。


    “相公,你怎么从刘公子那里回来就坐在书房一动不动的,可是这些天闷坏了。”最后一场考试考完,雄主这些日子不需要温书。因为告御状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也不方便去和人交际,只能在家中陪他和曜儿。


    “没事儿。”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的章言对着蓝因摇头。


    “既然没事的话,就和咱们二蛋说说话吧,他想听父亲说甜言蜜语了。”


    章言无语地看着这些天越来越娇气造作的小虫子,“是你想听吧。”


    蓝因坚持说是二蛋想听。章言一点都不想搭理他,热情这种东西,他这辈子对小虫子都不可能有。


    殿试唱名前,主考官赵学海将这届考生的名次呈给皇帝。


    皇帝看过前十的名单,还翻了一下十到二十的,都没有发现章言的名字,于是问道,“章言的文章何在。”


    “回皇上,在第一百六十五名。”


    此次参加殿试的有三百二十三人,二甲取前一百八十名。章言的文章,和丞相有关的考官想要把人打落到三甲里,其他派系的人认为文章水平可堪二甲,但给的名次也不高。


    赵学海仔细阅读了这个因为挝登闻鼓给京城上层带来动荡的贡士的文章。


    他发现就算是没有挝登闻鼓这件事,章言也会是这次殿试最有争议的考生。他的文章巧妙地迎合了帝王的心思,强化君权,加强君主对朝堂对地方政务的掌控,这该是每个大权在握的帝王都想要做到的事情。


    但对于臣子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文臣心里,最好的政治环境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最好的君主是垂衣拱手让天下大治的君主。


    如今章言想要权利归于帝王之手,国家的荣辱兴衰寄托于一人。文臣武将的权利都被削弱,君主的权利增大,这让这些大臣怎么接受。


    总之这篇文章触及到了大臣们的敏感之处。


    能出现在二甲,还是主考官赵学海拍的板。他不久就要致仕,对这些权利之争,已经不太在意。知道皇上会关注章言,就给章言留了这么一分余地。


    皇帝在巡视考场时,就被章言描述的东西吸引了。


    当时不便在章言旁边停留太久,等看到全文,深深觉得这就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想要挣脱丞相束缚却不可得的方法。


    既然丞相这个职位不能全心为君主服务,还有制裁君主的风险,那何不废除掉呢。


    年轻的帝王跃跃欲试,甚至他想马上重用章言。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朝堂上丞相余党势力极大,他要慢慢剪除这些阻碍才能开始施行。


    皇帝想将章言的名次调到二甲头名传胪,但又觉得不妥,得知章言会试时是第九名,就还把他放到了第九名的位置上。


    至于刘樊,因为章言的文章争议太大,考官早把他给忘了,这次在第十五位。


    一众新科进士,在西华殿外并排站立,等着传唱太监传唱这次的名次,章言和刘樊听到各自的名次都舒了心。


    唱名结束,就是跨马游街。


    新科进士到宫殿外,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高头大马。侍卫牵着马匹,带着他们在城内街道上绕圈游街。


    这是这些新科进士中大部分人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蓝因早就抱着章曜在路边等待。


    一发现章言的身影,蓝因就叫着让章曜将怀里的荷包鲜花都扔给父亲。


    章曜手里恰好握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鹅卵石,听到爹爹的话,就直接朝着父亲扔了过去,打到了章言的胳膊。


    “曜儿,你闯祸了。”蓝因将头埋在章曜身后躲避雄主看来的视线。


    章言捡起自家大儿子扔过来的石头,对着他们父子俩举了举,章曜开心地冲着父亲挥手。


    刘樊就在章言身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打趣,“章兄,小曜儿的准头真好,对你真是孝顺。许久没见过这样父慈子孝的场面了。”


    “刘兄要是羡慕,多生几个未尝不可。”章言干起了自己最讨厌的催生活儿。


    “生,回家就生。”


    “公子看这边。”青砚不忘给自家公子扔花。他准备的花很多,够他家公子捡上一路。为了让公子不要捡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哥儿的东西,青砚也是拼了。


    刘樊看了青砚一眼,嫌弃地扭过头。


    他可以不收漂亮小姑娘小哥儿的花和荷包,但也不想捡小书童扔来的。


    蓝因见雄主不朝这边看了,批评章曜崽崽,“曜儿,你怎么能用石头扔父亲呢。石头打在身上很疼的,要用花和手帕荷包知不知道。”


    章曜听懂了,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在爹爹的教导下,又朝着父亲的方向扔花朵,蓝因抱着他跟在游街队伍旁边走。章言将接到的蓝因和章曜扔过来的东西一一收起来,至于其他人的,他直接当人家是误中了他,不予理会。


    等游完内城一圈,新科进士各自回家,为赶赴明天的恩荣宴也就是琼花宴做准备。


    “章兄,这次我输给你了。”刘樊说的是之前和章言打赌殿试名次的事情。


    “公子,我早就知道你赢不了章公子。”青砚不客气地说。


    刘樊一扇子敲在青砚脑门上,“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经常拖后腿的书童,公子我才没赢。”


    青砚捂着打疼了的额头抱怨道,“这关我什么事。章公子连章夫郎这么厉害的哥儿都敢娶,公子你怎么可能赢得了。”


    “青砚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一些。”章忠一把搂住青砚,把他带到墙角谈心去了。


    “章兄,嫂哥夫,青砚不会说话,让你们见笑了。”刘樊和章言蓝因赔礼。


    章言还没有回答,蓝因却站出来力挺青砚,“没有呀,我觉得青砚说的挺对。相公连我都敢娶,的确比一般男子强许多。”


    刘樊突然感觉头上飞过一排哇哇叫的乌鸦。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臭味相投。


    怪不得青砚能和章兄夫郎处的这么好,章兄夫郎那么难得的茶叶都没忘记送一些给青砚这家伙。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3章 第九十三章 侍郎府


    刘樊终于能体会到章兄经常被嫂哥夫噎的说不上话的心情。


    于是他和章言有默契地一同忽略了蓝因和青砚刚刚不着调的话, “章兄,此时此刻,当有美酒庆祝。”


    “甚是, 我这里还有一些王兄上次送的葡萄酒,正好借花献佛回请刘兄。”章言道。


    这些葡萄酒是上次王熠来打探消息时送给章言的,因为葡萄酒方子是从章言处买断的,当时王熠还请他尝过味道后再给他们提一些建议。


    “甚妙,甚妙。”


    刘樊顺势带着青砚留在章家吃晚饭,他和章言一边吃饭, 一边喝葡萄酒。


    血红色的酒液倒在白瓷酒樽中, 好看是好看, 就是少了一份喝葡萄酒时的高级感。刘樊又有些想念他丢失的夜光杯了。想着, 等回家接夫人时, 如何央她再给买一套。


    翌日,章言和刘樊一同去宫中领琼花宴。


    他们两人名次靠前, 宴席的位置也在较显眼的地方。


    章言和刘樊到的时候, 已经来了不少人,皇上和大臣都还没有到。其他新科进士之间都在相互交谈认识,唯独章言处十分冷清, 只有三两人前来和他认识。其中一位是昌平书院的同窗名楚建。


    昌平书院这次来参加春闱的举人有五人, 只有章言和楚建中了进士。章言以前和楚建只是泛泛之交,楚建在这个场合前来和他说话,算是一种支持和认可 。


    另一位是本次的传胪杜如归,他对章言这个人十分好奇, 不过碍于眼下的场合, 倒也没有和章言有过多交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丞相眼下只是告病在家, 皇上只对丞相府的云岚夫人和哥儿做出了惩罚, 并没有罚丞相。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皇上顾念旧情的证据。


    现下,他们这些新科进士自然不敢和章言走的太近,免得将来丞相复出,对他们不满。毕竟他们现在只是中了进士,官职未定,要是在这里被卡上三年五载,真是有苦说不出。


    章言对这些对他抱有善意的人回以友好回应。


    过了一会儿,内侍传唱皇上到,各位新科进士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皇帝行礼,迎接皇上和文武百官的到来。


    皇帝先让众人平身,然后在礼部尚书的提议下,点了前三甲和本次的传胪作诗,探花郎的诗文采风流赢得满堂喝彩。


    皇帝奖赏了探花郎,又勉励了下其他进士,就退场了,将场地留给朝臣和新科进士。


    大臣们都没走,各位进士前去拜谒自己仰慕的大臣,或者感兴趣部门的官员咨询事情。琼花宴后就要开始派官,前三甲直接进入翰林院,其他人或者参加庶吉士选馆考试,或者直接到吏部报名选官,但吏部大部分官职都是外放的。故而有这个和朝中大臣结交的机会,每个人都不想错过。


    章言知道自己是个烫手山芋,也不去惹人嫌。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尝已经有些冷掉的宫廷御膳。


    “还好丞相大人没来。”刘樊去拜谒其他大臣前打趣章言,“否则章兄恐怕不能这样怡然自乐了。”


    “丞相虽然人不在这里,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章言道。


    刘樊也这样认为,丞相虽然人不在,但是朝堂上这几年大部分官员的崛起都和他密不可分。章兄今日坐的冷板凳,只是丞相的影响力的冰山一角。


    余光偶尔关注章言的大臣,见他只顾喝酒吃东西,不像其他进士去交结大臣,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章言对此并不在意。


    他已经打定主意外放,将来也是计划多在地方为官,这些京官对他的影响有限。


    原本章言以为只要安静地等着宴会结束即可,途中却有小太监来支会他吏部侍郎有请。


    “拜见大人。”章言来到吏部侍郎吴越山面前对他行礼。


    “不必多礼。夫人已经给你和蓝哥儿下了帖子,过两日你们可以上门一趟。”吴越山道。蓝因是他父亲和母亲正式入门的弟子,章言是蓝因的丈夫,时下十分看重师生关系,吴侍郎是打算两家当正经姻亲走动的。


    “是,多谢大人。”


    “不必拘礼,你也和蓝哥儿一样称呼我师兄即可。”


    “是,多谢师兄。”


    吴越山是吴山长的长子,现年三十多岁,长相端方,气质儒雅,对章言的态度十分和蔼,他的下巴上留着一截山羊胡,有美髯公的风采。


    “你春闱以来的事情,我一直都有关注,当时曾想要出手助你,但见你和蓝哥儿自己都解决了,就没有再画蛇添足。”


    “师兄是本次科举的考官之一,避免和考生私下接触乃是应有之义,不必挂怀于心。”


    吴越山点头,“父亲可好。”


    吴山长这次过年又去弟弟家了,虽然给他寄了信件东西来,但纸上能写的东西有限终究不如听人说的清楚。


    章言简单和吴越山说了一两件吴山长的趣事,和吴越山约定等到登门拜访时再和他详聊。


    “章兄,你认识吴侍郎啊。”


    章言回来时,见刘樊坐在他的位置上喝酒。


    “就读书院的副山长是吴侍郎的父亲。”


    “想不到章兄你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外放的事情十拿九稳了。”


    “刘兄通过庶吉士考试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那是自然。”


    “刘兄不是去请教座师了吗,可有所得。”章言问,刘樊对这位礼部尚书的做官保命之道十分感兴趣。


    “章兄,赵大人真是个神人。”刘樊兴致勃勃的道。


    章言深以为然。


    平安度过皇权交替,丞相掌权时,还能不投靠任何人稳稳坐着礼部尚书的位置,这可不是只会装聋作哑和稀泥就能做到的。


    虽然这位老大人许多做法不能让人赞同,但能研究透他的保命之法,对他们也是个参考。


    琼花宴过后,章言和蓝因上吏部侍郎府拜访。


    蓝因去内院拜访侍郎夫人,吴越山在前边接见了章言。在琼花宴上,两人只说了几句话没能深聊,这次吴越山打算和章言好好谈一谈选官的事情。


    “早就想见你了,没有想到蓝哥儿有那样出众的茶艺不说,打起架来还能以一敌百,不知吓得多少男人闻风丧胆。”侍郎夫人见到蓝因就热情地抓着他的手打量他,并没有因为蓝因的相貌不佳而面有异色。


    以一敌百已经是蓝因过不去的梗。


    刘樊还开过他的玩笑,让青砚给他讲外边关于他的传闻。蓝因已经从青砚的讲述中,知道了外头的传闻越传越离谱。


    从他凶神恶煞打退一百个人到杀神降世片刻就结果了一百个人的性,再到他是修罗夜叉厉鬼转世,越传他越不像个人。虽然他其实也不是,但这些谣言太不尊重虫了,怎么就没人说他是虫神呢。


    “师嫂你取笑我了。”


    “我这可不是调笑你,是真这样觉得。”


    侍郎夫人公婆和善,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丈夫和小叔子在婆母的影响下都是不纳二色的人,儿女又各有前程,半辈子没有太大的烦心事,故而还保留了不少做姑娘时的爽快和开朗。


    “我特别喜欢你的茶叶,每次喝茶就像是在读一个故事一样有趣。尤其是那款欢喜茶,让我想起不少年轻时和你师兄共度的美好时光。好像在时光的忙碌和繁琐中忘掉的事情,有人为你记得一样。”


    因为对茶叶的喜欢,侍郎夫人对蓝因神交已久。她早就想去昌平书院见见蓝因,但因为要照顾一大家子人一直脱不开身。


    在婆母的来信中得知,蓝哥儿茶这里的这些故事,都有自己的体验在。公爹因此对蓝哥儿的茶叶又爱又恨,还常常看蓝哥儿的丈夫不顺眼。


    不过,她却觉得十分新奇。


    能用茶叶这样的无情物来讲情,恐怕只有蓝哥儿了。


    “师嫂喜欢就好。”蓝因有些害羞,不敢给师嫂讲欢喜茶背后的故事,索性就装腼腆了。


    侍郎夫人也不在意,“清儿前年结婚,你送的苦荼大师和自己做的茶叶,让他得了婆家公爹的青眼,一举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我该多谢你。”


    “师嫂你之前已经来信谢过了,不用再谢。再说清儿也没白要我的东西,后来他还给我找来好几个大客户。”蓝因道。


    吴清就是之前去昌平书院看望山长和师母的那个哥儿。


    “我们都知道你的茶叶不愁人要,每年匀出那么多给清儿,好孩子,你有心了。”侍郎夫人说到出嫁的哥儿有些动情。


    蓝因虽然是超人,但每年自己亲手炒的茶叶大概也就几百斤左右,相比起大量需要茶叶的人,这些根本供不上需求。


    反正给谁都是一个价钱,蓝因自然选择给亲近的人。


    吴清人长得瘦小,又不像他这样能干,能养的起雄主制得住夫郎,恰好他的茶叶能帮上他的忙,蓝因就想多帮帮他。


    “山长师母待我不薄,能帮到清儿我也觉得开心。可惜前年孩子还小,我没能来送清儿出嫁。”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以后有机会你们还能见面,到时候你自己和清儿说去。说来,本该早点邀请你上门的,但怕影响了章言这次春闱考试,才一直避着你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惊险的事情,章言的伤好全了吗。”


    “都好了。”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不好意思开口,要是公婆知道我没有关照好你,恐怕就要生我的气了。”


    “那不会,山长只会生相公和师兄的气。”


    蓝因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侍郎夫人,公爹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相比后宅这里的其乐融融,章言和吴侍郎的谈话就严肃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的flag


    码字时:后悔后悔后悔


    完成后:骄傲骄傲还是骄傲


    你们有些骄傲的作者明天大概骄傲不起来了,过两天凉快些,不用吹空调了,咱们再解锁双更撒。


    第094章 第九十四章 回家了


    “你留在京城的机会不大。”吴越山开门见山对章言说。


    “我已经做好外放的打算。”


    “尚书大人想要晾晾你。”吴越山道。


    这是连外放都不让他去, 要他一直候缺的意思?


    章言抬头看向便宜师兄,“尚书大人和丞相有关?”


    吴越山摇头,吏部的尚书两年前就已经换了皇上这边的人, 自不会为丞相做为难章言的事。只是章言这次殿试的文章有些过火,惹了许多大人。他们想要联和吏部,暂时不给章言授予官职。


    毕竟不光这一届的进士要安排官职,上届因为一些原因未授官的进士还有许多举人都在等待空缺,人多空缺少有人轮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至于章言这次殿试前十没有安排,那肯定是底下人疏忽了。


    吴越山说的和章言预测的最坏结果差不多, “师兄叫我来, 总不是为了看我没有着落的, 请师兄指点迷津。”


    “富庶太平地界的县令、县丞的职位都有人了。”


    “若能为贫寒之地的百姓带去一些福祉, 我不怕苦。”


    “你不怕去了就回不来了。”


    “富贵非吾愿, 若能做出一番实事,无论在地方还是京城都是我心安处。”


    “父亲信中曾言, 你为人不够诚恳。我初见你时觉得不至如此, 现在发现还是他老人家慧眼如炬有识人之名。你根本没想过再回京城吧。”吴越山指出章言的想法。


    从章言迫不及待想要外放,吴越山看出他根本没想再回京城。


    章言没有否认,“像山长一样其实也挺好。”


    吴山长一生都在做地方官, 等将两个儿子培养出来, 为了给儿子让位辞了官,带着师母游山玩水,最后定居在昌平书院。


    像吴山长这样悠然一生蛮不错的。


    等他的仙童儿子能自己保护住自己,顺带着也能庇护下妹妹, 他也辞官和小虫子各处游玩去。


    “那你殿试上的文章为何那样作答。”吴越山看向章言的目光咄咄逼人, “既然没有野心, 为什么要这样作答。”


    他也是这次阅卷的考官, 章言的文章自然读到了。


    也曾为了章言的名次和同僚争议过。


    章言的水平的确可堪二甲,就是一甲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大家默契一致,觉得他不堪一甲,因为文章的内容实在太过胆大。


    这是在颠覆本朝建立以来形成的君臣关系。君王想要再进一步甚至两步,但臣子未必肯退让放弃手中的权利。


    能从他们商定的一百六十五,一跃上升到第九位,就可知章言入了天子的眼。


    如果章言没有上进心怎么会写出这样的文章。


    但如果有上进心,就不会想像父亲一样,地方为官不再踏足京城。


    吴越山觉得章言这个人很矛盾。


    这些年和父亲的通信中,常见父亲对章言有恨铁不成钢之语。父亲因为蓝哥儿卓越的炒茶能力和赤子之心赏识蓝哥儿,和母亲一起收下了这个小徒弟。也曾因为欣赏章言却没有收徒,给他写过一篇厚厚的分析。


    吴越山见章言觉得此人过于自大自我。


    天地君亲师,人人在自己的框架中行事,他却没有这个顾忌和边界。会因为遭遇不平奋起反抗,敢在殿试大放厥词,却不屑于趁势而为抓住机会迎头而上。


    父亲致仕多年,不喜心思复杂之人,觉得和章言脾气不和,未曾提出收徒,倒也正常。


    不过,有一点章言想错了。有时候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朝堂上的这些大臣,治国理政的水平或许参差不齐。但却都非常擅长防患未然,将危险扑灭在萌芽中。


    何况章言还得罪了丞相,即使丞相现在境遇不好,给他使个绊子不过是件小事。


    若不是入了上头的眼,有上头的示意,章言这三五年里很难有机会进入官场。他也不敢公然违背上司的意愿,给他活动职位。


    便宜师兄问他殿试文章为什么要这么写,章言能说他是一时没忍住吗。几千年历史的经验放在哪里,换做是谁能够忍住不去总结一下呢。


    入了皇帝的眼,在他的意料之中。哪个皇帝不想大权在握,不被人束缚。


    只是他觉得皇帝真要选把刀,也不一定要选麻烦缠身的他。


    难不成因为他硬刚了丞相,让皇帝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如果是这样的话,章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章言鲁莽了。”章言也不知道如何对便宜师兄解释加强君臣是封建社会高度发展的必然结果,不是他胡编乱造谄媚君上的,选择了示弱。


    “不管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既然你做了这样一篇文章,就不要再妄想可以不入局。”吴越山让章言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不要再妄想闲云野鹤的日子。


    “是,不过师兄刚刚说我不适合再留在京城。”


    只做了两件事,就得罪了一杆子人,如果再不出去避避风头,真就成人恨不得割掉一块肉也要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现在有一个职位正好适合你。”


    等章言和蓝因从侍郎府出来,两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相公,你未来的职位安排定下来了吗。”蓝因知道,相公这次来侍郎府,主要是和师兄商量外放的事情。


    如果没有丞相府哥儿蓄意陷害带来的这场无妄之灾,他们也不需要这么艰难。就只是因为他摔倒他们避开了,那个哥儿就诬陷相公,实在是太恶毒了。


    “安排下了,去米北县打倭寇和海盗。”


    “米北县在哪里?”


    “闽南那一边。”


    “咱们离家越来越远了啊。”蓝因叹息,“相公,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倭寇和海盗伤到你。”


    蓝因以前有过打星际海盗的经验,如今打水里的在他眼中不算什么大事。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那个地方太危险,让我不要去呢。”


    “相公,我是那种拖你后腿的人吗。”蓝因不满道。


    章言摇头,蓝因一直以来都很顺从,很上进,不仅没有拖过他的后腿,还为了他们这个家牺牲良多。


    “以后再见山长和师母还有苦荼大师就难了。”蓝因不舍地道。


    和山长师母相处那么久,山长师母对他特别好,教导他茶艺知识为人处世,还帮他扩展交际圈子卖茶叶,要不是山长师母帮着他护着他,他的茶叶生意一定没有这么顺利,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不知道要多吃多少亏多花费多少精力,山长师母比他在星际的雌父雄父对他还要好。苦荼大师是个难得能在茶艺和精神力方面与他交流的人。他们是蓝因非常重要的亲人和朋友。


    要是山长师母愿意跟着他和雄主走,他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为他们养老。但就算蓝因再不懂事,也明白在这个时空这是不可能的。山长和师母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都轮不到他来给他们养老。


    “人生就是这样。离别是为了让人更加珍惜每一次相聚。咱们这次回去,临走前去拜访下山长和苦荼大师他们。如果你想,可以带着曜儿在师母那里住几天。”章言建议道。


    “嗯。”蓝因重重点头。


    等从侍郎府回去,章言就去吏部报名外放米北县,又等了十来日,才拿到自己的任命文书。然后和蓝因一块儿收拾东西,选了一个晴朗的天气,离开京城。


    侍郎府的人前一天已经送了程仪,王熠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提前送了离别礼物。这天刘樊和青砚将章家人送到十里亭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章兄,祝你们一路顺风。”刘樊道。


    “刘兄留步,我在这里也祝刘兄顺利通过庶吉士选拔进入翰林院,早日封侯拜相。”


    “借章兄吉言。”


    “章公子,章夫郎,忠哥,你们路上小心,对人要保持戒心,不要再随便救人了。千万不要像我和我们家公子似的驴车都被人骗走两回。不过章夫郎这么厉害,应该没人敢骗你们。但坏人有时候不一定会直接使坏,他们可能暗地使阴谋,比如给你们下巴豆,骗你们去庙会,或者想其他办法支开你们再拿走你们的东西。”青砚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们,难过不舍之情表露脸上。


    通过青砚这一席话,章言他们算是知道刘樊这一路到京城都经历了什么。能平安到京城,只能说他们命大。


    章忠在一边和青砚惜别,还不忘嘱咐他,“青砚,我和我家堂哥走后,你不要和你家公子顶嘴了,到时候可没人帮你说好话了。”


    “我知道,在少夫人来之前,我绝不会再得罪我们家公子了。”青砚哽咽道。


    因为青砚把他们一路上的经历写信捎了回去,刘家的人实在不放心他们俩回去接人 ,打算护送刘樊夫人来京城找他。


    不管双方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


    望着章家人远去的背影,刘家主仆各自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章兄这次总算舍得买一辆马车了。”刘樊道。


    “章公子来京城时不认识路才请的车夫吧。”不像他们连京城怎么走都不知道就出门了,一路跌跌撞撞,就差没把自己丢了。


    “没有了章兄一家,感觉京城少了许多乐趣。”


    “可不是,章公子虽然不爱说话,心胸却是一等一的宽大,章夫郎和章小公子那么闹腾人,都不见章公子生气。章夫郎武艺高强,还会炒茶叶,配安神茶凉茶,为人大方,又能保护家人安全又会过日子。忠哥也非常会体贴人,章小公子像是菩萨座下的童子。”


    “章夫郎怎么好,让你家少夫人照着给你找一个。”


    “还是不要了,青砚平日在外受公子你的欺负就够了,若是回到家里还要被夫郎欺负,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刘樊又一扇子敲在青砚额头上,“青砚,章忠有句话说的挺对,你要牢记于心。”


    “哪句?”


    “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第九十五章 精明的小虫子


    回程用的时间比去时少, 章言他们在五月中旬回到荆南县,此时端午已过。


    蓝因驾着马车到达村口时,村民们正顶着烈日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见到章言的马车, 纷纷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


    “进士老爷、蓝哥儿回来了啊。”


    “言小子你可真争气,是咱们村几百年来第一个进士老爷。”


    “县太爷都给了钱,让咱们给你修牌坊呢。”


    “要不是衙门捕快来报喜,大家都不敢信,谁能想到咱们的土窝窝里真的飞出了一个金凤凰。”


    “等牌坊修好了,要再开宴席啊, 这回婶子不会只给你随个鸡蛋了。”


    “你太小气了, 怎么也要加把青菜呀。”


    “青菜怎么能显出进士老爷的珍贵, 至少要一斤猪肉。”


    “哈哈哈。”


    “还是蓝哥儿有福气啊, 上上次跟着言小子出去几个月, 回来就变成了秀才夫郎。上次陪考一个月变成了举人夫郎,这次回来就是官家夫郎了。”


    村民们实在太热情, 章言和蓝因抱着章曜下了马车。


    “天气炎热, 大家修牌坊的时候注意避暑,不要中暑了。”章言叮嘱村民。


    “进士老爷不要担心,这点热不算什么, 比起收麦子的时候差远了。”


    “对, 差远了。”


    “修牌坊是咱们村几百年来的头号大事,早点修好,就能早点让外村人看到,咱们后山村也有出息的后生了。”这是存了炫耀心思的。


    “进士老爷不用担心, 你老娘每天都让你妹子给咱们送井水澎过的绿豆汤呢, 清凉解暑的热不着。”


    “是呀, 瑛子不愧是进士的妹妹, 又懂事又能干。”


    “怪不得进士老爷能考中进士,你们家中的人都厚道懂礼。”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夸赞章瑛能干,夸赞章家父母人品好,章言有出息,还有人夸赞蓝因有福气旺家旺夫的,自从蓝因来到章家冲喜冲好了章言,章言科举之路一帆风顺,蓝因还有了茶园,带着村民们一起种茶树炒茶致富赚钱,不少人心中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抢在章言娘前头把蓝因买走,要不然说不定现在的福气都是他们家的。


    还有夸奖章曜长得好,再没有人因为章曜长得太好嚼舌根说他不是章言和蓝因亲生的,转而说章曜怪不得长这么好,原来是生下来享福的。


    中间章言还听到有人说章瑛没有定亲,这些日子提亲的人快把他们家的门槛踏破了,他老娘都要挑花眼了。


    因为村民拉着说话,章言他们半天都没有走到家门口。等不及的章言爹娘和章瑛听到消息扔下手中的活,跑出来接他们。


    “都让让,让个路出来,进士老爷的爹娘来啦。”人群外传来桂花婶子的大嗓门。


    蓝因教的炒茶叶的章家族里年轻人里,正好有桂花婶子的小儿子。从那个时候起,桂花婶子就真心实意的以章言娘马首是瞻,再没有阴阳怪气故意编排过章言娘。


    听到桂花婶子的声音,前头的人赶紧给章言娘让路,还开玩笑地说,“来,快让咱们进士老爷拜见家中的老太爷老太太。”


    “爹娘,我们回来了。”


    章言和蓝因一起走到两老跟前。


    “平安回来就好。奶奶的大孙子,你可算回来了,几个月没见有没有想奶奶呀。”章言娘对儿子儿媳态度一般般,对许久没见的仙童孙子非常热情。自然地从蓝因怀里抱过章曜,心神都在自己的大孙子身上了。


    “奶奶的小曜儿,你到京城待了几个月回来变白了不少,这京城的水土真是特别养人。”


    “娘,不是的,曜儿是坐了二十多天的马车没下车捂白的。”蓝因在旁边解释。


    章言娘斜了一眼打扰他和大孙子交流感情的蓝因,抱着章曜快走一步,都好几年了蓝哥儿还是经常这么没有眼色。


    她想知道的事情自己会问孙子,才不用蓝哥儿多事呢。


    “回吧,回家吧。”章言爹眼馋的看了眼老伴怀里的大孙子,招呼章言和蓝因赶紧回家。


    蓝因去牵马车,在县城的时候,他们先把章忠送回了家中。小半年不在家,章大伯和大伯母还有弟媳都很想念章忠。


    村子里的人跟在他们旁边走,把人送到家里,又在院子里说了会闲话,等到开饭的点了才恋恋不舍离去。


    章瑛到厨房准备接风的饭菜,蓝因去给他打下手。


    章言娘在堂屋抱着章曜问他在京城的生活,章言爹和章言坐在他们不远处说话。


    “曜儿,告诉奶奶你在京城你爹爹都带你做了些什么。”


    “看梅花,吃好吃的,买好玩的,逛寺庙。”章曜数着自己的小指头一一回答。


    “咱们家就你爹爹有这个精力带着你上蹿下跳到处蹦跶了。”章言娘酸溜溜道,“寺庙里的和尚都会骗小孩子,下次你爹爹再带你去,你不要跟着他。”


    章曜纠结地哦了一声。


    寺庙里真的很好玩,有会念经的大和尚小和尚,好看的梅花讨好,可口的斋饭,奶奶不让他去,他会很想念的。


    “还做了什么呢。”


    还做了什么,章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父亲坏,爹爹哭,保护爹爹。”


    章言娘心里更醋了,“你才这么大点,你爹爹都那么大个人了,哪里用得着你保护。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你自己躲好,大人的事情让大人自己解决。你要相信你爹爹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父亲坏欺负爹爹,爹爹抱着他哭的好伤心。这个时候他不保护爹爹就没有人会出来保护他了。


    自家能打死老虎的爹爹明确要求过他保护他。


    章曜小崽崽已经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满心想开口,但语言还没有发育好,只会几个字几个字蹦,想说的完全表达不出来。只能用食指指着自己说,“曜儿,答应了,保护爹爹。”


    章言娘的醋味更大了。


    蓝因这个混账,给她的大孙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要一个小孩子护着,要不要脸了。


    章言娘心里吃醋的要命,但又怕教坏了仙童孙子,让他学了去,不好在他面前说蓝因的坏话。


    这是章言他们回来的第一顿饭,章瑛做了鱼肉蛋,还特意给章曜蒸了碗香喷喷的肉沫蒸蛋。吃过一顿舒服的晚饭,章言和蓝因才去洗漱休息。


    许久不见孙子的章言父母打算晚上把孙子留在身边。


    蓝因很爽快地把章曜给交了出去,一家三口的日子非常幸福,偶尔过一下两人世界也很美好。


    章曜见他父亲爹爹就这么把他丢给了爷爷奶奶,眼巴巴地望着蓝因,拉下的小脸差点哭了,蓝因赶紧抱着他哄,“曜儿乖啊,爷爷奶奶半年没有见到你想你了,你今晚陪爷爷奶奶好好说说话安慰安慰他们。”


    “我,说了好多,口渴。”章曜的意思是,他奶奶白天拉着他说了好多话,说得他都口渴了。


    蓝因却没有同情他的意思,非常的渣和人小崽崽说,“口渴了就多喝开水。”


    章曜控诉地看着回到家中就不爱他的爹爹,眼中充满了气愤。但是好歹他不会再哭了,蓝因放心地把他交给他奶奶。


    “皮一下,欺负一下儿子很好玩。”章言冷淡地看了蓝因一眼。


    蓝因诚实地点头,“偶尔这样做一下,还蛮有意思的。”


    然后他又在章言耳边小声说,“而且,曜儿跟着咱们出去半年,回来后都和他奶奶不亲了。娘看我的眼神都快要冒火了。我把曜儿留给他奶奶是给他们时间培养感情,要是我再把曜儿带走,她老人家就该把自己气到了。”


    章言看了眼越来越精明,都会把儿子献出去讨婆婆欢心的小虫子,“冠冕堂皇。”


    “我这是为了娘好。”蓝因无辜地看向雄主。


    “你家崽崽才三岁都不相信你 。”


    “那就是崽崽不懂事。”崽崽还小不会端水,不知道被许多人宠爱是幸福也是麻烦。要是他总是要爹爹,他脾气大的奶奶就要把他可怜的爹爹吃了。


    蓝因心满意足地钻到雄主的被窝里,盖上一层薄被,心想为了家里的和谐,只能让曜儿小小牺牲一下了。


    第二天,章言是在村民修牌坊的喧闹中醒来的,为了早点把牌坊修好,村民们毫不爱惜力气,章言爹娘也在天还不热的时候去干一会儿活。


    章言睁开眼睛时,蓝因不在身边。他穿戴好衣物走出屋门,见章瑛正在院子里喂鸡,“你哥夫呢。”


    “哥夫去山上看茶叶了,采春茶的时候哥夫没有赶上,就让章虎他们给炒了便宜卖给大伯铺子,夏茶这些天就能收了,哥夫想亲自去看一下。”章瑛回答。


    “他还真是一会驭艳风儿都闲不下来。”


    “哥夫能干呢。”章瑛敬佩地说道,自从知道哥夫炒的茶叶卖出去的价格和其他族兄的天差地别后,章瑛就非常崇拜蓝因。


    “他的本事你学不来。”


    “我知道,我也没想和哥夫比。我就能帮哥夫看看茶园。”章瑛小声嘟囔道。


    “学学管家理事吧。”


    “知道了。”


    新科进士有三个月探亲假,章言打算在家里休整两天,再去县城拜访县令,探望岑夫子,将霍同和林先约出来聚一聚。


    之前和王举人狼狈为奸的县令,两年前就已经调走了。现在的县令是举人递补上来的,为官平庸,但并不侵扰百姓,算是个好官。


    霍同和章言是同一届举人,当初秋闱时两人一同结伴去考的,后来因为家中有人去世,霍同没有赶上这一届春闱。林先在去年考中举人,对自己的学问没有把握,今春并没有去京城赶考。章言很看好霍同和林先,想要维持住这一份人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6章 第九十六章 父母的心思


    晌午, 章大伯和大伯母带着章忠夫妇和礼物正式到二弟家给侄子章言道喜。


    章言是后山村几百年第一个进士,也是章家数代第一个官老爷,章大伯张罗着要修祖坟, 让章言去他祖父坟上磕头。


    甚至还和二弟侄子商量,从他们这一代和祖上能追究的两代开始,编写一个族谱,再修建一座祠堂,将他们章家祖祖辈辈传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计划中的东西, 不急于一时。


    中午章大伯和章言谈到章言将来任职的地方, 得知章言要去一个又远又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上任, 章言娘的脸色肉眼可见不高兴起来。


    “怎么就要去那么远。”


    “这是朝廷的安排。”章言道。


    “你不是考得很好吗, 他们怎么就把你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章言娘继续追问。县太爷差人来报喜的时候, 说儿子是殿试第九名。考得这么好,怎么就被派到那么一个地方了。


    “二婶, 堂哥在京城得罪了丞相, 能给安排上职务还是托了哥夫师母的福呢,要不是那位师母的长子是管选官的,这样的地方都轮不到堂哥。”


    “得罪了丞相?这么大的事情你这孩子回来怎么没说啊。”章言娘语气焦急, 沧桑的眼光中含着对儿子未来的担忧。


    章言爹同时看向章言, 章瑛看向他哥夫,蓝因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二叔二婶,你们不知道啊。”章忠夹菜的手一停顿。


    “还没来得及和家人说。”章言道。


    昨天回来只顾着休整了,没有时间和精力与家人谈论这些, 打算今天说, 章忠又给提前爆了出来。不过本就是打算告诉家人的事情, 谁提出来的都一样。


    “你这孩子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惹事, 怎么就把丞相得罪了。还不赶紧把事情给我说清楚。”章言娘催促章言。


    章言看向章忠。


    章忠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润喉,“二婶,事情是这样的……”


    章忠把他们去白马山庄看梅花遇到一个从梅花林跑出来的哥儿,到堂哥和哥夫都躲开了这个哥儿,哥儿摔倒在地,到这个哥儿原来是丞相府的,未婚先孕想要找人接盘,想起堂哥在白马山庄避他如瘟神的样子,就打算让堂哥当这个冤大头。让他们家的管家来请堂哥,哥夫把人打跑了。管家当天晚上召集了一百号人来,又被哥夫打败捆了,堂哥带着被捆住的一百号人去告御状,皇帝老爷都惊动了,派了好几个部门的人一起审理这件案子,还把市井谣传的他堂哥怎么在御前大战丞相的戏码,皇帝老爷怎么处理丞相府的坏人的一一道来。


    说到高潮处,章忠还情绪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章言和蓝因都觉得他过于浮夸了,还好章忠还有有些小聪明,没有把外边关于蓝因杀神降世的传闻拿来讲。


    “还没有许人,就怀了小崽子,不是好人家的孩子。幸亏皇帝老爷明察把人给送到了姑子庙,不然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呢。”章言娘擦了下眼角,“不过皇帝老爷怎么没有罚那个丞相,要不是他给撑腰,他的姨娘和哥儿怎么敢做这些害人的事情。”


    章言娘的想法很淳朴,孩子犯错,一定是老子没教好。


    “丞相涉及到许多朝堂许多复杂的问题,皇上一时不好动他。”章言道。


    章言娘不懂这些,转而夸赞蓝因,“蓝哥儿真是好样的,要不是你力气大那群坏人,还不知道你家相公现在会是个什么下场。我真庆幸当初将你带回了家,你就是来旺咱们章家的。”


    章言爹也赞许的看向蓝因,虽然他觉得儿媳妇一个打退一百人有些夸张 ,但却庆幸他们的儿媳妇是蓝哥儿。在外边能保护儿子孙子的安全,拜的师母又能给儿子带回来助力。


    老伴儿说的没错,蓝哥儿就是来旺他们的。


    “娘,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蓝因害羞地低下头。这是婆婆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夸他呢。以前经常骂他,就是夸他也是别别扭扭的。


    “爹爹好。”正在吃饭的曜儿插嘴。


    章言娘的脸色一变,收了眼角的几滴眼泪,顺着蓝因的话说,“的确,你这么能打,言儿身体那么弱哪里欺负的了你。你还哄骗我的大孙子保护你,怎么给人做爹爹的。”


    蓝因目瞪口大的看向刚才还大夸特夸他的婆婆,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章瑛对此习以为常,这些日子小侄子不在家,他娘没少念叨说哥夫把小侄子的心带野了,不恋家。其实就是吃醋了。


    人小侄子可恋父亲和爹爹了,父亲爹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被提起的章曜无辜地看向他奶奶,“奶,有事?”


    “没事,曜儿快吃。”章言娘轻声地哄小孙子。


    随后问章言,“所以你去的那个地方,跟那些犯人一样算是发配了?”


    “差不多吧。”章言说,那边的情况他现在了解的不多,不过很不乐观。


    “这怎么能一样,相公是去做官的,那些犯人是去流放的。”蓝因维护他家雄主。


    “知道了。”


    “要在那边待多久。”章言爹问。


    “不清楚,短则一两年,长则五六年。”


    章言话一出,章言爹和章言娘沉默起来。本来,老两口打算等章言这次考中了有了官职,跟着儿子一家走的。


    这样他们既能天天见到孙子,也能让儿子给女儿挑个好人家。


    但现实情况是米北离他们家乡实在太远了,儿子又等同于是发配去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章瑛的年纪大了,这几年就要定亲。如果他们跟着儿子去了,把章瑛也带去,会影响章瑛的婚事。老两口想见孙子,却也顾惜女儿。他们不想章瑛远嫁,出嫁女离娘家近,娘家人才能为她撑腰。儿子只是在那边当几年的官,如果章瑛嫁到了那边,等儿子走了顾不到,谁知道夫家的人会怎么对她。


    把章瑛留下也不行,姑娘家这辈子最轻松的日子就是在娘家这几年,如果他们跟着章言走了,把章瑛托付给大伯一家让章瑛寄人篱下,实在于心不忍。


    为了女儿,他们不得不打消跟着儿子的念头了。


    接下来这顿饭章言爹娘吃的心事重重,大家只当他们担心章言的将来。


    章大伯想让章忠再跟着章言历练几年,他现在身体强壮,还能再干上几年,家中的几间铺子也不急着传下去,让章忠跟着章言去闯闯。


    如果能闯出名堂,自然是好,若是没有,家中总有他一口吃的。


    “你弟弟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却胜在老实听话,还有一把子力气,能帮你跑个腿什么的。”


    “大伯别这么说,忠弟帮了我们不少。”章言道。蓝因又怀蛋了,他这个情况,到了那边请人都不敢随意请,章忠如果愿寓for言意跟着去,能帮到他们不少。


    “我和相公忙的时候,都是忠弟在帮我们照顾曜儿,他们玩的可好了。”蓝因出来说。


    又被点名的章曜仰起头,冲着章忠甜甜地叫了一声堂叔,把大家的心都萌化了。


    “他也就这点用处了。”章大伯指着章忠笑骂道。


    章忠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地逗章曜,“曜儿,咱们马上又能一同坐马车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章曜点头。


    “高兴啥,做马车又颠又累的,咱们曜儿不去啊。”章曜奶奶打断他。又在为仙童孙子不恋家,整天就想着往外跑上愁。


    “要。”章曜语气坚定。


    他不要被父亲和爹爹丢下。


    章曜有死缠着他父亲和爹爹的决心,奈何他父亲爹爹并不能很好体谅小人家的心。


    章言休息了两天,就开始按照之前定的计划去逐个拜访县令、县丞等本县官员,宴请朋友,又走了一遭府城岑夫子那里,还替王熠给王家送了信和土仪。经常章曜还没醒章言就出门了,等崽崽睡下了才回来。


    蓝因跟在章言身边,雄主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有什么场合他不方便去的时候,就去茶园里采茶叶回来炒茶。


    父亲和爹爹整天不见人,见到了也是忙忙碌碌的,没有时间陪他玩耍说话一起背书背诗,章曜的小脸越来越委屈。


    这些天给章言修的牌坊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时候,等牌坊修好了要摆流水宴请客,章大伯早早地把章忠夫妇打发回村子里帮忙。


    章忠见蓝因支起大锅准备炒茶叶,不禁道,“哥夫,你也太拼了吧,这些天我就没见你闲过。”


    “咱们马上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我要给山长和师母准备三年分量的茶叶。”蓝因一边说一边默默干活。


    哥夫的山长和师母对哥夫非常好,哥夫心里惦记着他们,章忠不知道说什么好,提出帮忙,“哥夫,我来帮你烧火吧。”


    “不用了,我炒茶的时候习惯一个人。你去帮瑛子给人送绿豆汤吧。”


    “唉,我一会儿就去。”


    牌坊落成前,章言在本县已经交际的差不多,在办宴会前,他和蓝因打算去书院请山长和师母来。马上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孙子的面,章言娘舍不得他们带孙孙出门好几天,就让章言和蓝因趁着章曜睡觉的时候走了。


    过了一天,察觉到自己被父亲爹爹“抛弃”的崽崽,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哭的昏天暗地,怎么都劝不住,连爷爷奶奶和姑姑都不爱搭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7章 第九十七章 书院重游&蓝因是个实诚“人”


    去昌平书院的路上蓝因驾着马车, 章言坐在他旁边。马车里头装满了送给山长夫妇和书院中夫子同窗的礼物。from 寓。


    五月末六月初的日头还很烈,马车奔跑带来的风驱走了一部分炎热。


    路上的景色,沿途泥泞的土路, 杂树丛生的林子,歌唱的鸟儿,隐匿花丛的蝴蝶,好像还是从前的样子从来没有变化过,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尤其在踏入文华镇,登上通往昌平书院的那条漫长的山路上时, 蓝因心中物是人非的感觉更甚。


    以前雄主来这里求学, 到达这里, 他们就像短暂地找到了一个归属地, 要打算安排在这里的生活。


    如今, 雄主学满毕业,考上了公务员。他们再也不属于这里。故地重游, 没有目的, 就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了。


    蓝因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往书院那种恼人的不许家属陪住,十日一休沐,没有大事不给请假的规矩, 现在竟也觉得可爱起来。


    果然, 人最深爱一个地方的时候,是离开他的时候。


    往日对书院的抱怨,再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它的好,它为他和雄主的人生带来的转变。


    “没想到, 你还挺多愁善感的。”章言听到蓝因的叹息道。


    以前小虫子满心的情情爱爱, 伤心懊恼欢呼雀跃都是因为他这个不称职的雄主, 这让章言看到小虫子还有“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的伤感时,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太不小虫子了。


    蓝因胆大包天的瞪了雄主一眼,“我也是有感情的。”


    章言点头,是他把小虫子想肤浅了。


    “相公,你都不会舍不得吗。”


    “不舍归不舍,眼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去做。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将来我和山长一样辞官了,咱们也来这里定居。”


    蓝因惊喜的看向章言,“相公,你说真的?老了和我一起回来这里。”


    “嗯。”


    “如果我将来有更喜欢的地方了呢。”


    “那就去那个地方。”


    “如果我两个地方都想住,我们能不能在两个地方都安一个家,两边轮流住。”


    章言看刚才还消沉的小虫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觉得这才是小虫子嘛。轮流去小虫子喜欢的住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作为我章家管家理财的主夫,要确保咱们老了有足够的钱财安两处家。”


    “相公,你真煞风景。你们读书人不都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吗,你偏偏在我高兴的时候提钱。”蓝因装作不高兴地扭头,眼角余光偷偷扫视章言。


    章言目不斜视往上走,他现在非常确定,师母教导给小虫子的东西都将化作对付他的箭头,朝着他射回来。


    以前那个好骗的小虫子恐怕再难骗到了。


    “哦,我只知道这句话的原句是,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是衬托仁义价值的,倒真没见哪个读书人真视钱财如粪土。我老了愿意和你到处奔波,换地方住,对你算是相当仁义了。”


    听到这里,蓝因再不知道他家雄主是逗他的,跟着师母读的书都是白读了。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还觉得十分甜蜜。


    雄主和他之间的关系真的不一样了。


    他竟然会主动和他开玩笑了。


    “哼,这都是你该做的,是为人夫君的道义与责任,不要以为换个花样哄我,我就会上当。”蓝因继续装模作样。


    “那夫郎你有没有被哄到。”


    哄到了哄到了,而且是心甘情愿,恨不得去挖十个金矿,让雄主富可敌国。


    但蓝因有些害羞,脸红红的,不想说话。


    “看路,快点上山。”章言提醒心神不知道陷入哪个地方沉醉的蓝因。


    “没有相公你拖后腿,我早上去了。”蓝因小声抱怨了一句,不敢大声逼逼,生怕一个声大,就把眼前的美好惊走了。


    再长的山路也经不过决心登顶人的攀登。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书院门口,以前为了见雄主无数次走过这条路的蓝因,竟产生了山路太短没有走尽兴的感觉。要不是急着去见山长和师母,他可能还要和章言歪缠一下。


    “山长、师母,我和相公回来了。”


    蓝因还没有踏进师母的院子,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师母放下正在浇花的小水壶,擦了手上的水,才出来迎接他们。等她刚走到屋门口,蓝因已经进了院子里。


    “蓝哥儿、章言来了啊。”


    “师母,山长怎么不在,我给他带了好多茶叶。”


    “你们山长有课呢。”


    师母说着,看到蓝因手中提着两个大麻袋,惊讶地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蓝哥儿,这些不会都是茶叶吧。”


    “对呀师母,我和相公要外放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这些天给你和山长准备了许多茶叶,够你们喝上一阵子了。”


    “这岂是一阵子,都够我和你们山长两个人后半辈子喝了。你这个孩子让人说什么好,也太实在了。”师母对蓝因的行为有些无语,又特别感动 。


    这孩子临走了还惦记着他们两个老的,要帮他们将茶叶准备齐全,不枉费他们为他花的心思。


    蓝因一边解袋子,一边说,“那哪能这么委屈山长和师母,这些茶叶你们先喝着,喝不完放陈了,就送给其他人。等我和相公在那边稳定下来,我再想办法给师母你们捎茶叶回来。”


    “你这孩子不要总是记着我们,对自己好一点。”


    师母见蓝因拿出的茶叶是一罐一罐分开包装的,每个茶叶罐子上还贴着红纸,上头用小楷写着茶叶名,更觉蓝因贴心。


    “章言外放到哪里了。”


    “闽南那边,米北县。”


    师母对此不太惊讶,只是说了几句教训,“这倒是够远的。你们在京城的事情,你们师兄来信和我们说了。你们做的非常好,人家都已经拿刀架在脖子上了,若是不反击会让人看轻的。人的际遇有好有坏,只要你们继续坚守本心,行事问心无愧,总有否极泰来的一天的。”


    章言和蓝因虚心听取,“是,师母。”


    “我倒是不知道蓝哥儿那么厉害,竟能以一敌百。”师母说完又打趣蓝因。


    蓝因有些不好意思,事情都传到师母这里了吗,“师母,我不凶的,也不随便打人,你别怕我。”


    自从他一个人打退了一百个男人传出来,现在好多人见到他就害怕他,蓝因可不希望师母也怕他。


    “我还会怕你。”师母睨了蓝因一眼,随即可惜道,“只是世道不如以往了,古时还有娘子军、哥儿军,如今武将都是男人的天下,倒是可惜了咱们蓝哥儿的本事。”


    “不可惜。”他已经退役了,想拥有的也都得到了,没那么再想继续当军雌了,“我还可以炒茶叶呢。”


    “嗯,咱们蓝哥儿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可能马上要分别好长一段时间,师母毫不吝啬对蓝因的夸奖。


    他们说了许久的话,吴山长才回来。师母当即就拉着吴山长去看蓝因给他准备的几十罐子的茶叶,吴山长见了也十分震撼。


    “还是蓝哥儿你有良心。”


    “山长不要舍不得,随便喝,我将来有空了还给你捎。”


    “好好好。”


    章言和吴山长说了会话,耐着性子听对方对他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带着给其他夫子和同窗准备的茶叶礼物,去拜访他们。


    章言先去了白夫子那里,他一开始能在昌平书院旁读多亏了白夫子的关系。白夫子见了他,不住地夸赞岑夫子当年推荐章言来他们书院眼光好。


    然后又去了书院真正的山长李山长家里,再是在书院任教的其他夫子,教导过他的给两罐蓝因炒的茶叶,没有教导过的一罐。


    最后,章言去了从蓝因那里买过茶叶的同窗处。因为他要外放,不再方便为这些客户提供茶叶,每人赠送一小罐茶叶作为离别纪念。


    这些喜欢蓝因茶叶的书生,之前没有料到章言考上进士后,就再也买不到蓝因的茶叶了,一个个哀嚎不已,后悔之前没有多买一些存下来。


    “章兄,你太不厚道了。”路翡和章言的关系比较近,第一个出来责难他。


    “今日一别山高路远,夫郎纵使有心,也没有办法给大家供茶叶了。”


    “章兄今时不同往日,嫂哥夫夫唱妇随。咱们已经领了嫂哥夫好些年的情,也不能一直贪心下去。”路翡道。


    他们这些人当初都怕从蓝因处买茶叶,让章言觉得受侮辱,一个个都是哭着喊着求章言卖给他们的。如今人家要去外地做官,没有办法再给他们供货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章言来书院拜谢夫子,还特意来给他们做交代,每人赠送了一小罐茶叶,再是周到不过。


    “章兄来书院可还有其他事。”


    “想要邀请山长和夫子去家中参加进士宴,各位同窗功课繁忙,未敢打扰请勿怪罪。”


    路翡想说他功课不忙,尽管打扰。但是想想要是以参加宴饮请假四五天可能会被逐出山门,就歇了心思。


    随即,他发现了重点,“你不给我们茶叶就算了,还要把吴山长拐走!”


    想也知道章言要请的山长是吴山长。


    旁边听到路翡话的同窗看向章言的眼神冒着火,要他给一个交代。


    章言给他们作了个揖,“对不住各位了,我会尽量早些把山长送回来的。”


    “尽量早些,你还打算留山长多久!”


    “这要看师母和夫郎的打算。”


    师母和嫂哥夫都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人,这些人只能集中火力炮轰章言,让章言保证早些将山长送回来,他们还等着山长给他们上策论课呢。


    章言觉得再留下去 ,这些山长学识的迷弟可能就要把他吃了,找了个理由赶紧走了。


    而被他和蓝因邀请的山长和师母,一开始不想来回奔波,给蓝因他们添麻烦。但是经不住蓝因劝说想让山长和师母看看他的茶园,山长和师母也好奇蓝哥儿建造了个什么样的茶园,到底同意跟着去了。


    等蓝因和章言将山长和师母接回来时,他们离家已经五天,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暴怒的崽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增广贤文》


    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 崽崽拿捏的住


    章言爹娘因为去照顾孙子, 和吴山长、师母有个一面之缘,见到儿子和儿媳真的将老师接来,十分热情的上前招待他们。


    章言娘十分关切地问师母一路过来累不累, 渴不渴,张罗着让章瑛去倒茶水,章言爹和章言陪坐,他自己去做饭。


    “这就是蓝哥儿的小姑子,倒是个水灵的姑娘。”见章瑛端来茶水,师母连忙接过, 不住地夸赞。


    “我们瑛子还很聪明, 师母你先和瑛子说说话, 我去把师母和山长要用的东西从马车上拿下来。”


    “那就麻烦蓝哥儿了。”


    蓝因愿意为他们做这些, 师母也不阻止, 将章瑛和章曜拉到跟前说话。


    “山长,我去帮蓝哥儿。”章言道。


    “你留在这里陪山长说话, 蓝哥儿哪里我去看看。”章言爹连忙阻止。他一个种地的和山长这样的大人物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若不是儿子在这里给他壮胆,早就冷场了。章言要说出去,他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蓝哥儿还要为山长和师母铺床收拾被褥, 还是我来吧。”章言道, 蓝因为师母收拾东西,会涉及到师母一些私人的东西,还是不让要外人接触好。


    章言爹也不想留下,但山长发话, “让章言去”, 他那些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养儿二十多年, 章言爹终于深刻体验到被儿子坑的感觉。


    等蓝因风风火火地把客房又检查打扫了一遍, 把山长和师母的东西拿进去摆放整齐,又将山长和师母请进去休息后,才想起自己好几天没见的儿子。环视了一圈,发现崽崽正在院子里看他。


    章曜站在姑姑旁边,小手拉着姑姑的手,看向爹爹的目光冒着火光。


    “他这个样子已经好久了。”章瑛小声道。


    蓝因一下子被崽崽生气的模样可爱到了,“曜儿,爹爹给你带了好多糕点回来。”


    章曜扭头不看他。


    “曜儿怎么不理爹爹,我给你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有人卖驴打滚,给你买了好多回来。不用去京城也能吃到驴打滚了,你高兴不高兴。”


    见崽崽还是不理他,蓝因继续道,“你不吃,我就都给姑姑吃了。”


    “姑姑也没吃过驴打滚呢。”章瑛道。


    章曜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两个。


    章瑛的良心一痛,“哥夫,快别逗曜儿了。咱们曜儿这两天可委屈了,知道你们走了以后,就开始哭。谁哄都不行,哭的嗓子哑了才停下来。然后就不理人了,到现在和爹娘还有我都没说过几句话呢。”


    “这么严重?”蓝因吓了一跳。


    他家崽崽的气性有些大。


    章曜目光悠长地看着蓝因,蓝因不好意思地上前,“曜儿,爹爹以前出去都带着你的对不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赶路,一起打老虎,一起摘茶叶,一起吃野果,一起上屋顶、爬树,爹爹只有这一次不小心把你给忘了,你能不能原谅爹爹呀。”


    章瑛听哥夫列举带小侄子干过的事情,有些想晕,哥夫到底知不知道小曜儿才三岁,怎么能带着他去打老虎,得亏娘做饭声音大没听到。


    章曜崽崽见他爹爹的道歉很有诚意,有些意动。


    但随即他更委屈了,“没留话。”


    他们出去不带他就算了,连个话都没有给他留。父亲爹爹不在的那一天,他跟着爷爷奶奶姑姑堂叔玩了一天,这一天里谁也没告诉他两个家长出远门了,还是他自己发现的。


    蓝因见崽崽纠结自己和雄主没给他留话,非常骄傲,就他家崽崽这种找问题的逻辑,将来当个检察官绝对没有问题。


    崽崽在家里有人照顾,他和雄主都很放心,还真没想起来给人小人家交代去处。


    他和婆婆的关系也不到他说他告诉奶奶了,而奶奶忘记给崽崽说,替他背锅的程度。好像除了认错,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他是一个成熟的雌虫了,向雄虫崽崽认错一点都不丢人。


    真的不丢人。


    “爹爹是因为要去接你师祖母太高兴了,所以把曜儿给忘了。曜儿刚刚也和师公和师祖母说话了,知道爹爹没有骗你对不对。”


    章瑛目睹哥夫给小侄子道歉,觉得哥夫这个爹当的太卑微了。


    “曜儿,原谅你爹爹吧,他不是故意的。”其实你奶奶才是最大的恶人,若不是她不想让你出远门,你爹爹可能就把你塞在装满礼物的马车里带走了。


    但这话章瑛可不敢说。


    “不会,再忘?”章曜向蓝因确定。


    蓝因赶紧点头。


    章曜又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父亲,固执地和章言对视,让章言也给一个保证。章言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下章曜的头,“下次出门不方便带你的时候会和你提前说。”


    才四岁就这么难哄,再大一些怎么办。


    章曜终于满意了,两只手分别拍了拍父亲和爹爹的肩膀,然后要求和姑姑一起去吃糕点。


    章家院子不是很大,蓝因在院子里哄儿子,山长和师母通过开着的窗户也听到了。


    “这孩子将来必定比章言那小子有出息。”吴山长说。


    “确有青出于蓝之势。”


    “若不是那小子要去闽地外放,老夫倒想给这小家伙启蒙。”以前在书院,蓝因经常带章曜去山上玩,山长经常见他,自从小曜儿能和人沟通后,山长才真切地体会到孟子所言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君子之乐。


    书院的学子资质悟性都不算差,但比起章曜这样的天纵之才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经常被书院的那群榆木疙瘩气的半死,但是和小曜儿寓教于乐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章言和蓝哥儿将孩子教的很好。”师母微笑道,很少见到愿意给孩子道歉的父母,小曜儿真是把他父亲和爹爹拿捏的死死的。


    而且还会分人,之前和她还有老头子说话时,有问有答,言笑晏晏的,但是章言和蓝哥儿哄他,就一副你们做错了他很难哄的样子。


    双标的十分可爱。


    “可别让他们浪费了良材美玉,教出一个伤仲永。”吴山长不客气吐槽。他也看了章言和蓝因四年多,这俩人父母当的实在过于随意。


    蓝因在第二天早上天气凉爽的时候,带山长和师母去看他的茶山和茶园。蓝因本想找人将师母和山长抬上去,但山长想自己走,一行人就跟着山长慢慢爬山,走到哪里是哪里。


    有了上次深刻的教训,蓝因还把睡眼朦胧的儿子抱在怀里带上山了。


    这又让山长忍不住想说他。惯孩子也不用惯到这个程度。但是想到小曜儿聪慧的表现,山长觉得小曜儿一定不会被惯坏。


    蓝因的两座茶山是相连的,一眼望去,分为四个大区域,大区域又因为道路间隔出许多小区域。大区域平均每个区域栽种了两万棵茶树,但仍然显得很稀疏,还有许多空余地方没有栽种。


    “怪不得寒见寺山下的百姓都快要喊蓝哥儿你菩萨了。”师母笑道。


    蓝因这里有四分之三的茶叶都是从寒见寺寺庙或者山下佃农那里买来的,他自己建茶园又带动了后山村村民开发荒山种植茶叶,给寒见寺那边带去了更多订单。


    凭蓝因一己之力,那些佃农赚够了好几年的养家钱。


    “那些空闲的地方怎么什么都不种。”


    “虽然请了人帮忙,但是爹娘和瑛子管理这么大的茶园已经很吃力,所以我们暂时不会把这些地方种满。我的打算是,将来去的地方多了,遇到合心意的茶树或者野茶,移植回来慢慢栽培。”


    “别打我的茶树的主意!”山长瞪了蓝因一眼。


    这是又想起前年蓝因疯狂种茶树的时候,打过他的那两棵野茶树主意的事情,当时蓝因提出想从那两棵树上折取几个枝干回去培养茶树苗。


    没等蓝因的话说完,吴山长当即就冷血无情地拒绝了他。


    现在见蓝因又提起移植野茶树的事情,吴山长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好好的蓝哥儿都是和章言那家伙学坏的。


    “山长,我的野茶树比你多多了,才不用惦记你的。”蓝因带着吴山长去他专门种植从山里移植出来的野茶树的地方,让山长欣赏。


    吴山长瞧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茶树,就那么从深山老林,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里,被蓝哥儿给扒拉出来就心痛。


    “你说你养死过几棵。”


    “我按照苦荼大师教我的移植方法移植来的,都成活了。”


    吴山长稍稍觉得安慰,“茶叶味道都变了吧。”


    “嗯,有些是变了,不过不明显。”蓝因眼神躲闪。


    山长见他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这些野茶都失去了原来的味道。真是个败家哥儿。


    在山长看来,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茶叶也是如此,天生地养的才最养人,蓝因将其他地方的野茶树移植到自己的茶园,就是在破坏这种天生地养。


    自己就是制茶人,却不不懂得怎么爱惜茶树。


    一定是章言教坏的。


    章言莫名又给蓝因背了个锅。


    蓝因的想法和山长不一样,遇到喜欢的茶树收集起来,培育新茶树是他最近的乐趣之一。野茶是好 ,但无人打理,就如同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的文士一样。


    山长觉得这样更能保留茶树品格,蓝因他想让茶叶在沸水中冲泡出自己的价值。


    总之谁也说服不了。


    平时山长还能眼不见为净,现在真的见到了,心疼的囔囔着要下山。


    这次的茶园参观就这样草草结尾。


    看完茶树,章家人开始准备宴请乡邻,蓝因还兴冲冲地打算搞一个牌坊剪彩仪式,被章言一票否决了。


    这也太羞耻了。


    难得觉得害羞的章某人不同意,他们只用准备好宴席招待客人。


    师母在这里,指点了蓝因不少安排宴席的事情,连章瑛也跟着受益匪浅。


    正式开宴定在六月初十,直到六月十二,连办三天。采买东西时,银子如流水哗哗花出去,蓝因难得有些心疼。


    他要攒钱,所到之地都置办一处房产,等老了和雄主重走一遍人生路,一同回忆他们这一辈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换地图了,感觉思路有些断掉


    第099章 第九十九章 小虫子保镖


    办完章言的进士宴, 将牌坊碑文县志记载之类的事情处理完,章言和蓝因开始准备去米北县赴任的事情。


    章忠夫妇已经约定好了会和他们一家三口同行。


    章言娘舍不得孙子,几次想提出让章曜留下来, 又开不了口。章曜小崽崽是个恋爹不恋奶奶的,铁了心的要和父亲爹爹一起走,他们这些做大人的又能怎么办。强把人留下来,只会伤了孩子。


    为了孩子好,也要让他从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啊。


    否则,儿子和儿媳妇再在外头生一个仙童孙子, 更喜欢他们在外头生的, 和他们同甘共苦过的, 她的大孙子怎么办。


    不要以为当爹做娘的就会为孩子无私付出, 这都是要看情分的。


    仙童孙子, 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但是在章言娘心中最看重的还是长孙,长孙将来是继承家业给他们摔盆戴孝的。


    即使心中再不舍, 章言娘也没有为了自己的私欲, 提出让孙子为难的事情。


    只是有些闷闷不乐。


    幸好小虫子已经不是过去的小虫子了,变精明的他鼓励崽崽去哄他那伤心的奶奶。


    “会想奶奶的。”


    “给写信。”


    “寄好吃的。”


    章曜给他奶奶许了许多口头诺言。


    崽崽奶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不愧是我的仙童大孙子, 时刻都想着我这个老太婆。”


    “你要是真孝顺, 干脆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和爷爷。”


    章曜不说话了。


    连个样子都不装,崽崽奶奶突然觉得自己这眼泪流的不值。这可是他的仙童孙子,再聪明不过再孝顺不过的, 她怎么会这样想, 一定是太伤心, 产生错觉了。


    觉得自己产生错觉的崽崽奶奶去给他准备路上的穿用了。


    章曜见奶奶没事了, 走得爷爷面前,拍了拍又长又粗的腿,小大人一样的说,“也给你寄。”


    崽崽爷爷感动的抱起崽崽,觉得这孩子又贴心又聪慧。


    他可是知道他家那个不周到的儿媳妇,只教了孙子去哄他奶奶,根本没提他这个可怜又孤独的爷爷。他虽然没像老伴一样每次儿子出门都要闹一闹看能不能把孙子留下,但心里其实也是舍不得仙童孙子的。不能因为他不说,就经常忽视他。


    孙子主动想着他,他心里别提多受用了,要分开的难过不舍都冲散了不少。崽崽爷爷抱起崽崽,拿脸上的胡子去蹭章曜的小脸,逗得章曜哈哈大笑。


    章言爹娘还抽空和章言讨论过两次章瑛选女婿的事,章言自然是建议让爹娘选人品好负累少的,不要因为对方家世好,贸然把章瑛许配出去,那些慕他名利而来的并不是好人家。章言爹娘对这些心中都有数,儿子在那么远的地方当官,如果选了太好的人家,章瑛受欺负了,他们都不能马上给她撑腰。在他们想法里,选个稍微好一些的,这样的人他们章家人就能拿捏住。


    只是章瑛这妮子跟着他哥夫学了些书,学会了泡茶,也想嫁个读书人。


    这让夫妻俩犯了愁。


    儿子认识的人里没有合适人选,让他们来挑,他们也不懂呀。


    章言爹认识几个字,章言娘完全不认字,家中读过书的章言和蓝因都不在家,来个滥竽充数的他们也分别不出来。


    “让章瑛和你们一起选。”章言想了想说。既然章瑛有这个野心,就要有这个能力才行。选个她自觉能拿捏住的,也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哪有姑娘家自己相看人家的,这说出去更嫁不出去了。”章言娘立马反驳。


    章言当时没和便宜娘争执,想着是不是让小虫子去给章瑛敲敲边鼓,鼓励她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主动些。但是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怕小虫子将章瑛越带越偏,将来一心养相公去了。


    章言思索了许久,第二天带了礼物跑了一趟岑夫子那里,让家里人确定了人选时,去找岑师母帮忙把把关。


    里正夫人、大伯母又是乐意帮忙的,烦心事有人一起帮忙分担,章言娘的心情好了不少。


    后来,章言娘再想到章言让章瑛自己选女婿时,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章瑛这小妮子嘴尖眼利,和蓝哥儿学了些书被带歪了。选女婿的时候,让她自己掌掌眼也可以。她要是眼光不好,选到了不好的人家 ,他们做父母的还能帮她把把关。要是能选到合他自己和大家心意的,那就是好事一桩。


    而且章瑛的年纪不是太大,现在只是相看,离出嫁好几年呢,他们不用太着急。


    离别在即,经常没眼色讨人厌的蓝哥儿在章言娘眼里都顺眼了许多。


    “照顾好我的大孙子,要是下次回来曜儿瘦了,我饶不了你。”章言娘叮嘱蓝因。


    “那要是曜儿抽条了呢。”


    他可是知道小孩子长大了是会褪掉婴儿肥的。


    “我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章言娘的怒火蹭一下被蓝因惹了起来,蓝哥儿是什么意思,觉得她是个没事找事的婆婆吗。


    她哪次说他不是有理有据的。


    “就怕娘你到时候不认。”蓝因小声嘀咕,婆婆和他说话从来都是以她的道理为道理的。


    章言娘一噎,真是造孽,当初买回来的小可怜现在也敢顶嘴了。要不是给他仙童孙子面子,她一定要让蓝哥儿知道几十的小媳妇是怎么熬成婆的。


    章言六月二十从家中出发,他们先护送吴山长和师母回书院。


    “到了那边聪明点,别不小心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吴山长嘴硬地道。


    “学生知道。”


    他这些天也收集了不少信息,京城那边刘樊给他送过一封信,刘樊已经顺利通过选馆考试,成为了一名庶吉士。心中说米北县上一任县令郭县令丢官,是因为海盗上岸杀人屠村,郭县令组织起五千人手,却没有打过海盗一千人,致使不少百姓失去了性命,遭到了朝堂上官员的弹劾。


    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


    章言分析了刘樊帮他查找来的郭县令在职期间的政策,觉得内里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禁海。这些年沿海地区频繁受到海盗倭寇的滋扰,每年都有许多渔民和百姓因此家破人亡。郭县令上任后,首先在米北县施行了禁海政策。


    在禁海之余,召集乡勇壮丁进行水上操练,打算等有能击败海盗的力量后,再放开出海。


    他如果只在米北县小打小闹,可能不一定会丢官。


    而这位郭县令出身好,在朝中又有靠山,自己也是有个雄心壮志,立志要消灭倭寇的。在米北县禁海初有成效后,他就去游说知府、州府,在其他地方也设立禁海。


    这个想法没提出多久,就有海盗上岸杀人,他丢了官。


    要说其中没有蹊跷,没人相信。


    就是不知道动了是谁的理由,或许在那些弹劾他的官员里可以抽丝剥茧找找。章言当即回了信去感谢刘樊,还请刘樊有机会可能帮他查查这件事。


    山长提醒他别傻乎乎的丢了命,也是想提醒他这里头的水深的很,到了那边不要操之过急。


    “让山长费心了。”


    “你怎么样我管不着,别让蓝哥儿和曜儿跟着你受罪。蓝哥儿是能改变茶史的人,曜儿如此聪慧,如果不走偏也能名留青史。”吴山长一副章言赚大了的样子。


    “山长可是羡慕学生。”章言失笑道。


    “呵呵。”吴山长不屑,“你一个现在吃夫郎软饭将来又要吃儿子软饭,蹭他们两个的名声才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名字的人有什么好羡慕的。”


    章言真想来一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来气气这个傲娇的老头。


    但是想到要分别了,欺师灭祖会被念叨好几年的,就忍下了,“山长说的是,学生能有蓝哥儿和曜儿都是侥幸。”


    “哼,这次去当县令,你不会还想吃蓝哥儿的软饭吧。”


    章言沉默。


    吴山长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蓝哥儿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章言真反驳不了。


    米北那个地方又是海盗,又是别有用心的人,不太安全。他昨天已经以每个月十五两银子的月钱,雇佣小虫子成为他们全家人的保镖了。


    为什么给十五两,是因为他这个县令一个月也才四十三两俸禄。米北那边靠海,百姓富庶,县令才有这么高的俸禄。


    前些天和他们荆南县的县令一起喝酒时,才知道他的俸禄米面换算下来,一个月是三十八两。而他哪里光是俸银就是四十三两。


    蓝因在出发前,担心自己失去了书院那一大批客户,收入缩水,到了米北那边没办法为家人提供好的生活,章县令就财大气粗的雇佣他了。


    又因为要兑现以前允诺的,给他和崽崽发零花钱的事情,小虫子给五两,崽崽也给五两,其实都落到了巧言令色说替崽崽保管的蓝因手里,还要贴补堂弟一家,日常开销也要他这个一家之主出,章县令还没有上任四十三两俸银都有了去处,他已经是个口袋空空的男人了。


    以小虫子的实力,收十五两已经是爱情价。


    他到时候遇到突然状况了,或者遇到喜欢的东西想要买下,只能找小虫子要钱了,吴山长说他吃软饭也差不多。


    “师母,山长和相公感情真好。”和师母同坐一辆马车的蓝因感叹道。


    师母面不改色的说了一个是。


    责之深爱之切也是感情好不是吗。


    他们将山长师母送回到书院,没有留宿就继续赶路了。第二天路过溪明县时,他们转道去了寒见寺,让蓝因和小曜儿和寺里的和尚告别。


    苦荼大师是寒见寺少数没有劝章曜出家,小曜儿很喜欢他,经过上次父亲爹爹瞒着他出门,也没留个口信这件事。在小曜儿心中,不想分开他和父亲爹爹的人都是好人。


    蓝因让他和苦荼大师说再回,他用一本正经的小奶音说,“大师,再回。”


    “逢年过节,中秋茶会,欢迎章小施主常来。”


    “常来。”


    章曜点头答应。


    八月初,他们到达米北县。小虫子保镖没有辜负章县令的重金雇请,在来的路上,他们曾在荒郊野外遇到过土匪,换交通工具乘船时遇到过黑心船家,还曾因为章曜小朋友生病错过宿头,投宿到黑店。毫无疑问这些人在小虫子保镖的武力下没有反抗之力。


    曾经作为军雌的小虫子,也很擅长黑吃黑。他摸到土匪的老巢将人绑了丢到官府门外,从中取走了一些金银作为自己的报酬。他将黑心船家扔下水,“征用”了他们的船,他还把黑店的一伙人捆在一起丢在院子里,点着火把引蚊子不让他们睡,他和同伴占了他们温暖的房间,天亮后把这群人和在黑店里找到的坑害旅客的账本一起送到官府。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冷清哇,你是去看沈腾了吗,哈哈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章县令上任了


    章言他们到达米北县时是八月初二下午, 和人打听找到县衙的地址,便拿着任命文书去进行报道交接。


    县丞詹鹏翔正好在衙门里,郭县令丢官后, 由他暂代县令的职责。


    詹县丞核对过章言的身份,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他们米北县的新县令,当场就把代表县令身份的印章交给了章言。又道,“大人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不妨先带夫郎和小公子到衙们内安置,明日我和武县尉再带着县衙的人给大人接风洗尘。”


    章言婉拒了接风宴,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麻烦找个人先带我们去内院吧。”


    詹县丞给章言找了一个常年在县衙做打扫的中年哥儿给他们带路。


    米北县衙后院, 有几处小院子, 是安置在职官员内眷的地方。但因为县丞和县尉都是本地人出身, 在县城内有自己的房产,并没有居住进来。除了他们, 像是主簿、教谕之类的都没有资格住进来。


    偌大的地方, 只有章言一家人。


    大概早就接到新县令要来的消息的缘故,后院这些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铺着青花石的院子光可鉴人,上头没有一片落叶。房间内一尘不染, 仔细嗅闻, 还能闻到海水的潮湿与咸味。家具老旧却十分齐全,大概是县衙的旧物,或者其他住过这里的官员留下的。


    章言避开了前任县令的住处,选了一个差不多二进大小的院子, 带着家人住进去。


    “相公, 县衙的房子修的倒是和别处不同。”蓝因道。


    县衙的房子不光干净整齐, 还尤其结实。是用大块的石头建造的。在众多用土或者竹子树木建造的房屋中, 显得十分特别。


    更增加了县衙的威严。


    “衙门的建制和布局都有规定。各种县衙细节可能不一样,但布局大都大同小异。”章言道。


    蓝因和章忠夫妇他们都表示涨见识了。


    房子不用他们收拾,各人开始选自己的房间,他们人少,暂时不打算请下人,就一同住进了院子的内部。章言蓝因住主院,章曜跟着他们住一个房间,章忠夫妇选了他们东边的三间屋子。


    等到傍晚,他们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妥当。


    蓝因和章忠媳妇煮了些米粥,就着糕点大家到米北县的第一顿饭凑合了过去。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每个人的身心早已疲惫,晚上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天,蓝因要去市集上采买必需品,问章言去不去。


    “哥夫买东西这种事,咱们两个就能做好,怎么还把堂哥叫上了。”章忠媳妇道,她是个贤惠的女子,觉得打理家务是哥儿女人的事情,不该拿这些事情打扰男人。


    “咱们刚来,总要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去买菜吃饭,很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小虫子大谈自己的经验。


    这些都是他跟着章言出门总结来的。


    章言朝蓝因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小虫子想要正经做件事的时候还是非常聪慧的,“我先去衙门点个卯,你们在后门等我。”


    “大人可有吩咐。”早早来上值的詹县丞见到章言忙上前迎接。


    “本官只是来看一下,一会儿还要出去。詹县丞忙自己的吧,不用招呼我。怎么只有詹县丞你一个人在。”


    “衙役们由武县尉带着巡街去了,主簿文书到县衙的时间比他们晚一些。我今天来的早,是为了整理要交给大人的本县人丁钱粮名册,大人觉得什么时间合适,下官给大人送去。”詹县丞道。


    “暂时先存放在詹县丞这里,等过两日本官安顿好,会去找你要的。”


    “下官明白。”


    章言交代完这些就离开了,詹县丞看着新任县令离去的背影,目露沉思。


    章言和蓝因他们去了菜市场。


    到处是闹哄哄的。


    因为米北靠海,许多小贩的摊子上都摆着咸鱼,十文钱可以买到四斤咸鱼干。


    “鲳鱼,活的鲳鱼,早上刚刚出海打的。”一个卖鲳鱼的中年摊主在吆喝。


    “这位大哥,我听说米北不是禁海了吗,怎么还能出去打鱼。”


    “你是外地来的?”中年摊主戒备地看向章言。


    “是,我从北方来的。去年刚考上了举人。教我的夫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我出来游学。我们前些天到了隔壁,听到米北县闹了海盗就过来看看。”章言道。


    “你还是举人老爷呢,出来游学,怎么还带着家眷。”中年摊主微微有些嫌弃章言这样的读书人,“小公子倒是可爱的紧,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


    “举人老爷怎么亲自出来买菜了。这里又脏又乱的,不符合你的身份嘛。”


    “初来乍到,想要了解本地的风俗,打算先从吃的开始。”


    摊主赞同,“这倒是,人人都要吃饭。看一个人吃什么,就能知道他的为人。”


    “叔,你还有这种见地。”章忠道。


    “这有什么,咱们这里原先没有禁海的时候,码头上全国各地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见多了就知道了。”


    摊主说完,给他们介绍起他卖的鲳鱼来。小小一个鲳鱼,就有银鲳、黑鲳、斗鲳等之分,摊主这次和儿子打的银鲳鱼比较多,还有几条黑鲳,没有打到斗鲳。


    蓝因见摊主说的那么卖力动情,没忍住黑鲳、银鲳各买了一条。


    “斗鲳是鲳鱼中的极品,送到大酒楼去能卖到半两银子一条。如果你们在咱们米北县待的时间够久,下次我打到时就给你们留着。”


    “好呀,葛叔你把斗鲳说的这么好,咱们也想尝尝。”中年摊主姓葛。


    “你们不是想知道咱们吃什么吗,耳闻不如眼见,老葛带着你们转转。”


    “葛叔你的摊子。”


    “没事儿,我让人回去叫我们家小葛来。”


    老葛真的让人去叫了小葛来,章言推辞不过他的好意,就请他带着他们在菜市场转转。


    老葛带他们认识了各种各样的海鱼,许多能吃的虫子,还有田螺蛤蜊牡蛎血蛤。有一种因为形似路上的蜈蚣叫海蜈蚣的东西,密密麻麻装在水盆里,扭动着纤长丑陋的身体,把章曜吓得只往蓝因的脖子里埋。老葛是个有恶趣味的人,见崽崽越是害怕,就越鼓动章言和蓝因买一些回去,说这东西虽然长得丑却非常好吃,不论是炒菜还是煲汤都可以。


    蓝因有些意动。


    “不要,不要。”章曜在耳边小声地抗拒。


    章言也默默看向他,“相煎何太急。”


    “我们不是同一个纲的!”蓝因脱口而出。虫子和虫子之间相差也是特别大的,他这个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尝尝也是可以的。


    老葛疑惑的看向蓝因,“章夫郎你说的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家里崽崽接受不了吃这个,我就不买了。”蓝因瞪了一眼章言。要不是雄主逗他,他才不会出丑呢。


    “小孩子都是给什么就吃什么,娇惯长大的孩子没大出息。”


    “我们家曜儿不娇气,他只是不想吃蜈蚣。”蓝因道。


    “嗯。”章曜表示同意。


    人家爹爹都这么护着了,老葛也不再逗人家孩子,继续给章言介绍他们这里的蔬菜。他们不光海里吃的多,蔬菜种类也多。


    在老葛的推荐下,他们买了不少东西。章忠和他媳妇的手都提满了,蓝因没抱孩子的手也拿了一包干竹笋。


    见他们都拿不下了,老葛又带着他们回自家摊位上歇息,让小葛回去拿来几个小板凳,章言他们没有犹豫就坐了上去。


    章言又问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葛叔,咱们米北不是禁海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新鲜海鱼。”


    “上头的官老爷脑袋一拍,就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的。县令都丢官了,谁还理他定的规矩。”郭县令被免职后,他的政令变得形同虚设,百姓们都开始偷偷出海。


    “出海有海盗,大家都不怕的吗。”


    “不出海拿什么养活媳妇孩子,海盗多久才能碰上一次,生死有命,改打鱼的还得打鱼,该采海藻还是要采。”老葛道。


    “我们来这儿的路上听说,你们这里的日子很富庶啊。”章忠插嘴。


    “富庶什么,总归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饿不死人。”老葛道,“这年头,土匪海盗不让活,当官的也处处为难你,总之苦的是咱们老百姓。”


    “那是叔您没见过真正穷的地方是什么样,我们之前游历的时候,见过一些地方,干旱的厉害,山上地里都不长东西,吃不了山也吃不了水,只能下死力气活着。”章忠道。


    “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老葛叹息,“你们瞧咱们这里山多水多气候好,但是地却不好,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一年果腹的。”


    “葛叔,前任县令不是召集了许多人打海盗吗。新任县令马上也来了,朝廷派他专门来打海盗的。等海盗解决了,解了禁海,你们又能多一条生活来源了。”蓝因道。


    “那个逃跑郭啊,没眼光,找的兵都是一群软蛋,粮食吃了不少,见了海盗往回跑,这是去打海盗,还是去给海盗送人头。让老葛去,都比那些怂蛋强。”老葛道。


    因为上次海盗上岸,训练的兵士逃跑,他们给郭县令起了个逃跑郭的外号。


    章言思索,原来郭县令打了败仗还有这样的内情。刘樊给他的信中只说召集的五千人没有打败海盗的一千人。并没有提及这五千人丢盔弃甲跑了。


    “他们是还没有训练好?”蓝因好奇地问。


    “都训练一年多了,怎么可能没有训练好,不过是怕死罢了。”老葛轻嗤,“他们当兵都是冲着去吃粮去的,哪舍得用自己的命去拼。”


    “这不就是出人不出力嘛。”章忠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等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都见过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老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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